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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悬疑长篇小说《国宝追踪》[第4页] |
作者:岩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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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紫韧 回复日期:2007-3-6 20:54:54 顶贴 ========= 问紫韧好! 作者:jacky_cn 回复日期:2007-3-6 21:55:28 果然姓常的给二成找了个大麻烦,搞不好在1978年以后才能解决,靠,人变鬼的年代。 ========== 是啊,令人发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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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中原的羊 回复日期:2007-3-7 11:40:05 今天来报道 ========= 问中原好! 五十三、 千辛万苦,百转千回,还搭上了小锁的性命,才使半套金壶杯失而复得,哪成想顷刻之间便得而复失!等我苏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了。母亲正拿着湿毛巾给我擦脸。我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妈!就抱住母亲呜呜大哭。除了痛哭我还能怎么样?此时母亲也禁不住老泪纵横。母亲告诉我,刘主任他们根本不顾我的死活,拿了金壶杯就走了。我说,妈,咱们是不是应该找北斗叔,商量一下怎么办?母亲说,对,咱走!于是,我和母亲下床,擤鼻涕,洗脸,把门上了锁,然后,我搀着母亲向萧北斗家里走去。天津的气候很怪,夹在夏冬之间的秋季很短,短得可以忽略不计,刚立冬就天寒地冻。我和母亲顶着寒风一路前行,眼前只见飞沙走石,枯叶和纸屑漫天狂舞。我紧紧抱住母亲的肩膀,一步步向前捱。 没走近萧北斗家门之前,我照例停住脚四面观望,确信没人跟踪,才去敲萧北斗的家门。萧北斗一见是我们娘俩,立马把我们拉进屋里,又赶紧把门插上。我一见萧北斗,鼻子就一酸,喊了一声“北斗叔”,眼泪就下来了,嘴里也哭出了声。萧北斗道,怎么了,二成?男子汉大丈夫,纵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哭啊!我哽咽着说,北斗叔,现在就是天大的委屈!萧北斗道,别着急,先暖暖身子,再慢慢说!那时,一般城市居民家里都没有暖气,而是烧着煤球炉子,一根直径四寸的白铁皮烟囱逶迤盘旋出窗玻璃。萧北斗搬来凳子,几个人便围着煤炉坐下,烤着手,说起话来。萧北斗听完刘主任没收金壶杯的过程,也是一阵长吁短叹,连连摇头,说,怎么会这样?真难为了这套金壶杯,也真难为了你章二成啊!有朝一日凑齐了金壶杯,不是应该在中国集藏史上好好记你一笔? 我说,都是那件汝窑香炉闹的,坑人啊!萧北斗道,不,二成,不要这么说,你抢救汝窑香炉是对的,这同样应该在集藏史上记一笔!我说,汝窑香炉毕竟抵不上金壶杯啊!萧北斗道,二成啊,你千万不要想歪了,谁让你好这个呢?谁让你是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呢?说着,萧北斗又拿出那件汝窑香炉,此时萧北斗早已把它重新擦洗干净,被我涂抹的黑墨已经没有一丝痕迹。母亲抚摸着光滑玉润的香炉说,就是因为它,才失去咱们的金壶杯,是不是这个香炉将来应该归咱们所有?我说,妈,您想哪儿去了?这是天大常教授的东西。萧北斗一听,立即“哦”了一声,道,见到常教授了?那可是佩玉草堂的第一个客户!我便说起见到常教授的过程,说起汝窑香炉的来龙去脉,说起天大有个专门集藏金器的周一鼎教授,说起秋月在古玩学习会上如何机智开讲梅瓶知识。萧北斗道,金壶杯咱们还要想办法一追到底,而周教授这个线索也很宝贵,说不定就有另外四个金杯的下落! 正说着,有人敲门,嗒嗒嗒嗒,是有规律的四声。我和母亲立即一惊,赶紧缄口,因为我们都吓怕了。萧北斗道,是秋月。母亲长出一口气。我怦怦乱跳的心脏也舒缓一下。萧北斗打开门,秋月便挟着冷风卷进屋,身后紧跟着小尾巴,女儿马卫星,秋月回手就把门插上了,这个习惯动作急速而自如,恐怕是那年月的副产品。小卫星已经和母亲很熟,一见面就扑进母亲怀里,喊着,奶奶!而此时秋月一眼就看见了香炉,立即欣喜若狂,抓在手里,轻轻抚摸,又捧起来贴在脸上,细细感受那晶莹剔透的玉质釉面,然后才放下来,问,金枝玉叶的汝窑,对不对?我说,好眼力!秋月道,二成净给我们带来好消息,这个香炉是在哪儿淘换来的?我说,哪有什么好消息?我便把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述说一遍。秋月一听金壶杯竟然得而复失,十分气愤,对萧北斗道,爸,你过去在文化局有朋友,为什么不去问问——老百姓家里有没有权利存古玩? 还是秋月聪明,一句话便点在穴道上,萧北斗连说,对,对对,我明天就去问!从来没听说老百姓家里不许存古玩的!是啊,大家都被管怕了,被管习惯了,根本没去想“管”得合理还是不合理。我和母亲都仿佛又看到希望,心宽了许多。眼看天黑了下来,大家便一起动手开始做饭。母亲淘米,秋月摘菜,我捅炉子续煤,萧北斗则立马将香炉藏了起来。屋里的紧张空气刚刚见缓,又听外面有人敲门,这次声音很大,也没有规律,嘭嘭嘭,嘭嘭嘭嘭嘭!萧北斗赶紧问了一声,谁呀?外面沙哑着声音说,我!萧北斗道,你是谁?外面回答,你的女婿,马向前!啊,这个丧门星,我差点骂出来! 马向前来了,这门就不能不开,他再怎么浑横,咱不能做没理的事,这是萧北斗一贯的原则。而此时,我把火筷子紧紧握在手里,真想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狠狠给马向前的脑袋也来一下子!但马向前的举动让我大出意外,他一进屋就冲着萧北斗单腿跪下了,说,岳父啊,您老帮帮忙吧,让秋月回家吧!萧北斗也是一惊,想不到一贯趾高气昂的马向前竟会如此屈尊、低三下四,便连忙扶起马向前道,跪什么?有话好好说!萧北斗的话,是绵里藏针的,让我佩服。一家人都停下手里的活,看着马向前。只见马向前头发蓬乱,眼角夹着眵目糊,又转向秋月单腿下跪,说,媳妇啊,咱走吧,我离不开你啊!秋月却不去扶他,而是一字一句地质问,我还要每天挨你的耳光吗?我还要每天给你擦身洗脚吗?我还要每天当你的泄欲工具吗?可能是秋月最后这句话捅开了马蜂窝,揭了马向前最龌龊的老底,他一下子就勃然大怒,暴跳如雷,跟刚才苦苦求情的状态判若两人。他噌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指着秋月鼻子骂道,臭婊子,老子给脸你不要,别怪我不客气,今后你敢再登门,看我不打折你的腿!说着,照着屋子中间煤球炉子就是一脚,然后转身便跑。煤球炉子“嗵”一声翻到在地,好几节铁皮烟囱轰然倒塌,一节烟囱竟砸在小卫星头上,小卫星便哇一声哭起来。火红的煤球扬着火苗从炉子里滚出来,屋里立马溢满呛鼻的煤气。我怒火中烧,举着火筷子追出去,被萧北斗一把抱住。 我火冒三丈,对萧北斗道,北斗叔,您怎么这么窝囊?对这种流氓无赖还要手软?萧北斗道,二成,回屋去,一会屋里该着火了!我不得已回到屋里,立即用毛巾垫着扶起炉子,拿簸箕把扬着火苗的煤球收进炉子,再把烟囱一节节接起来安好。再看秋月,一个人伏在床上已经哭成泪人。母亲抚摸着秋月肩膀道,孩子,想不到这些年你遭了这么大的罪呀!咱不回去了!任谁来叫也不回去了!萧北斗回屋以后,默默无语,只是低着头扫地,擦桌子,打开门放烟,绝口不提马向前。让他说什么呢?也跟着骂?跟着哭?那能解决什么?我搂着小卫星,说,孩子,头还疼吗?小卫星说,疼。我一摸,孩子头顶中央已经隆起一个大包。此时,秋月擦擦眼泪站起来,说,爸,伯母,二成,你们看着吧,不出半年,马向前就得丢官坐牢!我说,怎么见得?秋月道,马向前是被欲望所左右的人,我不给他当工具,你想想他会怎么样?啊,我的可敬的月儿,竟以这种方式与马向前较量! 五十四、 转天,萧北斗就从文化局那个老朋友那里打听来消息:政策上规定,三级以上的古玩文物不允许带出国门,但没说不允许老百姓持有和保存,前提是你的古玩要来路正当。至于抄家或没收,属于非政策因素,难以界定。萧北斗道,我们的金壶杯来路当然是正当的!老朋友问,你们的证据在哪里?是啊,证据呢?萧北斗回到家立即把这个问题告诉秋月,秋月一下子便想到天大常教授,他手里会不会保存了解放前天津《益世报》和《大公报》的两篇报道?那不就是活生生的证据?当晚,秋月叫上我,一起奔向卫津路八号小门脸。此时常教授正陪同另一个来此改造的老人下象棋。一见我和秋月,常教授立即远接高迎,拉住我们俩的手那叫亲热。秋月道,常教授,不多耽搁您的时间,只问您一件事。常教授道,请讲。秋月看了旁边那位老人一眼。常教授意会道,没关系,自己人!秋月便问,您家里还保存着当年金壶杯的两篇消息吗? 常教授“哦”了一声,道,早没了,四年前抄家的时候,连同很多字画一起抄走了!我说,这可怎么办?常教授道,你们果真需要?秋月道,没错。常教授道,搞集藏?你们胆子太大了吧?我说,哪儿啊,是做证据。常教授道,怎么不去市图书馆或档案馆看看?旁边那位老人道,老常啊,你净出馊主意,现在这些地方工作秩序都打乱了,上那找谁去?再说,眼下查阅解放前的报纸——你想找病?不得查你的祖宗三代?常教授一拍脑门哈哈大笑,我老啦,你们年轻人莫怪呀!此时我灵机一动,万一周教授家里有线索呢?他不是专对金器感兴趣吗?于是,我对常教授耳语,您能不能带我们去一趟周教授家?常教授忙说,可以,可以!便撇下这位老人,领着我和秋月向天大宿舍区走去。此时文革已经过去好几年,已有部分教授从农村、工厂回到课堂讲课,从牛棚回到家里居住。只是内函已大为改变。 周教授是个七十出头的干瘦的小老头,后背已经佝偻。走动时,让老伴扶着,手臂上青筋裸露。屋子倒是挺大,却空落落一贫如洗,除了一张双人床,一台书桌,两把椅子,没有家具,只是顺着墙根码着一大排废纸箱。想来他们的衣服、被褥都存在纸箱里。屋里书架倒是好几个,但都空空如也,只在书架一角孓然兀立着毛选四卷、《艳阳天》、《沸腾的群山》、《激战无名川》、《牛田洋》等当下时兴的几本书。常教授打过招呼便自己走了。留下我和秋月,坐在周教授家的床沿上——没有多余的椅子和凳子。秋月首先自报家门,接着就把我的身世介绍一遍。我赞赏秋月的做法,以为这样就可以找到周教授的兴趣点,从而拉近距离,谁知周教授一开口就让我和秋月无地自容。 周教授道,我虽是有钱的知识分子家庭出身,但我最恨自己的家庭,三十五岁时我抛家舍业跑到延安,在延安抗大当了教员,解放后进了大城市仍旧教书,现在时时怀念延安抗大的生活,尽管那黄土地冻得拔裂,那小米粥清汤寡水,那大红枣一年到头只吃一次,我在给学生讲课时,说得最多的是,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我和秋月听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这不整个一部红色历史?相形之下,我们算什么?橙色?粉色?绿色?蓝色?哪儿是我们的共同点?找不到共同点,我和秋月的到访岂不是多此一举? 屋里一时冷场,谁都不说话。我对秋月耳语:咱知趣点,走吧!只见秋月沉吟片刻,开口道,周老啊,我是1947年的北洋大学学生,我也参加过学潮,发过传单,迎接过解放军进城,但我酷爱古玩,特别是研究金器,一直梦想在这方面有所突破,只是苦于找不到指导老师。说完,秋月观察周老的反应。而周老根本不买账。他干咳了一声道,人们都说我喜欢金器,那是过时的旧闻了,我早就洗手不干了,不仅我不干,我还奉劝所有爱好金器的人,都撒手闭眼—— 我听出周老话里有话,便追问,什么意思?周老道,随它去!我又问,随谁去?周老道,随风去,随云去,随岁月去!此时,我想起一句老话:哀莫大于心死。周教授必是经历过很多,已经看透了!这时,周教授老伴端来热水,把盆放在周教授脚下,接着给周教授脱鞋。周教授便打一个哈欠,一叠声道,睡啦,睡啦,又是一天!这不就是逐客令吗?我不由分说就把秋月拉起来,说,周老,我们看到您健健康康,心里就高兴,我们走了!周教授不说话,而是举起一只手左右摇摆,以示送客。出了门我走出好远,秋月却还停留在周教授门口不走。我又一次走回来伸手拉她,她说,我觉得周老意犹未尽,有话要说。我说,人家都逐客了,你感觉不到?秋月道,你太敏感,老年人自有老年人的心理,只要找准倾诉对象,没有不说的!这时,周教授的家门打开了,一盆洗脚水“哗”一声泼了出来。秋月便“啊”惊叫一声。 是周教授老伴泼水。她听到叫声立即问道,谁?秋月边抖着透湿的衣服边说,我,刚才的萧秋月!老太太道,对不起啊,泼湿了吧?秋月道,没错,湿透了!老太太道,这是怎么说的,快进来烤烤吧!秋月正等这句话呐,便一步跨了进去。老太太一看秋月确实浑身透湿,忙打开一个纸箱子,拿出老人穿的棉袄棉裤,说,来,换上。秋月道,外面还有一个人呐。老太太立即说,快,叫他进来!秋月便喊,二成,快进来!我从外面听出秋月的声音透着喜悦,便也一步跨了进来。谁知此时周教授盘腿坐在床上甩出一句揶揄的话,演苦肉计呢!我说,周老,您真有意思,要想演苦肉计也得让我挨泼,不能让女同志挨泼对不对?秋月边换衣服边指着纸箱说,周老啊,我得刺激您两句。周老道,我不怕,你只管讲。此时我暗暗高兴,终于接上火了! 只听秋月慢条斯理道,周老啊,您是个狡黠的人!周老道,不,我很实诚。秋月道,错!您装出一副穷酸的样子,其实,您早已吃过见过;您爱好金器也仅仅是过一过手而已,一旦攒成套,您立马就上交;红卫兵到您家里来,看一眼就烦了——要抄您的家纯粹白废工夫;而您对攒不成套的金器则冥思苦想,殚精竭虑,搜集各种信息,跑遍天涯海角,只求毕其功于一役;而您的乐趣,就隐藏其中了;我说得对不对,周老?此时周老惊讶不已,像小孩子一样呵呵笑着问,嗨,怪了哎,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在一旁也十分纳罕,秋月从来没接触过周教授啊?只听秋月继续道,周老,您为了搜寻章家的金壶杯,把1947年的报纸一直存到现在!周老突然翻脸了,气喘吁吁道,秋月同志,你不要造谣生事!秋月道,过去红卫兵看你们家穷,懒得抄你们,可是,只要您同意,我立马就能从您的纸箱里搜出旧报纸来!