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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小说:绝爱沧桑——令人不可思议的故事[第2页]

作者:野渡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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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医生看过后,亲自给他把被子盖好掖严。就在这时,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昏迷中的于秋田突然张嘴,含混不清地吐出两个字,同时从被子下面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女医生的胳膊。
    女医生和护士都吃了一惊。她们看看于秋田,他闭着眼睛,仍然毫无知觉。
    女医生攥住病人的手,俯下身子,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于秋田,你不会有事,你很快就会好的。相信我,啊?”
    说完,她放开了那只手。
    她没想到,依旧闭着眼睛的病人,竟然十分准确地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反复念着那两个字。
    女医生把头偏向一边,小声问护士:“他在说什么?”
    护士回答:“他念的是‘之蕙’,他昏迷的时候老是念叨这个名字。我问他的亲属了,‘之蕙’是他的未婚妻,在海难中死了。一个大男人,难得他这么有情有义。”
    说到最后,护士很感动。可她一抬头,却发现女医生已经疾步离开了。
    这时,小护士身边的病人竟然口齿清晰地叫她:“小李,是你……值班?”
    小护士吓了一跳,回身一看,连续昏迷三天的病人竟然自己苏醒过来了。而且他接着就要吃饭,说是饿了。
    听到这个喜讯,他母亲和两个姐姐赶紧跑过来,围着他问长问短喜形于色。
    刘恩林听到这里消息并没有很兴奋。他心里明白,不找出病人持续反复高烧的真正原因,他病情的这种好转只能是昙花一现。
    吃过晚饭以后,专家组聚集在医生办公室继续研究诊疗方案。刘恩林提出,有必要给病人再做一个心脏的“彩超”。根据他的临床经验,他怀疑病人的心脏内有异物存在。病人的主治医生说这不大可能吧?X片和心电图显示,病人的心脏没什么大问题呀。吕自叙马上说,诊断嘛就是一个排除的过程,况且有些特殊的异物,也许别的仪器显示不真。他马上安排,当晚就给病人进行彩超检查。
    
    事实证明,刘恩林的判断是正确的。“彩超”检查的结果,最终发现了导致于秋田长期不明高烧的罪魁祸首。他的左心室外壁上,真的有一个长约两厘米的异物存在。综合分析各种可能的成因,最大的可能,那是一根木刺。是病人在与歹徒的搏斗中,被歹徒用坚硬的木枝(可能是核桃枝或者是枣树枝)刺中,其末端细微枝条在体内心脏处折断,留在了那里。这之后,它的周围形成了赘生物,并成为细菌大量繁殖的“根据地”,它很可能就是导致于秋田连续一个月高烧不退的病灶。由于于秋田身上的创伤伤口实在太多,心脏附近这个绿豆大的创口并没有引起医生的特别注意,加上它早早就愈合了,结果把一个大大的祸害严密地封存在了心脏里面。
    
    第二天的早上,就在医院紧张筹备为病人进行心脏手术时,那个女医生再次来到了病房。
    于秋田在经过短暂的清醒后,昨天晚上又发起高烧。经过大量静滴抗生素后,他现在正处于昏睡状态。
    于秋田的二姐于秋玲和赵莹守在那里。于秋玲已经听说昨天就是这位女医生看过弟弟之后,弟弟才忽然清醒,并且还自己喝了一碗稀粥。不管是巧合也好,或者是药物的作用也好,反正于秋玲非常感激她,见女医生进来她赶紧站起身来道谢。女医生连说不用谢,似乎是为了不打扰病人,她拉着病人的二姐来到远处的窗边说话,避开了赵莹。
    她说:“昨天我看到你妈了,她身体状况不太好。你弟弟脱离危险以后,你就着安排她老人家在这里检查一下身体。”
    于秋玲叹口气:“你不知道啊大夫,你别看我母亲八十了,可她原来身体特别好。我弟弟受伤刚给她一个打击,她又知道了我弟弟的未婚妻出事,结果身体一下子就垮了。”
    女医生十分奇怪:“你弟弟的未婚妻?她跟你妈感情还很好吗?”
    “要不说我们谁都没想到呢。我弟弟的未婚妻实际上去年7月份就死了,死在国外,是从游艇上掉到海里淹死的。怕老太太受刺激,当时就没告诉她,一直骗她说你准儿媳妇出国了,外国联系不方便,也没法给你打电话什么的。她开始信以为真,直到这次我弟弟负伤,没见她那准儿媳妇回来,老太太才怀疑起来。我们一看瞒不住,就决定告诉她实情。当时我们想,老太太就跟她见过一面,在一起不过三两天时间,况且是个没过门的儿媳妇,能有多深的感情啊。结果我们万万没想到,老太太一听说,当时就晕过去了。醒了以后哭的死去活来,说是上帝不让她活了,这么好一个儿媳妇,千里万里挑不出一个的好儿媳妇,怎么说没就没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啊,等等的,天天闹腾,折腾了好长时间才消停下来。从那以后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加上我弟弟又这样……,哎,你怎么了大夫?”于秋玲看到女医生用手捂住了额头,赶紧关切地问。
    “哦,没什么,没什么,有点头疼,不要紧的。对了,刚才好像是刘院长叫你们家属呢,你去看看吧。”
    “好好,那麻烦您再看看我弟弟,谢谢您了啊。”
    于秋玲走后,女医生再度走到病人的床前。这时,赵莹打水去了,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女医生轻轻牵起病人的手,在上面吻了一下,然后附到他的耳边,柔声说道:“秋田,你手术后就会痊愈的。忘了之蕙吧,好好生活。再见了。”
    昏睡中的于秋田再一次紧紧抓住了女医生的手。但是这次女医生没有丝毫犹豫,她迅速抽出手来,小跑着冲出了病房。
    一串泪水,洒在她跑过的路上。
    第二十章
    
    刘恩林果然是妙手回春。于秋田在手术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过不明高烧的症状,而且他身体的各项体征迅速恢复正常,眼见得一天比一天康复起来。跟刘恩林同来的专家在手术后的第二天就都走了,但是刘恩林却一直等到于秋田度过了术后危险期才走。
    那时,于秋田的神志已经完全清醒了。在刘恩林去向他道别时,他除了再三表示感谢以外,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请刘恩林专程来救他的。
    在这之前,于秋田已经听说了刘恩林是应王韶志之托来的。夏之蕙出事以后,王韶志曾经就善后问题跟于秋田通过电话。但于秋田跟他并不熟悉,甚至连面也没有见过。当然,王韶志应该知道他跟夏之蕙的恋人关系,从这个角度讲,他专门请个专家来救助于秋田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奇怪的是,此后于秋田多次联系王韶志,想对他表示感谢,那边的国际长途却一直打不通。于秋田开始怀疑了,要知道刘恩林可不是一般的专家教授,他位高名重,在海内外均有相当的影响,似乎也不是象王韶志这样的人能召之即来的。
    思来想去,于秋田想到了神秘消失的夏之蕙。
    在于秋田生命垂危的几天里,他多次在昏睡中梦到过夏之蕙。梦见他们在长途汽车上的初次相遇,在牧园酒店的倾心长谈;梦到他们在北岛海滨嬉戏的情景,在济南千佛山峰顶留影的时刻……对了,那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影。不知什么原因,夏之蕙很不愿意照相。那天合影,还是于秋田经过了好一阵软缠硬磨,夏之蕙才勉勉强强地答应了。前些日子,为了找寻解开夏之蕙之谜的线索,于秋田就是带着这张照片,千里奔波四处调查的。
    这些梦里的场景,于秋田都曾经经历过。但是那个期间他做的最后一个梦,那里的场景和梦境却非常奇怪,让他一直困惑到现在。
    在那个梦里,他竟然再一次梦见了南国风光。先是波涛浩淼的碧蓝色大海,紧接着是温热的阳光下柔软的沙滩;随风摇曳的棕榈树周围,是一片片异国情调的度假别墅。就在这样一幢别墅的大厅里,他看到了仙女一样的、年轻美丽的夏之蕙。
    之所以意识到夏之蕙是仙女,是因为她身披蝉翼般闪亮的白色披风,在大厅里来回飘荡。于秋田喊着叫着想抓住她,可怎么努力都无法办到。夏之蕙就那样若即若离地冲他笑着,却总也落不到地面上来。于秋田急了,他在大厅里四处奔跑,挥舞着手臂,非要抓到夏之蕙不可。跑着跑着,他们不知怎么来到了海边,又不知怎么坐在了一条木船上。于秋田想这下好了,这么小的一条船,我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果然,这次于秋田紧紧抓住了夏之蕙的手。
    但是夏之蕙忽然间变得十分悲伤。她满眼泪水地看着于秋田,轻轻地说:“对不起,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是天上的仙女,你是人间的凡胎。七仙女跟董永的故事只是神话,从科学的角度来说,那是不可能变成现实的。因为人和仙的基因是不同的,按照现代优生学的原理,他们强行结合将造成严重后果,并违反天理人伦。秋田,你相信我,你很快就会痊愈的。以后你忘了之蕙吧,好好生活。再见了。”
    说完之后,夏之蕙纵身跳下大海,然后用力将小船推向岸边。
    于秋田大声呼叫着,狂喊着,也想跟着跳进海里。但是他不知怎么被紧紧地绑在了船板上,一点也动弹不得,眼看着夏之蕙松开了手,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渐行渐远,很快就看不见了。
    从这个梦境中醒来以后不久,于秋田接受了由刘恩林教授亲自主刀的心脏手术,然后他的身体就奇迹般地康复了起来。
    许多人都说,是刘恩林教授救了于秋田,可是在于秋田的脑海中,却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坚定意念在一千遍一万遍地提醒他,真正救了他性命的人,应该是——夏之蕙。尽管他实在找不到任何明显的证据来证实这个信念,除了那个稀奇古怪的梦。
    后来从刘恩林教授的表现中,于秋田好像发现了能支持他那个信念的蛛丝马迹。因为他看得出来,刘恩林对于于秋田和他亲友的千恩万谢,一直以诚惶诚恐的表情逊谢不及。那表情很难形容,如果硬要比方的话,就犹如一个人救治了自己父母或者儿孙,然后周围的人不顾他的解释拼命赞颂他的大恩大德,从而让他尴尬无奈一样。
    可是在与刘恩林的交谈中,于秋田发现他真的不认识夏之蕙。在来山东之前,他既不知道北岛有个中惠公司,更不知道乐丘有个东远公司。他只知道加拿大的王韶志,说他前几年应邀去北美讲学的时候见过王韶志。于秋田提醒他,说王韶志的弟弟王韶华,在北岛创建了中惠公司,王韶华去世以后,接手中惠公司的就是他于秋田的未婚妻夏之蕙。刘恩林听了,还是直摇头,表示这些事情他一无所知。
    刘恩林看来是极力回避谈论这些,而且明显地也不想让于秋田多问。他只是反复强调,他是受王韶志之托前来的,而且治病救人也是医生的天职,仅此而已。然后他要于秋田不要想的太多,说你的身体很虚弱,一定要静养,这对于你的康复有好处。说完他就要告辞。
    于秋田赶紧拉住他,说出了一段他已经想了半天的话,这些话让年近七旬的老教授怦然心动。
    “刘院长,说出来您可能不相信,但是我总有个奇怪的感觉,那就是我们两人虽然素昧平生,可现在突然有一根神秘的纽带把我们连在了一起。我也不知道这感觉是怎么来的,更重要的是,它还老是挥之不去。我有件事要求您:等我身体好了以后,我会去找您,让您看一样东西。我只要您看看就行,我什么都不说,您看完,我马上就走。就是这件事,您能答应我的要求吗?”
    于秋田说完,就有点紧张地等候老头的反映。
    他在做一个“实验”。按常理说,一般人听他这样要求,第一反应肯定就是反问:你让我看什么东西啊?但刘恩林却只是愣了一下,皱皱眉头,似乎很为难地思索了一小会儿,这才点头答应,然后就匆匆告辞了。
    于秋田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合上眼睛,静静地思考起来。
    继续
    第二十一章
    
