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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传统武侠小说【双刺传奇】(原创)连载[第6页]

作者:于坤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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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继续

    次日巳时末,俊奇和玉凤换了便装,和袁祥等人打了招呼,便前往吴宅赴宴。这玄武门外是朝臣的聚居处,因朝廷中央六部都设在正阳门内,宣武门外离正阳门不远,加之景致不错,为便于上朝和办公,所以很多朝臣都寓居在此。因吴宅离镖局不远,所以俊奇和玉凤徒步前往。
    二人找到吴宅,对门卫打了招呼,门卫便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从里面带出出一人,正是那位张侍官,两下见了礼,张侍官把二人领了进去。
    刚进二门,身着便装的吴承训便从里面迎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吴承训的妻子郑氏和女儿吴锦云,两下便见了礼。
    俊奇拱手一揖道:“小民无能,与内人承蒙吴大人盛情相邀,深表惭愧。”
    吴承训略一拱手,笑道:“丁老弟过谦了,能有你们这对侠侣驾临赏光,实在幸会。”说罢,便给二人介绍郑氏和吴锦云,于是二人又分别与郑氏和吴锦云见了礼。
    俊奇刚刚听吴承训称自己为老弟,心里一动,又听他称吴锦云为小女,更落实了自己先前的判断,借施礼之时又正面打量了一下吴锦云,见她虽是淡妆便服,但姿容俊丽,不逊玉凤,不禁窃喜。而玉凤听吴承训称吴锦云为小女时,则略显尴尬,因先前她误以为吴锦云是吴承训的小妾而称其为夫人,所以此时与郑氏见礼时叫了声夫人,而对吴锦云则迟疑了一下没有称呼,只是道了个万福。吴锦云玲珑剔透,哪能看不出来,含笑还了个福,叫了声“师傅”。把玉凤弄得越发尴尬,不知所措。
    吴承训一笑,对玉凤说:“小女素好武艺,那天她见唐小姐身手不凡,很是佩服,早有求教之意,我看你俩岁数相仿,不妨以姐妹互称,岂不方便。”吴锦云抿嘴一笑,对玉凤说:“论岁数我比唐小姐大一岁,要这么着,那我就占个便宜吧。”说罢又对玉凤道了个福,叫了声“妹妹”。玉凤忙还了个福,叫了声“姐姐”,几人都笑了。此时俊奇忽然记起杨瞎子曾对他说过的话:“你这两房妻室亲如姐妹。”玉凤心里纳闷:“看这吴小姐的装扮明显是已婚之妇,怎么还住在娘家?若是招婿,怎不见她丈夫呢?”郑氏四旬开外,风韵犹存,含笑凝眸,不住地打量着俊奇和玉凤。
    几人进了堂屋,分宾主落了座,仆人随后上了茶点。吴承训先是夸赞了一番俊奇、玉凤那天在擂台上的英武,随后把因何为几位日本武士设擂的缘由说了一番,俊奇、玉凤这才明白。
    吴承训说:“不瞒老弟,起先我以为开擂后必然有能人上擂,把这伙倭人痛殴一番,不料开擂两天,上擂的都被倭人击败,实在令人气恼。你知道,设擂一事是由我发起,结果事与愿违,反倒给倭人长了威风,这让我的脸面往哪儿搁?无奈便在五军营中挑选了几名好手,让他们在开擂第三天换上便装,以民间武师的身份上擂与倭人较技,虽说场面上占了些便宜,但最后还是输给了倭人。”
    俊奇“哦”了一声,和玉凤对视了一下,对吴承训说:“难怪开擂第三天上擂的那几位打得不错,原来是五军营的高手,最后上的那位估计是轻敌了,输得实在可惜。”
    吴承训说:“是啊,这些倭人的确非易与之辈,尤其是地面擒拿的招式十分奇巧,难怪敢来京城挑衅。”
    他呷了口茶继续说:“那天回去,我又挑了几名好手,准备和倭人决一死战,不料这最后一天的场子让你夫妻二人给包了,把倭人打得落花流水,真是痛快!解气!我看这京城武林,你夫妻二人堪称个中翘楚。”
    俊奇忙说:“大人过奖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偌大的京城,武艺比我二人好的大有人在,只是不愿露面而已。”
    “这话我也明白,有本事不露面的人肯定有,但又有一说叫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紧要关头当挺身而出,为国效力,否则空有一身绝艺又有何用?不是我高看老弟,依我的阅历,京城内能有你夫妻这等武艺的实在难找,而老弟身上更有着一般武夫不具的儒雅气度,尤为难得。”
    俊奇听了略笑了笑,眼神一撇一旁的吴锦云,见她正脉脉含情地望着自己,心中不免一阵荡漾。
    随后吴承训又问起镖局的事务,俊奇一一作答。
    吴承训说:“这走镖的行当我也略知一二,虽说是自在一些,但免不了要和江湖绿林打交道,弄不好便会刀兵相见,这剪镖劫财的事儿估计老弟你也遇到过吧。”
    俊奇一笑,说:“行走江湖,此事难免,小民遇过多次,所幸还未有闪失。”
    吴承训说:“恕我直言,这江湖绿林尽是些杀人越货、亡命不法之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望老弟务必小心行事,切勿逞强好胜,必要时宁可舍财保命,须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谢大人教诲,小民谨记在心。”
    吴承训点点头,问道:“老弟使什么兵器?”
    “小民惯使双刺。”
    “双刺?是峨眉刺吗?”
    “差不多,但仅使一头,像判官笔。”俊奇用手比划了一下长短。
    “哦,明白了,一寸短,一寸险,看来老弟的确是高手了。”
    吴承训又问玉凤:“那唐小姐用什么兵器?”
    玉凤答道:“民女用的是剑。”
    “哦,听说华山派剑法高超,看来不假。”
    玉凤微微一笑,看了一眼俊奇。
    吴锦云接话道:“妹妹,我也喜欢用剑,吃完饭你可要指点我一下。”
    玉凤便应了一声。
    这时,仆人禀告说午宴已经备好,吴承训便命上席。于是在堂屋内摆了一桌酒席,荤素相间,十分丰盛。大家依次入席,推杯换盏,吃喝叙谈起来。
    正文继续

    起先玉凤见吴锦云姿容比自己不差,不免微微起了些争妍斗艳之意,偶见吴锦云看俊奇的神色,心里一动,又偷眼观察俊奇看吴锦云的神色,似乎在若有若无之间,不禁生疑,但转念一想:“人家是将门闺秀,与我们又有何干?遇到这等姿色的女人,丈夫多看两眼也不足为奇。”又见吴锦云对自己多有亲近之意,便把这点疑心收了收,但刚才的那点疑惑却一直无解,瞅空便问吴锦云:“姐姐,你夫君可是外出了?”吴锦云听了神色一顿,微微一笑说:“等吃完饭,到我屋里再和妹妹说吧。”玉凤顿有所悟,后悔自己说话冒失。
    吃喝了一阵儿,因吴锦云和玉凤喝酒不多,便为二人上了饭。饭罢,吴锦云对玉凤说:“妹妹,让他们吃着,到我屋里坐会儿吧。”玉凤应了一声,二人便和在座的打了招呼,离席去了吴锦云的西厢房。
    郑氏陪坐了一会儿,也离席回了西间。
    此时吴承训酒已微醺,他放下酒杯,对俊奇说:“老弟,那天你我见面,寥寥数语,我便知你为清高侠隐之流,小女锦云也在台上,想必你也看到了,她对你也有倾慕之意,可是……”说到这,他叹了口气。
    俊奇听了暗喜,心想终于进入正题了,便问:“大人可有什么难事儿?”
    吴承训说:“不瞒你说,小女锦云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六年前,我让她嫁给了营里的一个校尉,名叫张镰,此人相貌英俊,年轻有为,其父是三千营的一位将官。张镰待锦云不错,一年后,锦云为他生了个女儿。前年(嘉靖三十七年)秋季,因江浙一带倭寇横行,官军兵力不济,四处抽调人马前往清剿,张镰自告奋勇,也被调往江浙,在参将戚继光麾下听命。”
    吴承训说到这,俊奇忽听西间门“吱”地响了一声,偏头一看,门开了条缝,之后便再无声息,心想一定是吴夫人在门后偷听。他不动声色,继续听吴承训说下去:“因浙江总督胡宗宪诱捕了倭寇首领王直,王直的义子王滶,率部下盘踞舟山岑港一带对抗官军,胡宗宪命戚继光、俞大猷率兵前往清剿,但岑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倭寇居高临下,据险死守,故久攻不下。于是朝廷下诏将戚继光、俞大猷革职留用,胡宗宪作督察,限期一月内荡平岑港,否则问罪。戚继光、俞大猷率部下冒死强攻,官兵死伤大半,张镰在强攻时也被射死,身中七箭。最后总算攻下了岑港,斩首倭寇百余人,残余的逃至柯梅岭。岑港一战,官军死伤三千多人,而倭寇死伤尚不足千人。”说到这,吴承训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俊奇一时语塞,不由想起孙道长对他的预言,惊服之余又有些压抑。
    吴承训继续说:“张镰一死,锦云就成了寡妇,因她尚在盛年,又没给张家生个孙子,所以守丧半年,夫家便让她母女回娘家择夫再嫁。锦云有貌有才,不仅会些武艺,又通晓诗文书画,坊间素来有些清名,所以她回来后,便有人上门说亲。虽说是丧夫再醮,但我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要给她找个妥实的人,一般的碌碌之辈和那些三妻四妾的富家子弟,我看不上眼,她也不愿意,所以一直没有着落。那天老弟在擂台上连胜三阵,大败倭人,她对你是一见倾心,我也看的出来,回来她就跟我说了她的心思,说想嫁给你作妾。我和她娘合计了一下,也觉得你很合适,但不知你意下如何?”
    俊奇听了,忽然想起先前玉凤向他求婚时说的话,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便说:“大人如此抬爱,小民感激万分,令爱貌美出众,兰心蕙质,小民实在是求之不得,只是我身微财薄,又已为人之夫,她若嫁给我,岂不是要受委屈?”
    “哎,老弟何出此言,你既是个举人,不事税赋,谈何身微?你打擂赢了三百六十两赏银,令阃也得了百两,仅这些也算个富户了,谈何财薄?”
    俊奇讪然一笑。
    吴承训接着说:“只要你愿意,那就一切好说,吴某非但不要聘礼,反当厚送陪嫁,并就近典一宅院,供你夫妻三人居住,如何?只是女人善妒,令阃那边儿,恐怕还须你周旋一番。”
    俊奇心里一喜,说:“既是如此,那小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至于内人,我知她性情,非抖酸吃醋之流,我又看她与令爱颇为相契,她这边儿想必不难,只是还须和她沟通一下。另外这嫁娶之事,我还须回乡禀告父母,之后择日成礼方可。”
    吴承训说:“如此甚好,那我就修书一封,你回沧州时顺便捎给你父母,回头我带锦云随你一起回沧州完婚。”
    “好,那就多谢吴大人了。”
    吴承训便命上饭。
    二人吃过饭,吴承训到书案上研墨润笔,写了封信。
    信中写道:“方贤兄惠鉴。近有倭人数名以比武之名来京挑衅,弟于天坛为其设擂四日,冀望有能者上擂,挫其骄蛮,振我士气,不意倭人勇悍,罕有其匹。末一日,令郎夫妻联袂上擂,神勇绝伦,大败倭人,使我军民士气为之大振,弟之初衷亦免遭愧辱矣。弟有一女,名锦云,生于丙申,蕙心丽质,亦通武艺,其夫为五军营校尉,前年秋赴江浙剿倭,岑港一战,不幸殒命,小女遂成寡妇,至今尚未再醮。令郎擂台英武,小女一见倾心,余亦深许。弟观令郎品貌绝俗,允文允武,诚人中难得之祥麟也,其妻亦红粉豪杰,与小女颇为相契,故愿将小女许与令郎,以成其娥英并事之佳话,望方贤兄成全是幸。弟吴承训顿首。年月日。”
    信的译文是:“方贤兄你好。近日有几名日本武士来京城比武挑衅,我为他们在天坛设擂四天,希望有能人上擂击败他们,挫其锐气,振我国威,不料日本武士勇猛善战,几乎没有对手。最后一天,令郎(俊奇)夫妻联袂上擂,以高超的武艺击败了日本武士,使我军民士气为之大振,我当初设擂的初衷也得以成全,没有遭受羞辱。我有一个女儿,叫吴锦云,她生于丙申年,秀外慧中,也通晓武艺,她前夫是五军营的一名校尉,前年秋天去江浙参与剿倭,在岑港一战中不幸阵亡,她便成了寡妇,至今没有再嫁。看到令郎在擂台上的出色表现,她非常倾慕,我也是这样。我看令郎品貌出众,文武兼备,实在是非常难得的人物,他妻子(玉凤)也堪称女中豪杰,与小女很投缘,所以我愿意把小女许配给令郎,以成全娥英并事(出自远古典故,娥英即娥皇和女英,二人都是尧的女儿,都嫁给了舜,夫唱妇随,帮助舜成就了帝业)的佳话,希望方贤兄能够答应这个婚事。”
    吴承训把信笺用信封封了,交给俊奇说:“老弟从沧州回来,速来告诉我一声,我就在京城附近为你们夫妻三人典个宅院,待收拾停当,我带锦云、内人随你一起回沧州,为你俩完婚。”
    再说另一头。刚才吴锦云和玉凤进了吴锦云的厢房,见厅里面布置得很是雅致:对门西墙上挂着一幅沈周的山水立轴;靠东窗的红木书案上摆放着各种文房之物;西墙博古架上摆放着一些古玩器皿,炉鼎内沉速袅袅,幽香袭人;博古架旁有一架琴床,上面放着一张落霞式七弦古琴;屋中央有一张红木雕花圆桌,桌旁围着几个套着锦布的木墩;东窗靠门一侧挂着吴锦云手书的一幅行草立轴,是苏东坡的那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落款是:“庚申暮春望日,锦云书。”书法端雅流美,颇有赵孟頫的笔意,只是笔力怯了些。
    玉凤说:“姐姐果然是大家闺秀,屋子布置得不同流俗。”
    吴锦云一笑:“妹妹取笑了。”
    二人落座后,有丫鬟给上了茶。
    吴锦云说:“妹妹,刚才你问我夫君在哪儿,在席上我不好答复你,现在说吧,他已经阵亡了。”
    “阵亡了?”
    见玉凤有些惊诧,吴锦云便把她的婚姻以及丈夫阵亡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说完,抹了一下眼角的泪,叹了口气。
    玉凤听了顿起怜悯之心,便说:“以姐姐这等相貌,又是将门闺秀,就算是丧夫再嫁,还怕找不到个好夫君?”
    吴锦云说:“话虽这么说,可姐姐的心气儿也不低,一般的鄙俗之辈我看不上眼,那些富家子弟,三妻四妾的,我也不愿意,所以一直没有着落。哎,这就是命啊。”接着又说:“我真羡慕妹妹找了这么个好夫君,品貌这么般配,又都有这么好的武艺,一起行走江湖,真是神仙伴侣。”
    玉凤听了,刚才的怜悯之心顿时又添了一丝警觉,看来这位吴小姐果真对俊哥有意思,便微微一笑说:“姐姐,这走镖江湖,看着是挺自在,但江湖险恶,若非亲身经历,局外人实在难以想见。”
    吴锦云说:“纵然是江湖险恶,但两情相悦,夫妻同心,这些难处又算得了什么。”
    玉凤心想是这个理儿,一时无词,便呷了口茶。
    吴锦云说:“妹妹,我想问问你和丁兄是怎么认识的,也是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玉凤说:“我和他可不是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嗯?那是怎么认识的?”
    玉凤嗫嚅了一下,说:“姐姐非要知道吗?”
    “妹妹这就见外了,刚才妹妹问的话我说了,我这回问妹妹,妹妹怎么就搪塞起来了?”
    玉凤无奈,只好把和俊奇怎么认识的经过说了一通。
    吴锦云神情专注地听着,在听到玉凤向俊奇求婚一节时,她大为惊讶:“哎哟,妹妹,想不到你是这样向丁兄求的婚,我可真佩服你,要是换了我,可没这个勇气。”
    玉凤说:“这有什么,这样的男人要是错过了,那我可要后悔一辈子。”说吧心里暗暗得意:“我们可是经历过刀光剑影的患难夫妻,你就死心吧。”
    吴锦云一笑,说:“可不是嘛,这要真是错过了,我都替妹妹惋惜。”她接着问:“那后来呢?”
    玉凤只好又把成婚的经过大略说了说。
    听玉凤说完,吴锦云不无感慨地说:“妹妹和丁兄可真是天作之合,真让人羡慕,那我就祝你俩白头偕老了。”
    “谢谢姐姐。”
    随后,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武术。
    吴锦云说:“妹妹,我先前跟家父学过一套剑法,现在我练练,你给指点一下好吗?”
    “好。”
    吴锦云便进了里屋,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把剑,她把剑递给玉凤说:“妹妹先看看这把剑怎么样。”
    玉凤接过一看,外面剑鞘上镶着金色云纹和凤凰,十分华美,黑色剑柄,没有剑穗,金色剑格上雕着云状花纹。玉凤把剑抽出,见寒光逼人,剑身微微透出一丝紫气。她目光上下一扫剑身,发现靠近剑格处刻着两个篆字,她不认识,便问:“姐姐,这两个字你认识吗?”
    “这两个字是紫霞。”
    “哦,那么说是紫霞剑了,我以前听师父说过这种剑。”玉凤左手在剑身上弹了弹,剑身微颤,声似龙吟,右手又持剑抖了抖,感觉比自己那把七星剑还顺手,便赞了声“好剑。”“姐姐,这剑是哪来的?”
    “是家父特地找人为我定做的。”
    “那一定是个好价钱了,那姐姐就练练吧。”便把剑交给吴锦云。
    二人到了院中,吴锦云持剑站定,便练了起来,点、刺、撩、劈、抹、截、提、崩、搅、压、抽、带,颇有功底。玉凤暗暗佩服:“不愧是将门闺秀,很有些功夫。”
    这趟剑不长,三十个招式很快练完,吴锦云收式后反握剑把,含笑对玉凤一抱拳:“献丑了。”
    玉凤也含笑说:“姐姐练得不错,只是身步迟滞了一些,还须多下些基本功夫。”
    吴锦云应了一声说:“多谢指点,妹妹可否也练练让我见识见识?”
    “好。”
    吴锦云便把剑交给玉凤。
    玉凤站定稍一凝神,便练起了那套九绝莲花剑。但见招式凌厉,身灵步活,剑光所至,破风声连连,透着一股杀气,站在一旁的吴锦云不由倒退了两步。
    待玉凤练完,吴锦云赞道:“妹妹好剑法,我算拜定你这个师傅了!”说罢拱手齐胸,深深一躬,玉凤忙还了礼。
    这时,旁边也传来叫好声,吴承训和俊奇从堂屋走了出来,郑氏也跟在后面。
    吴承训说:“唐小姐剑法高超,吴某佩服!早听说华山派剑法独步武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锦云哪,你要多向唐小姐请教才是,她可是难得的高手。”
    吴锦云笑着说:“那是当然。”又对玉凤说:“妹妹,那我就先学这套剑法了,你看我得花多长时间才能学会?”
    玉凤把剑还给吴锦云,说:“学会很快,学精就难了,姐姐虽然功底不错,但至少也得三个月。”
    吴锦云说:“要学肯定要学好,那就相烦妹妹每天下午来教我好吗?另外我和你学艺可不能少了你的费用,你要多少就说吧。”
    玉凤笑而不答,望着俊奇。
    俊奇便对吴锦云说:“费用好说,今日叨扰已久,就不耽搁了,我和内人近日有事须回沧州,待回来后再教吴小姐吧。”
    吴锦云听了这话,扭头看了吴承训一眼,吴承训只是微微笑着。
    随后,俊奇和玉凤告辞,吴氏一家把二人送出门外。
    正文继续