周老声嘶力竭地叫道,你,你究竟是谁? 五十五、 周老喊完这一嗓子,便“咕咚”一声倒在床上,两眼翻白,手脚抽搐。一下子把我和秋月都吓坏了。这个年龄的老人都是临危的老人,谁知什么时候发生意外?我立马扑过去扶起周老,一叠声叫道,周教授!周教授!您怎么了?您醒醒?秋月也立马急得手忙脚乱,赶紧给老人家拿茶杯倒水。周教授老伴正对着炉子给秋月烤棉袄,此时她倒很沉着,把棉袄放在椅子上,轻轻走上前来,拉起周教授一只手,捏住手腕号脉,一边扭脸看着桌子上的座钟。屋里空气骤然紧张起来。我和秋月不约而同都跟着数起秒针走动的次数,而秒针走动的声音和我心脏跳动的声音搅在一起,嚓,嚓,嚓,嚓……那叫急人! 三十秒过去,我问老太太,怎么样?老太太道,正常。说着,又弯腰从书桌下面的小门里取出血压计,给周教授缠在胳膊上量血压。只见血压计上的水银柱在老太太的操控下,一跳一跳地往上蹿了几下,然后缓缓降落。又是三十秒过去,我问,怎么样?,老太太道,也正常。便又伸手摸周教授额头。我又问,烧不烧?老太太又摇摇头。此时秋月把水杯递过来,我便给周教授喂水。而周教授嘴唇紧闭,浑身颤抖,水都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和我的衣袖上。我问老太太道,周老究竟是怎么了?老太太平静地说,癫痫病。这时,周教授停止抽搐,呼吸平稳地睡起觉来,还一声声打起呼噜。秋月道,应该去找校医,在哪个方向,我去一趟!老太太道,算了,没危险了,你们走吧,明天把棉衣送来就行了。我说,周老不醒过来,我们怎么能走呢?老太太催促道,你们走了,安静了,他会恢复更快。秋月道,不行,周老的病是我惹起来的,二成可以走,我不能走!我说,我也不走! 于是,我干脆让自己的身子坐正了,把周教授紧紧抱在怀里,等待他的苏醒。就这样,谁都不说话,一直静静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周教授终于醒了。他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是,几点了?我说,十点多了。他说,你们怎么没走?我说,您老快吓死人了,我们怎么能走?周教授道,你们不腻歪生病老人?我说,谁都有老的时候,干嘛要腻歪?周教授又问秋月,你怎么看老人生病问题?秋月道,我心急如焚!周教授道,为什么?秋月道,您若病倒了,我跟谁研究金器呀?周教授道,真想钻研金器?秋月道,没错!周教授道,可惜现在不是时候。秋月道,那我就先看看关于章家金壶杯的报道。周教授道,绕来绕去还是这个问题,唉,算你们走运,今天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了!周教授说完便一挺身,从我怀里挣脱出来,翻身下床,趿拉上鞋就扑向墙边的纸箱。那一串动作干脆、麻利,根本不像刚见面时颤巍巍的样子。此时我蓦然记起,癫痫病人犯病的时候,会口吐白沫,而周教授没有;癫痫病人醒来以后会长时间疲乏无力,而周教授却精神抖擞一身活力。难道他又使了一招?连我这四十多岁的人都蒙过去了,要想骗那些乳臭未干的年轻人还不是轻而易举?而老太太的戏不是也做得煞有介事,像模像样?难道这些年来,老两口就是这么自我保护的? 周教授把最下层的一个纸箱拉出来,掸掸土,打开纸箱盖子,顺次往外拿东西——整沓发黄的人民日报、整沓的红旗杂志、整沓的解放军报、天津日报、天大学报、天大周刊,拿到最底层了,什么都没见到。他站起身,对我和秋月无奈地摊开两手。我和秋月便蹩过去,探头看那纸箱的箱底,确实什么都没有。我说,周老,别急,再想想!周教授道,你们自己找好了。我说,是不是在别的纸箱里?周教授哈哈大笑,道,说到底你们的视线还是转移了!我说,什么意思?此时秋月恍然大悟,道,障眼法!便弯腰捡起一沓人民日报,一页页打开细找,都是一个颜色,因老化而灰黄,分不出彼此。秋月又不厌其烦地一页页看刊头,天呐!终于看到了发黄发旧《益世报》、《大公报》,那两篇报道自然呈现在大家面前。我一把抱住周教授,贴近他的耳根道,周老,您成精了! 我帮周老收拾了屋子,把两份报纸揣进怀里,拉着秋月就要告辞,这时有人敲门,嘭嘭嘭,嘭嘭嘭,大家都吓了一跳,气氛立即又紧张起来。莫不是我和秋月被人盯上了?此时周教授伸出胳膊,让老伴架住,做出病恹恹的样子,然后声音颤抖道,谁——呀?外面硬生生地回答,我,老张,我家水管跑水,请您把总截门关上!原来是这种事,大家一下子松弛下来,周教授也变得口齿清晰起来,说,我关了总截门全院可都接不了水了!外面的老张道,没别的办法,我家都发大水了!此时我自告奋勇道,周老,您暂时关了总截门,我去看看。便开门出去。老张见我是生人,便问,周老呢?我说,他去关总截门了,我去你家看看。老张道,你有办法?我说,嗯。便相跟着进了老张家。此时就见水管已经停止跑水,屋里地面却是“汪洋”一片。我问,有劈柴吗?老张道,有。我说,拿一块来。老张递一块给我,我便从腰上解下折叠的瑞士军刀(从美国带回的,很锋利),把劈柴削成溜圆的橛子,然后不由分说就把水龙头拧了下来,再把木橛子插进水管,用榔头砸实。我说,明天一早,赶紧去找校工。老张道,好吧,谢谢。 回到这屋,我说,可以打开总截门了。周教授道,这么快就解决了?我说,被我临时“截流”了,明天再“开源”吧。周教授道,你的人品我喜欢!秋月一直在等待时机,此时插话说,周老,这样的人有难处,您能不帮吗?周教授道,我不是已经帮过了?秋月道,周老哎,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头!周教授道,怎么,还有故事?秋月见时机成熟,便说出金壶杯的下落,和我在美国追踪金壶杯的艰难。周教授一声长叹,道,命途多舛啊,但只愿是好事多磨吧!便打开抽屉,拿出一把改锥,走到门口,蹲下身,沿着门框“啪”一声把水泥地面撬开一大片,接着起出一块红砖,再往下挖,便挖出一个油布包。 此时老太太一把将油布包抓在手里,对周教授道,老头子,这是你决心最大的一个愿望,要千方百计追踪搜寻的,仅搜寻了一个就要放弃吗?周教授道,老伴哎,你看不到人家章二成比我更执着、付出更多?都跑到旧金山去追踪了,咱们的一点努力不是小巫见大巫?这就叫,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再说,金壶杯本身就是章家的传世之宝!周教授重新拿过油布包,慢慢打开。就见里面是包裹密实的一层棉花,剥开棉花,又是一层油布,再打开,又是棉花,如此五层,最里面才是一个金杯。周教授把金杯拿在手里吹了口气,戴上花镜反复看,说,没有一星锈蚀!便交到我的手里。外八角状,精雕的细密花纹,黄橙橙,金灿灿,金壶杯中的一个金杯确定无疑!本来拿到报纸我已经兴奋异常,此时竟又拿到一个金杯,不是更让人大喜过望!我说,如果在旧金山,这个金杯没有五万美金免谈,周老啊,您开价吧!周教授道,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世?我说,知道,您是从有钱的旧知识分子家庭走出来的。周教授道,错!我是从延安抗大走出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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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rex_chien 回复日期:2007-3-7 16:04:19 接着顶! ========== 谢谢好朋友! 作者:琴之波仔 回复日期:2007-3-7 18:52:58 记号~! ========== 问琴之朋友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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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乙未1 回复日期:2007-3-8 14:18:48 常女士迅速把报纸又扫了一眼,这个举动很耐人寻味,不可捉摸。只听她气哼哼道,告你章二成,你咒骂革命群众铁证如山,我随时可以开你的批斗会! ~~~~~~~~~~~~~~~~~~~~ 如今那个时期的海报,都具有收藏价值了。 ========= 问乙未好! |
作者:紫韧 回复日期:2007-3-8 22:09:53 支持岩波 ============ 问紫韧好,谢谢 五十六、 不管怎么说,周教授一分钱没要,硬是把珍藏多年的两份资料和一个沉甸甸的金杯拱手相让。正如他老伴所说,这是在割他的心头肉啊!而且,我和秋月同时发现,周教授真是老了,对新鲜事没兴趣不说,其心态还沉浸在好几年前,如箭在弦,草木皆兵。临出门我告诉周教授,一旦金壶杯凑齐,便请周老前来观赏。周教授一叠声道,一定,一定!走出周教授家门,已经深夜,我便裹紧棉衣,生怕怀里的资料和金杯掉出来。眼下最急人的事是去找街道办事处刘主任,我们已经拿到证据,看你怎么说!我和秋月商量: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找街道刘主任吗?秋月道,我还得上班,你先去,不行我再出马。我问,最近单位对你怎么样?秋月道,前两天马向前到单位来闹,单位领导对我非常反感,看来我只有当机立断,立马离婚。我说,早该如此! 当晚,我回到家,把金杯藏好,就昏昏睡去。接着就开始做梦,梦境十分荒诞,说是金壶杯自己飞了起来,在空中飘来飘去,时聚时散,金光闪闪,谁也抓不着它。而地面上却一大群人在后边追着跑。父亲、崔家兄弟、萧大中、萧北斗、石警察、小诸葛、警察局长、市长夫人、小彤、小锁、小韦斯、瘦黑人、常女士、刘主任……一一闪现,图像清晰。我突然间就惊醒了,一个念头从心中升起:当领导的一般都比别人提前进单位,我何不一早就去堵刘主任?反正我也睡不着了!于是,我立马起床洗漱,揣好两份资料,就出门了。先到早点部吃早点,一看墙上挂钟,还不到七点,便买了一碗馄饨,一个茶鸡蛋,一个烧饼,细嚼慢咽耗着时间,半小时以后,我擦擦嘴,打个饱嗝向街道办事处走去。 路过传达室,我探头看了一眼,那个尽职尽责的老大爷没在,我便习惯性在院子里转了一遭,然后向我最关心的那个角落库房走去。我蓦然间便发现情况不对,只见门上锁头不翼而飞,门鼻被撬得拧了麻花,而房门却紧紧关闭着。进去人了!而且是以非正常手段进去的!难道是看门老大爷?不对,老大爷根本没文化,不会对古旧字画感兴趣,最有可能的只能是两个人,常女士和刘主任,这是两个懂些古玩文物的人。而常女士手里有钥匙,根本用不着撬门。排除了常女士,剩下的自然就是刘主任!等他出来,还是我主动敲门?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正犹豫间,门被唰一声拉开,一个人闪了出来,正是刘主任。他完全没想到门外守着一个人,而且是懂古玩字画的在下章二成,只见他神情紧张,手忙脚乱,夹在腋下的好几个卷轴立即掉在地上。 他在弯腰捡卷轴的时候,我一脚踩住了他的手。他一声没叫,反倒扬起一张笑脸,说,别开玩笑,马上就到上班时间了!我说,谁跟你开玩笑?你身为领导却监守自盗!只怪我回国时间短,和这种人打交道太少,哪知道这种人的变化多端,老谋深算?只见他突然翻脸,把手抽出来,厉声喝道,章二成,你竟然撬门偷盗,胆大妄为,我今天要把你捉拿归案!说着,他放弃了地上的字画,而一把扭住了我的胳膊。天!诸位看官,以攻为守,反客为主,倒打一耙,顷刻间便扭转局面占据主动,你遇到过这种人吗?如果遇到了,你怎么办?这时门卫老大爷回来了,看到我和刘主任扭在一起,他立即跑过来拉架,问道,刘主任,怎么回事?他只问刘主任却不问我是怎么回事!刘主任立即变得理直气壮,道,这个章二成竟然撬门偷盗,被我逮个正着!我实在气愤,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两手颤抖,热血攻心,便不自觉地松了手。 刘主任如释重负,把身上衣服抚平,跺一跺脚上的土,咔一声射出一口黏痰,若无其事地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一直抓着我的门卫老大爷问,刘主任,怎么处理?刘主任头也不回道,让他自己反省!门卫老大爷一声不吭放开了我。我却傻了一样站在院子里一动没动,呆若木鸡。一时间我只觉得这么多年白活了,上了那么多年的学,掌握那么多语言词汇,中国的,外国的,成千上万,洋洋大观,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看着上班的人们陆陆续续走了进来,而且,常女士也跟在人流里进来了。我便再也控制不住,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常副主任! 常女士已经锋芒尽失,说话声音也柔弱了很多,问我,章二成,大冷天,你站在院子里干嘛?我眼里的热泪唰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我说,我能单独跟你谈谈吗?她说,怎么,你还哭了?受委屈了?我反身指向院子角落的库房,让她看。常女士立即一惊,说,怎么回事?我说,先别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先把扔在地上的字画收起来?她说,别别,不能过去,千万不能过去,你过去了,就说不清了!我说,常副主任哎,现在我已经说不清了!常女士道,什么都别说,今晚八点,卫津路八号!便转身急匆匆进屋去了。那么,此时此刻我怎么办?以往都是常女士主动给我派活,叫我进屋,今天她不再叫我,我还能进她的屋子吗?我不能再给她增加任何负担不是?再看那一卷卷古旧字画,就横七竖八扔在库房门口,在强劲的寒风中残花败柳一般滚来滚去。 站在院子里我实在冷得不行,便硬着头皮蹩进传达室。门卫老大爷问,你进来干嘛?我说,我不能烤烤火吗?老大爷道,刘主任可没说让你在屋里反省。我说,我有话对你说!老大爷重复道,刘主任让你在院子里反省!我说,你呀,根本不了解实情。他说,嘛实情?我说,早晨撬门的根本不是我!老大爷道,不是你,难道是刘主任?我说,没错,就是他!老大爷哈哈大笑,说,我看你是被吓傻了——人家是领导,哪个屋子的钥匙没有啊,用得着撬门吗?我说,早晨是不是他把你支走的?老大爷道,是啊,他让我去吃早点。我说,对,他就抓这个时间在监守自盗!老大爷一听这话变脸了,说,出去,出去,冲你这随便污蔑人,我也不让你在屋里待着!我把手伸向炉子,说,我还没暖过来呢!老大爷道,你不出去我可叫刘主任了! 没办法,我又回到院子里,可是,只要站在院子里就对库房门口的字画于心不忍。我想了想,便蹩进常女士的屋子,她的屋子里有榔头和钉子。我拿了东西就走,常女士看到了,只做没看见,一言不发。我脚步沉重地走向库房,任凭心里翻江倒海,各种念头搅在一起,我豁出去了,先做了再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不由分说,弯腰捡起地上的卷轴,快速摆放到库房的架眼里,然后反身出来关严门,将十来个一寸半的大钉子,一个个顺次楔了进去。就像我日常完成常女士交代的任务一样迅速自如。只是谁再想撬门,对不起,没那么容易了!然后我拎着榔头大模大样走回来,把榔头送回常女士的屋里,便走出来推开刘主任的屋门。事到如今,我还怕什么? 刘主任一见是我,先是一愣,有那么五秒钟的心理准备时间,然后满脸堆笑道,章二成,这手活干得好,把门钉死了,盗贼便无计可施。我说,刘主任,你说这话的时候,脸红不红?刘主任道,你呀,不过是个来参加学习班的人,对街里的事情能知道多少?你和常红梅鬼鬼祟祟进出库房,还装模作样修房砸玻璃,我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不动声色,今早,我撬开门拿出几幅字画,是准备研究一下价值,以便弄清你们为什么对字画感兴趣。我一言不发地看着刘主任,这个衣冠楚楚厚颜无耻的中年人,任你怎么巧言令色百般辩解,我已经拨开你的画皮看到了你的骨头!我不跟他罗嗦,从怀里掏出两份资料说,我家的金壶杯究竟是不是有来路,今天我已经拿来了证据!哦?刘主任嘿嘿一笑,伸出手道,给我看看! |