    炎夏过去,秋风乍起,于秋田找了一个借口,再一次开始了他中断一年之久的调查。
    他早就想出去了,只是身体状况不允许。而且,赵莹受于家亲属之托,对他“看管”得很严。
    赵莹现在是乐丘市宇兴经贸有限公司的常务副总经理。是董事长兼总经理于秋田手下的第二号人物。“宇兴”公司就是原来的东远公司乐丘分公司。
    于秋田负伤以后的第十天,便在病床上签署文件,正式任命赵莹为当时的东远公司乐丘分公司副总经理。不久以后,许远就找他商量,说为了更好地发挥各自优势,最好还是把东远公司一分为二,北岛部分和乐丘部分各自独立,这样也方便管理。
    许远说的相当客观,但是于秋田还是感觉出了其中复杂的内涵。那就是,随着事业的发展,那条由无数事实证明了的“同患难易、同享乐难”的历史定律,开始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于秋田意识到,现在的许远,已经不是当年几个居民户闹事,就吓的打哆嗦的小老板了。他钱多气粗,人多势壮,自我感觉相当好。他不光不再需要于秋田给他出谋划策,反而觉得倒应该是于秋田多听他的才对。
    因为这种转变,在此前任用赵莹的问题上,两个多年的好友第一次发生了正面冲突。
    许远坚决反对赵莹当东远乐丘分公司的副总,理由是她“年轻、没经验”。于秋田说人家是大学本科毕业,学的专业就是经济管理,比咱俩这样半路出家的强得多。许远说那些书本知识实践中根本用不上,经商凭的是智慧、精明,把握能力、判断能力,独到的眼光和老练的手段,赵莹什么都不具备。你从来就是甩手掌柜,让赵莹当副手,不怕她把你的家当给踢蹬光了?于秋田说,我不怕,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还有个毛病,我用人凭直觉。
    许远如此激烈地反对赵莹当乐丘分公司的副总,个中原因于秋田后来才知道。
    问题出在许远身边的那个游小瑟身上。这个游小瑟不知有什么手段,进了东远公司不久,就把许远弄的魂不守舍。不久,许远就提拔她当了公司办公室副主任,但她并不知足,她一心想升主任,再升副总,为此老是跟许远嘀咕。但许远有点“惧内”,就现在这样,家里的“醋坛子”还老嫌他离“那个妖精”太近,经常找茬跟他吵闹,许远如何还敢明目张胆地提拔“妖精”?可要是赵莹高升,从小文员一下当上副总,游小瑟知道了必定不依不饶。人家“于总”敢出这样的“大手笔”,“许总”为什么就不能?
    这里面的微妙内幕许远实在说不出口,所以只有蛮不讲理地反对于秋田重用赵莹。
    阴错阳差的互相不理解,导致了两个好朋友的疏远。所以,当许远提出“分家”的意见之后,于秋田当即表示同意。方案是东远公司剥离部分资产,另组乐丘宇兴经贸有限公司,董事长和总经理都是于秋田。东远公司的执行董事和总经理都改成许远。这样“分家”的结果自然是于秋田吃亏。不过于秋田不在乎,许远也不客气,多年的铁杆“哥们”就此分道扬镳。
    分家后,于秋田更加无所顾忌。他把主要的公司事务都交给了赵莹,让她成了事实上的“一家之主”
    赵莹刚上来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看好她,认为这么个“黄毛丫头”肯定压不住阵,没人怕她,也就没人听她的。那个老马甚至以辞职相要挟。结果事实证明,那些人都估计错了。
    赵莹是夏之蕙看好的人,夏之蕙本来的想法是要让她管理那个中惠公司的。中惠公司比宇兴公司大的多,业务也复杂的多,既然夏之蕙认为赵莹能管好中惠公司,那管理这个宇兴公司还不是小菜一碟?
    赵莹还有个有利条件,导致她很轻易地就在宇兴公司树立了威信。这个有利条件,竟然是政府和媒体帮她创造的。
    于秋田负伤后的第四天,合顺市、孤湾县领导陪着乐丘市领导,带着各路媒体来到了他当时所住的合顺市中心医院病房,向他表示亲切的慰问,并高度评价他“见义勇为”,与杀人抢劫嫌疑犯搏斗,并将他们抓获的“英雄事迹”。经过他们说明于秋田才知道,原来差点置他于死地的那个黑胖子和“大嘴”,那天晚上曾经持枪抢劫曹庄一个炼油“大款”,由于“大款”拼死反抗,他们竟然丧心病狂打死、打伤这家四口人,然后抢得大约价值20多万的钱物仓惶逃跑,结果因中途摩托车坏了,便在旷野中拦截了于秋田乘坐的那辆汽车。杀红了眼的疯狂导致了这两个歹徒的过分自负,以为一切都在他们的掌心里控制着。他们根本就想象不到死里求生的于秋田比他们更疯狂,更“残忍”,因此他们才彻底失败了,败的一塌糊涂。
    面对鲜花和闪光灯,于秋田却把主要的功劳归与了赵莹。特别是当他知道“大嘴”因为颅脑重伤抢救无效死亡后,便指出如果不是赵莹用高跟鞋的硬后跟砸死了“大嘴”,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他于秋田早就没命了。
    当媒体得知那个英勇无畏的赵莹竟然是个既美貌又清纯的年轻姑娘,宣传重点很快就自动转了向。什么“柔弱美女勇斗歹徒”、“荒野惊魂,更见靓女英雄本色”、“妙龄姑娘大智大勇,凶残劫匪鞋下殒命”之类的标题,一时间充斥各类媒体重要版面。她和于秋田一起,被乐丘市政府、合顺市政府先后授予“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光荣称号。
    赵莹就是戴着这样荣耀的“光圈”,坐稳了公司副总的位子。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连那持枪在手,杀人不眨眼的恶徒都惨死在了她的高跟鞋下面,这个副总的“厉害”之处可想而知,因此她的话没人敢不听。
    当然,那个惊魂雨夜的事实真相,只有两个当事人最清楚。经过了那次生死之旅,赵莹才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英雄”的魅力,她对于秋田的认识也升华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于秋田的那种处乱不惊、镇定从容、睿智多谋、果敢顽强、大智大勇等等无数的美德,关键时候全都迸发了出来,让赵莹崇拜得五体投地。
    后来,赵莹又有了一次同样深刻的感动。那就是于秋田为了她能当上副总,竟然和多年的好朋友许远翻了脸。赵莹觉得,这说明自己在于秋田的心目中是很有分量的。虽然在生死系于一线的紧急关头,赵莹曾经向于秋田表达了自己的感情,但后来想想,自己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于秋田是个极重感情的人,他短期内还忘不了夏之蕙。赵莹觉得,今后的关键,就是需要以踏踏实实的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对他的爱。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来日方长,不争朝夕。夏之蕙永远不可能重生,于秋田早晚也会接受这个惨淡的现实。赵莹有信心有恒心,她一定会得到于秋田的!
    
    听说于秋田要到南华医学院找刘院长“复查”身体,赵莹便要陪他去。于秋田说:我来回都坐飞机,用不了三两天的时间。最近公司业务这么忙,你还是在家坐镇吧。不然我出去也不放心。
    赵莹想想也是,便为他买好机票,并亲自开车将他送去了北岛机场。
    刘恩林教授已经于三个月退出了领导岗位。他在自己的家里接待了于秋田。
    于秋田给他带去了北岛特产的海参和鲍鱼,另外还有两只真正的长白山野生山参。刘恩林连连道谢,说你也太见外了,海产品我留下,人参你还是带给你母亲吧,或者你就说算我送给她老人家的好了。
    于秋田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戚。他对刘恩林说,我妈在今年五月初故去了。原因是心脏病,在医院救治了两天,最后还是回天无力。
    刘恩林忙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上次我见她的时候,她的身体状态好像还可以。”
    于秋田说:“她临终前,还没忘了嘱咐我,要我一定亲自上门重谢您的救命之恩,要我一辈子不忘您的恩德。”
    刘恩林摆手:“你以后千万不要再这样说。我的职业就是救死扶伤,不虞之誉我是不敢当的。”
    他们坐下以后闲聊。刘恩林说你母亲八十多了吧,也算长寿。于秋田说他母亲家的人好像有长寿基因,象他的姥姥活到九十二,姥爷活到八十九。他的大舅,也就是母亲的大哥今年八十六,还能骑自行车上街买菜呢。可是他们于家在这方面就差的远,他父亲28岁就病故了。爷爷活的也不长,死的时候才六十岁。然后于秋田就请教刘恩林,人的长寿与否,排除了不可抗力比如疫病、意外伤亡等的影响,都受哪些因素制约?
    刘恩林说,别看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了,可是对于导致人衰老的真正原因,目前还是困扰医学界的一个迷。有人认为遗传基因是决定寿命的主要因素,但是也有人认为主要受非自然演进的影响。这方面的学说有蛋白质合成差错学说、免疫学说、细胞突变学说、自由基学说等等。综合起来看,衰老应该是多种因素作用的结果,长寿也应该是这样。举个例子说,人脑细胞的寿命大约是40-50年,但是个体之间也有差异。有人可达60-80年,有人只有30-40年。假如平均延长到80年,则人的正常寿命就有可能延长到120-150岁。最近我看到一篇报道,说科学家已经发现了人体内主导衰老控制的基因,将来科技发展了,如果能人为地对这种基因施加影响,延长人的寿命是很可能的。
    于秋田问:能不能这样认为,假如有什么特定的偶然因素影响,人的寿命也有可能非自然地大大延长。
    刘恩林说,从理论上讲,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比如长寿学说中的基因说,认为人的遗传基因起很大的作用。假如人为地改变了关于寿命的遗传基因,或者优化了这种基因,使其具备了对衰老细胞的修复更新功能,那么理论上讲,人就可以增加一倍甚至几倍的寿命。假如能够做到“即时”的修复更新,人的青春年龄也就会几倍几十倍的延长,也就是青春不老。当然,这些都是理论上的存在,所谓的科学幻想而已。
    又闲聊了一会,于秋田就起身告辞。刘恩林一定要留他吃午饭,于秋田不肯,说他有战友在本市,并且他来前已经通知了那个战友,战友还在家里等着他呢。
    就在刘恩林把于秋田送到门厅的时候,于秋田从衣袋里掏出了一个皮夹。
    “刘院长,上次您从乐丘走的时候,我说我来拜访您,会让您看一样东西。您看完不必发表任何意见,我只是要您看一看。您当时答应了。您还记得吗?”
    刘恩林笑了,“当然。你还挺会卖关子,让我直到现在还记挂着,不知道你要让我看什么宝贝。”
    于秋田打开皮夹,递到老人面前。在确认老人看清楚了之后,他收回皮夹,什么也不说,就拉开了房门。
    “等一下。”刘恩林叫了一声,象抢一样抓回了那个皮夹,再一次打开,细细地看着,他的脸上满是凝重的表情。
    皮夹里面是一张照片,夏之蕙的照片。
    于秋田的心里狂跳起来。刘恩林的表情说明,他认识夏之蕙,这又间接说明,就是夏之蕙让他去乐丘救助于秋田的,然后这些事实将带来一个最光辉最伟大的证明:他的夏之蕙还活着!
    但是于秋田很快就失望了。幸好,他原来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所以他还能以比较平静的心情,迎接随踵而来的失望。
    因为刘恩林的眼神不对。刘恩林看那照片的眼神里,充满了庄重、肃穆和敬仰。是一种后辈瞻仰前辈的虔诚。
    果然,刘恩林急问:“于老弟,你怎么会有她的照片?她是你什么人?”他随即关上房门,将于秋田拉回到沙发上坐下。
    于秋田在心里哀叹了一声。他明白了,跟文州的那个老院长谢安明一样,刘恩林也把夏之蕙当成了林雪薇。
    于秋田问:“在您看来,照片上的人是林雪薇,对不对?”
    “是啊。什么叫‘在我看来’。难道她不是林雪薇?她是林雪薇的女儿吗?”
    “她不是林雪薇,也不是林雪薇的女儿。她是我的未婚妻夏之蕙。”
    刘恩林一楞,“真的?她就是夏之蕙?她为什么长得……”刘恩林没有往下说。
    “我正要问您呢,您怎么会认识林雪薇?”他接着又解释说:“我的未婚妻出事后,我跑了很多地方进行调查。结果偶然发现夏之蕙跟林雪薇有些间接的关系。我上次差点丧命,就是为了去盐场寻找林雪薇的线索。那盐场原来的财务科长,是林雪薇的一个侄子。他找林雪薇很多年了,一直没有结果,他以为林雪薇已经不在人世……”
    刘恩林打断于秋田的话问:“那么,你告诉他林雪薇还还活着吗?”
    “什么?林雪薇还活着?”于秋田大惊。
    刘恩林有些着慌:“不不,我,我不知道,我是,我是估计……”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之后,于秋田先开口:“刘院长,看来,你我心里都有秘密。所以咱俩还是开诚布公的好。我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也希望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前提是,这些事情仅限于我俩知道,决不能外传给任何的第三人。你同意吗?”
    刘恩林沉吟一下,点点头。
    于秋田告诉刘恩林,他实际上不是在寻找林雪薇,他是在找尹治媛的线索,因为种种迹象表明,尹治媛很有可能是夏之蕙的亲生母亲。这里他遇到了一个难题,就是林雪薇在重庆解放前夕下落不明。如果能找到林雪薇,那么尹治媛之谜就会迎刃而解。他的目的就在这里。
    刘恩林随即也把他跟林雪薇的故事告诉了于秋田。那故事还挺复杂。
    第二十二章
    
