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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不堪春梦太匆匆》原创现实主义长篇 寻出版[第7页] |
作者:常山渐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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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那天,道武上坟的时候遇见了道全,他哥俩特意给老张家去世的先人们多烧了些纸钱,希望他们的在天之灵继续保佑活着的儿孙。张世中老人坟前那颗干净光滑的楝子树长得依然素净挺拔,四个树杈均匀地向四个方向长去,好像他从前的四个儿子一样茁壮地向周围延伸着,去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的阳光、雨露和微风。 道武劝了好一会才把哭得不成样子的道全劝走。 |
这天下午的时候,办公室主任刘宝库安排桂卿去金鼎轩餐厅北边的蓝旗文体用品公司门店采购一些办公用品。他从审计科吕翔宇那里支了几百块钱之后就步行前往蓝旗公司去了。 他很喜欢蓝旗这两个字。 就在他进了店之后很随意地准备挑选东西的时候,无意中瞟了一眼坐在最里面老板椅处的一个女子,结果惊奇地发现那个女子居然就是李晓樱。晓樱应该早就发现他了,只是她没有马上出声,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了一会。她虽然表面上显得沉静祥和,内心却早已掀起了阵阵波涛。两人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面。 “怎么这么巧啊,在这里碰到你?”他笑着走过去问道,装作很大方的样子,其实心里却不然,他自己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你们家公司的门店吗?上次我还真没注意问你呢,你看看我这个人。” |
“哦,蓝旗公司是我哥开的呀,”她笑盈盈地站起来,两眼各含着一汪黑莹莹、凉丝丝的秋水说道,“我只是负责给他打打杂,没事的时候在几个店面转一下,管点闲事而已,上次吃饭的时候我也没好意思告诉你。其实我们也算是邻居吧,这儿离你们单位挺近的,希望你有空常来啊。当然了,不买东西也欢迎。” 她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礼貌性地把他往里边让,要他坐在老板椅的对过,然后她又往桌子上的小茶壶里续了些开水并添了些茶叶,好像她一个人也是寂寞好久了。 “你不要客气啊,”他有些激动地坐下后,忙结结巴巴地说道,似乎已经变了一个人,“我是来买一些办公用品的,办公室主任安排的。以前光听说蓝旗公司是定点,但是我自己一次还没来过呢,这是头一回。既然咱们离得这么近,以后肯定少不了要来麻烦你的。” |
“谈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她轻柔地用手往脑后整了一下头发,然后轻启朱唇笑道,似乎不经意间在他面前开启了一个灯火辉煌的新时代,“你来买东西呢,那就是给我们送钱来的,你就是我们的上帝;你不买东西光来玩呢,那是看得起我,拿我当好朋友待。所以不管怎么说,只要你能来,我们都是热烈欢迎的,对不对?” “岂有不对之理?”他俏皮地回道。 随后她倒了一杯不香也香的香茶,用那双白白嫩嫩地小手亲自端给他喝。他连忙起身要接过来,可惜那个杯子太袖珍了,他竟然不好下手,心里还怕接不稳把茶洒了,情急之下只能把整个手掌摊开,好让她把杯子放在自己的手心上。她忍不住格格大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就像兔子的牙一样煞是好看,窘得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为了掩饰突如其来的尴尬和悸动,他连忙把那只娇小剔透、玲珑可爱的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口中只留下余味悠长的淡淡香甜。 |