作者:平阳姐姐 回复日期:2007-3-9 8:33:01 哈哈,沙发!支持楼主,特来拜会! ======== 问平阳姐姐好 作者:bzysc 回复日期:2007-3-9 9:50:31 唉..."我"的斗争经验毕竟不足啊! 又要白忙活一场了 ========= 是啊,问新朋友好 作者:虎斋主 回复日期:2007-3-9 11:25:20 记号 ====== 问新朋友好 作者:中原的羊 回复日期:2007-3-9 13:12:55 嘿嘿!我来了! 这个刘主任也太他妈的了 ========== 没错,这种人不少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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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紫韧 回复日期:2007-3-9 21:17:41 我刚才凯迪过来 接着支持 ============ 谢谢韧子好朋友! 作者:踏雪寻没1 回复日期:2007-3-9 21:29:50 好小说。没有理由不项 问候岩波 ============ 问踏雪好,好久不见 作者:jacky_cn 回复日期:2007-3-10 05:11:32 我不跟他罗嗦,从怀里掏出两份资料说,我家的金壶杯究竟是不是有来路,今天我已经拿来了证据!哦?刘主任嘿嘿一笑,伸出手道,给我看看! ========================== 刘这样的人,会不会把证据给毁了,或者把它当成新罪状,又摆二成一道 ? ========== 刘主任这种人是让人鄙视,但这次二成终于拿走了金壶杯 五十七、 我没有立马就拿出资料,万一再生变故怎么办?我到邻屋叫来了常女士,让她监督,然后我才掏出资料,铺展在桌子上。资料里对章家拥有金壶杯言之凿凿,任何人都无可辩驳。我说,如果仅有这些还不够,那我就把证人叫来,这些人现在都健在呢!结果自然是刘主任理屈词穷,乖乖交出皮箱。我本来不愿意张扬,但此时我不能不验货,便用钥匙打开皮箱的铜锁,揭开皮箱盖子,只见一只金壶四只金杯安然无恙,金闪闪,明晃晃,静静地躺在里面。此时我发现刘主任没有正眼观看金壶杯,而是两臂抱在胸前,用眼的余光斜睨——看起来很傲慢,我更相信那是嫉妒,是没能攫为己有所产生的酸楚。倒是常女士立马发出一声惊呼,哇,好漂亮的金器!我合上皮箱盖子,重新锁好。揣起资料。便转身要走。刘主任道,这就走啊,连个字据也不留吗?我说,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留什么字据? 可能是我说话太冲,太逮理不饶人,一下子捅了刘主任的肺窝子,他立即咆哮起来,你不留字据,回头不认账,再找我要怎么办?我说,你把我们看成什么人了?他说,我对你们这种人压根不相信!此时常女士立即搡我一把,我知道她在示意我闭嘴。刘主任的图谋没有得逞,借机喊两声就让他喊好了。我说,好吧,拿纸来!刘主任一动不动,只对着常女士“呣、呣”努了两下嘴。常女士便拉开抽屉,拿出一张信笺,递给我,我不由分说就写了“街道办事处刘主任还回金壶杯,章二成查收。”刘主任一看立即大叫,我说章二成,你怎么能这么写呢?我说,你说应该怎么写?刘主任道,你把我名字写上干嘛?难道是我一个人拿走你的金壶杯吗?我心说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早已昭然若揭,装什么正经?可我还是压住怒火。常女士插话道,是啊,二成,你既然已经拿回金壶杯,就再听一次刘主任指导吧。于是,我不得已划去“刘主任”三个字。 我终于走出刘主任的屋子,只觉得一身轻松,心旷神怡。现在,我已经拥有了一个金壶五个金杯,外面只飘着三个金杯了!我将倾尽心力一追到底!这时常女士紧跟着出来,叮嘱一句,晚上八点哦!我嗯了一声,问,是不是学习班该结束了?她说,每次学习班都是虎头蛇尾,不了了之,你不要在意;你这个也算结束吧,不过你现在也没工作,是不是在街里做临时工?我说,什么意思?她说,至少还能有点收入呀!我说,我一回国就进了学习班,本该去侨联挂号的,相信侨联会有说法。她说,但愿如此!于是,我们俩就此分手。我一刻也没敢耽搁,拎着皮箱健步如飞回到家里,见了母亲就大喊大叫,妈,今天咱娘俩得喝一盅!母亲看到了皮箱,也立即喜形于色,说,好,好,咱家的肉票还没花呐,我这就上副食店去割半斤肉来!那年月各种副食都是写本凭票的。中午母亲真的破例喝了半杯酒。 下午我踏踏实实睡了一大觉,把这些日子的欠缺都找补回来,吃过晚饭,我就兴冲冲去赴约了。现在我才知道,卫津路八号做为一个文具店,已经成为天大常教授和几个爱好古玩的老头们谈古论今的据点和沙龙。我来敲门的时候,常女士照例打开一条门缝,先看看我,才放我进来。于是,常教授立马欢呼,嗨,咱学习会的会长来了哎!大家便噼噼啪啪拍起巴掌。我开门见山道,谢谢各位,我今天来是要向大家汇报一件事情。便说起早晨刘主任如何撬开库房偷盗古旧字画,又如何巧妙摆脱,金蝉脱壳的事情。常女士道,章二成,你莫不是编个故事给我们听吧?我说,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此事千真万确!常女士道,刘主任倒真是个诡计多端的人,不过这次做得太下作了!常教授道,都有哪些字画?我说,董其昌、陈洪绶、朱耷、石涛、汪士慎……常教授打断我说,岂有此理!这可都是绝版文物! 老头们长吁短叹,纷纷说,谁说不是呢!常教授道,怎么你们街里至今还有没退赔的字画呀?常女士道,都是找不到原主的东西。常教授气哼哼道,什么找不到原主?这叫不负责任!你下力量去找,能找不到吗?常女士道,当初把东西抄来的时候倒是留有一张张的字条,但只写着“字画一捆,瓷器一筐”,而没有细目,等到该退赔的时候就难办了。我说,现在是不是给所有被抄的物主发 ,标上现在剩余字画的名称,请他们前来认领?常女士道,不行。我说,为什么?常女士道,一是,过去这么做过,但很多被抄家的人都抄怕了,把古玩文物视为洪水猛兽,根本不敢要了,二是,因为谁都没有凭据,也有前来冒领的,结果把事情闹得很复杂,再有,刘主任是新来的干部,他如果没沾上光,肯定要从中作梗。常教授道,雁过拔毛?可鄙!可憎!红梅,你们千万不能干这种事!我说,排除各种干扰,把字画退给原主,是上上策,不行就给区里写信,让他们帮忙!常女士提醒道,如果区里也有人盯上这堆字画呢?我说,那就再给市里写信! 这句话让大家一下子都陷入沉默。如果真的惊动了市里,这个街的工作就等于晾在光天化日之下,就会瑕疵毕现,常女士也难逃其咎。谁让她是副主任呢?而这样伤害常女士是我所不情愿的,因为她并没有什么过错,她悄悄保护字画本来是功不可没的。最后我无奈道,实在不行就上缴吧!常女士道,事不宜迟,明天我就去博物馆。我说,如果博物馆同意接收,而刘主任不让上缴怎么办?常女士道,那我就发起“反攻”,给他上纲上线!我感觉这才真正见出常女士的本色,便夸奖道,你真是个好干部!不想常女士竟红了脸,说,那你怎么说我是神经病?我哈哈大笑,说,还记着这句话呐?常女士不依不饶道,当然,永远记着!大家便莫名其妙跟着笑。常教授看看我,又看看常女士,突然说,你们俩目前都是单身,我看倒是很合适的一对呢!我立马说,哪里,我已经有目标了!常女士便有些难堪,说,叔,你几时学会拍马了?今天不幸拍在马腿上了!常教授尴尬地问,真的?莫怪,莫怪哦!便立即转了话题道,最近“鬼市”上古玩交易十分活跃,你们都去过吗?一个老者说,没错,一些人急于把退赔物资卖出去,挺好的东西给俩钱就卖!我问,咱们天津也有鬼市吗?常教授道,二成同志,你打地起就从天津长起来,怎么不知道鬼市呢?我说,我过去专心上学读书,真不知道有个鬼市。 常教授道,天津的鬼市,应该说从清末民初就开始有了。这和当时天津的政治、经济和文化背景有一定关系。辛亥革命前后,天津作为全国知名的工商大阜,又有通商口岸,所以,全国许多实业家,特别是“三北”地区的工商大户纷纷云集天津。此外,天津还是北京的门户,清朝王爷、遗老遗少和民国初期的军阀、政客,也多在天津租界地建有私宅。一时间天津卫便出现许多大宅门。可这些有钱有势的人家正是大小盗贼的盗猎目标。偷儿们从大宅门或工商户家里盗来的东西,总得找个地方销赃吧!于是就选择了西广开这个地方。据说此地早先只是一块开洼地,根本没人居住。所以,在此地销赃卖“小货”相对比较安全,而且又是在天还没亮黑灯瞎火的时候,谁也看不清谁,偷偷摸摸地成交。买东西的人一般提着马灯,也有打着手电的。因为是在夜里买卖,日久天长便被人们称为鬼市。而有的大宅门丢了东西往往花钱让侦缉队破案,侦缉队便时常光顾鬼市寻找线索。我说,看起来,早先的鬼市尽是偷来的东西?常教授道,不,不一定! |
作者:中原的羊 回复日期:2007-3-10 11:46:53 沙发!帮助楼主顶起来! ========= 问好,中原好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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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中原的羊 回复日期:2007-3-10 23:21:02 不会只是我吧!请潜水的朋友来吧! =========== 谢谢中原朋友 作者:踏雪寻没1 回复日期:2007-3-11 0:22:41 中原的羊 回复日期:2007-3-10 11:46:53 沙发!帮助楼主顶起来! 你的主意不错 ========== 问踏雪好! 作者:rex_chien 回复日期:2007-3-11 05:29:52 顶起来! ========== 好朋友来了啊 五十八、 常教授继续道,来鬼市卖东西的也有一些破落户的后代。这些人原本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仰仗祖上的家财整日锦衣玉食,吃喝玩乐,挥霍无度。而一旦家道败落,这些人谋生无术,又偏偏享受惯了,怎么办?变卖家产,坐吃山空!而首选,理所当然便是古玩字画。卖东西败家又怕被人看见丢了面子,怎么办?趁天还没亮,腋下夹个小包袱,溜到鬼市悄悄把东西卖掉。赶上染了毒瘾的花花公子,可以说饥不择食,家里有什么卖什么,直至山穷水尽流落街头。此外,还有一些“喝大筐”的,走街串巷“喝”来的一些东西,也拿到鬼市去卖。掐指算来,天津鬼市发展至今已有近百年历史。历经清末、民国、日本敌伪时期和国民党统治年代,可以说,鬼市早已演变成犯罪分子的避风港。直到解放后,政府才开始对鬼市进行整治,并正式更名为“天明市场”,即天不亮不准进入市场营业,还按季节规定开市时间。文革初期停了两年,现在又开始抬头了。鬼市发展至今,其货品可谓五花八门,无所不包。 我说,现在还有古玩吗?常教授道,有啊,不仅有珍贵的古玩字画和翠玉玛瑙,更有平民百姓的生产和生活用品。诸如铺的盖的、穿的用的、各种工具、器材、电料、家具、饮具、文具,乃至日本军刀、国民党军衣、皮带、望远镜、美国皮猴、军用饭盒、刀叉等等。我插话说,这不成了“千货”公司?常教授哈哈大笑道,没错,过去人们去鬼市买东西,无非两种心理,一是买便宜货,二是买俏货。我说,赶上销赃的“小货”肯定便宜。常教授道,没错,有时价格极低,已经不合理了,仍旧可以成交,因为他的东西来路不明,要赶快脱手避免曝光。而买俏货就得碰运气,如果碰上外行人,因为他不识货,你就能买到物超所值的俏货。我说,是这样?哪天我一定要去看看。常女士立即接话道,带着我,我要跟你学学识别真伪!我说,请便。常教授道,红梅啊,人家章二成可是一肚子学问,你要放下架子,虚心求教呀!常女士道,只怕二成嫌我烦呢。我说,咱守着真人不说假话,一起切磋就是。 于是,大家约定,周日一起去鬼市看看。那天在卫津路八号直聊到夜里十二点,大家才分手。出了屋门,却见天地混沌,大雪飞扬,目力所及之处已是白茫茫一片。此时我便犯了犹豫,老人们都住在天大院里,几步路就回家了,只有我和常女士住在外面,这个时间公交车早已收车,我如果不陪伴常女士回家就说不过去,而我特别害怕和她单独接触,谁知她会说出什么话来?不得已,我问,你住哪里?她说,河西,下瓦房。我说,不近哦!她说,没错,正在修地铁,还得绕路呢!我说,我送你吧。她说,不用,我胆大着呢。我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这么远,让人不放心。她说,二成同志,今夜你不会打我的鬼主意吧?我一听这话,便一个憋气,这叫什么话?我气哼哼道,你要这么想,对不起,我不送你了!谁知,常女士立马抱住我的一只胳膊,说,开玩笑,开玩笑,别往心里去哦!我说,你别拉拉扯扯好不好?她说,哦,我冷! 此时我确实感觉到常女士在瑟瑟发抖,牙齿也得得个不停。我说,咱走快点会暖和一些。她说,好吧。便加快脚步。谁知没走多远,她便被路上一块砖头跘个趔趄,幸亏被我一把抄住。路上都是白色,暗夜里根本看不清高低障碍。她冻得紧靠着我的身体,又要抱住我的胳膊,于是,我干脆腾出手来搂住了她的肩膀,一时间只觉得她抖得厉害,她的衣服穿太薄了。