    在回去的路上,玉凤问俊奇:“俊哥,你回沧州干什么?”
    “咱们离家日子不短了,该回去看看了。”
    玉凤满腹狐疑:“你和吴大人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吴大人和我相谈甚欢,彼此聊了些家事儿,你和吴小姐不也聊得挺好吗?”
    玉凤顿了顿,话里有话地说:“那个吴小姐是不是长得很俊啊?”
    “再俊也没你长得俊。”
    玉凤哼了一声:“在席上你和那个吴小姐眉来眼去的,你当我没看见?”
    俊奇不禁一笑,心想这女人不妒可就不是女人了。
    “笑什么,这下认了吧。”
    俊奇心里便有了主意。
    晚上,俊奇在床上先用尽解数把玉凤伺候了一番,待她情酣意畅,便在被窝里搂着她抚慰了一会儿,然后说:“玉凤,和你说个事儿?”
    “嗯,什么事儿?”
    “今天在吴大人家,他对我说了吴锦云的事儿,说她原来的男人前年在江浙剿倭时阵亡了,想让我娶她作二房。”
    玉凤一听,“嗯”了一声睁大了眼睛:“那你怎么答复的?”
    俊奇嗫嚅了一下说:“吴大人说,那天咱们在天坛打擂,吴锦云也在看台上,回去就跟他说想嫁给我作妾。”
    玉凤惊问:“真的?”
    “真的,吴大人亲口说的。”
    “又说我若娶了吴锦云,他非但不要聘礼,还要多陪送嫁妆,另外还就近给咱们典个宅院住。我寻思着,既然人家如此抬爱,这吴锦云和你也谈得来,就答应下来。”
    玉凤遂沉默不语,心想:“看来这事儿自己是拦不住了,若是硬不答应,非但无益,反伤了夫妻情分,再说自己求婚时,不是也说过宁愿作妾吗?若不答应,岂不是显得自己心眼儿太窄了?那吴锦云也挺可怜的,和自己又对脾气,不如作个顺水人情吧。”便说:“那白天在他家,你怎么不跟我提这事儿?”
    “哎,不就是担心你吃醋不愿意嘛,弄得大家都难堪,我想先回来和你沟通一下。”
    “哼,我吃醋?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男人纳妾?只怕你纳了妾,忘了妻。”
    俊奇吻了一下玉凤,抚弄着她的脸颊说:“玉凤,你我是经历过刀光剑影的患难夫妻,这吴锦云虽说是将门闺秀,也不可能和你相提并论,虽说她比你大一岁,但在家里你是大,她是小,你在先,她在后。”
    玉凤哼了一声:“你明白这个就好。”
    俊奇顿了一下说:“至于这房事儿嘛,你也用不着顾虑,我还能冷落你吗?”
    玉凤哼了一声,然后问:“那你回沧州是不是也为这事儿?”
    “嗯,这毕竟不是个小事儿,我得跟咱爹娘说一声,让家里准备一下。吴大人让我回来马上告诉他,他就在京城给咱们典个宅院,等把宅子收拾好,就带吴锦云和我一起回沧州完婚。等这事儿忙完了,你再教她吧。”
    “看把你急的,哎,那个小寡妇比我长得好是吧?”
    “还是你好看。”
    “嗯,说正经的。”
    “你和她相貌各有优长,不相上下。”
    “怎么个不相上下?”
    “你们女人可真能啰嗦。你俩的眼睛都是丹凤眼,可你的眼尾稍上扬,眼神透着些英武,她的眼尾略平,眼神柔和些,另外她眉毛比你稍细些。”
    玉凤一笑:“你看得这么仔细?还有呢?”
    “生过孩子的女人和没生孩子的女人,这身子看着有点儿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她身子看着比你圆润些,显得更有女人味儿。”
    玉凤哼了一声,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我有个事儿要问你,你可要跟我说实话。”
    “什么事儿?”
    “就是杨瞎子给你算命的事儿,袁大哥提过一回,咱娘也提过一回,中间都被你打断了,我看这里头你肯定有事儿瞒着我。先前那个场合我不好追着问你,现在我要问个明白,你到底为啥要打断他们?”
    俊奇一笑:“玉凤,事到现在,我也没必要再瞒你了,你猜那杨瞎子说什么?”
    “说什么?”
    “他说我是两房妻室的命,大房是个姑娘,二房是个寡妇,二人相处融洽,亲如姊妹。”
    “真的?”
    “真的,先前我瞒着你,是担心你们女人心眼儿小,把好事儿弄黄了,现在好了,事儿都应验了,我就不瞒你了。”
    玉凤盯了俊奇一会儿,嗤地一笑:“你真能瞎编,看我现在追着问你,你就编出这个瞎话儿来哄我,反正杨瞎子死了没处对质去,只怕你以后再弄出个三房四房来。”
    “你怎么就不信?这事儿我跟咱娘也说了,等回家你问她吧。另外这事儿不仅杨瞎子说过,那孙道长也说过,他比杨瞎子厉害多了,说得细。”
    “那他怎么说?”
    于是俊奇把孙道长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通。
    玉凤听罢便笑,娇躯乱颤。
    “不信是吧,等见了孙道长,你问他好了。”
    “好,等见了面我一定得问问他,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崂山?”
    “不好说,等押镖的时候顺便去吧。”
    俊奇说罢,便搂住玉凤激吻抚弄了一会儿,然后翻身而上,再次奔腾起来。


    第十一章 再度花烛

    次日一早,俊奇和袁祥告了假,同玉凤一起回了沧州。
    二人到了家,向丁氏夫妻请了安,寒暄过后,便说了在京城打擂以及去吴家赴宴的事儿。老两口听了又惊又喜,心想还真叫杨瞎子和孙老道说着了。
    听俊奇说完,徐氏便问:“那个吴小姐是不是长得很俊呐?”俊奇讪笑了一下说:“是很俊。”“我估摸着嘛,要是长得不俊你还能愿意?”这桩亲事对老两口而言当然没什么不愿意的,只是顾虑到玉凤这边。
    徐氏看了看玉凤,正要说话,玉凤却先开了口:“娘,媳妇儿有个事儿要问问您,您可千万别怪罪媳妇儿。”
    “玉凤,有啥事儿你就直说吧,娘可不怪你。”
    “娘,就是先前杨瞎子给俊哥算命的事儿,俊哥前两天跟我说,那杨瞎子说他是两房妻室的命,大房是个姑娘,二房是个寡妇,他说这事儿您也知道,可是真的?”
    “玉凤啊,娘怎么不知道,他找杨瞎子算命回来就跟我说了,杨瞎子说他有两房妻室的话,他也说了,可这没影儿的事儿谁知道是真是假啊?再说娘若是跟你说了这事儿,你听了心里能舒坦吗?你可千万别怪娘瞒着你。”
    玉凤听了心里踏实下来,便说:“娘,媳妇儿哪能怪罪您,媳妇儿的心眼儿还没那么小。先前就是娘说过俊哥会娶二房,我也要嫁给他。我当初向俊哥求婚时不是说过嘛,即使他成了婚也愿意给他作妾,难道只许我作妾,就不许别人作妾?再说我和那个吴小姐挺合脾气的,俊哥娶了她,我还能有个姐姐。”
    “哎哟玉凤,你可真是个好媳妇儿哟。”徐氏说罢抹了一下眼角,对俊奇说:“你小子可真有福气,摊上这么个好媳妇儿,要是换了个人儿,知道你纳妾,你就等着招架吧。我可把话说到前头,你若纳了妾,不管她是个大家闺秀,还是个小家碧玉,事儿就多了。玉凤可是你的结发之妻,对你是情深义重,可不许你辜负了她,要是你纳了妾,忘了妻,你可得掂量着。”
    俊奇和玉凤相视一笑。
    玉凤说:“娘,俊哥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和我说过,我俩是经历过刀光剑影的患难夫妻,那个吴小姐虽说是将门闺秀,也不可能和我相提并论,在家里我是大,她是小。再说了,那杨瞎子不是说过他的两房妻室亲如姊妹嘛,我看这错不了,您就放心吧。”
    “玉凤啊,你可真会宽慰人儿,但愿能像你说的这样吧。”
    俊奇掏出吴承训的信交给丁方贤,说:“爹,这是吴大人给您写的信,您看一下。”
    丁方贤拆了信看罢,微微一笑,对俊奇说:“看来这位吴大人也非一般衮衮诸公,他在京城为倭人设擂不无复仇之意,你和玉凤打败倭人等于帮了他的忙,信上对你和玉凤多有溢美之词,看来他是真心实意想把女儿给你。”又问:“吴大人有多大岁数?哪里人氏?”
    俊奇答道:“听他说比爹小几岁,他原籍是保定府顺平县,还说爹应该算是他的父母官儿呢。”
    丁方贤笑了笑,徐氏也笑道:“这话倒不假。”
    俊奇接着说:“吴大人说,等我一回去,他就在京城附近为我们三人典个宅院,等宅子收拾好,就带他女儿和我一起来沧州完婚。另外他特别嘱咐我不要聘礼。”
    徐氏说:“你小子可真有福气,人家不但把闺女给了你,还破费大把银子给你典宅子,看来人家真把闺女这辈子托付你了,你可得仔细着。至于这聘礼嘛,咱哪能少了人家的,毕竟人家就这一个闺女,她的陪嫁咱家倒是不需要,她又不在这儿常住。哎,只是你们要在京城安了家,可就懒得回来了。”
    玉凤立即接话道:“娘,这个您就放心吧,京城离这儿不算远,我们会经常回来看您,就是俊哥忙着不回来,媳妇儿也会回来。”
    徐氏笑道:“你真是个孝顺媳妇儿,有你这句话儿,娘也知足了。等明年你有了身孕,可一定得回来让娘守着。”
    玉凤应了一声,含笑看了俊奇一眼。
    “玉凤,这个吴小姐不是还生了个丫头吗?今年多大了?”
    “今年五岁了。”
    “长得俊吗?”
    “还没见过,在她家那会儿,她娘说是在丫鬟屋里,没让出来,估计差不了。”
    “哦,等她娘过了门,这丫头不是应该管你叫大娘吗?”
    几人便笑起来。
    俊奇和玉凤在家住了两天,期间到同盛镖局看了看,两天后便返程回京。临走前,丁方贤给吴承训写了封回信,让俊奇捎回。
    回到京城的次日申时,俊奇和玉凤再次来到吴宅。张侍官带他们进了二门,见吴承训、郑氏和吴锦云都迎了出来。两下见礼后,吴锦云含笑对玉凤说:“妹妹,到我屋里坐会儿吧。”玉凤应了一声,二人就一起进了吴锦云的西厢房,俊奇、吴承训和郑氏则进了堂屋。
    吴锦云和玉凤落了座,寒暄了几句后,玉凤便说:“我问姐姐点儿事,俊哥上次回去跟我说,姐姐跟令尊说想要给他作妾是吗?”
    吴锦云顿显忸怩,说:“妹妹,我是说过这话,丁兄都跟你说了吗?”
    “嗯,俊哥把姐姐的事儿都跟我说了。”
    吴锦云期待又不无担心地问:“那妹妹是怎么想的?”
    “既然姐姐这么喜欢他,他也喜欢姐姐,那我还说什么呢?只是姐姐是大家闺秀,而他是一介布衣,你给他作妾岂不是要受委屈?”
    吴锦云听了欣喜,笑着说:“妹妹怕不是取笑我吧,丁兄虽是一介布衣,却是个难得的好汉,若能给他作妾,即便是布衣粗疏,我也心甘情愿,哪儿是受了委屈?我可不把自己当什么大家闺秀。”
    玉凤心里一震:“看来这吴锦云对俊哥真是死心塌地,得亏自己捷足先登。”便含笑说:“那我就恭喜姐姐了。”
    吴锦云遂起身对玉凤深深作了个万福,说:“多谢妹妹成全。”
    玉凤也起身还了一福。
    二人重新落座,丫鬟上了茶。
    吴锦云说:“妹妹,我上次在天坛见了妹妹和丁兄,不知怎么着,感觉特别投缘儿,不怕妹妹笑话,我的魂儿当时就让丁兄给勾住了,像妹妹先前说的那样,这样的男人要是错过了,可真要后悔一辈子。从天坛回来,我就跟爹说要嫁给他作妾。我爹其实对丁兄也很中意,他和我娘商议了一下,就把你俩请来了,他想先问问丁兄的意思。我把妹妹拉到这屋来,也没敢对妹妹提这事儿,只怕妹妹不愿意,想不到妹妹真是个有心胸的女人。”说罢,低头抹了一下眼角,顿了顿继续说:“妹妹和丁兄这次回沧州,跟他爹娘说了这事儿了吗?”
    “嗯,说了。”
    “他们怎么看?”
    “他爹娘倒是不反对,只是……”玉凤迟疑了一下。
    “妹妹尽管直说。”
    “他娘说,他若是纳了妾,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家里事儿就多了,只怕他纳了妾,忘了妻。”玉凤说罢盯着吴锦云。
    吴锦云一笑:“妹妹,这点儿我明白,尽管我比妹妹大一岁,但在家里妹妹是大,我是小,妹妹在前,我在后。再说妹妹对丁兄情深义重,一起行走江湖,经历过刀光剑影,这点儿我哪能和妹妹相比?我可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绝不会在妹妹面前装什么大家闺秀,妹妹就放心好了。”
    吴锦云的这番妹妹长、妹妹短,说的玉凤心里很是熨帖,不由一笑,便呷了口茶。吴锦云也笑了笑,她玲珑剔透,当然明白玉凤的心思。
    玉凤说:“姐姐,妙怡(吴锦云的女儿张妙怡)还在后院玩儿吗?”
    “怎么,妹妹要见见她吗?”
    “嗯,我想见见她。”
    “好。”吴锦云便吩咐丫鬟把张妙怡领过来。
    不一会儿,丫鬟便把张妙怡领了过来。小妙怡外穿浅绿缎交领直袖衫,襟长齐膝,腰系丝绦,下穿粉缎裤子,脚穿白底绣花鞋,一头乌发绾了个丱髻,垂着刘海儿,一张圆脸白里透红,眉目清秀,口鼻小巧,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进门后,一脸萌态地望着玉凤。玉凤一见,顿生爱意。
    吴锦云对妙怡说:“怡儿,这是你大娘,过来给她磕头。”
    妙怡走近玉凤,叫了声“大娘”,便跪倒磕头。
    玉凤应了一声,立即蹲身扶起她,端详了一下,对吴锦云说:“姐姐,她长得可真像你。”
    吴锦云含笑说:“前两年还看不出来,现在可是越来越像了。”
    玉凤问妙怡:“你叫什么名字?”
    “张妙怡。”
    “几岁了?”
    “五岁。”
    “刚才你在那边儿作什么?”
    “玩儿七巧板,读书。”
    “嗯?读什么书?”
    “千字文。”
    “姐姐,怎么现在你就让她识字儿了?”
    “嗯,三个月前我就让她识字儿了,现在认得不少了。”
    “妙怡,给大娘背几句千字文听听。”
    妙怡迟疑了一下,便开口背了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昊,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哎哟,你可真行,估计将来也是个才女。来,大娘送你个东西吧。”玉凤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对浅绿色的玉镯,抓起妙怡的手臂,给她戴上。
    “妹妹,你这是作什么,给她这么贵重的东西。”
    “姐姐,我喜欢这孩子,就当是见面礼吧。”
    “怡儿,快谢谢大娘。”
    “谢谢大娘。”妙怡刚要俯身,被玉凤一把扶住。
    吴锦云便吩咐丫鬟把妙怡领回去,妙怡对玉凤说:“大娘,我走了。”随后和丫鬟出了厢房,临出门还扭头看了玉凤一眼。
    此时玉凤低头抹了抹眼角,半晌没说话。吴锦云心里一动,猜想玉凤可能想起她的小外甥了,便说:“妹妹,坐下吧。”玉凤应了一声,回身坐下说:“姐姐,这孩子可真乖巧。”说罢,泪如泉涌。吴锦云忙掏出手绢,给玉凤擦泪。玉凤接过手绢,自己擦拭了一会儿。
    吴锦云说:“妹妹有什么伤心事儿,只管跟我说吧。”
    “不瞒姐姐,看见妙怡,我就想起我的小外甥,还有我的亲姐姐。”
    吴锦云心想果不其然,便坐在玉凤身边,揽住她说:“妹妹别伤心,你就当我是你的亲姐姐吧。”
    玉凤抽泣着应了一声,吴锦云便宽慰了一番。
    时至黄昏,吴承训命下人在堂屋摆了一桌丰盛的晚宴,几人依次落座,吃喝了起来,因大事已定,席间气氛自然较上次更为融洽。吴锦云也破例多喝了几杯,面现红晕,如沐春风,对二人尤其是玉凤倍加殷勤,频频穿梭于厨房和堂屋之间,端菜端汤,换盘换碗,后来又亲自下厨作了两道菜端了上来,玉凤尝了连说好吃。
    吃到末了,吴承训说:“吴某年过半百,阅人无数,包括女流,像唐小姐这般貌美出众、武艺高强,而且心胸宽宏的女人实在难得,真是女中丈夫,吴某佩服之至,请唐小姐受吴某一拜。”说罢,起身对玉凤拱手一揖,玉凤立即起身还了个福。吴承训落座后对吴锦云说:“锦云,你和丁老弟的婚事儿能这样顺利定下来,实在和唐小姐的贤德脱不了关系,你还得谢谢唐小姐的成全之恩啊。”吴锦云遂起身对玉凤深深作了一个万福:“多谢妹妹成全之恩。”玉凤只得起身还了一福:“恭喜姐姐。”
    待二人落了座,吴承训转脸对俊奇说:“丁老弟,你可有什么定婚的信物留给锦云?”俊奇应了一声,从左袖口内掏出一对镶着绿松石的金戒指,起身递给吴锦云:“吴小姐,给。”吴锦云含笑接过:“丁兄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罢,转身出了堂屋。不一会儿,她拿着一个精美洁白的玉梳子,满面春风地返回堂屋,双手递给俊奇:“丁兄,给。”俊奇起身接过。
    吴承训笑了笑,对吴锦云说:“锦云啊,我还是要唠叨两句,你过门之后,要孝顺公婆,敬顺丈夫,勤俭持家,和唐小姐要以姐妹相待,彼此谦让,如此则家庭和睦,万事兴旺,你可要记住了。”吴锦云含笑应了一声说:“爹,女儿谨记教诲。”
    数日后,吴承训派人在崇文门外找到一处小四合院,吴承训先去看了看,觉得不错,又约俊奇、玉凤一起去看了看,俊奇掐算了一下,也认为不错。吴承训就和房主签了房契,交了典金,随后雇请工人清理、装修了一番。
    有人问:吴承训为什么要典房而不是购房呢?这是因为明代对官员有一项禁购令:“官员不得在就职地购买房产,违者杖责五十,削职为民,还要将房产充公。”而典房显然比租房划算,所以就要典房了。吴承训当前的住宅属于公房,离职后还要退还给公家。
    这天一早,吴承训和夫人郑氏同坐一架马车,吴锦云另坐一架马车,吴锦云的嫁妆装了一架马车,又带了几名随从,和俊奇、玉凤一起离开京城,去了沧州,小妙怡仍留在家里由丫鬟照料。俊奇临走前和袁祥告了假,袁祥说他迟两天也回沧州参加俊奇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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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继续