    刘恩林是湖南人。他的曾祖父叫刘文季,晚清举人,辛亥革命前曾经在长沙巡抚衙门做过幕僚。后来当过省参议员,担任过省府课长、工商总会秘书长等职。此后弃政从商,继承家业,任湘北著名的民生药厂厂长,到1921年病故。刘文季死后,刘家每况愈下,还不到十年时间,就已经沦落到靠变卖祖产勉强度日的窘境。刘恩林的祖父是刘文季二子刘传义,他婚后五年病死,留下一男刘诗庭。刘诗庭随改嫁的寡母来到醴陵,不久继父又死了。刘诗庭母亲含辛茹苦将刘诗庭抚养成人,娶了当地贫户女何氏为妻,在离文州不远的桃丰县城经营杂货店勉强糊口。1935年,他们的儿子明元出生。刘明元就是刘恩林。听他母亲讲,就在他们家不断添丁进口,生计日艰的时候,林雪薇找到了他们。据林雪薇自称,她是刘明元曾祖母的外孙女,是他们刘家的远亲。当时正在文州一家医院当医生。看到刘家穷困潦倒的样子,她立即慷慨解囊,出资盘下一家商铺,赠与了刘诗庭,使刘家喜出望外。用刘诗庭的说法,简直就是“起死回生”。不料那高兴劲还没过去,当地又开始流行时疫,小儿刘明元不幸染病,危在旦夕。刘诗庭束手无策,只好再次求救于林雪薇。关键时刻又是林雪薇花巨资买来进口的贵重药品,才把刘明元从阎王殿门口拉了回来。刘诗庭夫妇感激莫名,便将其年仅两岁的儿子刘明元改名为刘恩林,以便让他永远铭记林雪薇对刘家的再造之恩。后来日军打进湖南,林雪薇与刘家离散。
    桃丰县城被日寇占领后,日军将刘诗庭的店铺强行征用为军需仓库,刘家失去生活来源,重陷于贫困之中。就在刘诗庭走投无路的关口,一个神秘的客商光临他们家,说林雪薇托他带来了三百块银圆。那时他们才得知林雪薇到了重庆。靠着这些钱,刘诗庭终于度过了难关,迎来了光复。后来林雪薇在1947年和1949年两次托人捎来钱物,除了资助他们家的生活,还要求他们一定要克服困难,让刘恩林上学,将来好有出息。特别是1949年那次,当时货币“金圆券”严重贬值,上街买几斤米要扛一袋子钞票,所以林雪薇没有捎钱,捎来的是两根金条。但是从那以后,林雪薇就再无音信了。建国后,刘诗庭曾经三次去重庆寻找,都没有结果。1959年,刘恩林大学毕业后,也曾经专程去到重庆,走访了不少当年认识林雪薇的人。但是人们对她的去向众说纷纭,却谁也说不清她的确切下落。说法比较多的,是她跟随国民党军队去了台湾。
    刘恩林的父亲刘诗庭死于1967年。死因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做为“资本家”反复批斗,吓出了心脏病。死前,刘诗庭拉着刘恩林的手,念念不忘的还是他们刘家的救命恩人林雪薇。父亲对刘恩林说,他多次问过老家的人,他们家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远亲。林雪薇只是为了救助他们,才托名是他的远房亲戚。
    感谢关注。
    飘云朋友可谓难得的知音!
    “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你和儿孙后代永远都不能忘了她的活命之恩济困之德!”这就是父亲临终对刘恩林的唯一嘱托。
    几十年过去,多少次的寻找,林雪薇都是杳无音信,刘恩林本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到了1971年,当刘恩林又一次走到人生的绝境时,林雪薇第二次挽救了他的生命。
    刘恩林在衡岭医学院毕业后,先后在粤北的凭关医院、凭关医学专科学校、南华医学院等单位从事临床和教学工作。“文革”开始后因为“出身不好”被下放到湘南农场“劳动改造”了一段时间,1969年重回凭关医院。1971年,当地发生了一起所谓的“反革命政治组织”事件,刘恩林受到牵连被抓了起来。其实他跟那“组织”一点关系没有,是革委会“治保组”弄错了。当时正处于无法无天的“乱世”,审判效率高的出奇。“革委会”治保组研究之后,便准备召开万人公判大会,直接进行“判决”,然后“游街示众”,随后押赴刑场,将“首犯”刘恩林等四人全部枪毙。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刘恩林在县城工作的妹妹突然接到一个神秘的长途电话。电话里的人自称是“林姑”,让他妹妹到省革委会去找个人,向他解释刘恩林的冤情,别的不要说,只说是林雪薇求他就可以了。
    刘恩林的妹妹当时就在公路上截了一辆拉煤的卡车,连夜赶到省城找到了那个人。那人在革委会里还是个重要的负责人,听说后及时进行了干预,事情很快就出现了转机。首先是第三天的公判大会只判了三个“首恶”的死刑,当天就毙了,却把刘恩林又押回去关了起来。五天后,“革委会”治保组宣布说抓错了人,接着就把刘恩林给被放了出来。四年后这次“事件”又被认定为冤案,死的人又全部平反昭雪了。
    刘恩林虽然受了点惊吓,但是从此因祸得福。因为有那个大人物的“背景”,他不久就重回南华医学院任教,从此一帆风顺,学术有成,仕途坦荡。
    那个大人物在1977年以后就从政坛隐退了。刘恩林去拜访过他,当面叩谢他的活命之恩,并询问他与林雪薇的关系。那人说其实很简单,他抗战时在重庆呆过一段时间,林雪薇给他治过病,而且是很难治的病,林给他治好了,他一直欠林的人情。
    从那以后过去了三十年。直到最近这一次,他才又接到了“林姑”的电话,让他去救治于秋田。至于前因后果,她什么也没说,刘恩林也没问。对于他来说,“林姑”的嘱托,“一句顶一万句”,比“圣旨”还重要无数倍。
    成名成家以后,刘恩林费尽无数周折,终于从原文州安慈医院的人事档案中找到了林雪薇的一张半身照片。他请人制作了一架紫檀木的像框,把处理后的拷贝照片镶进去,下方铸了端端正正的五个纯金字:“姑母林雪薇”,然后珍藏起来。每到除夕、新年,他都把像框供出来,带着一家大小顶礼膜拜。今天的刘恩林,功成名就、志得意满,儿孙后代济济一堂,其中好几个已在政界、商界暂露头角,但是此生不得报答林雪薇的大恩大德,实在是他念兹在兹的最大遗憾!
    
    第二十三章
    
    在刘恩林一家人看来,林雪薇救人济困,恩德无量。不过于秋田的感觉却总有些异样。那就是,林雪薇做这一切,似乎并不是盲目的,她好像是在自觉自愿地履行着什么义务。这种感觉出自何方,以及它意味着什么,于秋田自己却说不上来。
    沉默良久,于秋田问:“也就是说,您或者您现在的家人,你们只是听到过林雪薇的声音,但是你们谁也没有见过她,对吗?”
    “对。我见她的时候还太小,四五岁吧,印象很模糊。我们原来甚至都以为她不在了。我推算,她今年大约93岁,可听她的声音,真是不大像。”
    “有这么一个问题。我要是问错了,您就当我没说。您从四五岁以后就从来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那天您接到她的电话,怎么能认定那一定就是她呢?”
    刘恩林深深点头:“你这个问题问的好。我直到现在也很奇怪。我拿起电话的时候,她说你是刘恩林吗?我是林雪薇。我当时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就是真正的林雪薇。那简直就是一种心灵的感应,是心心相通的那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她,永远不会错的。”
    刘恩林的话,引起了于秋田强烈的共鸣。他一直觉得,自己在昏睡的梦中,听到夏之蕙说的那些话,也应该是她真正的声音。那也是一种无法言谕的心灵的感应,按说也是不会错的。于秋田总是想不明白这个一直困扰他的“无解之谜”,只好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他又问刘恩林:“既然您能理解我,我就继续问了。您知道了电话里的人就是林雪薇,您想没想过借助某种特殊的技术手段,查明她的方位或者所在,然后您去找她呢?毕竟她已经是九十多岁高龄的老人了,也许,她非常需要我们的照顾。”
    刘恩林反问:“你说呢?你说为什么?”
    于秋田很肯定地说:“只能有一个答案。她不让您找她,她不希望有任何人打破她目前的安静。”
    刘恩林叹口气,什么也没说。于秋田说的一点不错,“林姑”当时非常郑重地告诫他,她现在生活的很好,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她。刘恩林想“孝敬”她的话,用不着别的行动,听她的话就是最大的孝敬。
    看到刘恩林默认,于秋田明白了。这就是刘恩林没有深究“夏之蕙象林雪薇”的原因。不过刘恩林也是很通达的人。林雪薇不让刘恩林找她,却没有说不让于秋田找他的未婚妻。所以当于秋田提出,希望刘恩林提供林雪薇早年的一些线索,以便他根据这些线索调查尹治媛时,刘恩林就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当年走访调查到的一些情况告诉了于秋田。
    刘恩林当时走访了很多人,包括林雪薇以前的同事,她抵渝前期租住房子的房东,还有她当年收治过的病人。他们多数人讲到林雪薇时,都说她平时沉默寡言,为人低调,除了工作之外都是一个人独处,不光少有社交活动,甚至同事之间的往来也不多。因为他们对她的了解很有限。
    当然也有少数比较知情的人。比如,林雪薇最早的一个房东的儿子,对那个“挺标致的林大夫”还有相当深的印象。据他说,林雪薇租住她家的房子时,并不是一个人。她还带着两个男孩子,说是她未婚夫的表弟,他们的父母都死了,她未婚夫也死了,只能由她来照顾他们。房东的儿子曾经跟那个大孩子在一个学校上过学,他清楚地记着老大叫王韶志,老二叫王韶华。刘恩林就是在那时知道有王韶志这个人的。
    于秋田听到这里吃了一惊。他万没想到,王家兄弟竟然是林雪薇抚养的孤儿。既然王氏兄弟是夏之蕙的表舅,那么也不能排除林雪薇认识夏之蕙的可能。甚至……于秋田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要是夏之蕙还活着的话,没准就“藏在”林雪薇那里呢!
    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那场大病之后,于秋田无数次地幻想过一种可能性,就是夏之蕙还活着。尽管他自己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于秋田又想到一件事:今年春天在乐丘,他跟刘恩林谈到过王氏兄弟,当时刘恩林口风很紧,只说自己出国时见过王韶志,压根就没提这段往事。于秋田决定,从现在起,即使他查清了更多的事实真相,他也要对刘恩林有所保留。他只能这样做,应该这样做,因为这很可能就是林雪薇的意愿。
    于秋田忽然由王氏兄弟想到了尹治媛,他赶紧问刘恩林:“林雪薇在去重庆的时候,身边应该还带着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您听到这方面的信息了吗?”
    “没有啊。林雪薇只带了两个男孩,没有什么小女孩。”刘恩林奇怪地问,“你听谁说的?”
    于秋田本想回答是在文州听说的,忽然想到这里离文州不算远,他不想让刘恩林跟谢安明发生关系,赶紧改口说:“我听盐场那个老林说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尹治媛。如果林雪薇没带着她,她不是死于战乱,就是失散了。”
    “肯定没有。”刘恩林说,“我问到的一个人,当年是湘中公署驻重庆先遣站的工作人员,据他说,文州的大队伤员刚到重庆时,他负责接收。那个挺文静的林大夫是不久以后找来的,还有一些湖南医院的医护人员,都是他给安排的临时住处,他清楚地记着,林雪薇只带着两个小男孩。”
    于秋田想,这样说来,尹治媛下落还是个疑问,尹治媛和林雪薇的关系更是个大疑问。但是不管怎么样,对于林雪薇这个人,应该说刘恩林了解的就算是比较清楚了。不料刘恩林随后讲到的一件逸事,一下又让于秋田堕入了五里雾中。
    这事是林雪薇当年的一位同事对刘恩林讲的。那时她和林雪薇都在重庆衡山医院,林是医生,她是护士。有一天,医院里来了很多“国军”军官检查身体。有一个佩戴少将军衔的军官看了林雪薇半天,忽然问:“请问您是不是白太太?”
    林雪薇看了他一眼,直摇头:“你认错人了吧,我姓林,我还没结婚呢。”
    “哦对不起,实在抱歉。”那少将说,“我看你很像一位故人的内宅。是我冒昧,你千万别在意。”
    林雪薇的同事当时也在场,林雪薇走开以后,少将就向她问起林雪薇的情况,她说了以后少将直点头,说自己一时糊涂看花了眼。林雪薇的同事好奇地问他白太太是谁,少将说,他的故人是燕京有名的白家商号的公子,还当过什么局长,29年就病死了。少将当时不在燕京,后来听说他的内人悲伤不已,誓不独生,投水自尽殉了前夫,当年的燕京还小有轰动。“我刚才不知怎么联想到她了才问的,因为她俩实在有些相像。林小姐当然和她没有关系,因为白太太要是活着的话,今年应该快七十了。真是惭愧,我太冒昧了。你转告林小姐,我希望能请她吃饭,当面赔礼道歉。”
    就在发生这件事三天以后,林雪薇搬了家。她的新住处在千巡口码头附近,具体地址很少有人知道。不过两个孩子一直住在原来的房子里,林雪薇专门请了一个保姆照顾他们的起居。
    “后来王韶志他们兄弟俩呢?”于秋田问。
    刘恩林说,好像是林雪薇找到了他们俩在香港经商的亲伯父,那位香港商人就把兄弟俩接到海外去了。“这里还夹杂着一件事,我想了好久没有答案。”
    刘恩林的疑惑就是,他和王韶志兄弟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在自己的调查中才知道有这兄弟俩。他根本就没在海外见过这两兄弟。可是,林雪薇让他以王韶志请他为借口,去给于秋田看病,她是如何确信刘恩林肯定知道王氏兄弟存在的呢?难道她知道刘恩林调查她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刘恩林的疑惑,于秋田也解释不了。他只想更多地知道一些林雪薇的逸事,看哪些能跟尹治媛联系起来。但是刘恩林摇摇头,表示他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于秋田踌躇再三,还是说出了那个“国军”军官的事情,问刘恩林知不知道此事。
    刘恩林显然十分吃惊,追问于秋田是怎么知道的。于秋田只好说他去过文州,听原来医院的老人讲的。
    刘恩林说,我也听说过这件事。我不是故意对你隐瞒,是因为这事我也没搞清楚,所以不想以讹传讹。
    刘恩林讲,那位国民党军官叫谭学衡。当年林雪薇到重庆以后,人地两生孤苦无依,还带着两个孩子,窘境可想而知。谭学衡尽力帮助了林雪薇,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1942年谭学衡丧妻后,曾多次向林雪薇求婚,但不知为什么,林雪薇一直都没有答应他。1948年秋,谭学衡调任台湾东竹“国军”陆军训练基地主任时,曾想带林雪薇一同前往台湾,也被林雪薇婉拒。但是1949年解放军入川前夕,林雪薇突然失踪,人们都怀疑她后来还是被谭学衡接到台湾去了。
    于秋田跟刘恩林告辞时,刘恩林忽然郑重其事地交待:“于老弟,今天的好多话,我本是不该说的。因为林姑似乎非常不愿意别人再提起她。我看咱们俩订个君子协定,你该找你的未婚妻尽管去找,但是我希望咱们都尊重老人的意愿,不要再去调查林姑的往事了。你同意吗?”
    于秋田想也没想就直点头:“您放心,我听您的。我绝对不会再去调查老人家的往事。其实您也能想到,我只关心我的未婚妻夏之蕙,我对与此无关的别的人别的事,真是不感兴趣的。”
    于秋田说了一半真话。他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没有再去重庆调查,尽管他手里有林雪薇当年的住址和工作处所。但是他也决不会单单调查夏之蕙,因为在他看来,查清夏之蕙周围的人事关系,是解开夏之蕙之谜的一条“捷径”。
    