此时,她嘴里磕着牙道,二成,你搂着我的感觉真好!我不理她,只听着脚下踩着厚雪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暗想我这是迫不得已,是助人为乐,你别想歪了。但常女士又开口道,二成,听说美国那地方是性开放的?我说,是。她说,人们都很快乐?我说,不一定。她说,我看过你填的履历表,你离婚是不是因为乱搞?我说,你看我像那种人吗?她说,我也离过。我说,听说了。她说,你多幸运啊,国内还有个大姐等着。我说,她还没离呢。哦?常女士立即精神抖擞道,那你可要注意了,打有夫之妇的主意是作风问题! 我说,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我等她就是。常女士长吁短叹,说,谁能这么等我,我这一生也不白活不是?我说,你是好人,好人都会有好报。说着话,常女士的家到了,不是小院,而是一排整齐的住房的其中一间,却见屋里的灯还亮着,我问,谁在家里?她说,老娘。我一直把她送到门前,帮她掸掸身上的积雪,说,睡个好觉,再见!常女士也说,再见!便推开门进屋。我刚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常女士的门又打开了,她急火火地跑出来,一把拉住我道,二成,你快进来看看我妈吧!我说,怎么回事?她说,我妈不行了!哦?我立马跟随常女士进了屋,刚一进屋我就被一股强烈的煤气顶了鼻子。再看屋里,常女士老娘倒卧在床边,身边一滩呕吐物。我说,煤气中毒!常女士吓坏了,带着哭声问,二成,怎么办?我说,赶紧打开门窗通风!接着,我把手伸到老人鼻下,还好,还有鼻息,看来煤气中毒时间不长。我把老人抱起来,来到门口通风处,把老人身体放平,开始做人工呼吸。怎奈老人口中都是呕吐残渣,气味呛鼻,令人作呕,自不必说,我只管硬着头皮口对口进行呼吸。此时常女士惊慌失措,不知该干什么,只是乍着两手看着。 老人突然呼噜一声,嗓子就通了,一口黏痰呛了出来,我立即吸到我的嘴里,再转而啪一声吐掉。老人开始正常呼吸,却仍旧两眼紧闭。我说,拿热手巾来!常女士立即去把手巾浇了热水,拧一下,递过来。我便用热手巾给老人把脸擦净,顺便也擦了自己的嘴角。此时,屋里因为通风已经气温骤降,我便让常女士帮忙把老人抱上床,盖好被子,回过头来就检查炉子。却原来,烟囱里积存烟灰太多,又有两个煤球堵着。我说,一不做二不休,打烟囱!常女士道,是不是明早再打?打扰邻居呀!我说,不行!便三下五除二拆了烟囱,拿到屋外雪地里,用火筷子使劲敲击,烟囱里积存的烟灰立即堆了一堆。此时两边邻居都把灯打开了,扒开窗帘看着我和常女士。我已经顾不得了,不然还要受害不是?等一切都收拾就位,我又让常女士泡上一杯浓茶,她说,你还喝浓茶?后半夜不睡了?我说,是给老人喝! 老人能不能完全恢复还不知道,所以我也不能立马就走,便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坐在椅子上翻看。常女士便抓空把地上的呕吐物撒上炉灰清走。常女士的书都包着书皮,只看外表分不清是什么书。我打开一看不觉一惊,竟是民国时期赵汝珍的《古董辩疑》。我说,嗨,这么重要的名著是从哪儿淘换来的?常女士立即把书抢了过去,说,同志,你嚷什么?我说,有什么可怕的?她说,这年头谁敢公开读这个?我说,不就是讲古玩吗?她说,你哪知道,当干部的读这个是给自己找病的!我说,既然如此,你还摆在书架上?如果让外人抓到手里呢?她说,我一时大意,忘记藏起来了。 我说,你的钻研精神蛮可贵的。她说,扫盲而已——我问你,“包浆”是怎么回事?我说,包浆,往文里说,就是以物品为载体的岁月留痕,往俗里说,是说古玩在悠悠岁月中因为灰尘、汗水,把玩者的手泽揣摩,或者土埋水浸,衣物皮肤经久的摩挲,甚至空气中尘埃的吹拂,层层积淀,逐渐形成的表面皮壳的亮光。它滑熟可喜,幽光沉静,告诉你,这件东西有了年纪,显露出一种温存的旧气。那恰恰是与刚出炉的新货那种刺目的“贼光”,浮躁的色调,干涩的肌理相对比的。不只玉器,瓷器、木器、铜器、牙雕等有包浆,连书画、碑拓、薄如蝉翼的纸绢制品在内行人眼里也统统有包浆。 她说,古玩有包浆就好吗?我说,未必,宣德炉就不需要包浆。她说,回答正确。我说,嗨,你这人,怎么明知故问?此时老人突然咳嗽起来,我说,哦,老人清醒了!便拿起茶杯给老人喂水。老人喝了两口,睁开眼睛,一见是我,立即一惊,问,你是谁?我说,我是章二成。老人立即喜出望外道,啊?红梅对象来了? |
作者:中原的羊 回复日期:2007-3-10 23:21:02 不会只是我吧!请潜水的朋友来吧! =========== 谢谢中原朋友 作者:踏雪寻没1 回复日期:2007-3-11 0:22:41 中原的羊 回复日期:2007-3-10 11:46:53 沙发!帮助楼主顶起来! 你的主意不错 ========== 问踏雪好! 作者:rex_chien 回复日期:2007-3-11 05:29:52 顶起来! ========== 好朋友来了啊 五十八、 常教授继续道,来鬼市卖东西的也有一些破落户的后代。这些人原本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仰仗祖上的家财整日锦衣玉食,吃喝玩乐,挥霍无度。而一旦家道败落,这些人谋生无术,又偏偏享受惯了,怎么办?变卖家产,坐吃山空!而首选,理所当然便是古玩字画。卖东西败家又怕被人看见丢了面子,怎么办?趁天还没亮,腋下夹个小包袱,溜到鬼市悄悄把东西卖掉。赶上染了毒瘾的花花公子,可以说饥不择食,家里有什么卖什么,直至山穷水尽流落街头。此外,还有一些“喝大筐”的,走街串巷“喝”来的一些东西,也拿到鬼市去卖。掐指算来,天津鬼市发展至今已有近百年历史。历经清末、民国、日本敌伪时期和国民党统治年代,可以说,鬼市早已演变成犯罪分子的避风港。直到解放后,政府才开始对鬼市进行整治,并正式更名为“天明市场”,即天不亮不准进入市场营业,还按季节规定开市时间。文革初期停了两年,现在又开始抬头了。鬼市发展至今,其货品可谓五花八门,无所不包。 我说,现在还有古玩吗?常教授道,有啊,不仅有珍贵的古玩字画和翠玉玛瑙,更有平民百姓的生产和生活用品。诸如铺的盖的、穿的用的、各种工具、器材、电料、家具、饮具、文具,乃至日本军刀、国民党军衣、皮带、望远镜、美国皮猴、军用饭盒、刀叉等等。我插话说,这不成了“千货”公司?常教授哈哈大笑道,没错,过去人们去鬼市买东西,无非两种心理,一是买便宜货,二是买俏货。我说,赶上销赃的“小货”肯定便宜。常教授道,没错,有时价格极低,已经不合理了,仍旧可以成交,因为他的东西来路不明,要赶快脱手避免曝光。而买俏货就得碰运气,如果碰上外行人,因为他不识货,你就能买到物超所值的俏货。我说,是这样?哪天我一定要去看看。常女士立即接话道,带着我,我要跟你学学识别真伪!我说,请便。常教授道,红梅啊,人家章二成可是一肚子学问,你要放下架子,虚心求教呀!常女士道,只怕二成嫌我烦呢。我说,咱守着真人不说假话,一起切磋就是。 于是,大家约定,周日一起去鬼市看看。那天在卫津路八号直聊到夜里十二点,大家才分手。出了屋门,却见天地混沌,大雪飞扬,目力所及之处已是白茫茫一片。此时我便犯了犹豫,老人们都住在天大院里,几步路就回家了,只有我和常女士住在外面,这个时间公交车早已收车,我如果不陪伴常女士回家就说不过去,而我特别害怕和她单独接触,谁知她会说出什么话来?不得已,我问,你住哪里?她说,河西,下瓦房。我说,不近哦!她说,没错,正在修地铁,还得绕路呢!我说,我送你吧。她说,不用,我胆大着呢。我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这么远,让人不放心。她说,二成同志,今夜你不会打我的鬼主意吧?我一听这话,便一个憋气,这叫什么话?我气哼哼道,你要这么想,对不起,我不送你了!谁知,常女士立马抱住我的一只胳膊,说,开玩笑,开玩笑,别往心里去哦!我说,你别拉拉扯扯好不好?她说,哦,我冷! 此时我确实感觉到常女士在瑟瑟发抖,牙齿也得得个不停。我说,咱走快点会暖和一些。她说,好吧。便加快脚步。谁知没走多远,她便被路上一块砖头跘个趔趄,幸亏被我一把抄住。路上都是白色,暗夜里根本看不清高低障碍。她冻得紧靠着我的身体,又要抱住我的胳膊,于是,我干脆腾出手来搂住了她的肩膀,一时间只觉得她抖得厉害,她的衣服穿太薄了。此时,她嘴里磕着牙道,二成,你搂着我的感觉真好!我不理她,只听着脚下踩着厚雪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暗想我这是迫不得已,是助人为乐,你别想歪了。但常女士又开口道,二成,听说美国那地方是性开放的?我说,是。她说,人们都很快乐?我说,不一定。她说,我看过你填的履历表,你离婚是不是因为乱搞?我说,你看我像那种人吗?她说,我也离过。我说,听说了。她说,你多幸运啊,国内还有个大姐等着。我说,她还没离呢。哦?常女士立即精神抖擞道,那你可要注意了,打有夫之妇的主意是作风问题! 我说,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我等她就是。常女士长吁短叹,说,谁能这么等我,我这一生也不白活不是?我说,你是好人,好人都会有好报。说着话,常女士的家到了,不是小院,而是一排整齐的住房的其中一间,却见屋里的灯还亮着,我问,谁在家里?她说,老娘。我一直把她送到门前,帮她掸掸身上的积雪,说,睡个好觉,再见!常女士也说,再见!便推开门进屋。我刚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常女士的门又打开了,她急火火地跑出来,一把拉住我道,二成,你快进来看看我妈吧!我说,怎么回事?她说,我妈不行了!哦?我立马跟随常女士进了屋,刚一进屋我就被一股强烈的煤气顶了鼻子。再看屋里,常女士老娘倒卧在床边,身边一滩呕吐物。我说,煤气中毒!常女士吓坏了,带着哭声问,二成,怎么办?我说,赶紧打开门窗通风!接着,我把手伸到老人鼻下,还好,还有鼻息,看来煤气中毒时间不长。我把老人抱起来,来到门口通风处,把老人身体放平,开始做人工呼吸。怎奈老人口中都是呕吐残渣,气味呛鼻,令人作呕,自不必说,我只管硬着头皮口对口进行呼吸。此时常女士惊慌失措,不知该干什么,只是乍着两手看着。 老人突然呼噜一声,嗓子就通了,一口黏痰呛了出来,我立即吸到我的嘴里,再转而啪一声吐掉。老人开始正常呼吸,却仍旧两眼紧闭。我说,拿热手巾来!常女士立即去把手巾浇了热水,拧一下,递过来。我便用热手巾给老人把脸擦净,顺便也擦了自己的嘴角。此时,屋里因为通风已经气温骤降,我便让常女士帮忙把老人抱上床,盖好被子,回过头来就检查炉子。却原来,烟囱里积存烟灰太多,又有两个煤球堵着。我说,一不做二不休,打烟囱!常女士道,是不是明早再打?打扰邻居呀!我说,不行!便三下五除二拆了烟囱,拿到屋外雪地里,用火筷子使劲敲击,烟囱里积存的烟灰立即堆了一堆。此时两边邻居都把灯打开了,扒开窗帘看着我和常女士。我已经顾不得了,不然还要受害不是?等一切都收拾就位,我又让常女士泡上一杯浓茶,她说,你还喝浓茶?后半夜不睡了?我说,是给老人喝! 老人能不能完全恢复还不知道,所以我也不能立马就走,便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坐在椅子上翻看。常女士便抓空把地上的呕吐物撒上炉灰清走。常女士的书都包着书皮,只看外表分不清是什么书。我打开一看不觉一惊,竟是民国时期赵汝珍的《古董辩疑》。我说,嗨,这么重要的名著是从哪儿淘换来的?常女士立即把书抢了过去,说,同志,你嚷什么?我说,有什么可怕的?她说,这年头谁敢公开读这个?我说,不就是讲古玩吗?她说,你哪知道,当干部的读这个是给自己找病的!我说,既然如此,你还摆在书架上?如果让外人抓到手里呢?她说,我一时大意,忘记藏起来了。 我说,你的钻研精神蛮可贵的。她说,扫盲而已——我问你,“包浆”是怎么回事?我说,包浆,往文里说,就是以物品为载体的岁月留痕,往俗里说,是说古玩在悠悠岁月中因为灰尘、汗水,把玩者的手泽揣摩,或者土埋水浸,衣物皮肤经久的摩挲,甚至空气中尘埃的吹拂,层层积淀,逐渐形成的表面皮壳的亮光。它滑熟可喜,幽光沉静,告诉你,这件东西有了年纪,显露出一种温存的旧气。那恰恰是与刚出炉的新货那种刺目的“贼光”,浮躁的色调,干涩的肌理相对比的。不只玉器,瓷器、木器、铜器、牙雕等有包浆,连书画、碑拓、薄如蝉翼的纸绢制品在内行人眼里也统统有包浆。 她说,古玩有包浆就好吗?我说,未必,宣德炉就不需要包浆。她说,回答正确。我说,嗨,你这人,怎么明知故问?此时老人突然咳嗽起来,我说,哦,老人清醒了!便拿起茶杯给老人喂水。老人喝了两口,睁开眼睛,一见是我,立即一惊,问,你是谁?我说,我是章二成。老人立即喜出望外道,啊?红梅对象来了? |
作者:jacky_cn 回复日期:2007-3-11 08:28:05 沙发~~ ======== 问朋友好! |
作者:宁夏风不止 回复日期:2007-3-11 12:07:37 马自军到站问候学习 居然看到了人工呼吸,边吃饭呢,嘿 ============== 问候马自军好!没想到你在吃饭,抱歉哈! 作者:中原的羊 回复日期:2007-3-11 13:57:52 不错!章二成人真的不错!希望少受点罪! 我感觉他和秋月只能是有缘无份! ========== 问中原好,世事难测! |
作者:踏雪寻没1 回复日期:2007-3-12 00:13:24 好小说要一顶到底 让别人去说吧,一定坚持自己。不然会把自己改乱的 完稿在改不是更好吗 ============== 踏雪说得没错,要等完稿以后再改。 作者:踏雪寻没1 回复日期:2007-3-12 00:59:33 顶到出版 然后去新书店 ============== 出了书,凡是好朋友都赠送一本 作者:玫瑰像蔷薇 回复日期:2007-3-12 8:47:01 清早起来学习国宝 什么时候出书卖我一本签名的? ================= 到时候送你一本,签名的 |
作者:中原的羊 回复日期:2007-3-12 12:18:35 我也要一本签名的! ============ 没问题,到时候你们把地址邮编给我就行 |
顶起来 |