    两天后的傍晚,吴承训一行便到了沧州。到了丁家门前,俊奇让玉凤陪着众人在门外稍候,他自己先进了门。不一会儿,俊奇和丁氏夫妻、俊钦夫妻以及几个仆人迎出门来。俊奇先向父母介绍了吴承训夫妻,两下分别见了礼。
    丁方贤对吴承训深施一揖,说:“吴大人远道风尘,方贤有失迎迓,尚乞恕罪。”
    吴承训回礼道:“丁兄,你我既是儿女亲家,何须客套,称我吴老弟便可。”
    丁方贤笑着点点头。
    吴承训说:“我听令郎说,方贤兄曾在保定府顺平县做过几年知县,可是真的?”
    丁方贤说:“哎,那是正德年间的事了,往事不堪回首,怎么贤弟也是顺平人?”
    吴承训说:“是啊,那么说丁兄还是我的父母官儿呢。”说罢一笑。
    随后徐氏和郑氏也见了礼,徐氏比郑氏年长许多,自然是以姐妹相称。
    到吴锦云这边儿,徐氏仔细打量,见她上身穿沉香色云缎立领对襟肥袖衫,下身穿白纱挑线绣翠双襕裙,脚穿青缎绣花平底鞋,头绾随云髻,插着凤钗,耳边悬着紫瑛坠子,眉若春山,眼似秋水,鼻若悬胆,唇似朱丹,一张俏面薄施宫粉,略带笑意,其端雅柔媚,较玉凤更胜一筹。
    吴锦云对徐氏款款道了个万福,口称“伯母”。徐氏含笑拉住,叫了声“吴姑娘”,心想这吴小姐的相貌果然不输给玉凤,难怪那小子急着要娶她。随后吴锦云又与丁方贤、俊钦夫妻见了礼。趁这工夫,旁边的玉凤也对徐氏道了个福,叫了声“娘”,徐氏应了一声拉住她,怜爱地摸了一下她的头。
    随后众人都进了院,家人帮着车夫把车马牵进大门侧的车马房,家仆把吴锦云的嫁妆都搬到东跨院的正房里,又为随行人员安排了住处歇息。
    众人进了堂屋,分宾主落了座,下人给上了茶,两下略事寒暄,谈了谈各自的家世和近况,便转入了主题。
    吴承训对丁方贤说:“丁兄,因小女前夫于前年赴江浙剿倭,岑港一战,身中七箭,死于非命,故我对倭人是深恶痛绝。前些日子有数名倭人武士赴京,以比武之名进行挑衅,我便在天坛为他们设擂,希望有能者上擂,将他们痛殴羞辱一番,不但能泄我心头之恨,也可挫挫倭人的锐气,提振我军民的士气。不料倭人十分勇悍,连续三天,罕有其匹,这使小弟颜面无光,十分懊恼。设擂的最后一天,令郎夫妻联袂上擂,神勇绝伦,连赢四场,大败倭人,使观擂军民士气大振,也挽回了我的脸面,当时我即知令郎夫妻绝非凡品。小女锦云也在台上观擂,她对令郎是一见倾心,回去就跟我说要嫁给他作妾。我当然也十分赞成,便以具饭之名将令郎夫妻请至家中面谈,令郎对小女很中意,唐姑娘和小女也很投合,便极力撮合。因女人善妒,只是担心唐姑娘这边儿,哪知唐姑娘非一般女子,贤德不妒,十分难得,故此我十分看好这桩姻缘。”
    丁方贤说:“难得贤弟对犬子如此看中。他虽是个举人,但生性闲散,无意功名,栖身江湖,终非大器。而令爱为将门闺秀,端雅娴淑,若嫁与犬子,只怕是委屈了她。”
    “丁兄此言差矣。令郎品性超逸,身怀绝艺,实乃侠隐之流,故能无意官场,栖身江湖,这正是他的可贵之处。而他在天坛挺身而出,大败倭人,提振我军民士气,这等功劳,诚然比得上千军万马,怎说不是大器?我混迹官场多年,阅人无数,堪称大器者此中又有几人?我将小女许给令郎实为择善之举。”
    丁方贤一笑:“既是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怕贤弟高看了他。明天家里准备准备,后天就给他俩把婚事儿办了吧。”
    “就依丁兄吧,等办完喜事儿,我和内人即刻回京,让锦云在此多住些日子,孝敬孝敬你们老两口再回去,毕竟她不在这儿常住。我已在京城给他们夫妻典了个宅院,离我的住处不远,已经收拾好了,等他们回去就住那儿吧,年轻人和我们住一块儿毕竟不太方便。”
    “哦,让贤弟破费了,贤弟何妨在此多住几日?”
    “军务繁忙,给的假期有限,不得不回去。”
    两下谈了一会儿,下人进来说晚宴已经做好。丁老夫妻便命在堂屋摆了一桌丰盛的酒饭,大家依次落座,吃喝畅谈,直至一更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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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继续

    闲话少叙,到了后日吉时,丁宅内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随着一阵鼓乐吹打,一班迎亲的喜仗,簇拥着一个雕龙画凤的八抬花轿,从东跨院来到正院的上房前。花轿一落,铺好了红毡,两个喜娘伺候着身着盛装的吴锦云下了轿,和俊奇一并跨过红漆马鞍,踏着红毡进了堂屋。
    在傧相引导下,俊奇和吴锦云先是拜了天地,随后俊奇居中,玉凤居左,吴锦云居右,三人一起拜了公婆,把徐氏乐得眉开眼笑。然后俊奇和吴锦云俩人对拜,随后玉凤和吴锦云互道了万福,玉凤口称“姐姐”,吴锦云口称“妹妹”。随着傧相的一句“夫妻姐妹连环同礼”,玉凤和吴锦云一同向俊奇道了万福,俊奇也鞠躬还礼。丁老夫妻坐在罗汉椅上相顾而笑。
    随后傧相念了几句喜词儿,两个喜娘把一条两头各绾着同心彩结的红绸带子分别交到俊奇和吴锦云手中,一个喜娘提着纱灯在前引路,一个喜娘扶着吴锦云,俊奇手绾彩结,牵着吴锦云走向洞房,玉凤和俊钦媳妇儿刘氏也跟着过去。
    新人刚进洞房,老少女宾们也纷纷涌了进去,要看看这位将门闺秀究竟是个什么相貌。等揭去了盖头,露出了真容,女客们便啧啧称赞起来,并把吴锦云和旁边儿的玉凤一起品评比较,真是双美竞艳,难分轩轾,几个好争妍斗艳的女客自然是目不转睛,羡妒交加。
    徐氏随后进了洞房,和喜娘一起照应着一对新人喝了交杯酒,吃了宽心面,搭了衣襟,撒了喜帐。忙完了这些,又让新人向在场的女客施礼,随后带着新人出了洞房,由北至南,依次为各个喜棚的贺客们敬酒。
    新人先到了主棚,给吴承训夫妻敬酒时,吴承训说:“吴某愿你俩相敬如宾,夫唱妇随,同甘共苦,白头偕老。”又对吴锦云说:“锦云啊,我还是那两句,你要孝敬公婆,顺从丈夫,勤俭持家,和唐小姐要彼此谦让,以姐妹相待,如此便可家和事兴。”吴锦云含笑说:“爹,女儿谨记教诲就是。”
    等敬完了酒,徐氏让吴锦云回洞房歇息,吩咐一个仆妇用食盒装了些饭菜给她送去,随后赏了喜娘和傧相,返回了主棚。
    同盛镖局这次来的有袁宏夫妻,袁祥夫妻,本地的老镖师沈轩武、冯绍杰、李少春、夏卫邦夫妻,以及京城分号的杨逢春、陈建平夫妻等,其他镖师因在外值班没有来。
    玉凤先在主棚陪着丁老夫妻、吴承训夫妻、俊钦夫妻及一些亲眷们吃喝了一阵,又和俊奇一起到同盛镖局的喜棚内给众人敬了酒,然后就回洞房陪吴锦云去了,俊奇则留在镖局棚内盘桓了一番。
    时至二更,酒阑席散。送走了客人,丁方贤自去上房歇息。徐氏去洞房看了看吴锦云和玉凤,嘱咐了几句,也回了上房。吴承训夫妻则回东跨院的正房歇息。俊钦夫妻照应着下人收拾了残席。
    俊奇在洞房北间换了便服,来到南间卧室,见玉凤正陪着吴锦云坐在床沿儿上说话。此时吴锦云已卸了妆,头上松松绾了个鬅髻,外穿红缎大开领长衫,腰系镶金红丝绦,露出里面的粉色绢丝主腰,酥胸微露,妩媚动人。
    二人见他进来,都站了起来,玉凤叫了声“俊哥”,吴锦云叫了声“官人”。
    俊奇见双美并立,笑着应了一声说:“都在这儿呢。”
    玉凤看了一眼吴锦云,含笑对俊奇说:“俊哥,姐姐等你好一会儿了,快些和姐姐安歇吧。”又对吴锦云说:“姐姐,我去睡了,明早来跟姐姐道喜。”说罢往卧室门口走去,边走边姣媚含笑地望着俊奇。
    玉凤经过俊奇身边时,俊奇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她的上臂,叫了声“玉凤”。玉凤停步一愣,以为他要说什么,可俊奇却嗫嚅着没有说话。玉凤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推门出去。
    俊奇转脸望着吴锦云,一时语塞。吴锦云秋波深注,嫣然一笑,柔声说:“官人累了吧,早些安歇吧。”俊奇笑着应了一声,上前揽住她便吻了起来。吴锦云顺势贴到俊奇怀里。作为再婚少妇,吴锦云自有其动人之处,俊奇搂着她是心荡神摇,如痴如醉。
    。。。。。

    (按:这部分内容已被天涯删除两次,原因不明,为防再删,只好省略。)