    第二十四章
    
    从燕京北华大学图书馆出来,于秋田感到头晕脑涨、脚步发飘。他害怕自己会从高高的台阶上摔下去,赶紧走到台阶的一侧,就在那清凉的的花岗岩阶梯上坐了下来。
    他四天前辞别刘恩林,直接就坐飞机来到了燕京。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调查林雪薇,不过这似乎也不算违犯他对刘恩林的承诺,因为他调查林雪薇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到夏之蕙。
    因为关于林雪薇家庭情况的线索太少,一时半会无从查起,因此于秋田决定先查一查那个跟林雪薇很相像的“白太太”。也许,这会是一个新的突破口。
    他来到以海量藏书闻名的北华大学图书馆,一连三天都呆在这里翻阅馆存的旧报纸。因为有个大体的时间限制,所以尽管费了不少力气,他终于还是查到了他需要的那些报道。可是,当那些经历了七十多年历史沧桑的文字图片展现在他的眼前时,更大的震惊袭击了他,让他心惊肉跳、意乱情迷。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报纸。
    他找到了两份《燕北时报》,一份是1929年8月16日的,在社会新闻版上,登了一篇“燕北富商白长公子仙逝,雷迎翰等政要前往吊唁”的社会新闻。上面所谓的“白长公子”叫白长钧,字永蘅,原任燕京工务局次长,已经“休致”两年。他的有名,不在于那个什么“次长”,而在于他是燕北地区大富商白琪振的次子。白琪振的长子早夭,实际上白长钧就是白氏家族的继承人。
    这条新闻还配发了一张照片,是那位“政要”雷迎翰慰问白太太的场面。让于秋田目瞪口呆的是,那上面的白太太,确实很象——夏之蕙(林雪薇)!
    因为当年的照片效果很差,影像模糊。为了确认,于秋田继续翻找,终于找到了他需要的第二份报纸。这张是1930年10月7日的,也是在社会新闻版上。标题是:“白永蘅遗孀白贺氏投水自尽,古时化蝶佳话竟然重现燕北”,说的是白长钧遗孀思念夫君过度,以至悒郁成疾,不堪丧夫和疾病的双重折磨,于日前投燕鸣湖自溺而亡。这条消息也配有照片,说明是白长钧夫妻的合影。这张照片要稍稍清晰一些,可以说上面那个年轻的少妇,简直就是夏之蕙穿上旧式旗袍,梳起蓬松卷发的近照!
    看了这两张照片,于秋田立即想到了一个颇为荒诞的“推论”:即:白贺氏就是林雪薇的生母,接下来的逻辑是:林雪薇生了尹治媛,尹治媛生了夏之蕙。
    仔细一想,这个推论大概不能成立。先不说这里的矛盾太多太复杂,单单从遗传学上讲,女儿象母亲有很大的可能,女儿象姥姥就很少可能了,女儿再象姥姥的母亲,而且四代人全象,那根本就不可能!
    再想,是不是一点点可能也没有呢?似乎也不能太绝对。中国人口这么多,也许有些极端的个例。
    而且,还有一个可能性不能排除:那就是巧合。夏之蕙跟尹治媛,跟林雪薇,跟白贺氏一点亲缘关系没有,她们长得相像,属于一种概率极低的巧合,尽管“巧”的有点不可思议。
    就算是巧合吧,于秋田也不想就此放弃。他还想找出能证明这种巧合的证据。
    一双穿着坡跟红色皮鞋的脚停在于秋田眼前。他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位年轻的姑娘。她二十出头的样子,瘦削的脸颊上戴着一副无边眼镜,脑后很随意地扎着一束马尾。
    “你怎么了,没事吧?”
    她俯身关切地询问于秋田。
    于秋田赶紧摆手笑笑:“没事没事,我,有点头晕。”
    “你脸色不大好。要不你到我办公室休息一下吧,这里风很凉,小心感冒。”
    女孩进一步解释说:“我是这个图书馆的,你进来吧,没关系的。”
    于秋田确实感到浑身无力,心里发虚。他发现自从负伤之后,自己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了。过去连续跑上几天几夜,也觉不出什么疲劳,可现在坐车时间常了,走路走远了,甚至看书看报看电脑看久了,都会感到头晕目涨,气喘心慌。他问过刘恩林,刘恩林说不要紧,这属于心脏手术后的正常后遗症。大约半年到一年后,症状会逐渐自行消失的。
    于秋田跟着姑娘进了大门,来到楼下东头的一间办公室。里面墙上挂着一个镜框,写着“举止文明、态度和蔼、专业优良、勤恳敬业”十六个字的“馆训”,看来这姑娘应该是一位馆员了。
    屋里还有一位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听说于秋田身体有些不舒服,她也赶紧让座,并且给他倒来了热水。
    于秋田连连道谢。戴眼镜的姑娘说:“不用谢。我认识你,你来好几天了吧,天天翻那些旧报纸。”
    “是啊。”于秋田简单说了他来此地的目的。他未婚妻失踪了,生死不明,他历时一年多,到处寻找有关她和她亲属的信息,一点线索都不肯放过。其中就包括七八十年前白氏家族的资料。
    于秋田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比较“动人”。果然那两个女孩对此大感关切,很有兴趣地继续询问。说着说着,戴眼镜的女孩说出了一个让于秋田惊喜的重要线索。
    那女孩姓吴,据她说,她男朋友的导师就是研究老燕京社会人文的,还专门写过一篇论述白家大院历史兴衰的长篇大论呢。
    于秋田有些奇怪,问,白长钧一家在燕京很有名气吗?
    小吴说,白长钧好像没什么大名气,但是白琪振名气不小。十九世纪下半叶,他是老燕京有名的珠宝玉器大王。只不过经历了英法战争、庚子之乱以后,白家逐渐败落。到了二十世纪初,白琪振死了以后,很多人就淡忘了白家大院昔日的繁华。
    看到于秋田对此相当感兴趣的样子,小吴就说要不我给你联系一下任老师吧,就是我男朋友的导师,专门研究过白家大院兴衰史的。
    于秋田喜形于色,连连道谢。小吴笑道,“这点小事,举手之劳。况且任老师退休了,他研究的那些当前也没什么市场,一个人呆在家里闷的发慌,最喜欢有人找他去谈古论今了。”
    
    第二十五章
    
    那位任老师实际上是任教授,曾执教于燕京文华大学。他今年六十八岁,看上去精神瞿烁满面红光,好像六十还不到的样子。而且老头幽默风趣,出口成章,非常健谈。小吴说的不假,他退休以后在家闲的发慌,最喜欢有人向他请教有关社会人文的问题。于秋田的来访让他很兴奋,便拉开架势,滔滔不绝讲了起来。虽然他也应客人之求说了很多白家大院的逸事趣闻,可惜他治学中着力较多的是白琪振时代,对于于秋田最关心的白长钧却知之甚少。不过老头很热情,看于秋田有些失望,就立即打电话找来了他的朋友王教授,于秋田请他们一起出去吃了饭。
    这位王教授的父亲曾跟白长钧过从甚密,跟他的后代也有来往。几杯酒下肚,他就开始了关于白家历史的长篇大论。
    据王教授所说,白长钧成年的时候,他的家族已经衰落了。白长钧上过私塾,但是没有什么“功名”,后来靠亲戚提携,进入清廷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简称总理衙门,当时是负责处理外交事务的部门)当笔帖士,也就是个办事员。白长钧有个表舅叫佟予真,官居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是个四品京官。白长钧就是靠他的关系进入总理衙门的。因此,白长钧有事无事的常来佟家走动,无意中邂逅并认识了寄居在佟府的佟家亲戚贺咏恬。至于贺咏恬的来历,王教授说不大清楚,甚至连她的名字到底是贺咏恬还是贺咏怡也说不准,因为一些记载都是叫她白贺氏、贺氏。她大概是佟予真的远亲,家族因战乱飘零四散,孤苦无依,前来投亲靠友的。
    王教授说到这里跟任教授发生了争论。任教授说她原名肯定叫贺咏恬,贺咏怡是为了避光绪帝(载湉)之讳而改的。王教授说你研究过“避讳”没有啊,“恬”跟“湉”只是读音相同,又不是一个字,原本就可以不避的,到了光绪那时候就更不讲究了。任教授说你知其一不知其二,别人可以不避,佟予真是应该要避的。他是天子的文学侍从之臣,成天张口“恬”“恬”的成何体统。王教授说你小子怎么混上教授的?那时女子哪有称呼大名的,贺咏恬肯定有个小名,平常应该就叫小名。就算选秀女,报的也是小名。任教授说白长钧是汉人,选的哪门子秀女。王教授说佟予真是旗人啊,我难道还会搞错?两人就这位“贺小姐”的名讳争了足有半个钟头,谁也不让谁。于秋田不大懂,而且打断长辈的讨论也不礼貌,只好干瞪眼看他们吵。
    吵了半天没有结果,王教授不再理任教授,继续言归正传讲那个“白贺氏”。
    贺咏恬也是名门世家出身,年轻貌美,温柔持重,大得白长钧的好感。白长钧新丧偶,而贺咏恬待字闺中,这样由佟予真做主,贺咏恬成为白长钧的续弦夫人,时年估计在清光绪二十八年(1905年)左右。
    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佟予真家族是汉军旗人,而白长钧却是十足的汉人。当时汉女多裹足,白长钧的前任夫人就是金莲小脚。可出身旗人家庭的贺咏恬却是大脚。那时白家老太太也就是白长钧的祖母还健在,她就特别看不惯那些天足女人。白长钧平时以孝闻名,但是在迎娶贺咏恬的问题上却寸步不让。因为当时西风东渐,民智初开,尤其是燕京地区,更当得文明风尚的前沿,老太太反对一番无效,也就听之任之了。贺咏恬嫁给白长钧后,夫妻感情极好。而且贺咏恬也能善待白长钧前妻所遗儿子白语成、白语功,与其和睦相处多年,从没闹过不愉快。更奇怪的是,当年反对这一婚事的白老太太,在接触到这个孙媳妇之后,竟然也一改偏见,对她疼爱有加,关系十分融洽。
    到了 1929年秋天,白长钧在家中病逝,享年60岁。贺咏恬悲痛不已,数日粒米未进。当时白长钧已经跟两个儿子分家另过,长子白语成时在南方经商,次子白语功在国外留学。燕京的白家大院里,只剩了贺咏恬一个人。说到这里,就不能不说一个比较奇怪的传闻了。
    不知什么原因,贺咏恬嫁给白长钧以后,一直没有生养。也可能就是这方面的原因,所以她显得特别年轻。在白长钧死前的几年中,贺咏恬跟他在一起,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他们是父女关系。实际上那时的贺咏恬也是四十多岁了。白长钧死后一年,贺咏恬投水自杀,临死前留下遗书说,她因为身患绝症,难忍病痛折磨,加之思念亡夫悒郁不堪,因此自己寻求解脱。遗书还将白长钧留给自己的遗产——白家大院留给了白氏兄弟。
    贺咏恬身后留下的传闻跟白语功有关。有人说,贺咏恬并没有死,她制造了一个投湖自尽的假象,并且把属于自己的祖产留给白语成,她自己携带着大量的金银细软跑到海外找白语功去了。
    大概制造这一谣言的人是跟白家有仇,所以他们臆想了风韵犹存的贺咏恬与英俊潇洒的白语功之间,也就是后母与继子之间的风流韵事。熟知白家内情的人都对这种传闻嗤之以鼻,但是这谣言之所以有它存在和生长的土壤,是因为这里隐藏着一个很大的不解之谜。
    那就是白氏万贯家财的去向。
    白家大院的败落,实际上只是表面现象。老谋深算的白琪振在战乱刚开始的年代,就未雨绸缪做了多手准备。他变卖了大量的古董、玉器,换成了白银、黄金和珠宝密藏起来。这样,在白家古玩店、玉器行、珠宝首饰铺面毁于战火时,他实际上并没有遭受很大的损失。白琪振死后,白家财产大部归白长钧继承。而白长钧临死前,将家财的三分之一和白家大院留给了贺咏恬。这笔财产到底有多少,外人无从得知,但是从以后白语成用他继承的遗产办起了江左轮船公司,又开设了成茂、成兴两家纱厂来看,留给贺咏恬的那份应该也是相当可观的。但是贺咏恬死后,除了那个空空的大院子,办理后事的人却没有找到任何值钱的遗物。那么这笔财产到哪去了呢?总不会是贺咏恬带到“水晶宫”去了吧?
    听到这里于秋田问:那么白家的后人呢?以后就没人再试图解开这个谜?或者是寻找这笔属于他们的财产?
    王教授告诉他,白家的后代可谓命运蹉跎,他们谁也没顾上深究这件事。首先是白语功,他当年留学法国,后来又去了英国,曾经在1928年和1932年两次回国。第一次是奔父亲之丧,第二次是参与处理那个荒凉的白家大院。这之后他就再无下落,有人猜测他很可能客死异乡了。
    白语成也挺惨。他可没有乃祖的先见之明。他建在徐州、南昌的纱厂,设在宁波的轮船公司,都在抗战中毁于战火。当日军进逼徐州时,他已经把纱厂的机器装了火车,准备运往武汉,结果火车在西进途中遭到日本飞机空袭,所有机械设备毁于一炬。这以后,白语成流落北平等地,坐吃山空,最后竟然陷于贫困潦倒之中。当时王教授的父亲就在北平一所中学任教,王家跟白家是世交,因此王教授的父亲对白语成多有接济。白语成有二女二子,一子早亡,一子在战乱中失踪。二个女儿中,次女白英琪1940年出嫁,不久随夫迁往上海,再迁南洋,以后下落不明。长女叫白英瑞,嫁给了天津的一个铁路职员。她的儿子叫周驰,前几年来北京还来探望过王教授。
    “对了对了,”王教授看着于秋田说,“周驰的一个儿子就在你们山东,好像就在北岛呢。”
    “真的?”于秋田很有些喜出望外,竟然有这样的巧事,既然白家后裔有在北岛的,自己还何苦千里迢迢跑到燕京来呢。
    “就是,周驰跟我说他儿子混的还不错,好像是搞什么远洋货运,说我要是去北岛旅游或者夏天去避暑的话,就去找他。他儿子叫周、周、周什么来着。秋田,你告诉我你的手机,等我回去找出他的通讯地址给你。”
    于秋田又问王教授,关于贺咏恬或者佟予真,您还知道更多的情况吗?比如他们老家都是哪里的,还有什么亲属等等。
    王教授说:“好像这个贺咏恬没什么别的亲属。对了,她可能是认过一个干女儿,并且跟那一家过从甚密。具体怎么回事我说不上来,连那家姓什么我也忘了。”
    “是不是姓林啊?”于秋田赶紧递上一句。他没有任何根据,完全是凭空瞎猜,或者是下意识地觉得那人应该是林雪薇。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的?很可能就是姓林。林什么我忘了,只知道她父亲是白长钧的下属。”
    于秋田紧皱眉头苦苦思索:贺咏恬认了个干女儿林雪薇;林雪薇带着尹治媛入川;尹治媛热心帮助夏之蕙,不光这几件事的性质相近,这几个人长的都还差不多,这到底怎么回事?如果是巧合,这也太巧了吧!再往上推呢,那贺咏恬是什么来历?她“上面”还有谁?
    王教授说,关于贺咏恬他就知道这些了。于秋田问那佟予真呢?他是怎么收养的贺咏恬?王教授说:此人他知之甚少,不过由于佟予真当过大官,知名度高,他还可以再跟别人打听打听,等有了新发现,他就打电话告诉于秋田。
    两个老头都喝了不少,因此都有些晕晕乎乎,他们也没有深究一点,这个自称是来寻找未婚妻有关线索的中年人,干吗要打听那么多七八十年前甚至更早的事情呢?
    于秋田也不知道他搜寻这些陈年旧事到底有用没用。他现在就像是在一片历史的迷雾中下意识地摸索。一种奇特的预感告诉他,再这样继续摸索下去,迷宫的大门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前方了!
    第二十六章
    