作者:珠海莫叹 回复日期:2007-3-12 15:36:53 送上祝福和支持! =========== 问珠海朋友好! 作者:bzysc 回复日期:2007-3-12 16:04:57 唉。拿来了宝,如何保呢? =========== 回答朋友,不同的宝物有不同保管方法,如果你有的话,咱们可以私下交流。 作者:jacky_cn 回复日期:2007-3-12 17:55:03 呵,俺也想要一本签名的,嘿~~ =========== 没问题的,到时候把地址、邮编告知就行。 作者:rex_chien 回复日期:2007-3-12 18:07:40 越来越热闹了,呵呵。赶紧出版啊! =========== 谢谢好朋友鼓励! 五十九、 老人把我说成是常女士的对象,我怎么回答?说不是?老人身体如此嬴弱我不是给她添腻歪吗?再说,不是对象怎么会深更半夜待在这里?我立即把目光转向常女士,而她并不做分辩,只是翻了一下眼皮,想来她早已在家里把我讲了八百遍了。此刻她接过茶杯,道,你去歇歇,我来!便自己给母亲喂水。老人又问,我刚才特别难受,是怎么回事?常女士道,妈,您中了煤气了!老人道,是吗?怪不得现在头还晕呢。常女士道,妈,二成把烟囱清理好了,今年不会再闹煤气了。老人道,家里还是有男人好,红梅呀,你们别拖着了,赶紧结婚吧!常女士道,妈,别着急,我们早晚会结婚的。此时,我真想打断她们,谁和谁结婚?这种事有一厢情愿的吗?但我怕老人别扭,唉,此时说什么都不如一走了之,于是,我起身说,伯母,常副主任,我该走了!说完,不等她们说话,就推开门走了出去。门外大学飘飞,冷风扑面,我缩了下脖子便钻进暗夜。 和上一次一样,我没走多远,常女士便从屋里跑出来,这次有所不同,是她关紧了门才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后腰。我说,雪这么大,快回去!她说,我妈不让你走!我掰着她的手说,我实在该走了!她说,你经常救人吗?我说,只要碰上就会的。她说,你总得听我两句感激话吧?我说,改天,行不行,常副主任?她说,你得叫我红梅,不然我就不放手!我说,红梅——行了吗?她说,你得说爱我!我说,我有秋月,对别人怎么能乱说爱不爱呢?她说,这里就咱们俩,别人谁都听不到!我说,老天会听到。她说,那我不管,你麻醉我一下就行!我说,这不是自欺欺人吗?她说,我就是这种女人!我说,我是不会说的。她说,二成,你怎么不想想,我年轻,漂亮,有职务,同时也爱好古玩,你还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我说,大半夜你站在这里说这些,被邻居听到怎么办?她说,那咱就再往前走走。我说,再走就是马路,让夜班警察看到该抓咱们了。她突然哭了起来,嘴里嘤嘤的,松了手道,走吧,走吧,章二成,你别后悔!便跑回屋里。 我一时心软,想喊她一声。但我一回头,一个场面把我惊住,让我终身难忘——好几个邻居的窗户都亮起了灯光,好几个邻居都走出了屋,站在门口正盯视着我。此时应该是夜里三、四点钟,我当然不知道,现如今的中国人既相当喜好看热闹,警惕性又相当之高,他们在虎视眈眈怒目而视——这两个令人费解的鬼男女,雪夜里站在门外吵吵嚷嚷,是想偷盗还是想淫乱!哈,还不赶紧逃吗?我断然转身,一头钻进风雪。平心而论,常女士是个好人,也很可爱,恰如她自己说的,年轻,漂亮,有职务,同时也爱好古玩,如果让我选对象,她确实应该是首选。怎奈,我已经有了秋月,这个二十多年前就定下终身的爱侣!虽然阴差阳错没能让我们睡在一张床上,而事到如今谁不把对方视为自己的配偶呢?心里这么想着,脚下便毫不踌躇,顶着风雪,只管向前疾走。回到家,竟走出一身透汗。进了院子,我一推门,却见挂了锁头。我打开门,见儿子一个人睡在家里。母亲呢?去哪儿了? 我便把门重新锁好,就去砸二叔的屋门,问他,我妈呢?二叔说,我哪知道?我说,你在家里,怎么会不知道?二叔道,我天一黑就没出屋,怎么能知道?我立即反应过来,母亲至少是天黑以后出走的,很可能是因为我半夜没回家,她不放心了才去找我,而她要去的地方,只能是萧北斗家!我不再跟二叔废话,带上院门就向萧北斗家疾走。母亲去别人家里找我,一夜未归,我还在家里待得住吗?此时,风雪已经阻挡不了我,我只觉得浑身燥热,血脉贲张,两腿格外有力。等我走到萧北斗家,便见窗户灯光敞亮,有人正在说话。我轻轻敲门。 萧北斗过来开门,他一把将我拉进来,又顺手把门插上了。我跟着萧北斗走进屋,只见秋月脸冲墙躺着睡觉,而母亲却一脸怒容在迎接我,我说,妈,是不是您出来找我?母亲说,二成,你说实话,干嘛去了?我说,去卫津路八号了。母亲说,都有谁?我说,常教授他们。母亲说,你最近总是早出晚归,行踪不定,在忙什么?我说,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母亲拉下脸道,你眼里还有你妈,还有你北斗叔,还有秋月吗?我说,妈,我真的很忙。 这时,睡眼惺忪的秋月爬了起来,揉着眼睛问,二成,你来了?我说,是啊,你睡你的,我跟我妈说话。秋月道,我做了个梦,再也睡不着了。我一听正是可以转移母亲注意力的时机,便问,能不能说说什么梦?秋月道,荒唐,不说也罢!我抓住不放,道,难道有些龌龊?秋月道,想什么呐?我要是不说,你就会瞎猜,还会想歪了,告你吧,我做梦生了个孩子。我一听,这事非同小可,便急忙追问,是不是咱俩的孩子?秋月道,没错。母亲把秋月的手抓在自己手里,抚摸着插话道,梦是好梦,不过秋月的年龄已经不允许了,即使你们今晚就结婚,也不能要孩子了。秋月道,伯母,二成已经有了儿子,那便是我的儿子,还要什么孩子?我听着母亲和秋月的对话,仿佛两人早已是烂熟的婆媳关系,越发觉得这对常女士和她老娘是个极大的打击,她们可还抱着热火罐呢! 这时秋月提出,本周日她要给法院写一份起诉书,请我务必帮忙。我说,起诉谁?秋月道,起诉马向前。我说,什么理由?秋月道,酗酒,打人,虐待。我说,是该起诉,太可恨了。秋月道,我咨询过同事,这种情况法院一般都做调解,不主张离婚。我说,怎么?他们不主张就不离呀,让他们去和马向前过日子试试?秋月道,所以呀,咱们得把理由讲充分哦!我说,不巧,周日我另有安排。母亲一听,立即火冒三丈,说,二成,怎么一沾正事你就脚底抹油啊?秋月离婚的事不就是你的事吗?我说,妈,您别着急,明天我就提前给秋月把起诉书写出来。母亲说,什么明天呀明天的,明天就是周日!我说,啊?难道我过糊涂了?母亲说,你明天都跟谁在一起?我说,妈,您是不是管太具体了?母亲道,二成啊,你用不着藏着掖着,我知道是跟街里常副主任!我说,您既然知道还问什么?母亲道,秋月,北斗,你们听听,二成就这么跟我一句一顶,都过四十的人了,就是这么孝敬老人的! 秋月和萧北斗立即劝起母亲,东一句西一句,南一句北一句,总之是想把母亲逗乐了,而母亲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她一生风风雨雨什么没经历过?我这点小把戏岂能逃过她的眼睛?可是,我是个讲信用的人——可能是遗传了父亲的基因,对已经定下的事情,我从心理上没法拂逆。于是,我说,秋月,你把纸笔拿来,我现在就写。秋月扑哧笑了,你以为小学生作文呐,你能手到擒来?我说,我和林小彤离婚还没出一年,该说什么都在脑子里记着呐!秋月没办法,便拿来纸笔,我就在大家众目睽睽之下,信笔由缰起来。很快便出了第一稿。 秋月看了一遍,改了两处,又递给萧北斗,萧北斗阅过没说什么,再递给母亲。不料母亲阅后有些不满意,说,你们怎么都对财产分割没意见?当初单位怎么给的房子?不是因为你们结婚才给吗?现在离婚了,秋月可以不要房子,而补偿必须得要啊!我说,妈,不要补偿才好达成协议。母亲道,不对,那会助长马向前得寸进尺! |
作者:jacky_cn 回复日期:2007-3-12 19:41:11 更新了,呵~ ========== 问朋友好,感觉怎么样哦? |
作者:踏雪寻没1 回复日期:2007-3-13 00:55:50 继续支持继续顶 ============= 问踏雪好,握手! 作者:踏雪寻没1 回复日期:2007-3-13 01:16:27 至于吗?岩波。咱一个大老们儿。刚从那边过来。看到你爱*****觉着好笑,也许是我错了,不该在了无痕的帖子里边开玩笑。己经道歉了 哈………引出一串误会。凡事为何不往好处想 另外,一味说好话对你写作有帮助吗?这是网络又不是出版社。 整天个那个也好,那个也不错。累不累呀…… 如果讲错了,权当是废话 还得解释一句:我不会打字,用手写板。有时发不出字,只能1。23。结果就他娘的整出个123来。哈…… 读人家的作品如果如此仔细就好了…… 这就是我的兄弟姐妹。哭… 祝你开心 =========== 我是实在感觉茹青不容易,就鼓励他一下。 作者:踏雪寻没1 回复日期:2007-3-13 01:23:01 是大老爷们。 我经常整错字,源于写字板。哈…… 这边很乱,但喜欢这边的畅所欲言 ================ 你说得没错,天涯自有自己的长处。 |
作者:中原的羊 回复日期:2007-3-13 13:23:37 例行公事 ======== 问中原好! 六十、 最后秋月听从母亲的意见,把索要三分之一的补偿写进了起诉书。即使如此,在常见的离婚案里也算很宽容了。我和母亲回到自己家里,天已经蒙蒙亮了。俗话说,风后暖,雪后寒,雪后初霁,天气奇冷。我捅好炉子续了煤,就想睡一会,否则白天就没精神,于是,我倒头便睡。母亲却把我叫了起来,说,二成,先别睡。我说,白天我还有任务。母亲说,我问你,咱们已经回国这么长时间了,你知道你儿子上学的事吗?我说,这还真不知道。母亲说,你儿子上学要跑很多手续,很麻烦的。我说,我疏忽了,是不是您亲自去办的?母亲说,哪儿啊,是秋月!我说,秋月真好。母亲说,那你对秋月怎么还三心二意的?我说,绝对没有!母亲说,从今以后,与常副主任一刀两断!我说,本来我和常女士之间也没有什么啊?母亲说,那好,今天你去赴约就带上秋月。我说,没问题!母亲不说话了,可是我的睡意也烟消云散。 没办法,我用冷水洗了脸,就去叫秋月。秋月道,既然你已经帮我写完了起诉书,今天我就别跟着你去赴约了。我说,不,今天是和常教授他们一起逛鬼市,而且,母亲也非让我叫你。秋月道,在常教授面前我会抢你的戏;而且,我也不愿意把你盯得太死,即使咱俩结了婚,我也不会事事都跟着你。我说,秋月,我希望咱们现在就结婚,你也事事都跟着我!秋月道,别高兴太早,我如果离婚不成呢?我看常女士倒是你考虑的重点!我说,从今往后不许再跟我提常女士,走,走!我硬是把秋月拉走了。 那年月我和秋月都没有自行车,出门就靠坐公交。而西广开位于南开区,距离市中心的和平区仅一公里之遥,于是我们俩便一路步行了。在西广开鬼市的路口,远远就看到常教授、常女士和一群老者慢悠悠徜徉而来。我迎上去和大家一一握手。握到常女士的时候,她悄声告诉我,今天下午,我妈去你家造访!啊?我一听便头皮发麻,这一厢情愿的红线是不是抛得太急了?这种事能让母亲高兴吗?而此时,秋月非常知趣地远远离开,走到前面和常教授说话去了。这算怎么回事?这个秋月,想要我的好看?我急忙催促常女士说,咱也跟上吧!常女士却道,急什么,你看不见大家都闪着咱俩?我说,嗨,你还当真了?说话间,来逛鬼市的人便熙熙攘攘起来,只见人们摩肩接踵,你拥我挤,寸步难行。却原来,是摊贩们推着各种车辆,或拎着纸箱、包袱,都想占个好位置,便排成长龙,挤着进场。 此时我发现,鬼市市场里面个摊贩已按货品类别划分了好几个摊区。自行车、五金电料、无线电、半导体、旧唱片、旧衣被、旧家具等都有各自摊位,古玩字画大多集中在一条宽胡同里。尚有喝大筐收上来的东西,临时找个地方摆卖。可以看到市场管理人员在挨个收缴摊位费,不论摊主卖的什么。我和常教授一行人不约而同走进了宽胡同,却见摊位上一般都是大路货,瓷器中的民国嫁妆瓶、祭红瓶、将军罐、茶叶罐、水仙盆和青花瓶、罐、碟之类;铜器有香炉、蜡钎、铜镜、铜锁之类;杂项有硬木笔筒、各式旧砚台、蛐蛐罐、蝈蝈葫芦、带红木架的石板画、阮元题款的山水石片,以及各种药瓶、玉件、洋古董等等,可谓百物杂集,林林总总,令人眼花缭乱。此时突然看到常教授在前面站住,盯上了一幅画。我急忙挤了过去。 一幅绢本古画,画中一匹灰白相间的骏马,昂头挺立,姿态雄健。看画风,雄浑壮阔之中透着工丽清新。只可惜,此画竟无题款。既无上款也无落款。常女士问常教授道,叔,这是好画?常教授道,没错。常女士道,怎么没有题款?常教授道,此画卓尔不群,想来不是画家不想题款,只怕另有说法。常教授欣赏片刻,终归离去。而秋月却对摊贩开口了,请问这幅画多少钱?摊贩见有人要买,忙说,大姐如果真看上这幅画的话,咱也不打谎,便便宜宜给你,本来该卖八十,我只要六十!常教授一听秋月要买画,急忙转了回来,从旁压价道,喂,你这画能有人买就算幸运,你别大价把人家崩跑了,依我看,顶多三十。摊贩连连摇头,示意不卖。我插话说,天寒地冻,你早出手就早回家,而且,风这么大,再摆下去这画该报废了。秋月抓住机会道,我再加十块钱,四十!摊贩狠了狠心道,算你走运,给你了;实不相瞒,这画是从一个大家主那儿收来的,东西绝对差不了,可惜我不懂画,没赚嘛钱,便宜你了! 大家走出鬼市,常女士拉住秋月问,你怎么就下决心买这幅画呢?秋月道,这是一幅真品。常女士道,怎么看出真伪呢?秋月道,对于字画的断代和鉴别真伪,按照我的多年心得,可以从五个方面去看。常女士道,说说看。秋月道,一是看画的质地,无论是纸本还是绢本,各个朝代都有一定区别;二是看画风,大凡名人字画都有自己独到的风格;三是看笔迹和字体;四是看印章和印泥;五是看裱工的样式。这五点足以反映名人字画的时代特征和风格。常女士道,那么这幅画是什么年代的?秋月道,天气这么冷,咱回家再说好不好?常女士一把抱住秋月道,好大姐,我实在纳闷呢!大家哈哈大笑。 常教授道,秋月啊,你干脆就说清楚吧!秋月道,好吧。便把手中画轴展开,将一头递到我的手里,说,大家看,首先,这是一幅绢本画,从绢的质地看,应在元末明初年间,因为清代的画绢要比这种绢细密;从画风看,用笔豪放恣肆,潇洒飘逸,颇有明代徐渭(徐青藤)的特征;至于裱工,这属于宋代的宣和裱,当然,元以后也有裱这种样式的;所以说,这幅画应在元末明初年间,没准就是元代作品,因为成吉思汗取得政权后,忽必烈于1271年定国号为元,而他们都是蒙古人,作为游牧民族离不开马,又擅长骑射,便非常喜欢马,就连他们拉的乐器都把琴头雕刻成马头,故名马头琴;而时下画家偏爱画马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常教授鼓掌叫好,说,秋月讲的丝丝入扣,合情合理!常女士道,为什么没有题款呢?秋月道,这不稀奇,有的是买画人不让画家题款,另有他用;有的是画家同时画了几幅题材相同的画,打算一并题款钤印,没准就有漏题的;还有的画家习惯存一些自己的无题画,根据买画人的意图再行题款,这种情况现代画家也有;凡此种种,遗留一些佚名画作是不足为奇的,但大家必须注意,有款的未必都真,无款的未必都假,字画如此,瓷器也莫不如此,关键看你的眼力! 秋月说完了,大家却还站在寒风中意犹未尽,纷纷提出各种难题。常教授道,各位,咱不能这么冻着,跟我去狗不理吃包子吧。我说,我是学习会“会长”,理应由我出血。常教授道,你不是还不想当这个会长吗?你如果再推辞,我们就该选秋月了!大家哈哈大笑,秋月道,不不,此事非章二成莫属,我只是他的跟包!常教授道,秋月,你这么说就不实在了!常女士接过来道,没错,我这种水平的人才是跟包呢!常女士的话让我蓦然想起,下午她的老娘要来我家,而母亲还不知道,中午这包子我吃得下去吗? |