    吴锦云对公婆很恭敬,与丁家上下处得也很融洽,毫无官家小姐的做派。她的针线和烹饪活儿显然比玉凤要高出一筹,平时不但帮着玉凤把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还帮着徐氏和刘氏作针线,又多次下厨做些拿手的饭菜孝敬丁老夫妻,这使老夫妻很是欣慰。当然,吴锦云很清楚她在徐氏眼里终究不能和玉凤相提并论。
    成婚三天后,吴锦云便开始跟玉凤学习剑法,因她功底不错,又勤于练习,所以上手很快,和玉凤处得也越发亲密。
    半月后,夫妻三人启程回京,此时已近立冬。临走前,吴锦云特地向俊钦媳妇刘氏要了丁氏夫妻的外衣尺寸,她要给公婆各做一套外衣作为过年的礼物,并嘱咐刘氏不要告诉婆婆。
    回到京城,吴承训给俊奇夫妻三人设宴接风,见三人相处和美,很是欣慰。两日后又邀请了一些亲友,欢饮热闹了一番。
    此后,俊奇夫妻三人和小妙怡便搬到崇文门外的新居,原来的丫鬟小翠和家住附近的一对仆人夫妇也跟着过去。

    第十二章 八宝鸳鸯壶

    这天中午,俊奇、玉凤和吴锦云在同盛镖局附近的景和春酒楼,要了几桌丰盛的酒菜,宴请镖局众人,包括一些女眷,乔茂坤镖头也来了。大家互相见了礼,落座欢饮,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邱明骥对俊奇说:“师弟今年是红鸾星双照,连娶二妻,而且都是貌美出众,可真是艳福不浅哪。”
    程志鹏接话道:“岂止是艳福不浅,简直是艳福齐天!听说两位嫂子还都是主动向丁哥提的亲,老丈人还在崇文门外的富人区给典了套宅子住。哎呦,可真是羡煞人也!那还得说丁哥确实够英雄,两位嫂子才能倒追着他,有说是自古美女爱英雄,没说是自古美女爱狗熊的。”说罢大笑,众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俊奇笑着说:“师弟,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程志鹏说:“哎,赶上这个热闹时候,你怎么还限制人家说话。前些天你回沧州结婚,我出去押镖没赶上,今天可得多喝几杯。曹哥,把酒壶拿过来。”曹玉骏便把酒壶给递了过来。
    程志鹏接过酒壶先给自己满上,然后又给旁边的玉凤和吴锦云满上,一边对俊奇说:“今天让两位嫂子多喝几杯没事吧,可没人逼着嫂子舞刀弄剑的。”
    俊奇无奈地笑笑。
    程志鹏端起酒杯,起身对玉凤说:“嫂子,在程某心里,你可是脂粉队里的豪杰,就是男人也没几个能和你相比,程某佩服你比佩服丁哥更甚。来,程某敬你一杯。”
    玉凤也端杯起身,笑着说:“好,谢谢程兄。”
    二人一干而尽。
    随后程志鹏又给自己满了一杯,端起来对吴锦云说:“二嫂子,你可是将门闺秀,听说也有武艺在身,可谓是将门虎女,你能和丁哥结缘,可见你确实有眼光,不是一般的女流。令尊吴大人能把你嫁给丁哥,可知也是有心胸的人。那天在天坛擂台,你坐在令尊吴大人身边儿,我在下面就看出你和咱丁哥有缘,果不其然。”
    程志鹏说到这,吴锦云面现红云,低头一笑。
    程志鹏也一笑,接着说:“二嫂子,那我就祝你和丁哥,和大嫂子,和和睦睦,白头偕老了。”
    吴锦云也端杯站起,含笑说:“谢谢程兄。”
    二人也一干而尽。
    程志鹏坐下说:“丁哥,先前我说吴大人会拉你作女婿,你还死不认这个理儿,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乔茂坤接话道:“我说丁老弟,你能掐会算的,这事儿咋没算出来?”
    俊奇一笑。
    旁边袁祥说:“乔老哥,这事儿人家十年前就知道了。”
    在场的人都有些诧异。
    程志鹏便问:“丁哥,你十年前就算出今年能连娶二妻了?”
    俊奇一笑:“什么啊,我可没这本事,快别瞎猜了。”
    “那是咋回事儿,说说嘛,别卖什么关子。”
    袁祥便对俊奇说:“师弟,我看这事儿到现在就没必要隐瞒了,要不我给大伙儿说说?”
    俊奇无奈,只得说:“行,你愿说就说吧。”众人便怂恿袁祥快说。
    袁祥说:“咱县里有个杨瞎子,有知道的没?”不少人都说知道。
    于是袁祥便把十年前杨瞎子给俊奇算命的话大概说了说。
    众人这才明白,纷纷感叹杨瞎子算命算得准。吴锦云也听俊奇、玉凤说过这事儿,倒没觉得奇怪。
    程志鹏笑着对俊奇说:“这么说,丁哥先前是装傻,怕玉凤嫂子知道了难堪是吧?”
    俊奇一笑,玉凤和吴锦云也相视一笑。
    程志鹏撇了一眼玉凤说:“丁哥,我看你真是小看玉凤嫂子了。”
    镖师杨逢春说:“说起这杨瞎子,还算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他自小聪明好学,熟读经书,可惜两次参加县考不中,之后大病了一场,不知怎么把眼睛也弄瞎了。后来听说去外地拜了个盲人师傅学算命,回来就干起算命的行当。前年我一个街坊去找他算命,他说这个街坊腊月有道坎儿,让他注意别往高处去。结果到腊月二十这天,这个街坊不知怎么从屋顶上掉下来摔死了。”
    众人一阵感叹。俊奇这才明白杨瞎子原来也是个未得志的书生。
    乔茂坤说:“以前也听说过这个杨瞎子,没想到这么怪道,等回去也找他看看我那小子是个什么命。”
    杨逢春说:“晚了,杨瞎子去年年底就死了。”
    “死了?这可怎么说的呢。”
    程志鹏说:“我说乔老哥,你怎么身边儿搁着玉皇大帝不去拜,反倒去找土地爷?让丁哥给你看看嘛。”
    “哎,上次我让丁老弟给看了看,说那小子不是个练武走镖的料,作生意倒不错。我掂量着确实不假,这小子练武偷工减料,叫他跟着走镖吧,又推三阻四的,没事儿就喜欢到市场上溜达,等回头就让他去作个买卖试试吧。”
    “这不就得了嘛,还找杨瞎子干嘛?”
    大家推杯换盏,又吃喝了一阵儿。
    乔茂坤说:“前两天,听说西河沿义和镖局的一趟镖在关外给劫了。”
    大家一愣。
    袁祥问:“还是在葫芦套吗?”
    “是,还是上次我说的那伙人干的。他们人不少,瓢把子看来是兄弟俩,辽东口音,自称是辽东双煞,使一对短叉子,下手很黑,连镖师带伙计伤了不少人。得手后,断后的封得很严,但大致看是往葫芦套东南方海边儿去了,估计垛子窑安在那边儿。”
    袁祥说:“垛子窑要在那边儿不是死道儿吗?这边儿要是给堵上,还能往海里跑?”
    邱明骥说:“要这么说,估计他们有船,把劫的货物再由水路转运出去。”
    乔茂坤点头道:“嗯,估计是这么回事儿。”又问俊奇:“我说丁老弟,你上回说这事儿要到年底才能了结,现在已经入冬了,那还要再等两个月?”
    俊奇趁他们说话时又掐算了一下,便说:“嗯,再等等吧,我看到时还会有贵人儿帮忙。”
    “贵人儿?什么贵人儿?”
    “不好说,到时就知道了。”
    旁边玉凤说话了:“我看这帮贼也没啥了不得的,他们人再多,还能比咱们京城这些镖局的人多?咱们为啥不能联起手来把这帮贼给收拾了?还等什么?”
    程志鹏拍手一笑:“好,这话说得好,还得说玉凤嫂子有魄力,真是女中豪杰。这帮贼算个啥呀!咱京城镖局联起手来,还不把这帮贼给吃了?!就按嫂子说的得了。”
    众人齐笑。
    当天下午申时,有一道一俗两个人来到同盛镖局。道人目光炯炯,身形矫健精干,一望即知是个练家子;另一位身材肥满,像是个生意人。两下见了礼,当与俊奇见礼时,道人拱手一揖说:“丁镖头身手不凡,在天坛擂台大败倭人,威震京师,今日一见,幸会幸会。”俊奇还了礼。
    随后二人报了姓名,并说明了来意。这道人俗名叫顾廷龙,在京城碧霞宫任知客,另一位名叫黄楚文,是个古董商,二人来请同盛镖局押一票货镖去江城(武汉)。袁祥便请二人落了座。
    顾廷龙说:“这些货物都是古玩之类,其中有个宝物,叫八宝鸳鸯壶,是皇家的遗物,可谓价值连城。说起这个八宝鸳鸯壶,还有段故事和贫道有关。”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多年前贫道也在绿林道儿上混,在江汉一带独来独往,干些没本钱的买卖,但不论作什么案子,我从不轻易伤人,在道儿上也算有点儿名声。大约七年前的中秋,我得知汉口的富户蔡员外要给他丈人送一份寿礼,这份寿礼中其它没什么特别,唯有一件宝物价值连城,叫八宝鸳鸯壶,据传原为皇家所有,不知怎么到了蔡员外的手中。”
    “这八宝鸳鸯壶也叫紫金八宝鸳鸯壶,壶身全部用紫金做成,雕龙画凤,壶嘴儿是龙头,壶把儿是龙尾。在壶盖上镶嵌了四颗宝石,每颗宝石上分别刻着天、地、日、月四个字儿,壶底下也镶嵌了四颗宝石,分别刻着福、禄、寿、禧四个字,所以叫八宝。这种壶的妙处在于壶中有壶,触动机关,能从壶中倒出两种不同的酒来,所以称鸳鸯。这机关的外面隐藏在壶把,常人不易觉察,里面通到壶心,倒酒时若暗触壶把的机关,使壶心处的隔断发生转换,便能倒出不同的酒来,所以又称鸳鸯转心壶。这把壶还有一个妙处,在晚上用的时候,若把屋里的灯光全部熄灭,壶身能发出很强的光来,把屋里照得通亮,胜过灯烛,所以又称为八宝鸳鸯夜光壶。”
    顾廷龙说到这,袁祥接话道:“这种壶袁某以前也有耳闻,有下五门的江湖道儿,常用这种壶装毒酒谋财害命,只不如顾兄说的这种八宝鸳鸯壶名贵。”顾廷龙点头说:“是啊,江湖道儿上的壶和那把八宝鸳鸯壶相比,其做工当然不能同日而语。”
    “那个蔡员外派了一个管家和三个家丁送这份寿礼。我得着消息后,便一路尾随,想在途中盗走这把壶,不料却突生变故。见这四人在东湖边儿上了船,我也搭了一艘小船,远远地跟了下去,等他们的船下晚靠岸停歇时,我也把船停了下来,准备夜间上船下手盗壶。二更后,我收拾停当,带着兵刃窜上岸,直奔蔡员外的船。远远的看见船上有人影晃动,随即传来几声惨叫。我情知不妙,便疾步窜到近前,见一人身穿水靠,手持钢刀,正在船舱里翻找着什么。我明白这家伙已经把船上的人都杀了,很可能也是为了那个八宝鸳鸯壶,便跳上船,对他喊了一声,让他报个万儿。这家伙一惊,佯装镇定,说自己是翻江龙许滔,并让我报个万儿。”
    “我以前也听说过此人,知道他常在洞庭湖一带活动,心狠手辣,作案常不留活口,我和他素无交集,不知他怎么得着消息来捡这个买卖。我报了万儿后,许滔便说要和我分买卖。我说这个买卖不能分,你把人都杀了,我若和你分了这桩买卖,我的名声可就砸了,以后在江湖道儿上就不用混了。话不投机,两下便交了手。许滔斗我不过,便跳下水去,游出老远后,对我说后会有期,便不见了踪影。我在船舱堆放的货物中找了一会儿,发现一个锦囊,打开一看,顿时光芒四射,里面装的正是那个八宝鸳鸯壶!我把锦囊重新扎好,提在手里跳上岸,连夜赶回住处,把锦囊藏在秘处。”
    “我知道这个案子必然在当地轰动一时,所以一直没敢出去做买卖,等数月后风头过了,才敢出去活动。此后,那个翻江龙许滔在江湖道儿消失了踪迹,听说是被几位绿林道儿追杀,身受重伤,不知去了哪里。过了两年,我觉得这样混下去终非良策,便金盆洗手,北上直隶,入了道门,后来又在京城道观落了脚,那个八宝鸳鸯壶却一直带在身边。前些日子,黄兄到观里上香布施,听他说一口乡音,攀谈中得知他也是汉口人,和我是同乡,我便和他熟识了。又知他作古董生意,往来于京城和汉口之间,我便有了一个想法。”
    “经过这几年的修行,我良心发现,对以前的行径深有悔意,就想把这个八宝鸳鸯壶还给蔡家,此物原非我有,带在身边终究是个祸端。几天前得知黄兄要返回汉口,我便把这桩秘事儿告诉他,请求他把这个八宝鸳鸯壶还给蔡家,黄兄答应了。以前黄兄常请其他镖局押运货物,为提防途中有失,我嘱咐他这次请贵镖局押运,因上次丁镖头在天坛打擂,我也去看了,所以才知道同盛镖局的名声。”
    袁祥听罢说:“顾兄知过必改,不失大丈夫本色,袁某深表敬意,承蒙顾兄如此看重,我们定当不辱使命。”
    顾廷龙笑道:“有贵镖局押运货物,想必不会又什么差失,这个八宝鸳鸯壶定会物归原主了。”说罢看了一眼黄楚文。
    黄楚文对袁祥说:“袁镖头,若货物平安送达,黄某定有重谢。”
    “这个好说。”
    随后两下定好了启程时间,并签了保单。
    顾、黄二人走后,袁祥问俊奇:“师弟,这票镖你去吗?”
    “我去吧。”
    “你看路上有没有事儿?”
    “恐怕要有事儿,不过还能对付过去。”
    “那就多带几个伙计吧。”
    旁边程志鹏说:“丁哥,这趟镖我陪你去吧。”
    “你忙你的吧,我和玉凤去就行了。”
    “丁哥,多一个人多份力量,你们两口子加上我不是更保险些?”
    袁祥对程志鹏说:“人家两口子要去,你干嘛非要插一杠子?有你的活儿干。”旁边曹玉骏、周岳等人都笑了。
    这天早上,一行人便出发了。这趟镖有四个骡驮子,装着八个货箱,黄楚文和他的一个王姓随从坐在一辆轿车里,把那个装着八宝鸳鸯壶的锦囊带在身边。俊奇、玉凤带了三名身手不错的伙计,加上五名骡夫,共有十二人。
    正文继续