    于秋田本想第二天就返回乐丘,但是当天的火车没有卧铺票了,他只好在旅馆多住了一天。闲来无事,他躺在床上细细回想,忽然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误区,这就是他现在只能“发现”,却无法“证明”。要把他此前的发现一一找出能够“证明”的证据来,实在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可是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他这么到处乱跑,又实在是白费力气。
    怎么去找那些证据呢?于秋田正一个人想的头疼,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电话是赵莹打来的。她先问:“于总,你那有别人吗?”
    于秋田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谈,就说:“没有,我自己在宾馆呢,我明天就回去。”
    赵莹的声调马上就变得软软地甜甜地:“秋田你快回来啊,我想你了。”
    于秋田笑道:“这丫头,中午你是不是喝酒了?嗯?”
    “你别管,反正我想你了。那个刘院长,你看看他就行了,看完赶紧往回走,怎么还要这么多天啊。”
    “人家是院长,平时忙,得凑人家的空闲时间。我这不一看完他,马上就往回赶啊,今天没去乐丘的卧铺了,所以多耽搁一天。”
    “那么远你坐飞机就是了,坐什么卧铺啊。”
    “你真喝多了?燕京到乐丘的飞机一周才一个航班,你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好啊于秋田!你竟然敢编造假话欺骗本姑娘,反了你了!你说,你这会到底在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于秋田听见赵莹那边一拍桌子,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露嘴了,让人家“发现”了不说,还给了人家“证据”。
    于秋田笑道:“赵总,俺知道你的厉害了。你装着喝糊涂了来套我的话呀。”
    赵莹着急地叫着:“你身体现在不比以前了,再那么到处乱跑,起居无定的不行啊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明天就往回走。你管得我也太严了,我这还想多休息几天再回去呢。”
    “你这次有什么新收获吗?对了还忘了问你,你跑燕京干什么去了?怎么成天神出鬼没的。”
    于秋田不想在电话上多说:“没什么大事,等我回去再给你汇报。”
    “哎对了,没给你说正经事呢。你们老家有个煤炭经营企业,昨天找到我,想利用咱们的物流基地合资经营煤炭。我跟他们说等你回来谈。”
    “我们老家?”于秋田不解。
    “是啊,太原附近寿泉市的,不是你老家啊?”
    赵莹的话,猛然拨动了于秋田心底深处一根敏感的神经,使他一下子联想起了好多的往事。
    见他沉默不语,赵莹赶紧问:“秋田,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于秋田说。“你把那家公司的详细情况说说……”
    第二天的下午,于秋田反其道而行,从燕京来到了离太原不远的寿泉市。
    据他父亲讲,寿泉所属的五泉县就是他的祖籍。他父亲于仁和就是在这里出生、上学,并且从这里走出山沟参加革命的。但是于秋田对这里却知之甚少。因为他从未来过这里。不光是他,就是他的父亲于仁和,从参加革命走后,回来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这事多少有些让人奇怪。
    于秋田才两岁时,在河北山南县工作的父亲就病故了。之后母亲带着他们姐弟三人回到娘家济南,别说老家寿泉了,就是他的出生地山南,他都没有再回去过。原因很简单,他在老家没有什么亲戚,不管是寿泉还是山南,他都不认识那里的任何人。
    这次老家的企业找上门来,正好给了于秋田一个“回乡”的机会。当然,他去寿泉,最主要的目的不是“寻祖”而是“寻据”,就是寻找证据。他首先想弄明白的,就是夏之蕙为什么对爷爷于奉东那么敏感!
    他本以为这“证据”是很难找的,但现在他意识到,有的时候,有的情况下,寻找破解难题的钥匙也许不需要那么复杂那么艰难,很可能这钥匙就藏匿在自己的身边。
    于秋田找到了寿泉那家“宏盛”实业有限公司,结识了公司的老板陆伟群,一个瘦高个子,精明强干的中年人。
    他没有想到,陆伟群的情况跟他自己有点类似,他原来也是个机关干部,后来才“半路出家”下海经商的。他媳妇是山东人。靠他媳妇的关系,在乐丘揽到了几家用煤大户,却苦于缺乏存储设施。打听到宇兴公司有个物流基地,这才派人上门联系的。
    两人的“业务谈判”进行了两天,谈的很融洽。于秋田比陆伟群大三岁,被他尊为于大哥。既然是大哥,就得让着“小弟”一些。因此于秋田便在“利益”上做了让步,使双方顺利地草签了合同。然后于秋田邀请陆伟群近期去一趟乐丘,双方再就具体操作进一步协商,最终正式签约。陆伟群高兴地答应了。
    谈完正事,于秋田才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请陆伟群派个汽车,他想去老家看看。
    陆伟群一听“于大哥”的老家就在此地,马上就说,什么派个车啊,大哥要寻祖问根,这是大事,你老弟什么不干,也得陪陪着于大哥跑一趟。
    陆伟群很够“哥们儿”,他真的扔下公司的工作,专门陪着于秋田去了他的老家。
    
    寿泉市五泉县启庄乡炉台村,这就是于秋田的祖父于奉东故去的地方。
    炉台村附近有金矿,因此村里人非常富裕,新建的两三层小楼随处可见。也就因此,于奉东当年住的院子才无法找寻了。
    于奉东是1955年因病去世的,时代还不算久远。于秋田他们经过打听,找到了年逾八旬的一位顾姓老人。他不光是村子里年龄最大的人,而且长期担任村干部、乡干部,对当地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
    老人叫顾大中,听说于秋田是于奉东的孙子,顿时笑逐颜开。他把高兴的原因一说,却让于秋田感到匪夷所思。
    原来顾大中竟然是于奉东的忘年之交。他比于奉东小二十多岁,他在太原上小学的时候,于奉东在那里开布庄,曾多次接济过他这个穷学生。后来两人先后回到村里,顾大中当了村干部,对于奉东也多有照应。于奉东病重求医直到死后办丧事,都是顾大中出的力,于仁和是在于奉东死后才前来奔丧的。
    临死之前,于奉东对顾大中讲了他们父子不和的往事。他说,我们爷俩的疙瘩,这辈人是解不开了。我这会儿就一个孙女,人家给我算卦,说我命中有个好孙子,将来他能衣锦还乡,能想着过来看看我,能理解我的苦衷,我就知足了。
    于秋田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跟爷爷,还一直存在着一个“疙瘩”,他问到底怎么回事,顾大中看着他问:“有一件事不知你了解不了解,你父亲不是你爷爷的亲生儿子,你知道吗?”
    “什么?不是亲生的,我一点不知道。”于秋田着实吃了一惊。尽管对于父亲和祖父,于秋田都完全没有印象,但是这个问题牵涉的却是家族血统的大事,自己怎么竟然一无所知呢?而且母亲、姐姐她们谁都没有说起过。
    “说来话长,这一直是你爷爷的一块心病啊。”顾大中长叹一声。
    顾大中的叙述,拉开了于秋田从不知晓的历史的一幕。
    顾大中听于奉东讲,他的爷爷是陕西省古熙县人,祖传中医世家出身。父亲于国林,自幼熟读诗书,聪慧异常,年仅21岁时就高中进士,先在北京做官,好像是内阁中书,后来外放直隶保成州同知。州的“同知”又被叫做“州同”,实际上是一州最高长官“知州”的助手或者说是辅佐,当时是六品官。于国林19岁时娶临村富户女马氏,先后生有一女二子。于奉东是老三。前两个孩子都夭折了,因此他就成了于国林唯一的后代。1899年“拳乱”时,义和团攻打保成州,同知于国林在组织民勇抵抗时死于乱军之中。城破后,马氏带着年仅11岁的于奉东随难民逃到了农村,无依无靠生活艰难。此时她遇到了做杂货生意的老冯,老冯把他们带到了山西,马氏就做了他的“二房”。
    不料祸不单行,马氏和儿子刚安顿下来没多久,老冯的村子暴发了“时疫”,也就是烈性的传染病。当时农村缺医少药,医疗和卫生条件极差,遇有大疫往往死人无数。老冯和马氏都死于那场疫病,但于奉东却侥幸活了下来。后来,他被附近顾村一位老单身汉顾延民收养,并改名顾奉东。
    养父对于奉东不薄,曾经送他念过三年私塾,并且在他18岁时,为他娶了临乡的左氏女子为妻。不知什么原因,左氏婚后一直不育。丁奉东过了四十,仍然膝下无子。1932年,当地遭遇大旱灾,颗粒无收,饥民遍地。这时西面山里有一股灾民从村里路过,要去“山东”的河北地区乞讨。丁奉东从一户贫病交加的人家那里收养了一个刚满两岁的小男孩,起名顾仁和。这个小男孩,就是于秋田的父亲。
    于奉东四十得子,喜不自胜。为避免其亲生父母日后找来纠缠,他和左氏带着孩子背井离乡,流寓太原附近,以开布庄为生。不久顾延民死了,顾奉东马上改回于姓,并将养子顾仁和改名为于仁和。
    据于奉东说,他一开始曾经刻意瞒着于仁和的真实出身,一直都说于仁和是他亲生的。为防“泄密”,他从不带于仁和回老家。甚至连顾延民死的时候,他和左氏回去给养父送葬,也没带于仁和,而是把他临时托付给太原一个朋友照料,生怕他回到村里听说真相。但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家五泉县有人“上省”,把秘密泄漏给了十四岁的于仁和。更可恨的是,那人还跟于仁和说,你的亲生父亲以后还去村里找过你,村里人碍着于奉东的面子,都说不知道。
    于仁和听了以后大吃一惊,立即去质问于奉东。于奉东只好承认他是别人送养的,但坚决否认曾经有亲人找过他。从此之后,他们父子感情就蒙上了阴影。后来于仁和初中毕业进了晋冀鲁豫解放区办的青年干部学校,毕业后本来可以留在原籍工作的,可他却主动要求去了河北山南县。
    听了这段历史于秋田有些伤感,同时也搞明白了一件事。
    于仁和去世的时候,于秋田才两岁,大姐秋玉7岁,二姐秋玲4岁。孤儿寡母的在异乡生活十分困难,母亲只好带着他们姐弟回到了老家济南。母亲出身城市贫民,娘家也不宽裕;而且母亲回到济南以后一直当小学教师,工资不高,养育三个儿女应该相当拮据。但在于秋田的记忆中,他们家的生活一直不错,经济条件甚至比当中校军官的大舅家还好。现在看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爷爷把遗产留给了父亲,就是这遗产养活了于仁和撇下的孤儿寡母。
    于秋田问爷爷的坟在哪里,他想去看看。顾大中直摇头,说原来在村子西头的柏树林,那以前就是村子的墓地。文革时候把林子砍了,无主的坟也平了,以后村子扩大盖满了小楼,就没处找了。不过你要是有这个心,可以再给他重新修个坟。
    于秋田急问:“能行吗?行的话我一定要给他修坟,还要立碑。”
    顾大中说,当然行。不过村里的墓田现在都在西面的山上,首先要跟村委会申请一块地界。修坟刻碑都好办,就是地界要多花点钱。于秋田问得多少万,他记得媒体上说有的地方修坟要花几十万。
    顾大中说,不要多少万,那是村里公共的地方,两三千就够了。你有这个孝心的话,我跟村里去讲,替你办下手续来。你单位要是忙,也不用等在这里,把你的要求说出来,坟修多大,碑刻什么样子的,我找人都给你办妥,到立碑的时候你回来看看就行了。
    于秋田连连道谢,说那就麻烦你老人家了,我回去就把钱汇来。至于修什么标准的坟,立什么样子的碑以及碑文怎么写,我要跟我两个姐姐商量一下,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告诉您。顾大中说你不必着急,什么时候都行。于秋田说这已经迟了很多年了,自己这晚辈做的很惭愧,得马上弥补,一回去我就赶紧先办这件事。
    于秋田说自己惭愧决不是谦词。也不知怎么回事,当得知了真相以后,他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爷爷。因为竟然能预见到他会有一个孙子,而且还是个“好孙子”(这其实倒没什么奇怪,那时一般人家都是生四五个孩子,总会有个孙子),是“衣锦还乡”回来看望他。只是他回来的太晚了。
    后来于秋田又问顾大中,他爷爷有没有跟一个姓夏的人打过交道?顾大中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有这么一个人。于秋田想,按说跟爷爷相比,顾大中就是晚辈(他比爷爷小二十多岁),顾大中都八十开外,那么爷爷同时代的人肯定都已经谢世,再久远些的往事,很难打听到什么了。
    