作者:bzysc 回复日期:2007-3-13 16:15:49 唉女人是个麻烦的动物啊 ========= 问朋友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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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rex_chien 回复日期:2007-3-14 08:17:21 更新这么多啦,呵呵。顶起来! ============== 是啊,谢谢好朋友! 作者:中原的羊 回复日期:2007-3-14 10:48:14 一定要顶!我看二成又快结婚了! ============= 没错,二成一直想结婚,就是不知跟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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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中原的羊 回复日期:2007-3-14 18:55:56 估计不是秋月 ============ 谢谢中原参与意见,怎么能看出是谁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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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我和大家提前告辞,说家中要来重要客人。秋月一听急忙接过话茬道,我得去帮着二成做饭!便也向大家告辞。而常女士见剩下她一个陪同老头们,便也告辞,说下午要陪同老娘去走亲戚。于是乎,常教授无奈之中只带着一群老头去吃包子了。大家分手以后,我更加惴惴不安,一会常女士要陪同老娘造访,这不是要把动静整大吗?而常女士老娘身体虚弱,由女儿陪同不更是天经地义?只是会让秋月夹在中间十分尴尬。而秋月对此并不计较,只是说,我当好陪衬的绿叶就是。这就更让我心悸,莫非秋月真要让贤不成?就在我和秋月开始往回走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喊道,二成,等等!我回头一看,是一个五十开外的中年男人。 这个人看上去面熟,仿佛在哪儿见过,却一时又想不起来。我说,您找我?来人说,没错。我说,您贵姓?找我什么事?来人道,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我说,您就别兜圈子了,我真想不起来。来人道,我,小诸葛,去过你们家,你想想?哦,还真是,他这么一提醒,我立马想起那个拎着一箱文房杂项的鬼鬼祟祟的小诸葛,只是岁月也没饶过他,不仅在他额头刻满皱纹,还掉了一颗门牙,说起话来“呒呒”地漏风。我说,怎么,这么多年过去,还干古玩掮客呐?小诸葛道,可不是么,咱这道号的,一无所长,正式工作是收破烂,业余时间也就是干干跑和这档子事。我说,行啊,只要有饭吃,干嘛不是干?小诸葛道,没错,大褂改围裙,将就材料。我说,我二叔也在废品公司,你们是一个单位吗?小诸葛道,不是,不在一个区。此刻我突然顿开茅塞,以小诸葛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混到收废品的行当呢?想来可以通过收废品搜罗古玩字画?哈,没错的。我说,你找我什么事?小诸葛道,大冷天咱站马路上说话算哪出?跟我喝两盅去!我说,不行,一会我还有任务呐。小诸葛道,如果我没说错,这位大妹子就是贤内助吧?我说,没错!秋月立即捅我一指头。 我急着告辞,小诸葛却死死拉住我道,嗨,二成,你急嘛?我有话要说!我说,好吧,你简单点!小诸葛拉着我和秋月来到一个屋角避风处,说,我看见你们买这幅无题画了,我晚到一步没买上,你们如果给老哥一个面子,就匀给我怎么样?我说,古玩行没有这么干的,莫非这幅画真值大钱?小诸葛道,值大钱谈不上,但在鬼市里,这就是翘楚,就是雪中腊梅孤独一枝了!秋月一听此话,便心里活动了,说,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转让给你。我急忙拦住秋月,说,慢着,请诸葛老哥把话说完再给不迟!因为我已经看出,小诸葛作为中间人亲自买画,背后必有缘由。小诸葛道,二成啊,你真厉害,我也但说无妨,是这样,一个台商在收古玩,我想借此赚俩小钱;如果你们手里另有好东西,我都给你们牵线,只要别“白”了我就行! 原来如此,这才是一个本真的小诸葛!不过,小诸葛办事很黑,如果把无题画匀给他,他就会十倍、甚至几十倍地往上翻价,岂是赚点中介就甘心的?与其让他赚此大钱,不如我和秋月亲自赚。但我突然转念一想,小诸葛神通广大,必定知道一些金杯的下落,借机问问不是顺理成章么?于是,我说,这幅画可以给你,但有个前提,你得提供一下金杯的下落!小诸葛一听便是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张着嘴,把棉帽子摘下来又戴上,眼珠子骨碌碌乱转,最后才自我解嘲道,二成,你说的是金壶杯?都过去八辈子的陈年老账你怎么还提呀?我说,不是那一套金壶杯,而是二叔章佩强后来变卖的几个金杯!小诸葛道,守着真人咱不说假话,想必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追金壶杯,你能不能告诉我,还欠什么没追回来?我说,我也不跟你打谎,还剩三个金杯没下落。小诸葛道,章佩强第一次卖给我一个金壶四个杯,这些你们都知道,章佩强第二次却只卖给我一个杯。我说,好啊,你就说说这个杯的下落吧!小诸葛道,我说了,你可别骂我!我说,我不骂你。小诸葛道,那是在解放前,我为了多赚点钱,卖给北京一个古玩商了。 哦?这么说事情就复杂了。北京那么大,跟古玩沾边的行里行外的人那么多,往哪儿找去?但我不能就此罢手。我说,你能不能帮我把那个古玩商找到?小诸葛道,只能试试。我说,好吧,一言为定,明天咱俩接着谈怎么去北京的事宜!说完,我就示意秋月把画转让出来,秋月道,诸葛老哥还没表态呢!哈,秋月办事真是滴水不漏,只要开口就能一语中的。小诸葛道,明天上午九点,咱还在这集合,行吗?我说,可以。秋月道,不行,诸葛老哥如果不来怎么办?小诸葛一听,立即嘿嘿笑了起来,说,难道我跑了不成?秋月道,我们想去你们家说话。小诸葛道,不行,我们家一间屋半间炕,没处站没处坐,怎么招待你们?我说,真的假的?你跑古玩行这么多年,难道没有一点底子?小诸葛道,你们去了就知道了。说着便从手中的人造革皮包里取出一个四角卷边的本子,打开写了一个地址,撕下来递给我。秋月便也把无题画递给他。他接过画抖抖索索地掏钱。掏了半天才从最里层的衬衣口袋里摸出三张十块钱的票子。接着,又从裤子口袋摸出一把小票和钢蹦,勉强凑齐四十块。 小诸葛走了以后,秋月问我,我等着你抹价呢,你怎么没抹?我说,对小诸葛这种人不能客气。秋月道,时过境迁,网开一面吧!我说,话是这么说,我可真难做到。秋月道,后边你不是还得用他吗?我说,那就明天给他买点点心带着,让他在家里有点面子。说着话,我们俩回到家里,母亲做好了饭正等着我,见秋月也来了,便喜出望外,说,秋月啊,我一看见你就心里舒坦,快来我家做媳妇吧!我说,妈,您这话都说了二十年了,秋月要是能来不是早就来了?秋月咯咯笑了,道,伯母,只怕是来不成了。 母亲给大家盛饭,说,别尽说泄气话,那个马向前还能死赖着不离婚吗?秋月道,还真说不定呢。我说,马向前爱离不离,到时候听法院的判决就是!秋月道,现在问题不仅有个马向前,还有常副主任呢!母亲一听这话,又有些不高兴,说,二成,你难道还没跟常副主任了结吗?我说,秋月,你提常副主任干嘛?尽让我妈揪心?此时母亲看出秋月其实对常女士的存在很在意,便说,二成啊,你能不能跟妈保证——你和常副主任之间什么都没有?我说,当然可以保证,不过有句话我说出来您可别急。母亲说,知子莫如母,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我说,妈,您要这么说,我就把话咽回去! 母亲就此打住,不再言语。我知道母亲心里不痛快,我也没兴趣再说下去。于是三个人闷头吃起饭来。吃完饭,秋月抢着收拾,到厨房用洗菜盆打水刷碗,和过了门的媳妇没什么两样。一会常女士娘俩就来,我不能再憋着不说。于是,我说,妈,一会常副主任她们娘俩来串门。母亲听了一愣,说,她们来干嘛?我说,来串个门,不行吗?母亲说,那也得打个招呼吧?我说,跟我说过了。母亲说,那也没有理由呀?我说,人家就是来看看,还要什么理由吗?母亲说,这就怪了,全天津市那么多人家,怎么偏偏来咱们家? 说曹操,曹操就到,常女士娘俩此时已经进了院子,来敲门了。我急忙把门打开,就见常女士一手拎着一袋水果,一手拎着两盒桂顺斋点心——那时副食供应紧缺,买桂顺斋点心是要排长队的;而她的老娘则颤巍巍拎着一小草篮鸡蛋——那时鸡蛋是凭票供应,这一草篮鸡蛋至少要让常女士娘俩两个月吃不上鸡蛋。于是母亲一下子心就软了,竟然热情有加,说,快进屋,快进屋,来串个门就让人高兴,干嘛还破费? |
作者:珠海莫叹 回复日期:2007-3-15 09:58:44 看望,支持! 乱世出英雄! ============= 谢谢珠海朋友光顾 作者:中原的羊 回复日期:2007-3-15 11:52:25 板凳! 作者:中原的羊 回复日期:2007-3-14 18:55:56 估计不是秋月 ============ 谢谢中原参与意见,怎么能看出是谁呢? 常主任的几率大点!估计秋月暂时离不了婚,而二成在关键时刻又要倒大霉,只有和常结婚才能挽救他。 胡说八道!楼主见谅! ============= 中原的意见有一定道理,秋月确实短时间离不了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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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中原的羊 回复日期:2007-3-15 18:39:30 帮你顶 ========= 谢谢中原朋友 |
作者:玫瑰像蔷薇 回复日期:2007-3-15 22:08:31 再不更新偶就要潜水了! ============ 马上就更新哦 作者:rex_chien 回复日期:2007-3-16 7:06:25 接着顶! ========== 谢谢好朋友 六十二、 客人落座以后,母亲和常女士老娘两人长时间互相打量,秋月赶紧过来给大家沏上热茶,而常女士则站起身,走来走去观赏一屋子的红木家具,还用手细细抚摸,像个行家。母亲说,我们刚从国外回来,对国内的事情还很生疏,二成进了街道学习班,没少给常副主任添麻烦呀!常女士老娘一听这话,立即喜上眉梢,道,昨天晚上,我闹了一回悬儿,差点没让煤气熏死,是二成来了给我做了人工呼吸,让我转危为安;你家二成不光人品好,还会救人呐!母亲听了这话却没能高兴,只把脸子挂耷下来,道,哦?昨晚二成在你家呐,怪不得我们等他等了半宿!常女士老娘道,我真喜欢二成哩!母亲岔开话头道,秋月,你过来!秋月赶紧走到母亲身边道,伯母,干嘛?母亲一把攥住秋月的手,对常女士老娘道,老妹子,我介绍一下啊,这就是二成没过门的媳妇——秋月。秋月立即红了脸,抽出手来道,伯母,八字还没一撇呐! 常女士此刻想必十分难堪,只把一张脸孔贴向红木家具,任我给她递茶,她也硬是不回头。常女士老娘却不管这些,只是自说自话,道,我家红梅六年前就离婚了,一个人跟着我生活,把精力都搁工作上了,天天跑呀跑,像个野丫头!母亲便也自说自话,道,秋月这孩子,苦哇,从十七岁和二成定下婚约就苦等苦熬,不得已嫁了人家,回过头来还得再离,可把孩子折腾苦了!常女士老娘又说,我家闺女可有个性呢,结婚后发现那个丈夫人品不端,二话不说就离了,一天也不将就!母亲道,秋月何尝不想如此,就是心肠太软,一拖再拖,让人着急呀!两个老人如两股道上跑的车,天上地下,南辕北辙,直让旁听者都耳热心跳,坐卧不宁。只见秋月脸孔憋得通红,在屋里左右观望,想离开却又顾及老人脸面,不得已便走向常女士,一把抱住了常女士,想必常女士也正如芒在背,此刻便一拍即合,也一把将秋月抱住,两人同时掩住尴尬。 但母亲终归是强硬的,她坚持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她说,作为二成,就不能优柔寡断,明明秋月等他等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要跟常副主任拉拉扯扯呢?此刻我只想叫喊出来,我的妈哎,您都说了什么呀?而常女士老娘却偏偏站在我的一边,道,老姐姐哎,你可不要怪罪二成,是我家红梅喜欢二成,也难怪哩,俩人站在一起那叫般配!眼看两位老人越说越离谱,屋里其他三个人都无颜相对,我便第一个逃了出来。紧跟着,秋月、常女士也一个个跑出来。说实在的,此刻我谁都不想见了。我径自走进二叔的屋子,倒在床上,拉过被子把脸蒙住。一宿没睡,此刻我一沾枕头便立即呼呼大睡起来。而秋月和常女士两人却在厨房合面,剁馅,包起饺子。不知她们都是怎么交流的,总之,等秋月把我叫出来,大家都坐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多云转晴,阳光灿烂,人人脸上放光。只是没人再提令人难堪的谁与谁的婚事。 饺子煮好端上来以后,我给大家剥蒜,倒醋,秋月没忘记给二叔也端过去一碟子饺子。我抓住机会说出了我想说的话,我说,常副主任,明天你务必去找博物馆,主动说清积存一部分名贵字画的事实,请求上缴。常女士道,可以,就怕刘主任从中作梗。我说,考验你的时候到了。秋月一听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二成在学习班两个月没白学哎!我说,还有一个汝窑出戟尊,藏在北斗叔家里,也一并汇报吧。常女士诙谐道,遵命。我又说,秋月,你明天能不能跟我去小诸葛家?秋月道,那我得先去单位请假。我说,好吧,我等着你。