    一路无事,这天黄昏,一行人到了河南信阳的罗家集,在一家福临客栈住了脚,黄楚文以前经常在此店歇宿。正当大家进店的时候,忽见从街道北面奔过来一匹快马,马上之人一身青色短装,背着长条形的包裹。到了店门前,这人一勒缰绳,使马在店门口兜了一个圈子,并朝店门口盯了一眼,然后一抖缰绳,向路南跑去。俊奇、玉凤走在最后面,二人都看见了。俊奇悄声说:“玉凤,这家伙看来路道不正,恐怕是个踩盘子的。”玉凤应了一声。随后二人去柜房办了住店手续。店掌柜在后院给开了三间正房,一间厢房。俊奇、玉凤在正房堂屋歇宿,黄楚文二人在正房西间歇宿,三位伙计在正房东间歇宿,几位骡夫都在紧靠正房的一间东厢房歇宿。俊奇、玉凤监督着骡夫卸下八个货箱,然后把箱子都码放在正房西间的西南墙角,黄楚文则把那个锦囊捎进屋里,放在上面的箱子上。
    忙完之后,俊奇和玉凤在堂屋歇息,此时堂屋门开着,忽见一个店伙计领着一位客人进了院子,在镖局骡夫住的东厢房斜对面开了间房。此时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俊奇、玉凤见这位客人正是刚才在店门口遇到的那位骑马的汉子!
    二人对了一下眼光,俊奇悄声说:“点子(敌人)跟上了,晚上咱们要小心了。”
    玉凤应了一声说:“你去让伙计留点儿神吧。”
    俊奇随即起身进了东间,对伙计暗暗嘱咐了两句,让他们晚上留神,然后他出门假作溜达,把店房内外的道路踩探了一番。
    吃过晚饭,俊奇、玉凤和黄楚文及其随从正在堂屋喝茶闲聊,忽然屋门一开,一个店伙计提着壶热水走了进来,冲屋里人点了下头,往桌上的茶壶里兑了些水,随后提着壶走进西间。俊奇见这个伙计不是先前的那个,心里一动,便跟着过去,掀起西间门帘往里查看,见这个伙计打开桌上茶壶的盖,见水没怎么用,便说:“客官您不用茶吗?一会儿可不烧水了。”说话的同时,眼睛向货堆上盯了一下,又在屋内四下里扫了扫。黄楚文在外面回说不用了。这个伙计转身见俊奇正在看着他,似乎一愣,随即点头讪笑了一下便出去了。
    俊奇顿起疑心,一直目送着这个伙计,见他出门后进了斜对过的那间东厢房。玉凤也来到堂屋门口,和俊奇一起从门缝里盯着那间东厢房。
    见那个伙计一直没有出来,俊奇转身对黄楚文说:“黄先生,这茶不要喝了。”
    黄楚文诧异道:“丁镖头,怎么这茶有事儿吗?”
    “是,我看刚才进来的伙计有些怪道,恐怕不是本客栈的伙计。”“
    哦,那是什么人?”“
    估计是绿林道儿上的贼人。方才我见这人进屋后,眼神不对,另外他出去进了斜对面的那间厢房一直没出来。那个厢房里的客人在咱们住店前,骑着马在店门前踩了踩,然后向南走了,不知怎么又跟着住了店,估计这俩人是一伙的,我担心他们在那壶水里作了手脚。”
    一听这话,黄楚文和那个王姓随从顿现惶恐之色。
    俊奇遂说:“黄先生放心,有我们在,他们讨不了好去。”俊奇转头看了玉凤一眼,又说:“为提防他们在夜间下手,请黄先生二人换到东间歇一宿,西间的货物由我们看护,管保没有闪失。”
    黄楚文便说:“好吧,就听丁镖头的安排吧。”正在这时,先前的那个店伙计提着一壶茶水推门进来,正要往茶壶里兑水
    。俊奇遂他说:“刚才有个伙计已经来送过水了,怎么你又来送水?他没告诉你吗?”
    伙计一愣:“没有啊,我们四个伙计,两个刚刚换班吃饭去了,那一个到前面伺候客人去了,哪个来过了?”
    俊奇心中了然,见黄楚文正要开口,便抢先对伙计说:“行了,你把这壶茶倒了,再沏壶新的吧,我们掌柜的嫌茶乏了,里面那壶就不用沏了。另外再送一壶开水,我们留着夜里用。”
    伙计应了一声,拿着茶壶出去了。
    黄楚文对俊奇说:“丁镖头,看来刚才那个伙计果然是贼人假冒的。”
    俊奇说:“黄先生,你要追问这个伙计就把事儿给挑明了,为防打草惊蛇,所以我用话拦住你。这伙贼人竟然明目张胆地闯到人家屋里踩点子,真是欺人太甚,我倒要领教领教他们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
    黄楚文点点头。
    不一会儿,那个店伙计提着茶壶和一壶开水推门进来,放下便出去了。
    时近二更,店门已关,客人多半已熄灯睡觉。俊奇让黄楚文二人去东间歇息,让趟子手陈海在东间陪护,并嘱咐陈海夜里一定要小心,时刻留神后窗外的动静,若有异动立时动手。随后,黄楚文和王姓随从去了东间,另两个伙计搬到了堂屋。
    此时玉凤已把正房堂屋的灯调得仅剩一点儿亮光。俊奇去西间把那个装着八宝鸳鸯壶的锦囊藏到床底的西北墙角,然后出了西间,和玉凤一起在堂屋内透过门缝向外查看。
    俊奇、玉凤正在屋内向外查看,忽见院子隔墙上先后窜上两个人影,一高一矮,都是一身黑色短装,带着黑面罩,背着兵刃,斜挎着百宝囊。这二人从隔墙上迅速溜到贼人住的西厢房上,随后飘身落下,在门口轻轻击了三掌,里面的人开了门,二人推门进去。
    俊奇悄声对玉凤说:“又来了两个,现在一共是四个了,看来今晚他们一定会动手。”
    玉凤应了一声问:“你估计他们会怎么动手?”
    “不外是软硬两手,硬的就是硬往屋里闯,软的就是先在窗外用熏香,等把人都熏昏过去再进屋。不管怎样,咱们留神在屋里守着,谅他们也不会得逞。我倒要看看这帮家伙究竟有什么本事,竟敢如此猖狂。”
    时至三更,店里灯光全熄,俊奇和玉凤仍在屋里盯着院内,忽见那间东厢房的门开了一些,从里面窜出四个人影。俊奇悄声说:“他们出来了。”这四人向院里四下看了看,又纵身跳上东厢房,向南迅速溜到院子的隔墙处,向前院看了看,见院中无人,便折身往俊奇、玉凤所在的正房溜了过来。俊奇说:“玉凤,他们来了,你快进西屋守着,注意后窗外,这边儿由我对付。”玉凤应了一声,转身去了西间。
    笔者暗表,这四人都是那个翻江龙许滔的手下匪徒,先前在店门前骑马踩点的那个叫胡东来,假装店伙计的那个叫柳飞,后来的那两个就是先前在方城县赵河镇窦宅装鬼的蒋俅和史青!这蒋俅和史青先前不是被官府抓获了吗?为何又在这儿现身呢?
    原来,翻江龙许滔以前在洞庭湖一带活动,因血案累累而被绿林道追杀,差点儿丢了命,之后便隐退了几年,期间在武功上又下了一番苦功,几年后,许滔自认武功火候已到,再次现身江湖,手下又多了两个弟兄。许滔不敢再在洞庭湖一带作水上的买卖,而是在河南和湖北边界一带,干起了夜走千家盗百户的飞贼勾当。蒋俅和史青二贼在赵河镇窦宅装鬼之前,早就和许滔勾结成伙,他们在河南和湖北边界一带作了不少案子,蒋俅和史青在窦宅阁楼上所藏的赃物中,有不少是为许滔代藏的。许滔得知蒋俅和史青被捕后,便和胡东来、柳飞一起把二人从狱中救了出去。
    这次许滔通过道路关口的官兵眼线,得知同盛镖局的这趟镖价值巨万,并且里面又有多年前未曾得手的那个八宝鸳鸯壶,欣喜非常,决心把镖劫下来,但因事情耽搁,他命手下四人先暗中跟着镖队,等他赶到时再下手劫镖。蒋俅和史青得知押镖的是俊奇和玉凤,心生忌惮,但想到几人合伙,老大许滔又武功不凡,不见得会再次失手,便随着胡东来和柳飞跟了下来,但二人究竟是心有余悸,所以天黑后才来到客栈,并且还蒙着头套。四人在屋里商议了一会儿,蒋俅和史青本不欲在客栈下手,想等许滔来了再说,但胡东来和柳飞不知轻重,一定要在客栈下手,并说即使在客栈不能得手,等老大来了,前面还有机会。蒋俅、史青无奈,只得跟着干了。
    这柳飞号称钻地鼠,身手尤为轻巧,极善入室行窃的勾当,他带着三人溜到正房西间的屋面上,让三人在屋上稍等,他飘身落到房后,先在东间的后窗外,透过窗上的破纸洞往里看了看,见屋内没有动静,又转身溜到西间后窗外往里看了看,见也没有声息,便纵身跳上正房。胡东来见柳飞上来,便跳下正房,隐身在西厢房的北山墙边,准备在下面策应柳飞。
    柳飞让蒋俅、史青二人在屋面上为自己望风,他打开百宝囊,取出几件工具,在屋面上正对屋内存放货物的位置蹲下身,要在屋面上开洞入屋,用海底捞月的法子盗取屋内之物。他依序揭下上下两排的八块瓦,放在一边,又用一把小扫帚把瓦下的灰土扫在一边,便露出下面的砖来。然后把砖依次揭起来放在一边,便露出下面的椽子。他用一根小锯条,锯断了两根椽子,断处是两头相对的斜碴儿,便于再次对接。把锯断的木头拿起来,便是一个方形的小洞穴,大小刚好能容一人出入,当然仅适于柳飞这样体形的人,再健硕一些的就不行了。这活儿对柳飞而言是轻车熟路,屋内的人很难听到声响,又不落一点儿灰土。
    这个洞口正对着下面堆放的货物,柳飞趴在洞口往里看了看,见屋内没有动静,便把工具收回百宝囊中,示意二人在上面守着,他要从洞口进屋。
    柳飞俯身双手按定洞口两侧,全身重力集中于两臂,两腿一收,从洞口伸了下去,然后从洞口飘身而下,落在货堆旁边,如一团棉絮没有声响。他落地后一伏身,扭脸向床上一看,见睡在床外侧那人向外翻了一下身,并未醒来。
    柳飞站起身,向货堆上一看,不禁惊疑:“怎么上面那个装着八宝鸳鸯壶的锦囊不见了?”急忙在货堆上下巡视了一番,还是没有发现,便俯身向床底下看去。正在这时,忽听床边有人喊道:“大胆贼人,竟敢入屋行窃!”柳飞吓得一激灵,霍地站起起身来,见一女子手持宝剑站在床边,她左手一抖,一缕尖风直奔自己头面击来。柳飞急忙一伏身,避过射来的子午钉,随即旱地拔葱,纵身跃起,穿过洞口跳到屋面上,在他跳起的同时,又一枚子午钉扎进他的右臀,疼得他“嗯”了一声。
    屋上的蒋俅和史青听到屋内传来喊声,知道不好,正在错愕间,见柳飞从屋内跳了出来。
    蒋俅、史青惊得往旁边一闪,目视洞口,以为屋内的人会跟着出来,见没有动静,便问柳飞:“并肩子(伙计)怎么样?”
    柳飞捂着右臀说:“不好,点子(对手)在里面儿守着,我挂彩(受伤)了。”他一摸是枚铁钉,一咬牙拔了出来,疼得“嗯”了一声。
    史青和蒋俅知道对手的厉害,便对柳飞说:“点子扎手(厉害),并肩子扯呼(撤退)吧。”
    但柳飞还不死心:“你俩让胡东来在下面引点子出来,我再进窑(店房)试一下。”史青便奔到屋檐处,示意胡东来动手。于是胡东来掏出火折子一晃,顿时前端火起,然后他拿着火折子对着正房西间窗户一甩,一溜火星子便飞到窗户上。
    正在这时,从正房里冲出两个伙计,各持单刀,扑奔胡东来。胡东来本想用千里火把正房里的镖师引出来,没想到却杀出两个伙计,只得拔刀迎战。守在正房上的蒋俅和史青,见胡东来被两个伙计逼得疲于招架,只得从屋上跳下,助胡东来一臂之力。