    第二十七章
    
    返回寿泉的路上,陆伟群直发感慨,说没想到于哥的身世如此的曲折复杂。于秋田说,我也没想到,这说明我对我们于家祖上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我就是听我妈说祖爷爷是个进士,在直隶当过官,我没想到他当的是州官。六品官那不是比县官还大吗?
    陆伟群兴致盎然地说,应该是吧,怎么当时有县还有州呢?我对那会儿的官职也弄不清楚,“州同”这个词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咱别着急,有名有姓有官职就好查,别的事咱先放放,我先帮你把老祖宗调查清楚了再说。
    陆伟群挺有办法。他说你曾祖父既然是个死于战事的“州同”,那地方志上就该有记载。他公司里有个会计的女儿在保定一所师范大学的历史系任教。陆伟群就打电话托她帮着查查学校图书馆里有没有本省各市县的地方志,索性连那个什么“古熙县”也跟她说了,看她能不能找到有关的资料。
    结果事情一下变的很简单。第二天,那个女讲师就用传真给陆伟群发来了保成市的市志片断。保成市就是过去的保成州。可惜她没找到陕西古熙县的县志,但她有别的办法,她联系了在陕西大学工作的一个同学,那同学向她推荐了一个网站,叫“古熙旅游资源网”,说关于古熙的资料,那网站上面几乎应有尽有。
    于秋田先看《保成市志》“人物志”当中的一段,即于国林的小传。虽然区区几百字,但对于于秋田来说,那就是自己祖上的一座丰碑。
    “于国林(1868-1899),字文栋,陕西古熙人。少时家贫,全家以其父行医为生。母佟氏出身书香世家,博学多才艺,躬自传授,于国林亦能勤奋学习,以至成才。21岁时中进士,授内阁中书,转先安知县,迁直隶保成州同知。期间知州病卧,他摄理州事,遂以启动民智,倡导新风为己任,乃捐俸助建学校,要求诸生以德行为先,开拓视野,为民分忧。在任主持疏浚沟渠、奖励农耕,卓有治绩。义和团起,上峰主剿,而于国林主抚,遂相抵牾。义和团围城,知州使于国林率乡勇防御,力不能支,而知州出城逃避,坐视不救,城破,乃死于乱军之中,尸骨不可寻觅。时清廷力挺义和团,知州以其‘擅自启衅,以至拳变’为由报闻,因格其抚恤。后和议成,两宫回銮,地方奏闻其殉职之情,不报,百姓冤之。”
    于秋田很快就把这段小传倒背如流,并且很为这个祖爷爷的遭遇不平。尽管于国林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他的亲祖爷爷,但毕竟跟他有着极其密切的联系,起码他的姓氏就来源于这位“于州同”。看到官方出版的《市志》上有他的专传,而且持论较正、评价颇高,于秋田觉得特别亲切,更感到了这短短一段文字的弥足珍贵。
    于秋田记下那段文字后,又用陆伟群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古熙旅游网”,果然,上面的资料非常丰富。
    原来古熙县是以境内古熙山而得名的。古熙山峰峦叠嶂,绵延近百里,进入21世纪以后,正在作为当地一项重要的旅游资源而被大事开发。在这个网站上,除了介绍古熙的地理概况,风土人情,自然风光,土特产品以及政府的招商政策等,还有当地的一些奇闻逸事,著名人物,历史掌故等等。其中有一篇游记,写到了古熙山驻马岭地区的风景。上面说那一带素有绿色植物宝库之称,山高峰陡,森林茂密,溪流密布,鸟兽繁多,自然景观十分迷人。尤其是那个天鸣谷,奇峰林立,峡谷幽深,本来就景色无限,更奇特的是,狭长的天鸣谷中还陡立着一道石壁,生生将峡谷一分两半。仔细再看,原来这石壁不是原有的,却是从一侧的险峰上崩塌下来的。那险峰被削掉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利剑一样直刺蓝天。
    访问当地的老人,方得知此地百多年前发生过一次惊心动魄的天灾。当年八月,这里雷雨交加,一个强大无比的落雷,竟然将驻马峰部分震塌,直直坠入谷中,随即引发了周围的山体滑坡。霎时间地动山摇,轰然巨响声震数十里外。这个时候恰有一队的“官军”行走在谷内,结果悉数被埋,竟无一人生还。从此以后,每到天阴下雨,月黑风高,天鸣谷内常常能听到那些横死冤鬼的哭叫之声。
    于秋田看这段游记,主要是因为那个大学生的文笔生动传神,让人如临实地一般,读来也跟着心惊肉跳。
    看完这段,他又继续浏览,看到了一段介绍旅游景点李家寨的文字。其中提到寨子里有一座建于清朝同治年间“勇毅祠堂”,建筑风格别有特色,现在整修重建,改成了风味小吃店。顺便提到这个祠堂表彰的是时任扬林道的一个“大官”佟予亭。这位“道员”在任内率兵丁与“西窜”的捻军余部在李家寨作战,力竭而死,所部一百二十八人无一幸免。
    看到“佟予亭”这三个字的时候,于秋田皱了一下眉头,似乎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眼熟。可惜他没有细想,走马观花地一阅而过,错过了隐藏在其中的另外一个重要线索。
    看完所有的资料以后,于秋田很有些失望,虽然他能从于奉东查到于国林,继而找到了“老祖宗”们的发祥地古熙,应该说收获不小,但是可利用的价值并不大。因为从这里面,根本看不出这些人跟夏之蕙有一星半点可能的联系!另外对于古熙这个地方,一方面它实在算不上自己的“祖籍”,另一方面也不知道那位于国林老祖宗家乡的具体所在,没法继续深入调查,所以过了不久,他就把这个网站置著脑后了。
    
    于秋田本来还想在寿泉多住几天,等陆伟群处理好他公司的一些事务,他们就一起去乐丘,把合作的事情最后定下来,并正式签订联营协议。但是于秋田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促使他立即改变了计划。
    电话是燕京的王教授打来的,说他好不容易找出了那个白家后裔周驰留下的通讯地址,他的儿子叫周长发,地址是北岛市沧山区杭州路130号,航星大厦B座19楼,中惠置业公司,电话号码是……。
    王教授正要报号码却没听到手机里的声音,他忙问:“秋田,你在吗?”
    “噢,在在在。”正在发愣的于秋田这才回过神来,记下号码后对王教授表示了衷心感谢。王教授接着说,关于佟予真,他也查到了一些资料,可以给于秋田传过去,让于秋田提供他公司的传真号码。
    于秋田根本没闹明白王教授的意思,也没反应过来“佟予真”是谁。他稀里糊涂报了传真号,又稀里糊涂地关上了手机。他的脑子还没从刚才的惊讶中清醒过来。
    周长发,就是中惠公司的总经理,也就是夏之蕙的委托的公司管理人。于秋田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白家人的后代。他是通过什么关系进入中惠公司的呢?难道他跟王韶志兄弟有什么关系?或者说他跟夏之蕙有什么关系?假如是后者,那么是不是说明夏之蕙与白家有什么关系呢?再进一步分析,会不会夏之蕙也是白家的后裔?或者说夏之蕙、林雪薇、贺咏恬,还有尹治媛,他们全都同出一门?
    于秋田觉得,不揭开这个谜底,自己早晚要得神经病。这几个女人的关系以及历史纠葛太复杂了,研究她们简直就是对人的思考极限的一个挑战。
    于秋田又不能不强迫自己应对这个挑战,因为这关系到夏之蕙。
    于秋田马上想到了一点:也许,那个周长发什么内情都知道,他一直在瞒着于秋田,瞒得死死的,一丝风都不透。
    于秋田立即找陆伟群告辞,说家里有点急事,他必须先走一步,赶回去处理一下。
    陆伟群帮于秋田买了从太原到北岛的飞机票,并派车把他送到机场。当天下午五点多,于秋田就飞到了北岛。他从黄亭机场打车,直接去了中惠公司。
    在太原还没上飞机的时候,于秋田就给周长发打手机,但是一直打不通。下了飞机再打,还是不通。坐到了出租车上,于秋田把电话打到了中惠公司办公室,找到了周长发的副手孙副总,孙副总说周总已经辞职,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于秋田很奇怪,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啊,我是专门来北岛找他的。”
    孙副总说电话上不好说,要不你过来一趟吧。
    于秋田找到那个楼层,但是却找不到“中惠公司”的招牌了。代替那个招牌的是什么“安地公司”。孙副总在等他,把他迎进办公室解释道:“对不起于总,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周总忽然就给我们开会,说王韶志把中惠公司转让给了北岛安地实业公司,人员留用,他不干了,已向安地公司董事会提交了辞呈。开完会简单一交代他就离开了北岛。我们还正奇怪呢。”
    看到夏之蕙手中好好的一个公司,转眼之间就山河易主,于秋田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中惠公司本来就是王韶志兄弟的航运公司投资设立的,虽然赠与了夏之蕙,但夏之蕙一死,别无亲属继承,自然要物归原主。王韶志怎么处理这个公司是他的私事,别人没有干涉的权力。不过这个周长发也有点莫明其妙,他们之间常有业务往来,这家伙怎么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一个,让他白跑了一趟。
    孙副总接着说:现在公司是我暂时负责。咱们两家以前合作的不错,希望于总今后还是要大力支持。东远公司最近官司缠身自顾不暇,我们可能有很多需要借重宇兴公司的地方,于总一定要多多关照。
    于秋田奇怪地问,东远公司出什么事了?
    孙副总说:好像是涉嫌走私,正在调查呢。
    