母亲道,在鬼市见到小诸葛了?我说,没错。常女士问,小诸葛是谁呀?我说,一个古玩掮客。我蓦然想起小诸葛的话,说,对了,常副主任,小诸葛提供了一个信息,就是来了一个台湾古玩商,你家如果有古玩出手,可以找他。常女士道,和台商打交道可要——她突然停住不说了。我说,不要担心,这肯定是国家允许的,小诸葛那人多精啊,没把握的事他是不会干的! 大家热热乎乎吃起饺子,常女士老娘说,二成没当领导有点冤枉呢!我借机对她说,伯母啊,您可一定注意,每天都要不时地打开门窗通风,每天都要检查烟道是否有煤球堵塞,如果堵了,立马清理,一刻都不能耽搁,记住了?常女士老娘道,记住啦。母亲接过来道,老妹子有事只管来叫二成就行,二成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常女士老娘道,是喽,短不了麻烦哩。我听了这话有些纳罕,几时我又变成常女士兄长了?哈,我蓦然明白,却原来母亲是这么安排的!常女士老娘又说,二成,你下星期能不能到我家来?我说,有事?她说,非得有事才来呀?是来吃捞面!我说,有喜事呀?她说,是啊,你救我一命,这么大的事还不是喜事吗?我连连点头,说,喜事,喜事!她又说,我喊你一声儿子,你答应吗?我一听这话,立即回答说,哎!常女士老娘立即笑开了花,道,我赚了,赚了,将来连媳妇都多一个哩!二成你说,这是不是也算一喜呀?我什么都明白了,便又说,对,喜事,喜事!她又说,红梅,喊一声哥! 常女士看我一眼,憋红了脸却喊不出来。母亲道,别难为红梅了,慢慢就喊了!此时常女士道,不,我就喊二成!一屋子人都哈哈大笑。只有秋月闭嘴不笑。我连忙打岔说,这金壶杯呀,如果配成套,就价值连城,否则呢,就成色大减;秋月就是追踪金壶杯的第一功臣,而小锁,便是第二功臣。常女士道,我呢?我说,你是第三功臣。她说,我想干,却还干什么呢!我说,你不逼着我去见常教授,我就不认识周教授,就拿不来第五个金杯呀!大家又笑。虽然各人怀有各人的心思,饭桌上总算欢声笑语没有尴尬。送走常家母女,母亲累了,就躺下休息,秋月照例收拾碗筷,去厨房洗涮。我跟进厨房,从身后抱住秋月。秋月道,放手!我说,不放!秋月道,要么我就不说了!我放开手道,你想说什么?秋月道,二成啊,男人四十一支花,女人四十豆腐渣,你现在正是国色天香的好年华呢!我说,我不爱听这些,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吗?难道也让我当你的哥吗?秋月道,我和常副主任不一样,你要是当我的哥,我立马就叫你——我一下子捂住秋月的嘴,说,你就是我的老婆,不结婚也是我的老婆! 秋月不再说话。我相信,秋月爱听这话。而我,也绝不是虚与委蛇;任何一个精神正常的男人,说他不爱女色那是扯淡,但秋月之于我恩重如山,我不会见常女士而思迁,如果秋月一辈子离不成婚,我就等秋月一辈子!这还有疑问吗?我们俩又悄悄接吻了,吻得很深,很投入。但过后秋月仍旧说,二成,我永远爱你,但我不能耽误你,我随时都会给你爱,随时都会帮你,但我不拦着你再走一步。我说,你干嘛这么想?秋月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常副主任面前没有竞争力;而她偏偏又对你一往情深!此时此刻,我情不自禁大声疾呼,秋月,这不是你!你的聪慧,你的勇敢,你的不甘人后都哪里去了?秋月道,你这么质问我,难道是我做得不够得体吗?我说,我没说你不够得体,是问你,你的朝气呢?秋月道,那还用问,给了岁月了!给了马向前了!我说,不,你还是你,现如今你的谦让,你的不动声色,你的退避三舍,都是一种聪慧和勇气的表现,只是这些我暂时还不需要!秋月道,二成啊,你可知道“大爱无声”么? |
作者:玫瑰像蔷薇 回复日期:2007-3-16 09:42:27 呵呵 想不到今天起来晚了还有沙发坐 还是先顶后看吧 ======== 先谢谢哦玫瑰 作者:中原的羊 回复日期:2007-3-16 11:52:35 板凳 ======== 问中原朋友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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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玫瑰像蔷薇 回复日期:2007-3-17 1:12:11 过周末怎么也不更新呀 =========== 谢谢玫瑰,马上更新 作者:中原的羊 回复日期:2007-3-17 9:01:02 作者:中原的羊 回复日期:2007-3-14 19:11:18 正在一边独酌,一边浏览天涯!对了,有个叫岩波的写手也是天津的,《国宝追踪》故事不错,可津味不够,你应该看看! 作者:丝路听雨1019 回复日期:2007-3-14 19:15:16 好,抽空去学习一下! +++++++++++++++++++++++++++++++++++++++++++++++++++++++++++ 楼主也应该到丝路的津夜系列看看,林夕的是老天津,丝路的是现代的卫嘴子 =========== 回头我去看看,学习一下 作者:zoe_雀 回复日期:2007-3-17 9:55:35 好文章啊 看的过瘾 ============ 谢谢新朋友! 六十三、 寒风凛冽,积雪结冰,柏油路面冻得拔了裂。我和秋月裹紧棉衣,像一对夫妻那样依偎着顶风前行。路过桂顺斋糕点店,排了一会队,买了两盒点心,按照地址去找小诸葛的家。从市区多伦道穿过海河新桥(今北安桥)往前走,这里便是当年意、奥帝国的租界地。被绿树花廊环绕的意大利回力球场,昔日是外国人赌博游艺的场所,现在已经改为天津第一工人文化宫。“一宫”附近都是意式风格的洋楼区,这种小楼一般两层或三层,顶层都是四柱支撑的漏空雨亭。秋月道,这里就是小诸葛的居住地,他真会选地方啊!我说,我还有印象,这里除有袁世凯、梁启超、华世奎和许多名人故居外,多是有钱有势的人的公寓。秋月道,现如今已经住满平民百姓,一座小楼要住上十来家呢!小诸葛正是住在这么一所小楼里,一层的楼门已经散架,歪在一边。我和秋月径自走上前去,敲起一家的房门。刚敲两下,里面立即传出小诸葛的声音,来了,来了! 我和秋月一进屋,立马被一股霉味顶上鼻子。屋子有十四、五平米,真是一间屋子半间炕,除去立柜,连三桌子,炉子,盆架,便没有多少空地儿了。墙上贴着很时兴的雷锋擦汽车的宣传画,和上一年的《地道战》的四扇年画。我把点心递给小诸葛,说,你怎么不敞敞门窗通通风?小诸葛道,哦,你嫌屋里有味儿呀,没办法,住一楼都这样,敞门也没用。秋月道,你家几个孩子?小诸葛道,仨儿子。我说,好,人丁兴旺!小诸葛道,二成哎,你快打住吧!纯粹取笑我哩!我说,我还想要仨儿子呢,可惜不行了。小诸葛道,我劝你立马打消这个念头,他们结婚你能给淘换房子吗?娶一个媳妇得多少钱你算过吗?我说,年轻人结婚不是单位分房吗?小诸葛道,单位有房能分,单位要是没房,你让他们拿嘛分?我这仨儿子恰巧都没分上房!我说,没办法,那你就得想辙了。小诸葛道,所以呀,我一到周日就跑鬼市。秋月道,那幅无题画出手了吗?小诸葛道,出手了。我说,卖了多少钱?小诸葛伸出一个巴掌。我说,五十?他说,再猜!我说,五百?他说,没错。我说,还真不少。他说,所以呀,我要谢天谢地,谢你们俩!我说,你打算怎么谢?他说,我做一回老实人,亲自带你们跑一趟北京! 小诸葛一个滑得流油的人竟能够如此诚恳,可真是破天荒。我便揶揄一句,去北京可要破费!小诸葛道,这个帐我会算——你们见我破费了,能不赏我像样的古玩字画吗?我说,你尽打如意算盘,谁能总让你花四十卖五百呀!小诸葛道,反正我就赖上你们了,你们总不能见穷不帮,见死不救吧?越说越离谱,小诸葛又拿出了看家本事,恨不得唾沫粘家雀,几句话就让别人为他掏钱。秋月打断他说,你的困难回头再研究,咱先说说去北京的问题吧!小诸葛道,下周日,咱们一早就走,坐凌晨六点的火车,九点以前怎么也到任老家里了。我问,任老是谁?小诸葛道,就是北京那个老古玩商。我说,这人多大岁数?小诸葛道,现在约摸八十左右,就不知任老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搬了家。我说,碰碰运气吧!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和秋月便告辞出来。小诸葛要挽留我和秋月吃饭,我说,打住吧,留点钱给儿子吧。他说,那你们以后再来也别买东西了。我说,可以。 出了小诸葛家,我陪秋月去了区法院,向民事科递交了诉状。秋月问民事科的人,几时给信儿?回答,一个月吧。我说,天,这么简单的一目了然的事情,能不能快点?回答,不能。走出法院,秋月道,还有时间,我想回单位。我说,可以,今晚叫上北斗叔一起来我家吃饭吧?秋月也道,可以。于是,我一个人回家。路过副食店时,顺便买了些菜和不要本的咸带鱼。母亲对于我邀请秋月父子一起来吃饭,十分高兴,说,二成,咱章家欠着人家萧家的,以后就得这样。可是,下午秋月父子俩还没来,常女士却不邀自到了,让母亲有些扫兴,可是毕竟认了干亲,不能不接待,便给常女士沏了一杯茶,就进屋里躺着去了。而常女士等母亲一离开,立即坐在椅子上,捂住嘴嘤嘤地哭起来。我说,怎么了?哭什么?她说,我懒得说!接着便还哭。我说,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这个精明强干的人哭啊?她说,我跟刘主任打起来了! 我一听这话,便也气上心头。刘主任那人的人品实在够呛,跟他共事就得既要斗智还要斗勇,绝不能被他人五人六的外表吓住。我说,是不是因为一屋子字画的事?常女士道,没错,今天我去了博物馆汇报情况,博物馆馆长立即跟我来找刘主任,可是刘主任却大发雷霆,他声嘶力竭地大喊——常红梅,你向谁请示了,要上缴字画?我难道不知道要处理这批字画吗?弄得博物馆馆长也下不来台。馆长问,那你说说,打算怎么处理?刘主任道,我一件件亲自还给原主,行了吧?当时我没客气,我顶撞他说,你这是说废话,要是能退回去不是早就退了?刘主任道,那是你们办事不力,这次我要亲自办!馆长被抢白一顿,无功而返,自己悻悻地走了。馆长一走,刘主任立即召开全体人员大会,公开大讲常红梅胳膊肘子往外拐,公然违背组织原则,并且还把古玩痰盂偷走,勒令常红梅必须停职反省,立即还回古玩痰盂!二成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一个小小的街道办事处,竟如此复杂,真出乎我的预料。我把手巾递给常女士,说,别哭了,擦擦脸。她接过去,边擦边说,你可是拿办法呀!我说,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我坚持一条,就是汝窑出戟尊决不能交给刘主任,宁可直接上缴博物馆!她说,为什么?我说,这还不明白?刘主任一个恼羞成怒就会砸了出戟尊,并且砸了也就砸了,因为找不到原主。常女士道,那个出戟尊究竟值多少钱?我说,咱俩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买不下来,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会水涨船高!常女士不哭了,说,我听你的,决不交给他,明天我还去博物馆汇报!我说,这就对了。她说,如果刘主任再次染指那一屋子字画怎么办?我问,一共有多少幅字画?她说,我的一个本子里记着呢,大概一百左右。啊,真是触目惊心。我大体估算了一下,如果在旧金山,保守地说,一幅画卖一万,一百幅就卖一百万,那可是美金!在那年月一百万美金能干多少事? 常女士突然计上心来,说,二成,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派出所?我问,干嘛?常女士道,咱们跟警察打招呼把街里库房看守起来!我说,这倒是不错的主意,只是不知人家管不管?常女士道,这就看你怎么说了?我说,好好扇呼一下子?她说,没错!我说,好吧,事不宜迟,说走就走!常女士立即起身进里屋跟母亲打招呼,就往外走。我便紧随其后。这时,萧北斗和秋月来了。萧北斗道,二成,你们急急忙忙地去干嘛?我说,去一趟派出所。秋月忙问,怎么了?我说,街里有一屋子字画,怕丢。秋月道,哦,这事我知道,去吧,去吧,早点回来一起吃饭!我和常女士便顶着冷风向派出所疾走,所幸的是离得不远。到了派出所,立即碰上了上次处理我挨打的那个警察,一见面就揶揄我说,章二成,又挨打了?我一伸手,示意常女士说话。常女士便说,哦,事情是这样,咱街里有一屋子字画,都是值钱的东西,现在怕丢,你看看怎么办?这个警察道,你们单位里的事,自己不能解决吗?常女士道,没错,否则就不找你们了! |
作者:jacky_cn 回复日期:2007-3-17 18:45:28 沙发~ ========= 问朋友好! 作者:玫瑰像蔷薇 回复日期:2007-3-17 20:34:35 还有板凳做呀,支持一下 ======== 问玫瑰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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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槟子安康 回复日期:2007-3-18 10:38:00 槟子带着《成都,那一场寂寞烟花》地址:http://main.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culture/1/237365.shtml 来顶你了。喜欢你的作品,以后会经常来看的,希望你努力 ============ 谢谢槟子朋友,抽空一定去看! 作者:中原的羊 回复日期:2007-3-18 16:51:12 顶起来 ========== 谢谢中原好朋友! |