    刚才,守在屋里的俊奇听到西间有微响,他急转到西间门口把门帘掀起,见柳飞正在货堆旁寻找那个锦囊,心里也是一惊,没料到贼人会用这手!他正欲进屋擒敌,忽见玉凤喊了一声,连发两枚子午钉把柳飞打上了屋顶,便示意玉凤继续守在屋内,然后踅身到门口继续盯着外面的胡东来。他见胡东来打出了千里火,明白贼人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又因这千里火不过是假火,不救自灭,便没有出屋,让两个伙计先杀出去,想旁观一下这个贼人的身手再说。后来见蒋俅、史青跳下来为胡东来助阵,两个伙计看似招架不住,心想贼人身手不过如此,有玉凤守在屋里,谅也无妨,便推门冲了出去。
    站在正房上的柳飞,见胡东来打出了千里火,虽然从正房里冲出两个伙计,但两个镖师却没出来,心里着急,后来见俊奇出来,总算看到点希望,便拿起一块瓦,从洞口抛到屋里,想试探一下屋里的虚实。不料却听玉凤在屋里说:“有种的再下来试试,屋里守着呢。”这话像一盆凉水,把他刚刚燃起的那点希望给浇灭了,于是便要招呼下面的弟兄走人。
    俊奇手持双刺扑奔三贼,蒋俅和史青见俊奇过来,知道不好,喊了声:“点子扎手,并肩子扯呼!”抽身便逃,纵身跳上了西厢房。
    胡东来觉得纳闷:“怎么还没交手,这俩就跑了?”因自己身单力孤,也无法再战,也抽身跳上了西厢房。俊奇随后也跳了上去。
    蒋俅因先前和俊奇交过手,知道厉害,跳上屋后,便头也不回地向西邻的另一家客栈窜去,史青则在屋上等着胡东来。胡东来上屋后看到史青,回头见俊奇仅一人跳上屋面,二人便想合力与俊奇再招呼几下。
    因屋面成斜坡状,此时胡东来和史青处在屋前坡的上方,俊奇在斜下方,二人便一齐冲俊奇杀来。俊奇见此,迅速向屋面上方移了两步,使自己与胡东来单独面对,而使史青处于胡东来的身后,如此便轻易化解了对方以二对一的不利局面。
    胡东来对俊奇先是虚刺一刀,接着便是一记左右披红,先是由上向下,斜劈俊奇右臂,见俊奇后闪,又斜劈俊奇左侧。俊奇闪开此刀后,向左斜跨一步,同时右手钢刺向右下一压胡东来的刀背,接着再进右步,前刺胡东来的头部。俊奇的动作实在太快,胡东来急忙拧身低头,避过来刺,接着躬身前窜了几步,惊出一身冷汗。
    从胡东来身后转到前面的史青,猛见胡东来险些被俊奇刺中,也是一惊,趁此空挡,持刀猛扎俊奇面门。俊奇身形速向左一拧,同时右手钢刺内拨来刀。见此招落空,史青把刀抽回,再扎俊奇肋部。俊奇身步向右一闪,右手钢刺向下一格,又破了此招。史青明白再打下去自己绝占不了便宜,转身便逃。
    俊奇正欲追杀史青,忽见一点寒星从右侧向头部打来,知道来了暗器,急忙低头闪避,原来是站在正房上的柳飞向俊奇打出了金钱镖。见一击未中,柳飞又接连打出两枚金钱镖,俊奇一一闪过,遂又冲向了柳飞。柳飞强忍臀部疼痛,撒腿便逃,跟着胡东来和史青,从福临客栈窜到了西邻的另一家客栈。
    见三人逃去,俊奇便到柳飞打开的屋面洞口看了看,向下面问道:“玉凤,怎么样?”“贼都跑了吗?那你把屋上的洞口补上吧,屋里没事儿。”于是俊奇把洞口重新补上,然后跳下房来。
    刚才院里这一闹腾,惊醒了不少客人,可是刀光剑影,谁敢出来?只是躲在窗内偷看。俊奇带着三个伙计到贼人住的那间西厢房里察看了一下,见已人去屋空,断定贼人已经逃去,不会返回,便让伙计们回房歇息。黄楚文和那个王姓随从哪里睡的着,也起来了,见贼人没有得手,且已退去,这才放下心来,和俊奇打过招呼后,便转回屋里。有几个客人出门问了问,得知贼人都已逃去,也都回屋继续歇息。
    次日一早,店掌柜得知昨夜后院闹贼,就来到后院,先去贼人住的西厢房看了看,然后到正房向俊奇、玉凤询问。俊奇把经过大概说了说,并把贼人从屋面打洞入屋的事也说了,让掌柜找人把洞口修理一下。掌柜遂向俊奇等人道歉,说要免收住店费用,俊奇当然不肯。
    吃过早饭,俊奇到柜上结了账,让伙计装好货物,一行人出了客栈,继续赶路。
    镖队走了一程,中午在李家寨打过尖,继续南行,到了鸡公山,已近鄂州(湖北)地界。过了鸡公山,又走出二里地,道路明显变窄,路左是连绵起伏的土丘,右面是成片的林子,再往前走,路便拐进了林子,此时已不见其他行人。俊奇隐约感觉要出事儿,便对前面的伙计喊道:“伙计们打起精神儿来,注意道儿两边儿!”玉凤看了俊奇一眼,没言语。
    又走了一会儿,忽见在路前方右边的林子里有人影闪动,接着又响起了几声呼哨。
    前面的趟子手陈海转头对俊奇说:“丁镖头,我看前面要有事儿。”
    “知道了,继续走咱们的。”
    俊奇对玉凤说:“估计还是昨晚的那伙儿贼,在这儿设了卡子想再下手。”
    玉凤说:“莫非是他们又来了能手?”
    俊奇应了一声。
    轿车里的黄楚文掀开车帘说:“丁镖头,有事儿吗?”
    “没事儿,有事儿由我们对付,黄先生不要担心。”
    又走出一段路,路面略开阔了些,忽见从路前方右边林子里窜出五个人,横住了去路。趟子手陈海立刻下马,让骡夫把镖驮子就地盘成一圈,伙计们则亮出了兵刃,分别守护镖驮子和轿车。俊奇和玉凤带马冲到前面,甩蹬下马。
    二人向对面一看,对方五人中有四人似曾见过,除了昨夜在福临客栈遇到的胡东来和柳飞,还有二人像是前番在河南方城县赵河镇窦宅装鬼的蒋俅和史青?此时蒋俅和史青已经摘下了面罩。俊奇暗示陈海不要向对方举镖旗拜山,陈海应了一声,拔刀站在俊奇、玉凤身后。
    这五人中最前面的一人向前走了几步,到俊奇的对面切近处站住了。见此人中等身材,瘦脸带棱,鹰鼻露骨,浓眉恶目,微带胡须,透着一股杀气,身穿青色直袖短袍,脚蹬黑色薄底快靴,两手没拿兵刃。他打量了一下俊奇,见俊奇没有出声,便问:“你是同盛镖局的哪位镖头?”带着明显的湘音。
    俊奇冷冷地说:“姓丁,名俊奇。”
    “哦,果然是你,早听说你手底下不弱,江湖人称双刺判官儿,前些日子又在京城天坛大败倭国武士,看来是名不虚传。”
    俊奇不动声色:“请阁下也报个万儿吧。”
    “姓许名滔,江湖人称翻江龙的便是。”
    俊奇心里一动,杀机陡增:“听说阁下以前做过水面上的买卖是吧?”
    许滔神色微微一怔:“不错,我以前是做过水面上的买卖,怎么,丁镖头也知道一些?”
    “废话少说,你想怎样?”
    许滔见俊奇不接茬,冷笑一声说:“看来丁镖头是个痛快人,你这趟镖里有个八宝鸳鸯壶是吧?”
    俊奇心想果然是为了这把壶,便说:“是有这把壶,你想怎样?”
    “实话对你说,这把壶本来就不是货主自己的东西,壶的主人另有其人,只要你把壶交给我,作个顺水人情,咱们从此就是朋友,其他东西我都不要。”
    “哼,你要能赢了我,这把壶你就拿走。”俊奇说罢,从后腰解下了双刺。
    “好,既然如此,咱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许滔一掀衣襟,从腰间抽出一把腰带剑,转脸对身旁四人说:“动手。”于是这四人各持兵刃杀了上来。
    许滔事先把手下四人分了工,让蒋俅、柳飞合力对付玉凤,胡东来、史青则奔轿车夺取八宝鸳鸯壶,他自己对付俊奇,以为这样便可得手,哪知却事与愿违。玉凤手中早拿着几枚子午钉,见蒋俅、柳飞冲上来,甩手连发数枚子午钉。柳飞昨夜因挨了玉凤一记子午钉,心中愤恨,想报这一钉之仇,冲在最前面,哪知却重蹈覆辙,猝不及防,一枚子午钉正中面门,疼得他“嗷”地一声扑倒在地。蒋俅在柳飞身后,见柳飞中钉扑倒,急忙向左一闪,玉凤的另几枚子午钉便射向了他,虽然他左避右闪,并持刀拨打,但腹部仍然中了一钉,疼得立时弯下腰去。见玉凤率先发难,用暗器连创二人,许滔、胡东来和史青都是一愣。许滔咬牙一挥腰带剑,喊了声“上”,直奔俊奇杀来,胡东来、史青继续冲向后面的轿车。
    玉凤打光了手中的子午钉,持剑冲向了蒋俅。蒋俅知道不是玉凤的对手,转身就跑,因腹部已经受伤,疼痛难忍,速度便慢了些,被玉凤疾步赶上,一剑刺入后心,“嗯”地一声栽倒在地,顿时毙命。玉凤回身见柳飞已挣扎站起,上前挺剑便刺。柳飞脸上挂着一道血痕,怒目圆睁,见玉凤剑到,大叫一声,持刀猛劈来剑,此时他已是急怒攻心,意在拼命。玉凤急忙抽剑避开此刀,然后反手一剑,劈向柳飞。柳飞一刀劈空,正欲提刀再劈,玉凤的剑便劈到柳飞的刀身上,刀剑相碰,“铮”地一声。玉凤迅速把剑一沉,绕过柳飞的手臂,斜刺柳飞的腹部,柳飞猝不及防,腹部中剑,“啊”地一声,向后踉跄了两步。玉凤攻势不停,上步连攻数剑,柳飞伤痛难忍,招架不及,被一剑封喉,登时了账。玉凤眼神一撇,见轿车那边,三个伙计合力拼杀,把胡东来和史青逼得穷于招架,便持剑杀向正在和俊奇交手的许滔。
    刚才许滔冲近俊奇时,先对其上盘虚刺一剑,接着再刺俊奇的肋部。俊奇速向左侧跨三角步,身向左移,右手钢刺格开来剑,随即右脚上步。见此招被破,许滔急向左外侧跨三角步,同时剑向右侧横削俊奇头颈。俊奇一惊,速向前进步,同时身向右转,右手钢刺上格来剑,“铮”地一声脆响,心想这家伙不好对付。见此招又失,许滔心里发急,上步对俊奇又连刺了两剑。俊奇身形后抽,钢刺上格,破了第一剑,随即向右前侧斜进右步,同时右手钢刺向左格打第二剑,接着右脚寸步再进,右手钢刺斜刺许滔右腕。许滔急向右侧移身掉步,同时把剑略一回抽,避开来刺,接着向左斜削俊奇左颈,俊奇在移步的同时,左手钢刺格开了来剑。两下动作如电光石火,转眼已过了好几招。
    正在此时,玉凤从侧翼杀了过来,一剑斜削许滔右臂,许滔急忙抽臂撤步,玉凤接着上步又刺。许滔虽然武功不弱,但对付俊奇这样的高手却占不了一点便宜,再加上玉凤,难免慌乱。他以一对二,勉强对付了几招,一个不慎,右肋被玉凤一剑划了道口子,疼得他“啊”的一声,转身便逃。俊奇、玉凤哪容他逃脱,疾步追赶,俊奇抢先一步,右手钢刺扎进许滔的后背,紧接着玉凤又刺了一剑。许滔惨叫一声,扑倒在地,玉凤随即再下一剑,将其了结。
    胡东来、史青见老大已死,自然无心恋战,撒腿便逃。众人合力追杀,不一会儿,二人也死于乱刃之下。
    黄楚文和随从在轿车里看着外面的厮杀,可谓心惊胆战,待厮杀过后,方才放下心来,二人便下了轿车。
    俊奇过来对两人说:“二位受惊了,贼人都被结果了,为首的正是那个翻江龙许滔,他还是为了这个八宝鸳鸯壶。”
    “哦,原来如此,想不到过了这些年,他还惦记着这个壶,多谢丁镖头和诸位奋力拒敌。”说罢拱手一揖。
    俊奇回礼说:“这是我等分内之事,二位不必客套。”便带二人过去看了看许滔的尸首。
    黄楚文说:“这伙贼可真是咎由自取,到了蔡家,我也好有个交待了。哎,得亏丁镖头把这伙贼给杀了,不然,即便把货运到汉口,他们也不会罢休。”
    俊奇说:“黄先生所言极是,我也正是顾及到这点儿,才对他们痛下杀手。”
    随后,俊奇让伙计们就地掘坑,把几具尸首集中掩埋,并在地面上作了标记。
    镖队继续前行,当晚在杨家镇的客栈落脚歇宿。此后一路无事,几天后,镖队抵达了目的地。黄楚文除按保单约定付了镖礼,又多给了一百两银子作为答谢,俊奇便谢受了。
    正文继续