    第二十八章
    
    从孙副总那里出来于秋田稍一踌躇,决定还是去看看许远。
    说许远涉嫌走私,于秋田有些半信半疑。他了解这个小胖子,他一向是贼心大,贼胆小,越轨的事情不敢做,属于基本上老实本分的那一类生意人。不过人是可以变化的,有一种流行的社会病毒叫“钱多人胆大”,这小子没准也给传染上了。不管怎么说,许远过去是他于秋田的铁杆哥们,他遇到难处了,自己不能不闻不问。
    于秋田来到那个德国小洋楼时,许远正在客厅里会见客人。秘书小袁见了原来的“于总”很高兴,赶紧倒水让座,又说她要去通报“许总”。于秋田连忙拦住她,说自己没什么大事,就是随便过来看看,等他一会就行。
    坐下后于秋田问客人是谁,小袁说是个南洋客商。好像是马来西亚的,许总在跟他商量代理进口木材的事情。
    于秋田笑道:“许总的生意不错啊,又延伸到东南亚去了?”
    小袁撇撇嘴:“哪啊,最近许总特别不顺。你还不知道吧,他那个母夜叉老婆跟他离婚了,狠狠敲了他一大笔。前些日子货场里又让海关给扣了一批代理进口的电器,说是涉嫌走私,这回我们公司赔大了,许总说,以后半年都不能发全工资。”
    于秋田一愣:“他离婚了?为什么啊?”
    小袁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还不是为了游小瑟。牵涉走私进来的那批货,也是她的主意,公司人都说,再这么下去,许总非毁她手里不可。”
    正说着,小袁看到许远出来送客,赶紧吐吐舌头不吭声了。
    许远送走客人后看到于秋田,立即裂开大嘴疾步走过来。两人热情握手,随便地开着玩笑,就像他们之间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进了许远的办公室于秋田才开始骂他:“许胖子,论说老子是你大哥,你就不知道去乐丘看看我?还得我找上门教育你。你他妈的真不够意思。”
    许远说:“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你倒编排我的不是。当初说分开,我也不是认真的呀,我不就是看不惯赵莹嘛?你至于这么绝情,我说分你就分,一点也不顾及兄弟情分。”
    “哎你属猪八戒,怎么倒打一耙?你先说分的,而且你分的是大头儿,我能说什么。再不讲理我揍你。”
    许远拉于秋田坐到沙发上:“俺那于大哥,不管怎么着,分了家你也是我大哥,我有事还是得找你。再说你怎么忽然想到跑我这来了,一定是听到老弟有难了。你再拉兄弟一把吧。”
    “你做梦去吧。我指示你多少次了,违法犯罪的事情咱绝对不能干。原来那些业务搞的好好的,你走什么私啊,够了‘杠’是要进去的,你知道不知道?”
    许远说:“你有没有搞错?我什么时候走私了?是有批私货,在我货场里查出来了。我跟那货没关系。”
    于秋田说:“说你法盲你还不服,运、储别人的走私物品也是罪,刑法写得清清楚楚的。不过你也该去吃几天牢饭,饿饿就好了,你看你这肚子肥的,跟他娘的猪肚子似的。”
    许远哭笑不得:“大哥啊,你还有功夫笑话我的肚子。我跟你说实话,我真的是不知道这里有走私货物。你能不能跟吴局长啊刘主任啊疏通疏通?你不能眼看我出洋相啊。”
    于秋田说:“我凭什么管你的事儿,咱俩早就不在一个槽子上吃食了。再说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你要是真走私,我第一个先检举你。不过你放心,你进去了,我替你照顾弟妹。”
    许远把头摇的快掉下来了:“还弟妹呢。我现在是众叛亲离。对了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不是你非把赵莹捧起来,游小瑟也不会没完没了的胡闹,我老婆也就不会听到风声,也就不会想起来‘抓奸’,也就不会跟我离婚!妈的于秋田你就是罪魁祸首啊。”
    怎么发不了?
    赵莹接着看他那个网友的资料。她叫“桐林夜雨”,地址是深圳,职业是公务员,年龄是40岁。从记录上看,他们聊天次数的确不多,一个月也就是两三次。但是每一次时间都挺长,有一次从晚上九点半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三点。聊天内容真的很“纯洁”,除了部队生活的逸事,就是谈两人的工作起居、周围环境、社会热点。一点一滴感情上的话题都没有。这样的聊天应该说有点枯燥,但人家两个人却一直蛮有兴致,乐此不疲,这倒是让赵莹有些奇怪。今天晚上那个“桐林夜雨”虽然在线上,但却说她在写论文,让“秋天的鱼”稍等。“秋天的鱼”则说你忙你的,我在等我们公司的一个同事。“桐林夜雨”问是不是女同事啊?“秋天的鱼”说大概是吧。我估计她会来,谈些公司里的事情,可也不一定。“桐林夜雨”说那等她走了你叫我啊。
    赵莹奇怪地问:“你知道我要来?还是另有别的什么小姐啊?”
    于秋田说:“今天开会你什么都没说,开完会也没找我,我想你晚上也许会过来。”
    “什么也许啊,我肯定要来。白天在公司没法说。你老先生才消停了几个月,怎么又要出去周游列国,是夏之蕙的事情你不死心啊还是你玩上瘾了?”
    于秋田给她拿来一听果汁,笑着说:“你这象是跟老板说话的口气吗?我不是给你说好几遍了,我上次答应陆伟群的,跟他去陕西考察一下那里的果品出口。我最讨厌在家按部就班地工作,就愿意无拘无束到处乱跑,没办法。公司的事情你就多操点心,俺这里先表示领情行不行啊。”
    “那,夏之蕙的事情,你是不是决定以后就放下了?”
    于秋田有些奇怪,因为最近一段他比较忙,没时间再去“调查”什么,而且周长发一“失踪”,线索中断,也查无可查了。他也一直没跟赵莹提起过夏之蕙,不知她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件事来了。
    于秋田解释说:“不放下也没办法。所有能查的地方都去了,能找到的知情人也都问过了,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还能怎么办?”
    “也就是说,你只能承认现实了,对吗?”赵莹紧盯着于秋田追问。
    于秋田大惑不解:“就算是这样。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一抹红晕染上了赵莹的脸颊。她轻咬嘴唇,停了片刻,忽然问了一个更让于秋田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在你们男人看来,有没有后代是不是特别重要 啊?”
    “赵莹你怎么回事,今晚老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于秋田笑道。又伸手摸摸她的前额,“没什么温度啊?”
    赵莹抓住他的手,有些撒娇地叫着,“别回避,我要你说嘛!”
    于秋田说:“这个问题对我没意义。我有后代啊,我有女儿于颖,该同志现在在美国留学,我面临的是她‘后代’的人种问题,可我又无能为力。至于别的男人嘛,大概有没有后代是挺重要的。不过现在社会进步了,人的意识也在变,不是出现了很多的‘丁克’家庭吗?”
    “可是,中国人传宗接代的观念也是根深蒂固的。比如什么几代单传啊,如果没有男孩,那不就传不下去了?”
    于秋田笑道:“比方我是吧?我们老于家三代单传呢。我不管那些,传不下去拉倒,姓氏只是个标志或者符号,再说我……又不拿这当回事。”于秋田差点没说出来“再说我祖宗又不姓于”,他要说了这些,赵莹好奇心一上来,可就没完没了了。
    赵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说这个了,说正事。我得先检讨。你前些日子来了一个传真,燕京来的,名字写错了,而且内容也莫名其妙,结果我放一边给忘了,对不起啊。”
    “燕京来的传真?哎呀,”于秋田直叫,“肯定是王教授给我的,你真耽误事啊,你怎么能忘了呢?”
    “人家说对不起了嘛,再说,他把你的名字写错了。”赵莹撅起嘴来。
    于秋田赶紧哄她:“没事没事,我没怪你。是不是关于佟予真的资料啊,不急的。”
    赵莹说:“是——啊,所以我才莫名其妙。看题目象个毕业论文,以为他真是发错了地方。那时我问问你就好了,结果一忙起来就忘得干干净净,一直在文件筐里放着,今天才发现。明天周六,你罚我给你洗衣服做饭好了。”赵莹说着拿出那份传真递给于秋田。
    传真是去年十一月下旬发来的。王教授确实把名字写错了,他在抬头写的是:请转交余秋天先生。那个“天”好像出了一点头,怎么看怎么象“余秋夫”。题目是:佟予真汉军旗籍问题以及家族事迹。
    于秋田想了想说:“我记起来了,当时我留的传真号是办公室的,所以这传真应该是小李接的,是她没搞明白,然后就放一边忘了吧?”
    小李是办公室的文员,收发传真是由她负责的。
    赵莹说:“你别管谁错的了,首先是燕京那边把名字写错了,再者那内容真像是历史方面的学术论文,根本就没想到是给你的。正好你也没在家,当时说放一边等问问,一放放忘了。俺认错就是了,要打要罚俺都领着。”
    于秋田笑着说:“甘心代人受过。赵莹这么善良的小姑娘,谁舍得打呀。”
    于秋田埋头看起那个奇怪的“论文”,好像把什么都忘了。赵莹只好起身告辞,他也不留,只是吩咐着:“替我把门关好啊。”
    赵莹气的冲他狠狠地挤挤鼻子。
    第三十章
    
    于秋田的“西游”计划暂时搁浅。因为在他看到王教授发来的“学术论文”的第三天,刘恩林到山东来了。
    他是去北岛参加一个学术会议的,返程时从乐丘下了火车,专门来看看于秋田。
    于秋田自然是盛宴招待,两人边吃边喝边聊。老头在有点晕乎的情况下,跟于秋田聊到了他们刘家的新“家谱”。
    老头说,最近他们老家的人们忽然心血来潮,要续编什么“家谱”,硬是把老祖宗追溯到了南北朝时代的刘宋王朝,说始祖就是宋武帝刘裕。结果排了六代排不下去了,中间一空就是十九代人,直到明朝初年才接上头,说是第二十六代祖某某某,然后一代不漏,直排到21世纪。厚厚的一大本子,千数号人,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搜罗出来的。老家人把修家谱当成一件大事,修完后还特意举行了很隆重的仪式,专门邀请他回乡参加。刘恩林在外多年,对于这些事情不大热衷。不过家乡父老的盛情难却,只好专程去了一趟,到那交了几千块钱的“赞助”,拿回了几本印刷质量不高的“家谱”。他对那“家谱”没什么兴趣,拿回来就扔在一边了。那天一时高兴就翻了翻,“结果我发现啊,”他冲着于秋田神秘地说,“咱俩可能还真有点渊源,我的老奶奶就姓于。”
    于秋田闻听大感兴趣,赶紧又给他满上酒,然后问:“真的?说不准几百年前咱是一家呢。她祖籍是哪的呀?”
    “哎,你祖爷爷他们是哪的?叫什么你知道吗?”
    于秋田稍一沉吟,觉得先不说实话为好,就答道:“我哪知道啊,我连我父亲都没见过。我才两岁他就死了。”
    “哦对对。我对我爷爷也没印象。再说我两个爷爷呢,我老是弄糊涂。我跟你说我那老奶奶啊,‘家谱’上说她叫于国箐,陕西人。没准真跟你们家祖上什么人有关系呢。”说着,刘恩林用手指头在桌子上写了没有留下痕迹的那三个字。
    于秋田感到自己的心脏直跳,他马上问:“哎你们那里挺有意思啊,一般说来,外姓女人在家谱上记载很简略的,她怎么连大名也有啊?”
    刘恩林笑道:“说出来就是挺有意思,而且原因也很简单。当年,我们刘家是本地很有名的望族,通俗点说就是很富有的大地主兼大商人大资本家之类,当然那个时候不叫资本家。所以与我们刘家联姻的非富既贵,社会地位都挺高。但是于国箐家好像就是平民,无官无职的。为了家谱上好看,所以在她名下就特意加了一段,好像是这么说的……”
    刘恩林边回忆边背诵:“‘刘永川,生子文秋、文种、文季。……文季娶妻于国箐。于氏陕西人,其弟国林,仕至直隶保成州同,殁于国事,赠知府。’哈,你看有意思吧,为了说明我祖奶奶也不是一般平民,把她弟弟都搬出来了……”
    于秋田大为震惊。
    他这才明白,他和救了自己命的刘恩林是远亲,而且是同辈。他应该管刘恩林叫“哥哥”。因为刘恩林的曾祖母,跟于秋田的曾祖父是亲姐弟俩。
    很显然,他跟刘恩林两“兄弟”决不会是“偶遇”,世界上不该有如此这般的巧合。他们俩应该是被人为地撮合到一起的。撮合他俩的人,或者说把“哥哥”找出来去抢救“弟弟”的人,只能是身在海外的林雪薇。
    