六十四、 这个警察姓王,是个烟枪,没完没了地抽烟,直把一支烟抽到根了,才问,那些字画能值多少钱?对这个问题常女士心里没底,便回头看我,我说,至少也得值三十万吧?王警察沙哑着嗓子哈哈大笑,说,你发财迷疯呀?从哪儿听来的值这么多钱?我正色道,你笑嘛?你这一笑就说明你孤陋寡闻,少见多怪!王警察道,既然值钱怎么找不到原主?人家都这么傻?我说,这就是历史原因,怪不得常副主任。王警察还是不想接这个任务,说,咱派出所从来没接触过这种事,不能违反政策。我说,好吧,我们直接找所长!常女士道,对,我去找所长!王警察立即拦住道,别别,用不着你们去,我去!便急忙进屋去了。约摸一支烟的工夫,王警察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警察,手里拎着封条,说,走,一起去。哦,却原来是所长批准了,看来还是有明白人的。一行人穿齐了衣服,王警察拿了手电,便一起走出派出所。此时天色已暗,风很大,刮得王警察嘴上的香烟火星乱蹦,接着一不留神把烟也刮跑了。 进了街道办事处小院,常女士领着大家径直向库房走去,却见一个人正摸黑起钉子,嘴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手里使的是一把榔头。这个人太专注了,根本没发现身后站着人,或者说根本没想到这个时间会来人。此时只见王警察突然摁亮手电,一道白光唰地射向撬门的人。这个人吓了一跳,榔头立马掉在地上,他转过身来,用胳膊挡住眼睛,道,谁?王警察道,你是谁?这个人回答,我是门卫。此时我看清了,没错,就是门卫大爷。说是大爷,其实也超不过六十。王警察道,怎么,你监守自盗?门卫道,是刘主任让我撬门的,你们是谁?王警察道,派出所的!跟我们走一趟!门卫一听立即大叫,这事跟我没关系呀,是刘主任安排的!王警察道,大黑天撬门?能是光明正大的事吗?刘主任的安排就对吗?门卫说不出话。王警察叫另一个警察贴封条,便对门卫大爷说,去,自己去派出所做笔录!门卫说,我走了,谁看门?这时大家才发现,院子里有一个房间亮着灯,是刘主任的房间。 常女士领着大家过去推刘主任的门,却推不开,已经落了锁。人呢?既然亮着灯,刘主任肯定没走远,或者说,刚走。我暗自断定,他是仓惶离开,根本没来得及关灯!王警察问门卫,道,你说是刘主任让你撬门,怎么不见刘主任?门卫道,他刚才还在这,帮我看门呢!哈,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两个警察面面相觑道,这个刘主任是什么意思?怎么能这么干?常女士道,警察同志,这件事就先告一段落,你们已经帮了我们大忙,请回吧?两个警察便连说,不客气,不客气。又对门卫大爷呵斥道,你可要听好,下次再出这种事,你可难逃干系!门卫大爷一叠声道,是喽,是喽,再大的官让我撬门我也不干了!此时,我又暗自嘀咕,好个狡猾的刘主任,危急之中又一次金蝉脱壳了!两个警察告辞回去了,常女士说去一趟厕所,我说,好吧,我等你。常女士便向院子角落的厕所走去,刚一推门便失声大叫“二成”!接着就咕咚一声摔在地上。我一听不对劲,立即飞快地跑过去,扶起常女士,此时此刻常女士只吓得两眼紧闭,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我说,常副主任,红梅,怎么了?她一把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道,女厕,有人!哦?怎么会?我脑袋里嗡的一声,还能有谁?肯定是刘主任,这个每日里装模作样却内心阴暗的家伙!他怕被警察抓个正着而藏到女厕所来了!我把常女士搀到一旁,说,我进去看看!常女士一把将我抓住,说,二成,不要去,万一这个人手里拿着家伙呢?这句话提醒了我,我立即满院子寻摸起武器来,最后找到一把长柄笤帚,便推开了女厕的门。女厕里的灯光和库房差不多,顶多也就是八瓦,看什么都是昏暗模糊的。我曾经扫过厕所,知道街道办事处女士比男士多,故男厕是两个蹲坑,而女厕是五个蹲坑,每个蹲坑外面都安了遮挡视线的一米高木门。此时,我一只手轻轻推开第一个木门,另一只手举着笤帚,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我心里怦怦乱跳,紧张和激愤搅在一起,暗想,今天就是今天,你如果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你在这小小的一方土地占山为王一手遮天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第一个门里没情况。我再推第二个门,仍旧没情况。我又推第三个门。此时,第五个门“吱”一声响,哈,终于露出庐山真面了。这个衣冠楚楚假模假式的家伙,一眼便看见了我,我也一眼看见了他,两人都目光炯炯互相对视。至少十秒钟过去,刘主任——权且还叫他主任吧,突然义愤填膺地质问,章二成,你一个堂堂五尺男子汉,跑女厕所干嘛来?他又想玩倒打一耙的把戏,而我早已有了抵抗力了,我怒视着他回敬道,对,这正是我要问你的话,请你回答吧!他一本正经道,我是这里的一把手,哪个屋子都能进,而你,早已结束了学习班的学习,有什么资格来这里呢?我说,你恬不知耻,女厕所也是你可以进的吗?他说,已经下班没人了,我当然可以进!我说,你这么说不过是强辞夺理,刚才就有女士要上厕所,不是被你吓坏了吗?他说,我根本没安排任何人加班,怎么会有女士来?肯定是你们之间胡搞!说着话,想夺路而逃。我把身体横向一挪便挡住了他,我说,你还想依靠嘴硬掩饰自己的无耻,没那么简单,你不说出为什么进女厕所我就不让你走! 此时,门外常女士喊起来,二成,让他走!我在屋里回答,不让走!刘主任把常女士的话看作声援,便蹿上来使劲推我,我一把就将他的衣领揪住,把他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他便使劲掰我的手,我喊道,红梅,快去派出所叫人!我今天抓住一个流氓!此时常女士不仅没去派出所,却急速推门进来抱住了我的胳膊,说,知道刘主任是个怎么样的人就行了,快放手吧!刘主任便趁机挣脱逃走了。他一出女厕所,立即站在门外叫喊起来,来人呐!女厕所进去男人啦!来人呐!来人呐!常女士立即往门外推我,说,干嘛又让他反咬一口,快出去!我飞速开门出去,刘主任怕我打他,急忙跑向传达室,说,快看哎,章二成和常红梅这两个人乱搞哎!我站在院子里朗声大笑,我说,刘主任,告诉你吧,红梅同志是单身,我也是单身,我们愿意搞在一起,明天我们就结婚,你管得着吗? 对方没人答话。我走过去一看,传达室只有门卫一个人,刘主任早已溜之乎矣。我朝他溜走的方向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直觉告诉我,虽然刘主任再一次逃脱了,他在心理上却彻底输掉了,否则不会走得这么迅速。不是吗?此时,常女士慢慢吞吞蹩了过来。我说,你刚才为什么不去派出所叫警察?她支支吾吾道,我去不了。我说,怎么会去不了,难道你向着他不成?常女士终于说出实情,道,刚才,我被吓得尿湿了棉裤。哦,原来如此。我拉着她转向门灯一看,果然屁股连同裤腿都湿透了。我说,你是个有性格的人,怎么这么胆小呀?她说,女厕所有男人,真把我吓坏了。我说,你办公室有裤子换吗?她说,没有。我说,咱慢慢走,我家离得近,先去我家吧。常女士非常听话地哎了一声。我便搀起她的胳膊,慢慢吞吞朝家里方向走,走不快,就是一步步挪。我有些着急,便拉起她的胳膊道,我背着你吧!她说,我这么沉,你怎么背得动?我说,试试看。我一弯腰便把她背起来。两只手把住她的屁股,立即被湿乎乎凉津津的感觉浸染了。刚走几步,她便说,我还是下来吧。我说,为什么?她说,我不好意思。 六十五、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终于把常女士背回家来。家里母亲和萧北斗、秋月几个人正在苦等我回来吃饭,一见这个情景,立即惊讶不已。我简单诉说了事情经过,便催促母亲说,妈,快拿一件您不穿的棉裤来!母亲一听便说,好吧,你等着。便进屋从大衣柜里取来棉裤,又拿出一件衬裤,不能只穿空心棉裤不是?我把常女士推进里屋换衣服,给她把门关上。这边,我就洗手准备吃饭。我说,妈,酒呢?今天我要跟北斗叔喝两盅!母亲说,至于这么高兴吗?北斗叔道,哦,这酒应该喝,二成和常副主任成功保护了古玩字画,功德无量!我把酒给几个人都斟上,说,事情还没完,那个刘主任还会反扑耍阴谋,不过,只要咱是为了公家,谅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没用。此时,常女士已经换好衣服,腋下夹着湿棉裤走出来,一脸羞涩,道,打扰大家了,我先走了。 母亲的棉裤有些短,而常女士个子高,露出长长的脚踝骨。我又急忙给她找出一双厚毛线袜子,逼着她换上。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些不好意思,我说,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姑娘!她便红着脸脱了鞋袜,露出一双秀气的脚,我转过脸不看,打岔说,下一步知道该怎么办吗?她说,怎么办?我说,先下手为强,到区里告刘主任去!她说,那样好吗?我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姑息养奸”?她说,我怕区里不相信我的一面之辞。我说,这你就多虑了,还没去怎么就知道人家不相信你?她说,好吧。换上袜子以后她非走不可,大家挽留不住,我便把她送出门去。外面寒风扑面,浸人肌骨,没走多远,常女士就往回推我,说,快回去吧,再送我都舍不得走了!我说,好吧,慢走,当心!她说,二成,记住,我爱你!便转身走掉了。我只做没听见,也转身回家。 一进屋,秋月便问,怎么没多送一程?我说,用不着,再黏黏糊糊就该耽误吃饭了。秋月道,女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是最孤独、难受的,你就是不善解人意!我说,如果弄得缠绵悱恻、难分难解不就麻烦了?母亲和萧北斗都叹气摇头,说不出话。他们的心思我自然明白:常女士再怎么好,也不能让她把秋月取而代之不是?我向大家敬酒,说,下周日,我和秋月要跟着小诸葛进北京找金杯下落了。萧北斗便与我碰杯道,北京的古玩行比天津水还深,决不可掉以轻心呀!秋月道,爸,北京古玩行有什么特点?萧北斗道,这话让你问着了,前些年我还真没少跑北京,若说北京古玩行的特点,至少有三个,这一,是东西多,你想啊,皇城根底下,破落王爷多,八旗子弟多,得变卖、散落到民间多少古玩字画?这二,是赝品假货多,尤其字画,那假的跟真的没有区别,你根本就分不出来,就连老古玩商也免不了上当打眼,因为在北京有一批高手专门制作假货赝品,让人防不胜防;这三,是掮客诡谲弯弯绕多,这是一群智力高超的能人,咱们跟前的小诸葛与人家一比,那就逊色了!哦,是这样。可是,没到北京,到底会遇到什么事又没法预料。我说,只要有秋月跟着,我就心里有底!秋月道,咱们一起随机应变,多动脑子吧! 转天,我去了市侨联,先报个到。填了登记表以后,办事人员问,你怎么才来呀?我说,刚一回国就被安排去街道学习班了,直耽搁了两个月。又问,你有什么特长?我说,论专业是历史,更捻熟的是英语。办事员道,你先回家听信儿吧,一半天我们就通知你。走出侨联,我从心里感叹,却原来这机构和机构也不一样,想必是因为工作范围有别吧。晚上,常女士又来了,送来了母亲的棉裤,这次一见面就喊了哥,让母亲很高兴,等于解决了母亲担心的问题,可是母亲一离开,常女士立即换了口气,说,二成,快亲我一下!我说,瞎闹,我干嘛要亲你?她说,你这人真扫兴,当然有高兴事哦!我说,你只管说事就是。常女士撅起嘴道,我生气,不说了!我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什么事。她说,你说说看。我说,区里支持你了!她一听这话更加兴奋得不能自抑,不由分说抱住我的脑袋就嘬了一口。我说,嗨! 常女士眉飞色舞道,区里书记亲自接待了我,完全同意咱们对古玩字画的处理方法,还立即给博物馆打了电话,接着,就随我来到街里,狠狠批评了刘主任,你猜怎么着?我说,怎么着?常女士道,刘主任竟然痛哭流涕,说什么冤枉呀,我也是为了保护古玩字画呀!你瞧,这个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多么可恶!我说,这种人咱们抓住了他的手腕他都可以倒打一耙,更别说区里书记没抓住他的手腕了!常女士感叹,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这种人。我说,是啊,只怕他会回过头来报复你。常女士道,所以啊,我急着来找你,我想调动工作。哦?我说,有目标吗?常女士道,没有。我说,你有哪些特长呢?她说,我就会抄抄写写。我说,瞧你们这些干部!她说,我还有工作经验呐!我说,就你那两下子,遇事就吓尿了裤子?常女士立即给我一巴掌,说,你这人怎么专揭人家短儿呀? 这时母亲过来咳了一声,我意会了。就说,你调动的事让我想想,回头告诉你——今晚在这吃吗?常女士道,不,家里老娘还等着呐。我便送她出来,这次我一直把她送到公交车站,看着他上了车。晚上吃完饭,我又去找秋月,问她,知不知道哪里需要人?秋月道,你想去?我说,哪儿啊,是常女士。秋月哈哈大笑,说,二成呀二成,你已经不知不觉亦步亦趋了!我说,别开玩笑,常女士告状成功,但她害怕报复。秋月道,最近我们学校招老师,不知常女士愿不愿意去试试。我说,这是好事,明天我去通知她。秋月道,为什么今晚不去?我说,天太晚了。秋月道,怕什么,你明天又不上班!我说,人家常女士不是转天得上班吗?秋月道,二成,我真要恭喜你!我说,什么意思?秋月道,你越来越知道体贴人了!我便看了秋月一眼,见她表情自然,不动声色。但我分明听出她的醋意。我说,你别想这么多,人家今天已经喊我哥了。秋月道,明天我也喊你哥。我说,别瞎闹。我伸手去抓她的手,她便甩开了。 这时萧北斗也走了过来,说,二成啊,这些天我也在考虑,觉得有句话不说就如鲠在喉。我说,您是我师父,又是未来的岳父,您跟我还客气什么?萧北斗一针见血道,二成啊,你是不是和常副主任的关系越走越近了?我一听这话立即胀红了脸,我说,北斗叔,都是不得已的事情,想躲也躲不开。萧北斗道,那都是借口,而且人家对你的依恋已经溢于言表。我说,北斗叔,您究竟想说什么?萧北斗道,我和秋月商量了,我们要成全你和常副主任。啊?这个信息让我大吃一惊,我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两个除了母亲最亲近的人,说,不行,坚决不行!萧北斗道,怎么不行,你和秋月以兄妹相称,我看挺合适。我说,我不同意,我相信秋月也不会同意!谁知此时秋月却一口咬定道,谁说我不同意?这还是我向我爸提出的意见呢。我说,反正我坚决不能接受!萧北斗道,二成啊,这么多年以来你还没学会通权达变呐?我说,您这种通权达变我根本学不会!萧北斗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告你二成,今天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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