他半口就喝下了那杯茶,饮尽之后他才意识到,她一定是笑话他牛饮了。不过他隐约记得“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驴了”这话,想来他不过是喝了一杯而已,还算不得牛饮,心理才又踏实下来,但也不是寻常的那种踏实。 寻机狠狠地歇了一口气后,他才猛然发现她的办公桌上竟然躺着一只慵懒至极的大猫。那只大猫好像史前时代的小型食草恐龙一样对谁都洋洋不睬的样子,浑身却一尘不染、雪白如玉,一副过惯了衣食无忧小康生活的富足模样,特别招人怜爱。 “想不到你还喜欢养猫啊。” 他遂有感而发道。 “是啊,我特别喜欢养猫,”她回道,为寻到一个好话题而由衷地高兴,“这只猫叫小雪,我来店里的时候一般都带着它,好让它跟我做个伴,这样的话它不孤单,我也不孤单。” |
@宣娇2018 611楼 2022-04-30 12:00:00 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驴了”这话,想来他不过是喝了一杯而已,还算不得牛饮,心理才又踏实下来,但也不是寻常的那种踏实。 妙玉品茶的高论深入人心 ————————————————— 《红楼梦》的影响太大了 |
@邗江老刘 620楼 2022-05-04 10:47:00 我们都是热血儿,每到“五.四”忆青春。 ————————————————— 青年节快乐 |
说着,她去把小雪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头。小雪也一副很受用的样子,优雅地张了一下口,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可爱的前爪子,然后又用前爪子挠了挠头,一看就是个女猫。天气还是很热的,把猫抱在怀里并不是一件合适的事情,但是她却抱得很自然。 “我们院里有一个女的,”看他对小雪很感兴趣的样子,她继续主动谈道,“她人长得非常漂亮,今年大概35了,一直没有男朋友。她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养猫,家里养了一大群猫,什么样的都有,都很好玩。小雪就是她送给我的,她觉得我也喜欢猫。” 他本来想说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以那个女的才会送给她猫的,但是一想又觉得不甚合适,便把已然到了嘴边的话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咽了下去,转而说道:“猫是一种很神秘的动物,给人的感觉就是其实它什么都懂,只不过是懒得理你罢了。” |
“你说得对,”她脸上兴奋的表情更加明显了,语气也跟着变快了不少,“俗话说狗记千、猫记万,猫的思维能力应该比狗强,只不过猫的性格比较清高和古怪而已,一般人很难适应它们的脾气,摸不准它们的路数,也没有足够的耐心和它们进行交流沟通。” “那看来,你有足够的耐心和猫沟通了?”他道。 “你如果打心里喜欢一样东西的话,”她甜甜地回道,这番话好似准备了许多年,直到今天才得以和盘托出,“那么你就会有足够的耐心去和它交流,去慢慢地贴近它,去慢慢地读懂它。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也是如此,只有你对一个人真的感兴趣时,你才会愿意拿出足够的精力去深入地了解这个人。其实,兴趣不光是学习和研究之母,还是人际交往之母,是人与人之间加深了解、增进友谊的主要动力。而有些人,你哪怕只是匆匆地看了他一眼,就会立马感觉到他这个人面目可憎,无聊乏味得很,根本就没有再进一步去和他接触的想法和愿望,更别提什么深入了解、直抵心灵的事情了。” |
“嗯,你说的是第一印象的重要性,”他及时地补充道,唯恐她的话落到空地去,“不能不承认这个确实很准,因为有大量的事实摆在那里,完全可以证明这一点。平时我们对一个陌生人的判断和评价往往在看到对方第一眼时就已经决定了,剩下所有的过程只不过是找证据来验证自己先前的判断罢了。我觉得每个人身上都具备一种特殊的东西,就像无线电频率一样,只有那些在频率上互相能匹配上的人之间才会彼此感兴趣,否则的话就算是外界硬把两个人捏合在一起,他们终究也会彼此厌烦的,因为根本就不在一个道上跑。”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然觉得现在和他探讨这个话题显得还为时过早,而且看起来也比较生硬,她暂时还接受不了这一点。 |
@宣娇2018 2022-05-05 11:29:02 楼主终于开工了,跟读欣赏 ----------------------------- 假期结束了,开工。 |