    第十三章 力斗双煞

    转眼腊月已至。这天上午,俊奇正和袁祥、邱明骥、陈建平、马寿民几位镖师在前厅喝茶闲聊,忽见乔茂坤镖头走了进来,边走边说:“哎,刚才听伙计说,前门大街的福顺镖局在关外又给劫了。”大家遂静了下来。乔茂坤走近说:“还是在葫芦套,这回儿可惨了,不但伤了几个伙计,押镖的陆镖师也给扎死了,尸首刚运回来。我说,咱们合计合计这事儿吧。”说罢便坐了下来。
    袁祥对俊奇说:“师弟,这事儿是时候了吧?”
    俊奇“嗯”了一声。
    袁祥对乔茂坤说:“乔老哥,加上这起,咱京城镖局在葫芦套出事儿的共有三家了吧?”
    “可不是嘛,这是我知道的,其他我不知道的估计也少不了。上次恒胜镖局出事儿后,丁老弟说关外这趟线先停停,回头我就跟熟识的振远、双义两家说了,他们都把这条线停了,其他镖局咱不太熟不好说,省得赚个讨人嫌。”
    袁祥说:“乔老哥,我看这么办吧,烦劳你先和这几家出事儿的镖局沟通一下,就说这事儿大伙儿都知道了,因关外葫芦套的这帮贼实在扎手,所以就商量了一个主意,咱们京城镖局联起手来,集众人之力把这帮贼给碾了,不然,大家以后都别走这趟线了,咱京城镖局的万儿可都栽在这儿了。他们要是愿意,就再和其他镖局沟通一下,有愿意干的都出些人手,然后组一个镖队,装成押镖的样子出关到葫芦套去,引那帮家伙出来劫镖,到时大家一起动手。”
    乔茂坤说:“行,早该这么办了。我说丁老弟,你看这事儿没问题吧?”
    俊奇说:“就这么办吧,估计他们都愿意。乔老哥,你先和他们沟通一下,有愿意干的,就让他们镖头都来这儿聚聚,大家商议一下。”
    正说着,有个伙计进来对俊奇说:“丁镖头,门外有个人要见你,辽东口音,说是你的师兄,姓肖。”
    俊奇一愣:“姓肖的师兄?辽东口音?…...哦!”他突然想起来,立即起身迎了出去,众人也跟了出去。
    到了门外,见站着一人,年约四旬,身材魁梧,方圆脸儿,面色古铜,略带风尘,额宽鼻挺,长眉细目,唇边下颌微见须茬,目光中隐隐透着一丝锐气。他身穿皂灰色直袖圆领袍,襟长及膝,腰系革带,脚穿黑绒面粉底夫子履,白布高腰袜直至膝下,斜背着一个黄包裹。此人正是与丁俊奇同出于孙玄清门下的俗家师兄肖云鹏。肖云鹏嫉恶如仇,武功高强,也善使双刺,专在东北各处行道,既不押镖护院,也不开场收徒,更不屑涉足绿林,而是专与绿林中的强盗巨贼周旋。遇强盗搞到买卖,便要劫留或从中抽头,专捡金银细软之物,之后便各处周济穷困。若强盗恃强拒绝,便要见个死活上下,因他出手狠辣,一击必杀,很多强贼死在他手下,所以东北绿林道无不惧之如虎,恨之入骨。与俊奇相比,肖云鹏的性情自然是粗犷了许多。
    两下略一拱手,俊奇问道:“阁下可是崂山明霞洞孙道长门下的肖云鹏师兄?”
    来人答道:“在下正是肖云鹏,你是丁俊奇师弟吗?”
    “在下正是丁俊奇。”
    肖云鹏遂拱手一揖,俊奇还礼。
    肖云鹏又问:“听说师弟夫妻二人几月前在天坛擂台大败倭人,可是真的?”
    俊奇微微一笑:“是有这事儿,怎么师兄也知道?”
    肖云鹏笑道:“怎么不知道,这事儿关外都传遍了。师弟夫妻神勇,佩服佩服。”说罢又是一揖,俊奇还礼。
    随后俊奇向肖云鹏介绍了几位镖师,两下分别见了礼。
    众人都进了客厅,落座后,伙计给换了茶。
    俊奇问肖云鹏道:“师兄这是从哪里来?”
    肖云鹏答道:“我从崂山咱师父那里来。”
    “哦,师父现在可好?”
    “师父健旺着哪,他告诉我还有个师弟叫丁俊奇,在沧州干镖师。我一听你的名字,猜想先前打擂的可能就是师弟,便问师父可曾知道你在京城打擂的事儿?他说不知道,但他说也可能你已经去了京城,我就直接来京城找你,不出所料,你果然在这儿。”
    俊奇应了一声说:“镖局立秋后才来京城开的分号。怎么,师兄找我有事儿?”
    “不瞒师弟,我一直在东北道儿上混,专跟绿林匪人作对。前些日子知道在辽东出了一伙儿巨匪,人不少,瓢把子是两个人,江湖人称辽东双煞,作了不少杀人越货的买卖。”
    肖云鹏刚说到这儿,众人一愣,俊奇和旁边坐的袁祥对视了一下。
    肖云鹏见众人神色有异,便问:“怎么,师弟也知道他们?”
    俊奇说:“师兄接着说就是。”
    肖云鹏继续说:“我先打探了这伙儿人的底细,知道为首的瓢把子是兄弟俩,老大叫张震,老二叫张冲。他俩原先在吉林作人参买卖,后来不知怎么到辽东梁房口(即营口)安了垛子窑,开始干起杀人越货的勾当。近来他们又到辽东葫芦套一带活动,作了不少买卖,把劫来的货又用船经水路运到梁房口。上个月我找到他们在葫芦套的垛子窑,和这兄弟俩朝了相,主动报了万儿。这两个也不隐瞒,报了万儿后,说正要找我,没想到自己倒送上门来,两下便动了手。他俩都使一对短叉子,我先和老二张冲交了手,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是我在东北道上遇到的第一个劲敌,斗了一会儿只是稍占上风。”
    “老大张震怕老二吃亏,他又上来助阵。说实在的,这两个我对付一个都很吃力,两个一块儿上我可真不行,便退了下来。交手时,我明显感觉这俩人的身手路数和咱们的师传很接近,疑惑莫非是师父后来又收的两个徒弟?还是和咱师父有什么渊源?我便去了崂山想问个究竟。师父说,他只收了两个俗家徒弟,除了我,另一个就是师弟你,估计这弟兄俩是他以前师兄弟的徒弟,究竟是哪个一时也说不清。但师父让我来找师弟你,说咱们联手一定能除掉这兄弟俩。我想也是,就来找师弟了。”
    笔者暗表,这张氏兄弟其实是孙玄清素未谋面的师弟许靖斌道长的俗家弟子,多年前,张氏兄弟曾在安徽亳州天静宫学艺于许靖斌,许靖斌的武功与孙玄清同源,但因收徒不慎,以致教出两个败类。
    俊奇听罢一笑:“赶巧了,刚才我们正在商议这事儿。近来京城镖局有几家在关外葫芦套被人剪了镖,估计就是师兄说的这伙人干的。如师兄所言,为首的这兄弟俩实在扎手,下手很黑,最近这次竟把一个镖师给杀了,所以我们京城镖局打算一起联手除掉他们。”
    肖云鹏说:“哦,这么说我来的正是时候,看来真是天意,要这么着,这帮家伙也就作到头了。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俊奇说:“当然是越快越好。我们刚才商议着,先让乔镖头跟其他镖局沟通一下,有愿意干的都出些人手,人越多越好,大家组一个镖队,装成押镖的样子到关外葫芦套去,等那帮家伙劫镖时再动手。”
    肖云鹏说:“好,就按师弟说的办吧,现在已进了腊月门儿,那帮家伙也忙着在线儿上拾买卖,咱们早动手早消停。”
    随后乔茂坤镖头便告辞,联络其他镖局去了。
    几人又商议了一会儿,肖云鹏问俊奇:“师弟,弟妹哪去了?”
    “她在里屋。”
    “哎,师弟你这就见外了,叫出来朝朝相嘛。”
    俊奇便进了里屋。
    功夫不大,二人一起出来,玉凤便和肖云鹏见了礼。
    肖云鹏一见玉凤,顿时面现惊羡,拱手一揖道:“我在关外听说弟妹不仅武艺绝伦,而且貌若天人,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幸会幸会。”
    玉凤含笑还了一福说:“肖师兄谬赞了。”
    三人重新落座,肖云鹏便问起二人在天坛打擂的经过,他听了二人的叙述意犹未尽,甚至要求二人演示一下与倭人交手时的动作和招式。二人无奈,只得带他去跨院练武场比划了一番。肖云鹏看了连连叫好,并和二人交流切磋了一番,随后把他和辽东双煞交手时的情况也说了说。肖云鹏看了玉凤演练的拳术、剑法、轻功和子午断魂钉,更是大加赞赏,悄声对俊奇说:“师弟,能见到弟妹这样的女人,肖某这趟真没白来。”俊奇一笑。
    中午,俊奇和几位镖师一起到附近的景和春酒楼给肖云鹏接风,俊奇知他好饮,为他要了一坛京城特产黄米酒。肖云鹏尝了连声叫好,一壶喝尽,又来一壶。因他酒量惊人,众人不敌,最后只得自斟自饮,直至见底。
    傍晚,俊奇带肖云鹏去他的新宅住下。肖云鹏见到吴锦云时,免不了又是一番惊羡。见俊奇带回一个朋友,吴锦云自然是殷勤招待,亲自下厨作了一桌丰盛的酒饭给几人接风。席间大家吃喝叙谈,十分和洽。饭后,肖云鹏在浴房洗了澡,当晚在东厢房睡下。
    次日上午,乔茂坤来到同盛镖局,说昨天把京城的镖局大大小小几乎跑了个遍,对这个主意纷纷表示赞同,出事的镖局更不用说了。福顺镖局的魏伯延镖头,正在愤闷交集、一筹莫展之际,一听这个主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当即表示愿倾其所有人力参与此事,若能杀了两个贼首,找回被劫的镖物,愿拿出相当一半儿镖值的银两答谢众人。乔茂坤还把这些愿参与剿匪的镖局记了一个名册,加上同盛镖局,共有十六家。
    随后,这些镖局的镖头都来同盛镖局会了面,大家商议了一番。期间,肖云鹏也说了辽东双煞的底细和他与二人交手的经过,并说这次到了地方,先由他和俊奇出马与辽东双煞交手,如果不行大家再一起上。众人听了,心里更添了些底气。最后,大家决定次日一早在珠市口会合,组成镖队,前往关外葫芦套,各镖局所出人力车马都记了名册,然后签了字,画了押。
    镖旗最为重要,虽说镖物是伪装的不怕被劫,但镖旗是镖局历经多年创出的万儿,这次若是成功则可,万一失了手,自家镖局的万儿可就折了,所以各镖头便推来让去,最后还是一致同意用同盛镖局的镖旗。
    中午,由同盛镖局作东,在景和春酒楼摆了两桌酒席,席间大家意气风发,誓言要齐心协力,剪除巨匪。
    次日一早,众人都在珠市口会合。来的共有六辆双骡拉的太平车,主要出自在葫芦套出事儿的几个镖局,货物都是成箱的伪装之物,为了压沉其中放了不少铁块和石块,驾车的骡夫有两个是先前在葫芦套遭劫后被劫匪放回来的。用太平车的好处是载货量大,目的是剿灭巨匪之后,顺便把被劫的货物运回来。另外还有一辆轿车,装的是一些衣物行李。
    众镖师来自不同的镖局,包括肖云鹏在内共五十一人。其中福顺镖局包括镖头魏伯延在内有五人,同盛镖局有袁祥、俊奇、玉凤三人,其他镖局各有两三人不等。顺兴镖局的乔茂坤镖头,恒胜镖局的栾恒志镖头,振远镖局的翟世宇镖头,义和镖局的郝云飞镖头,双义镖局的李继福镖头,万通镖局的隋敬刚镖头,长隆镖局的冯天佑镖头也都在其中。除了镖师,随行的伙计共有二十位,趟子手是同盛镖局的梁庆。一般的镖队是镖师人数少,伙计人数多,但这趟镖队是镖师人数多,伙计人数少,而且人数远超一般镖队。因这次目的是剿匪而非押镖,注重战斗力,所以镖师人数多,随行伙计也是经过挑选的硬手,全都骑马。
    整顿停当,前面的趟子手梁庆喊了一声,镖队便浩浩荡荡地奔向永定门,因人马众多,引得沿路的商家行人纷纷注目。
    几天后,镖队一行出了山海关,便上了辽西道(辽西走廊)。辽西道从山海关到辽东锦州,是关内通往关外的要道,道西北是松岭,道东南临渤海,地势平坦,自古为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大家虽知前面将有一场厮杀,但因人多势众,又多为好手,可谓势在必得,信心十足。几天来天气特别好,虽已是寒冬腊月,但晴空丽日,微风习习,颇有几分暖意,加之路途平坦,海光山色,众人策马拈行,一边观景,一边说笑,十分惬意。这天中午,便到了宁远卫城(即兴城)。临进城时,肖云鹏用一条黑纱巾把脸的下半部蒙了起来。
    宁远卫城是辽西道上的一处重镇,有官兵驻守,但城内商肆栉比,不失繁华。镖队进了城,店家看见纷纷上前兜揽生意,最后在一家食宿两便的永熙客栈住脚打尖。趟子手梁庆先进店巡视了一番,然后出来招呼大家进店,并把镖旗插在店门左首。于是众人纷纷下马,又出来几位店伙计帮着往店里牵马拉车。
    正在这时,从路西一前一后过来两个人,约三十岁上下,一高一矮,高的较瘦,面色青白,稀眉鼠眼,矮的较壮,面色黄黑,浓眉猴眼,都是身穿蓝绸圆领长衫,脚穿青缎快靴。俩人到了近前,放下脚步对镖队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顺路东走出一段距离,又扭头憋了几眼,随后俩人靠近嘀咕了几句,向前走去。
    虽然来往行人不少,但这俩人看着明显与他人有异。镖师们显然也看出这俩人路道不正,俊奇低声对肖云鹏说:“师兄,估计这俩是前面道儿上踩盘子的。”肖云鹏点头笑了笑。旁边过来一个福顺镖局的伙计,凑近对袁祥说:“袁镖头,上次俺家镖局在这儿歇脚时,也看见这俩小子,估计是葫芦套的那帮贼在这城里踩盘子的。”袁祥说:“不管他,只望他们快些给他瓢把子报信儿去。”又提高了声调说:“大家不用忙,慢慢儿吃,等吃饱喝足了,下午好干活儿。”众人都笑起来。
    大家分桌吃饭,袁祥和俊奇、玉凤、肖云鹏一桌,吃完又坐了一会儿。玉凤对俊奇说:“俊哥,要是那伙贼见我们人多势众,他们不出来朝相可咋办?”俊奇还未答话,肖云鹏抢话道:“他们要不出来倒好了,咱们就直接杀到他老窝去。”俊奇说:“我看他们肯定会出来和我们朝相,免不了有一场厮杀,我倒要领教领教这俩人的本事。” 肖云鹏对袁祥说:“袁镖头,到了地方你先和他俩朝个相,别跟他们废话,只说让他们把劫的镖驮子交出来,不然就端了他们的窝。待动手时,由我和丁师弟上去,我们短家伙对短家伙,正好一对儿,我还不信就收拾不了这俩东西,等把他俩干掉,那些喽啰也就一哄而散了。”袁祥暗笑。
    结清饭帐后,大家牵马拉车出了店,继续赶路。袁祥嘱咐大家不用急,不紧不慢地走最好。宁远卫城到先前镖局在葫芦套出事儿的地方大约有四十多里路。大家出了城,走官道,先往东走一段,再折向东北,经四家屯、邴家屯、三道沟,便到了夹山,拐过夹山向北走,便看到前面的龙湾。
    此时已是申时,路上已不见其他行人。冬季天短,一轮金黄色的夕阳已在西方慢慢沉坠,天空被映得发红,远处的海面被照得金光闪闪,路旁的林子也染上一层金色,里面不时传出几声鸟啼,路上只听车轮滚滚,马蹄得得。正在这时,前面半里外窜出来四匹快马,风驰电掣般直奔镖队而来。镖队中有几人叫道:“来了!”见这四匹马到了近前,忽地左右一分,掠着镖队两侧向后疾驰而过,马上之人都是紧衣短装,背着长条形包裹,里面无疑是兵刃。
    走在前面的福顺镖局的一个伙计转脸对袁祥说:“袁镖头,快到地方了。”袁祥应了声:“好,大家都打起精神儿来,准备干活儿!”不一会儿,刚才过去的四匹马又折回来,从镖队两侧疾驰而过,向前奔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肖云鹏说:“瞧这帮小子为了这些破烂儿嘚瑟成这样儿,真是蠢到家了!”说罢大笑,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过了龙湾,又走出四五里路,见前面的道路空旷了许多,道右侧的林子比前面经过的更为幽密,前面走的一个福顺镖局的伙计转头对袁祥说:“袁镖头,到地方了!”话音刚落,林子里突然响起一阵呼哨,接着从里面窜出五十多个人,把路给完全封住,后面还牵着好几匹马。趟子手梁庆立刻招呼马车停下,把镖旗卷起来,向对面那伙人连举了三下,算是按江湖规矩拜了山,然后重新展开镖旗。大家纷纷下了马,袁祥、俊奇、肖云鹏等人向前紧行,到了队伍的最前面,玉凤也脱了披风跟了上去,此时肖云鹏仍戴着面纱。
    见对面这伙人中闪出几人,向这边儿走来,走到约两丈远处站住了脚步。最前面的两人相貌相仿,都是年约四旬,中等身材,左边比右边的稍壮,甲字脸,紫棠面色,浓眉豹眼,鼻挺口阔,略有胡须,嘴角稍稍下撇,凶悍中透着些许骄狂。俩人都是外穿青色圆领直袖袍,襟长及膝,腰扎革带,下穿青裤,脚蹬黑绒面薄底快靴,两手空空,没拿兵刃。这两人就是辽东双煞,左边是张震,右边是张冲。
    袁祥朝来人一拱手,朗声说:“朋友请了,在下是京城同盛镖局的镖头袁祥,押镖路经贵地,不知朋友的垛子窑设在何处,未能投帖拜山,袁某在此赔礼了。朋友你就报个万儿吧。”辽东双煞把袁祥打量了一下,见他中等身材,椭圆脸儿,黄白面儿,龙眉鹊目,鼻直口方,外穿淡青色圆领直袖袍,襟长及膝,下穿青裤,脚蹬紫绒面薄底快靴,腰扎革带,佩着个鹿皮囊,身后背着一把柳叶钢刀。
    辽东双煞慢不还礼,最前面的张震嘴角下撇,冷笑了一声说:“哦,原来是袁镖头,失敬失敬,听说令尊袁宏在江湖道儿上很有名声,叫什么金翅鹞子是吗?”
    袁祥压了压怒气说:“不错,江湖人称金翅鹞子的正是家父,请教阁下尊号?”
    张震说:“辽东双煞听说过吗?”
    袁祥故意说:“恕在下孤陋寡闻,还没听说过这个万儿。”
    张震“哼”了一声说:“好,那今儿个就让你认识认识,把镖给我全部留下,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然,叫你知道知道辽东双煞的厉害!”
    袁祥也一声冷笑:“朋友,估计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要我把镖留下倒不难,可你得露两手让我瞧瞧。”
    张震“哼”了一声,转头对后面说:“拿刀来。”后面有个汉子上前递给他一把雁翎刀。这时,袁祥反手从背后刀鞘中抽出了柳叶刀,俊奇、肖云鹏也把双刺从后腰解了下来,其他人也都各亮兵刃,蓄势待发。
    张震持刀对袁祥说:“袁镖头,你可看好了!”说罢,他右手持刀,左手三指捏住雁翎刀的刀尖,向下猛地一撅,刀尖部位便折成钩状,然后颇为得意地对袁祥等人亮了亮刀,又捏住刀尖,折回了原状。众镖师包括肖云鹏看了一惊,心想这家伙竟有这般指力,也难怪他如此骄狂。