    送走刘恩林的当天晚上,于秋田在家里找出了王教授发来的传真,结合他此前搜集到的线索,仔仔细细研究了一个晚上。
    王教授那份传真,内容是这样的:
    佟予真,字从书,原籍辽东铁岭,后迁直隶唐山。汉军旗人,隶汉军正白旗。咸丰八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等等。
    于秋田对这些并没有在意,他在意的是另外一段:佟予真之兄佟予亭,字为乾,举道光三十年(1850年)进士,授茌平知县,迁林州知州,再迁陕西杨林道。妻郭氏,育有三子二女,长子佟靖岩,次子佟靖峙,长女佟靖芳,三子佟靖峰,次女佟靖兰。同治四年(1865年),佟予亭在杨林道任上时,“盗引捻匪破城”,佟予亭仓促携家人出逃。捻军跟踪追至古熙县李家寨,佟予亭率丁勇与“捻匪”战于寨中,不利,死百余人。佟予亭和残余丁勇掩护家眷退入古熙山区,突遇狂风暴雨,雷击山崩,佟予亭所部及家眷、随从五十余人死于非命。佟家几乎全家罹难,幸存者仅有时任四川江油县丞的长子佟靖岩。但后人有笔记记载,从天灾中死里逃生的还有佟家的一个女孩。另外的一个佟家人,即佟靖芳之三子贺长生,因过继给丈夫之兄贺有福而逃过一劫。贺长生后为绿营千总,甲午之役驰援辽东,死于海城之战,其长女即为贺咏恬。
    从这段记载看,贺咏恬(白贺氏)的出处算是明白了。但是贺咏恬跟于国林没什么关系,跟于奉东就更不相干了。
    不过有一个人倒是可能跟贺咏恬有关系,而且也可能还跟佟予真有关系,此人就是于国林的母亲,也就是于秋田爷爷的奶奶,那位神秘的“佟氏”。
    佟氏到底叫什么,已经无法考证。因为她恰巧就是陕西古熙人,不能不让于秋田把她跟佟予亭家那位死里逃生的女孩联系起来。因为佟予亭只有两个女儿,长女此时已经结婚生子,那么“女孩”只能是佟予亭次女佟靖兰。而且从“于国林传”上看,“佟氏出身书香世家,博学多才艺”,倒是很符合佟靖兰“道台”家小姐的身份。
    往下分析,佟靖兰在早年守寡,长女出嫁(嫁给了刘恩林的老祖宗),儿子于国林又死了以后,孤苦无依,衣食不继,这个时候她去投靠叔叔佟予真应该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后来生活在佟家的却不是佟靖兰,而是比她小两辈的“贺咏恬”。佟靖兰就此下落不明。
    还有个问题:刘恩林跟于秋田的远亲关系,连当事人都蒙在鼓里多少年,远在海外的林雪薇却知道,她只能是听白贺氏讲的,那么白贺氏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只能是听佟靖兰说的。照此推理,于秋田的老祖奶奶佟氏,有极大的可能就是佟予亭之女佟靖兰。
    于秋田继续猜想:因为只有佟靖兰(佟氏)才跟于奉东有直接关系,那么夏之蕙之所以看到于奉东的照片后表现那么敏感,是不是因为佟氏跟她也有血缘关系呢?但这很难讲的通。夏之蕙的祖籍是河北抚宁,跟寿泉都不是一个省,就算他们有血缘关系,那也离的太远太远,早出了“近亲”这个范畴了。
    假如不是血缘关系的原因,会不会是别的原因呢?细想还是不可能。因为夏之蕙的父亲离开抚宁老家的时间是1931年,然后他父母就一直在关外,这个时段里于奉东是在山西,他们不可能接触到,也就不可能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
    
    第31章
    无论于秋田如何的冥思苦想,他还是越来越糊涂。他感到自己脑子里全成了糨糊,或者说那糨糊里还有一团乱麻。
    折腾了大半夜,直到天快亮了,于秋田才困倦不堪地仰倒在床上,大脑迷迷糊糊,似睡非睡。
    就在这个状态中,他清醒时不敢想的一个荒唐的推论冒了出来:
    佟靖兰、贺咏恬、林雪薇、尹治媛、夏之蕙,她们五个人其实是一个人。这样的话,所有的不解之谜都将迎刃而解!当然也包括夏之蕙为什么不能跟他于秋田结婚这个最大的谜团!因为夏之蕙(佟靖兰)认为(注意,只是她‘认为’),她是于秋田的亲爷爷的亲祖母!
    这根本就不可能,别的先不说,假如是这样,那么佟靖兰多大了,她至少一百五六十岁了,而且她也不会那么年轻啊!
    于秋田意识到,之所以出现如此荒诞的念头,说明自己有点走火入魔。一个自诩为比较聪明比较睿智的于老板,按说不该走火入魔啊,要是真的走火入魔了,那说明出现了导致他不得不走火入魔的现实!
    这现实是什么呢?
    于秋田很快就想到了一点:莫名其妙的巧合。
    首先她们长得都一脉相承;
    其次她们最后消失时,年纪都差不多,全都是四五十岁的时候;
    还有,就是身边都有一个年轻的姑娘:贺咏怡有林雪薇;尹治媛有夏之蕙,夏之蕙有赵莹。假如林雪薇是偷着把尹治媛带进重庆的,又假如佟靖兰后来收留了贺咏怡,那么就齐全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于秋田还可以依据他的调查结果,整理出一个以荒诞为基础的“脉络”:
    首先是一百四十多年以前,“杨林道”佟予亭率部仓卒迎击捻军,战败后逃入古熙山中,不料遭遇天灾而葬身于天鸣谷内。只有他的小女儿佟靖兰死里逃生,为当地的山民收养。
    佟靖兰家破人亡孤苦无依,只好嫁给了山区的一个穷郎中,起码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于国箐,一个是于国林。后来丈夫死了,长女于国箐嫁给刘文季,随夫去了湖南,儿子于国林高中进士当了官。
    过了一些年,于国林有了儿子于奉东。然后他在保成州州同的任上死于国事,妻子只好带着于奉东改嫁,并去了山西。佟靖兰无依无靠,难以为生,万般无奈去北京投靠叔父佟予真。她是冒名顶替,假冒的就是下落不明的贺长生之女贺咏恬。后来她便嫁给了白长钧。
    这个时候,佟靖兰应该是五十多岁了,贺咏恬大约在二十岁左右。五十多的人如何能假冒了二十岁的人呢?
    先不管它,先暂定她就是假冒了。
    几十年后,白长钧死了,此时的佟靖兰仍然年轻靓丽。王教授说过,她与白长钧在一起,“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他们是父女关系”。佟靖兰为什么总是不显老呢?这也不去管她,让她先年轻着再说。
    此后,佟靖兰(贺咏恬)继承了白家的万贯家财。她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孤零零地守着那空阔寂寞的白家大院,等着终老于此;二是再次改换身份,开始新的生活。很明显,她不可能选择第一条路。
    这个时候,贺咏恬认的那个干女儿家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她有了新的冒名对象:林雪薇。这就是佟靖兰(林雪薇)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投考湖南湘雅医学院的一个原因所在。
    也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佟靖兰想去寻找她亲生女儿的踪迹。结果她也达到了目的,找到了女儿的后代——刘诗庭一家。并且以雄厚的资财做后盾,多次救助了刘家和那个可怜的小男孩刘恩林。
    佟靖兰为什么没有去寻找于奉东呢?那是由于她早就得到消息说,改嫁后的儿媳妇和孙子都死于“时疫”了。其实就算她派人去找,可能也无法找到,因为幸存的于奉东已经被顾延民收养并改名顾奉东了。
    佟靖兰(林雪薇)与尹文清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以揣测。佟靖兰(林雪薇)不能再生育,仅凭这一点,他们未来婚姻的基础就不会牢固。所以合理的推论应该是尹文清单方面追求佟靖兰(林雪薇),而佟(林)一直在犹豫,这从他们恋爱了几年都没结婚这一事实上可以看出端倪。
    尹文清死于战火后的那个阶段,应该是佟靖兰(林雪薇)一生中最艰难最危险的时期。好在有那个国民党军官谭学衡的鼎力相助,佟靖兰(林雪薇)终于熬了过来。十年之后,大陆江山易主,不知什么原因,佟靖兰(林雪薇)并没有选择去台湾。当时的社会动荡混乱,从而使她有了再次改换身份的可能。
    海外的那个“林雪薇”实际上并不存在。给刘恩林打电话的人,其实就是佟靖兰。
    “林雪薇”消失以后不久,出现了已经死去多年的尹治媛;“尹治媛”消失后,出现了早已葬身于唐南地震的夏之蕙。
    佟靖兰为什么要费尽苦心一遍又一遍的改换身份呢?显然是因为她身上存在着奇特的生理现象。那就是她不光能长命一百六十岁,而且一直青春不老。她如果不想使自己成为人类的另类和世人称奇的怪物,就只有这么做。
    可是,假如佟靖兰真的长生不老,她还是人吗?她不成了神仙了吗?
    这个世界上有神仙吗?
    第32章
    
    于秋田苦笑。他终于明白了,这样完全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莫名其妙的牵强附会,违反常识的推理判断,比玄幻还要荒诞的遐想演绎,这都是真正的走火入魔的标志。亏你于秋田还受到过高等教育,怎么满脑子算卦跳神的那一套封建迷信。简直是糊涂透顶啊你!
    世界上哪有长生不老的人,这个连幼儿园四五岁的孩子都明白的真理,难道你于秋田还搞不清楚?
    荒唐加荒诞,思维混乱加神经错乱,这就是那个自命不凡的于秋田!
    不过还好,于秋田暗自庆幸,总算误入歧途还不远,沉溺虚幻还不深,好容易挣脱出来了。再那样胡思乱想下去,自己肯定会得神经病。或者说得好听一点,自己的正常思维会“崩溃”掉。那样岂不是太危险,太可怕了!
    奇怪的是,一旦感到自己警醒过来了,明白过来了,面前那些纠缠他几年的所谓“不解之谜”,一下子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首先,夏之蕙就是夏之蕙,一个聪明绝顶的唐山地震幸存女孩。尹治媛就是尹治媛,一个出身贫寒,经历坎坷的中学教师。尹治媛教过夏之蕙,因为她长得有点象自己,而且乖巧可人,所以就格外喜欢她,处处帮助她照顾她。仅此而已。
    看林雪薇长的象尹治媛,则完全是于秋田自己的下意识感觉。本来照相时就会产生一些失真现象,加上七八十年前的相机质量差,照出来清晰度不够,所以谁跟谁象不象,先入为主的感觉占了很大成分。因此可以说,从贺咏恬、林雪薇到尹治媛、夏之蕙,她们只是很凑巧地有些相似而已。你要是说她们根本就不象,肯定也能找出证据来。
    林雪薇让刘恩林来救助于秋田,大概就是为了积德行善。老年女人脑子里有点迷信意识不足为奇。虽然林雪薇根本不认识于秋田,但是她跟王韶志很熟,也许知道于秋田跟王韶志的外甥女谈过恋爱,老太太听说于秋田危在旦夕,脑子一热,跟那个象自己儿子一样的刘恩林说,你去看看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于秋田跟刘恩林可能是远亲,也可能不是。因为不能排除那个刘氏家谱在捕风捉影地造假(那上面说于国林死后被追赠知府,就是典型的造谣),故意找了一个于国林的故事安到于国箐的说明上。于国林的事迹史志上有记载,找出来不会很困难。这样说来,于国箐可能跟于国林毫无关系。
    想到这里,于秋田甚至对自己的祖爷爷是不是那个“州同”都产生了怀疑。那也许是同名同姓,也许于奉东的父亲根本就不叫于国林,也许一度落魄潦倒的于奉东为了让人们看得起他,把自己本是平民的父亲硬说成是死于国事的“于州同”呢。
    于国林的母亲碰巧姓佟,却跟佟靖兰毫无关系。且不说佟靖兰到底是死是活也没闹清,单凭中国人口基数如此之大的现实,佟姓虽然不是大姓,可在全国说来,那姓佟的也不止成千上万,怎么能证明“佟氏”就一定是佟靖兰?
    夏之蕙根本不知道于奉东是谁。那天在济南于秋田母亲家里看相册时,她恰巧身体略感不适,这更没有什么奇怪。
    夏之蕙从来没说过她不想跟于秋田结婚了。就在她去加拿大之前,还曾经非常认真地跟他商量婚礼的细节呢。她跟赵莹说的那些话,不一定是认真的,也许只是开个玩笑。
    夏之蕙一个人出海去玩也没什么可疑之处。她性格比较内向,喜欢独往独来。在乐丘呆了这么多年,她也没交多少朋友,下了班的多数时间都是自己呆在家里。她可能对海上的风险估计不足,加上不会游泳,因此才出现了那个意外。当地的警察局就是这么说的,他们处理此类海难事故应该很有经验了。
    还有,于秋田在刚开始调查夏之蕙的时候,表现还是很理智的。只是后来出现了尹治媛、林雪薇甚至贺咏恬都跟夏之蕙长象相似这样的一个巧合,才使他如堕五里雾中,从而迷失了正确的方向,在假象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仔细回想一下,他那段时间遇上的巧合确实多了一点。其实“巧合”这个东西出现的概率是随机的,有时多一些,有时少一些,有些巧合甚至让人感到匪夷所思,这都没有什么不正常。于秋田以前看书时看到过二战时一个很巧合的战例:纳粹德国的潜艇击中了美国的一艘运输舰,艇员们高兴极了,把潜水艇浮出水面庆祝胜利。不想运输舰上燃烧的大火引爆了弹药舱,弹药爆炸把舰上运的一辆坦克炸上了天,那坦克掉下来的时候正好砸到了德军的潜艇上,一下就把潜艇砸成了两半……。
    这样说来,贺咏恬她们几个人长的相似还不算特别的巧合,要是于秋田周围有更多的人,比如赵莹啊、小李啊长的都像夏之蕙,那才是有些奇特的巧合呢。
    所有的荒诞和不可思议的联想,都是因为他实在放不下夏之蕙。
    于秋田长叹一声,他知道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他下定决心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把自己此前搜集到的一切资料,包括那个从燕京发给“余秋夫”的传真一起,全部销毁了。他要强迫自己忘掉从佟靖兰到尹治媛这些带给他无穷烦恼的“历史人物”,他要强迫自己的思维返回到两三年之前的正常状态。
    还有一件事,他也应该下决断了。他要离开赵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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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2-05 22:26:03  更:2022-02-09 21:3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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