    袁祥佯装镇定,冷笑了一声说:“朋友,你可别把我当小孩儿,刀是死的,人可是活的,你就想凭这手让我把镖留下,莫非是做梦吧。”张震狞笑了一声说:“好,有种!那咱俩就比划比划吧。”说罢就把刀递给身后的那个汉子,要从后腰拔匕首,不料身后那汉子接过刀却径直窜了上来。
    此人年纪不足三十,身材壮实,面色黝黑,浓眉阔目,左额处有道疤痕,身穿紫色圆领袍,襟长及膝,腰扎革带,下穿黑裤,脚蹬青缎薄底快靴。他持刀一指袁祥说:“姓袁的,听说你们父子在关内很有些万儿,但不知本事究竟咋样,让我们当家的先歇着,我来领教领教你吧。”说罢便欲动手。袁祥喝道:“慢着,朋友先报个万儿吧。”“过山虎宋彪。”说罢持刀直奔袁祥。
    旁边俊奇、肖云鹏本欲上前替下袁祥,迎战张震,却见宋彪冲了上来,便向后退了几步,给二人让出搏杀的地方,此时肖云鹏仍未解下面纱。
    见宋彪上来,袁祥左脚一退,身子侧斜,前后脚成丁八步,右手持刀向宋彪一递。宋彪稍一顿步,举刀对着袁祥的刀身就是一记斜劈,他臂力过人,想一刀把袁祥的刀劈落。袁祥见来刀沉猛,往后一抽步,把刀一沉,避过此刀,见宋彪上盘露出空挡,随即一刀刺向他的面门。宋彪急忙持刀上格,两刀相碰,“铮”的一声,袁祥的刀被格向一边,震得手臂发麻,暗想这小子力气不小!宋彪随即一招白蛇伏草,向下反手一刀,削袁祥右腿。袁祥急忙右腿后抽,刀向下截,破了此招。宋彪提刀上步,对袁祥一连又是几刀,袁祥忙于招架,一时竟难以还手。辽东双煞很是得意,心想这姓袁的本事不过如此,而镖师这边儿则顿时提起心来。
    宋彪虽说占了上风,但并没有得手,心里发急,对袁祥连劈两刀后,见他上盘露出空挡,便一刀刺向他的面门。见刀刺来,袁祥速向右侧外移半步,身形随之向左后侧偏转了约三十度,同时用刀身向左一格来刀,破了宋彪这招,随即调转刀锋,右步向宋彪中门催近半步,一刀刺向宋彪咽喉。袁祥此招其实脱化于俊奇所授的金山派剑法,意在避实击虚,败中求胜。宋彪一惊,急忙向右移身,刀向左格,拨开来刀,顺势向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形。显然,宋彪这次算失招,虽说未被刺中,但心中不免惶惶。辽东双煞心中一怔,镖师这边儿则连声叹惜。
    袁祥刀交左手,正欲上前,宋彪又扑了上来,先是虚刺一刀,接着力劈华山,劈袁祥头部。袁祥不退不闪,迎头而上,在宋彪的刀正欲落下之际,速持刀从宋彪的刀身内侧外格,拨开来刀,随即刀身下落,劈宋彪头面。袁祥此招以劈刀破劈刀,是险中求胜的杀招。宋彪大惊,急忙持刀内裹,使来刀偏离,同时身往后闪,后退了两步,袁祥的刀尖把他的外袍左前襟划了道口子。双方众人一阵惊呼,辽东双煞的神色从刚才的得意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袁祥攻势不停,挺刀上步,先是对宋彪的刀身一记下劈,随即对宋彪的下盘、上盘连刺了几刀。宋彪手忙脚乱,连连后退,见袁祥逼得太紧,只得向一侧移了几步以缓解攻势。
    宋彪当然不甘落了下风,见袁祥逼近,他大吼一声,迎着就是左右披红,一阵交叉猛劈,见袁祥忙着招架,随即对袁祥头肩部又是一记猛劈。袁祥左脚速向左侧斜趟半步,连同身形向右后侧偏移了约三十度,在避开来刀的同时,左手持刀向内削割宋彪的右上臂。宋彪一刀劈空,几乎同时右上臂又挨了一刀,“嗯”的一声,急忙向左侧闪身。袁祥攻势不停,左脚上步又刺一刀,扎进宋彪的右后肋。宋彪疼得大叫一声,浑身一抖,待袁祥的刀从体内拔出后,便一头栽倒在地。袁祥此招脱化于金山派剑法,避实击虚,一击必杀!
    众人一阵惊呼后,袁祥这边儿顿时叫起好来。袁祥冲对面一招手,示意把宋彪抬回去。对面立刻跑过来两人,把宋彪抬了回去,刀也拿了回去。
    这时张震走了上来,对袁祥冷冷地说:“袁镖头好刀法,我来和你玩儿玩儿吧。”说罢,从后腰皮鞘中拔出了一双匕首。
    这时,俊奇走上来对袁祥说:“师兄回去,我来对付他。”
    袁祥说:“师弟,你多小心。”便退了回去。本来肖云鹏要上来对付张震,被俊奇拦住了,说把头阵让给他。
    张震略一打量俊奇,见他身材中等,相貌英俊,身穿浅灰色圆领直袖袍,襟长及膝,腰扎革带,下穿青裤,脚蹬青绒面薄底快靴,手里拿着一对钢刺。
    张震问:“来者何人?”
    俊奇答:“同盛镖局的镖头丁俊奇。”
    张震一愣:“江湖人称双刺判官儿的就是你吗?”
    “正是。”
    “在天坛擂台大败倭人的也是你吗?”
    “不错。”
    张震略一沉吟,微微一笑说:“好,能和丁镖头这样的高手过招,张某很荣幸,来吧。”说罢,向俊奇的侧翼绕起步来,俊奇便朝对手的侧翼反向绕步,二人都手持双刃,扭脸侧目,紧盯着对方。
    此时玉凤站在袁祥身旁,一手持剑,一手拿着几枚子午断魂钉,紧盯着张震和俊奇。
    二人对绕了近一周时,张震稍一顿步,随即对俊奇发起了攻势,俊奇也亮起双刺,迎了上去。张震催步上前,左手匕首对俊奇的手腕、上臂连刺数下,边刺边向俊奇右侧外门连进寸步。此时张震用的是左手左脚在前的格斗势,俊奇则是右手右脚在前的格斗势。俊奇顺对手攻势,一边向右动转挪步,一边用右手钢刺以腕力连连拨打对手的腕部和匕首。
    张震虚刺一下后,随即左脚前催一大步,左手匕首猛刺俊奇的右肋。俊奇急用右刺下截,同时右脚后抽,破了此招,随即右脚前催,右刺直刺张震面部。张震正欲再进,忽见俊奇攻来一刺,急用左匕首上格,并往后一缩身。俊奇右刺向下一压,随即右步前催,再刺其面,张震抽步缩身,再次格开。俊奇攻势不停,连催两步,对张震的大腿和头部又是两刺。张震抽步缩身,下截上拨,破解了来刺,随即向右侧绕闪了几步以缓解攻势。
    二人的动作如电光石火,目不暇瞬,两边众人都是凝神屏气,提心吊胆,静观这难得一见的短兵搏杀。交手双方都把对手视为平生劲敌,全力以赴。
    俊奇调转身形,逼近对手,右手对张震上盘便是一记虚刺,见张震左匕首回刺,他左脚向左前方速上一步,同时身向左闪,避开来招,随即右脚向前绕步,同时向右拧身,右手钢刺斜刺张震面部,也即以绕转步在张震身前兜了一个弧线,抽身换影,避正击斜!张震绝非易与之辈,见俊奇身形左闪,急忙向右后方拧身调步,并用左手匕首向内格挡来刺,刀、刺相碰,“铮”的一声脆响,张震感觉一股锐风贴着面门一掠而过,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双方众人一阵惊呼。
    俊奇见此击未中,迅速掉步进身,逼近张震,上中下三盘兼攻,连发数刺。张震上格下挡,连连后退,见攻势猛烈,速向左侧挪步移闪至俊奇的外门,同时左手匕首对俊奇右臂、右肋回刺了两下。俊奇急忙向左前侧掉步抽身,并用右刺下截,破解了来招。这个照面无疑是俊奇占了上风,众人看得是惊心动魄。
    俊奇忽然把格斗势换成了左势(左脚左手在前),见张震逼近,催步上前对其面部便是一刺。张震用左匕首向左一拨后,随即回刺俊奇面部,接着催步上前,左右开弓,双手匕首连刺俊奇左肋,俊奇急忙撤闪,避开来攻,随即向左侧掉步绕转。张震紧逼不舍,催步斜进俊奇的中门,左右手匕首对俊奇的上中下三盘连连发起攻势。俊奇顺对手攻势,一边斜趟绕转,一边用钢刺格挡反击。双方攻守交加,皆未得手。
    二人对峙着盘绕一圈后,张震稍一顿步,再次上前,左手匕首对俊奇头面便是一刺,引俊奇上架,接着他右脚速向右前侧斜趟一步,左脚跟进,此时他已位于俊奇的左外侧偏门,随即左脚上步,左手匕首收而复出,斜刺俊奇左肋外侧。此招避正击斜,攻击对方偏门,与俊奇先前用过的路数异曲同工。俊奇急向右外侧上步,并向左后方调转身形,同时左手钢刺下截,破了此招,随即又在左脚上步的同时,身向左拧,左手钢刺向左外侧扫击张震后脑。此招不过在刹那之间,张震急忙低头前窜,钢刺仍然触到了后脑,张震“嗯”了一声向前踉跄了两步。众人一阵惊呼后,袁祥这边儿是连声叫好。
    正在这时,张冲手持双匕首窜了上来,他见张震已经输招,想凭二人之力拿下俊奇。肖云鹏见状,立即上前截住了张冲。张冲喝道:“来者何人!”肖云鹏把面纱解下扔在地上,冷笑了一声说:“相好的,还认得我吗?咱哥们儿还挺有缘的啊。”张冲一看是肖云鹏,顿时一愣,恍然间明白了什么,把心一横说:“姓肖的,今儿个咱就拼个你死我活吧!”说罢,手持双刃直奔肖云鹏。一旁的张震见是肖云鹏,也知道不妙,虽说自己已经输了手,但那肯善罢甘休?拼死一战吧!又扑向了俊奇。于是四对短刃捉对拼杀了起来。
    张冲左手匕首率先对肖云鹏迎面虚刺一下,随即身形一掉,向左前侧催步斜进,再刺肖云鹏中门。几乎同时,肖云鹏也向左外侧移步,身形向右一偏,也向张冲的面部攻了一刺。二人的这一刺几乎是在同时发出,兵刃在对方面前一掠而过!肖云鹏攻势不停,寸步斜进,对张冲的面部、左肋接连两刺,张冲拨挡来刺,寸步斜进,接连回击了两下。二人对峙着绕了几步后,张冲催步上前,左手匕首对肖云鹏上盘虚刺一下,见肖云鹏寸步斜进,从自己右前侧攻来,张冲突然在原地掉转了一下身形,左脚在前变成右脚在前,同时右手匕首从右后侧向前兜刺(攻击路线呈外弧形)攻击肖云鹏的左肋外侧。张冲这招变换只在刹那间,在避过对手来刺的同时,又反刺对手的要害,着实厉害!肖云鹏急忙一缩身,左手钢刺下截,匕首尖已在衣襟上划了一道口子!
    见此击未中,张冲随即右步前催,右手匕首猛削肖云鹏的颈部,肖云鹏抽步闪身,再次避过。见此击落空,张冲正欲上前,见肖云鹏的左刺已刺向他的面部,他急忙低头弓身,同时右手匕首上格,避过此击,随即探身进步,右手匕首猛削肖云鹏的左小腿。肖云鹏急忙左腿后抽,同时左手刚刺下截,化解了此招。张冲起身催步,右手匕首直刺肖云鹏头部,见他上格,接着向右前侧催步闪进,左手匕首猛刺肖云鹏左肋。肖云鹏速向后抽身撤步,避开此击。
    张冲攻势不停,又进左步,左手匕首顺势前刺肖云鹏上盘,一刺未中,接连再刺。肖云鹏连连后退,接着右脚向右移步避开来攻,同时左手钢刺向左猛扫张冲的左头侧。张冲速向右前方移步闪身,同时左手持匕首向上格挡,不料钢刺未击中匕首,却击中了他的左臂,疼得他“嗯”的一声。幸亏钢刺是圆柱状,若是刀刃,张冲的左臂可就废了。
    这时,劫匪这边儿见两个瓢把子难以取胜,便一声呼喊,一拥而上,扑奔俊奇和肖云鹏。一些匪徒刚冲到近前,突然被对面飞来的飞蝗石、子午钉击中,连连惨叫,几名匪徒顿时倒地。袁祥一挥手,喊了声“上”,镖局这边儿也杀了上去。一名匪徒冲上来直奔俊奇,被玉凤抢先截住,那匪徒朝玉凤举刀便砍,玉凤向右闪身斜进,一剑封喉,匪徒顿时仰跌在地。双方便混战起来,因镖局这边儿人多,又都是硬手,很快把众匪压制住。
    玉凤、袁祥、魏伯延、乔茂坤、郝云飞、栾恒志等镖师把辽东双煞围起来,正要一齐下手,不料肖云鹏却喊道:“你们都别上!让我一个对付他!”听他这样喊,大家都迟疑着没有下手,玉凤则紧盯着俊奇和张震。
    辽东双煞见此情形,已知是凶多吉少,虽说是困兽犹斗,但不免慌乱。张冲连攻数下落空后,肖云鹏催步斜进,右手钢刺向上一崩,钢刺前部击中了张冲右肘下面的麻穴,张冲一皱眉,肖云鹏随即再进一刺,刺中张冲的右肩内侧,张冲“嗯”的一声向后踉跄了几步,正好停在镖师魏伯延的身前。魏伯延抬手一刀,直刺张冲后心,张冲一声惨叫,扑倒在地。
    张震一看张冲倒地,大叫一声,撇开俊奇,扑向肖云鹏。肖云鹏叫了声“好”,上前迎住了张震,他一边和对手周旋,一边对众人喊:“都别上,让我收拾他!”张震像疯了一样,对肖云鹏发起猛攻,无奈方寸已乱,难免不漏破绽,被肖云鹏一刺刺中了左大腿,疼得他“啊”的一声,向后踉跄了几步。
    张震稳住身形,对逼近的肖云鹏一摆手,喝道:“慢着,姓肖的,老子自己了断,咱们来世再算这笔账!”说罢,左手举起匕首对自己咽喉猛刺下去,“嗯”了一声,仰跌在地。肖云鹏过去看了看张震,冷笑了一声:“好,够爷们儿!咱们来世再见吧!”
    随后,魏伯延把辽东双煞的人头都砍下来,让手下伙计用布包了,他要回去给被杀的陆桂荣镖师祭灵。
    此时众匪徒已经败退下去,有十几人死伤在地,镖局这边儿只有几人受了轻伤。先前被袁祥扎伤的宋彪,腰部绑着绷带躺在地上直哼哼,匪徒们只顾着逃命,哪还顾得了他?因他前番也参与了劫镖,有镖局的伙计认得他,便一阵乱刀给结果了。
    众人拉过两个受伤的匪徒问了一下,答复说在海边的观音庙里还有一些以前劫的货物没被运走,瓢把子想再劫两镖就回梁房口过年了。肖云鹏对袁祥说:“袁镖头,刚才逃走的那些家伙回去肯定要收拾货物装船走人,事不宜迟,我认得路,先带一些人追下去,别让他们跑了。”于是大家稍事商议,让肖云鹏先带些人追下去,其他人断后,把车上的假货卸掉,把所有死者都抬上车,等到了贼巢再行处置,其他受伤的匪徒都上车,让两名匪徒坐在前面车上带路。随后肖云鹏带着袁祥、俊奇、玉凤、魏伯延、郝云飞、栾恒志等三十人沿着一条小路向东趟了下去。
    逃跑的匪徒们以为镖局众人把他们杀退就完事了,不会追下来,跑了一会儿正想歇歇,哪知镖局众人随后追了下来,顿时四散奔逃,几个骑马的匪徒早就跑了回去。肖云鹏对众人大声说:“不用管他们,咱们继续走。”这是一条滨海小路,路面虽窄还算平坦,向东可通到海边,其间有几条岔道,若不熟悉路径,可就绕弯子了。因肖云鹏已来过一次,他带着众人一直向贼巢扑去。
    此时西边一轮红日已贴近海平线,天边被映得分外绚丽,海面浮动着一道亮闪闪的金色,路两侧成片的田地和林子披着一层暮霭,路北远处的几个小村子,有炊烟袅袅升起,微风习习,隐隐飘来清爽潮润的海腥味儿。众人一边策马疾行,一边浏览眼前的景致,心头荡漾着胜者的快意。
    跑了好一会儿,远远地看到前面在树丛掩映下的那座观音庙,这条道一直从庙后的林子穿到东面去。肖云鹏带着众人沿这条道从庙后一直往东穿,穿过林子,视野顿时开阔。见前面有一道长约十几丈的斜坡,斜坡下面是堤岸,岸边停着两条帆船,这是一个小港岔子。
    众人勒住马,定睛一看,见有个匪徒正在把一匹马从岸船之间的跳板上往船上拉,马前蹄已经踏进了船舷。肖云鹏便催马下坡,直奔那条船,众人也跟了下去。匪徒也看见了众人,急忙把跳板收起,吆喝船夫赶紧开船。其他匪徒一看也明白怎么回事,一个急忙用长篙猛撑岸堤,另外两个拔锚摇撸,船便离了岸。另一条帆船上没有动静,估计上面没有人。
    肖云鹏到了岸边,船已离岸两丈多远,他冲船喊道:“老子先让你们多活几天,有种的在梁房口等着!”船上的匪徒也不答话,看着大约有七八个人。俊奇对肖云鹏说:“师兄,我看船吃水不深,估计他们急着逃,没装多少货,咱们先回庙里看看吧。”肖云鹏点头称是,于是大家转头回来。
    到了庙前,见庙门上方的牌匾写着“观音寺”三个大字,字迹已经有所剥蚀,庙的中门开着,也有些破损,显然是一座久无香火的破庙。庙门外站着两匹马,估计是匪徒没来得及带走留下的。于是众人纷纷下马,让几个伙计在门口看着马,其他人进庙先看了看。
    这座庙不大,前后两进,大家四处看了看,已经空无一人,这才把马牵了进去。随后大家分头在庙内进行搜查,结果在庙后院的法堂内,看到不少堆放的货物,里面就有福顺镖局上次被劫的镖,但先前几家镖局被劫的镖已经不见了。福顺镖局的镖头魏伯延当然是大喜过望。几个镖师又在其它货物中查找了一番,发现了几个小箱子,里面装的都是红货(金银之类)。肖云鹏、俊奇、袁祥和玉凤则在后院方丈室里找到一个榆木柜子,柜门开着,里面还留着一些银锭和制钱,估计是辽东双煞的私货,匪徒匆忙中没来得及全部拿走。随后又从各屋搜出了不少匪徒的私货。
    不久,后面的人马也到了。大家见面商议了一下,决定先把车上的尸首就地掩埋。于是伙计们便在庙外的林子里找了块地方,挖了个大坑,把这些尸首都集中掩埋了。随后车马都进了庙,受伤的几个匪徒都集中在一间屋里。大家把收缴的所有货物都清点了一下,包括那些金银私货,并作了笔录。
    见天色已黑,大家便分配了住宿的房间,各自回房掌灯洗漱,一些伙计给马匹喂饮,还有人去厨房做饭。厨房里有不少现成的食材、食物,包括油盐调料,众人一齐动手,很快饭就做好了。饭做好后,大家集中在斋房开桌吃饭,并给那些受伤的匪徒也送了些。因大功告成,不免要痛饮几杯,于是打开了两坛从厨房找出的黄酒。肖云鹏尝了嫌不够味儿,拿出一小坛从方丈室里搜出的山东秋露白(明代名酒)和大家分享了一通。吃过饭,大家各自回房歇息,随行的伙计则分上下夜守护货物。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大家用过早饭,袁祥和几个镖头稍事商议,把一个装着红货的小匣子送给肖云鹏,肖云鹏欣然而受。随后给那些受伤的匪徒也分了些碎银,并留了点儿治伤的药,匪徒们千恩万谢。肖云鹏对这几个匪徒说:“回去找个正经营生做,要让老子再遇到你们干这个,定杀不饶!”匪徒们诺诺答应。大家把货装了车,整束已毕,人马便出了观音庙。
    镖队上了官道,肖云鹏向众人拱手告辞,一骑绝尘,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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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1-28 12:44:17  更:2022-01-28 12:5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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