“你晚上有没有时间?”于是她转移话题道,当然也是硬着头皮说的,他也看出来这一点了,“如果你没有约会的话,”她把眼眸调皮地转了一下,把那个“话”字的尾音拉得足够长之后,才又继续道,“那我给白郡联系一下,看她能不能出来,我们小聚一下吧,她一直都念叨说,抽空再聚聚,抽空再聚聚的。” 他心里过电一般猛然抽搐了一下,觉得她的话很是意外,他压根就没想到她会如此安排,而且这个节奏未免也有些太快了,他一时还难以适应。大约是为了排遣心中强烈的悸动和不安,他故意提高了一些声音回道:“鄙人虽不是那种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大帅哥,但是怎么着也有自己的约会啊——” |
他非常调皮地学着她的样子,把眼珠子在眼眶子里别别愣愣地划了个大圈,最后把目光定定地投射到她那微红发亮的前额上,只是没把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像她那样拖得足够长而已,等他感觉到已经把她的表情特质学得足够贴切之后才把剩下的话说出口:“那就是,等着和你们两位大美女约会。” 她听后也笑了,虽然他的话也不是很好笑。 玩笑就得是这样,要在恰当的年龄和恰当的人在恰当的时间开恰当的玩笑才会体现出玩笑的本来价值,否则开玩笑的人本身就会沦为一种玩笑,并且事后一想起来就会觉得更加尴尬。 |
晓樱优雅从容地从办公桌上拿起一部珍珠白颜色的手机,轻轻地弹开翻盖开始拨打电话。那是一部非常新颖时髦的三菱小菲手机,特别适合她那略带忧郁的气质。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又是一番闺密之间的私密话,她和白郡到底在一些明话之外还说了些什么暗语桂卿是不得而知的。不过他能够看得出她今天的情绪很好,那是一种无限接近于兴奋,但是又隐隐地受到她那贤淑秉性严格制约的欢快心理。正像愤怒从来都难以掩饰一样,愉悦的心情也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尤其是在关心有些暧昧的异性面前。 “白郡说了,”通话结束后,她杏眼含情地微笑着对他道来,好像白郡才是她心中最真的上帝一样,“今天下班后她请咱们两个去她家玩,就不在外面吃饭了。” |
“咱们两个?”他故意加重语气重复着这四个字,粗俗之气汹涌澎湃而自己却毫无察觉。 他虽然一时陷入了盲目而混乱的境地,但却敏感地意识到他和她之间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比较熟络,也比较知近,但是实际上两人之间还是隔着一条天河那么宽的时空距离。这个距离是他绝对难以跨越的,也是充满神秘莫测气息的,这个距离并不比他和白郡之间的距离近多少。当然,这两种距离从本质上来讲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他明白这一点。 他和白郡之间严格来讲充其量只能算是异性知己,永无彼此真正贴近的时刻,关于这一点他很清楚,白郡更清楚,因为她是一个冰雪聪明且思想深刻的女孩,而且又见多识广,阅历丰富,怎么会不明白呢? |
他和晓樱之间,因为毕业后的接触来得太突然太意外,让他几乎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所以有些措手不及,不懂得如何去主动自然地和她交往。也许在上学的时候他曾经爱慕过她吧,但是谁又能说得清楚那是怎样一种感情呢?如果他曾经爱慕过她的话,那么现在他应该有些不好意思才对。如果不是的,那么他应该更不好意思才对。可是,他眼下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所以他也搞不清楚他在以前是否真把她往心里放过,往脑子里装过。正是在这一点上他感觉有些对不住她,或者说配不上她。一个精致美丽的女孩子主动和他交往,而他却不能确定过去是否真正喜欢过她,这的确是一种可怕而可悲的罪过,因此他不能原谅自己。至于她曾经怎样看待他,他更是完全没有概念,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掌握。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那些本应该阳光灿烂、春风拂面的日子,他也许都给轻易地辜负掉了。这是一场不平衡、不对称、不完美的对于双方来说都是第一次的心理探试,仿佛一个人在黑夜里漫无目的地行走,而另一个人则躲在更暗处静静地观察一样,主动权在谁手里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 |
想到此处他觉得其实任何比喻都是不恰当的,无论这个比喻有多么的妙趣横生,多么的新颖别致,都不足以表现出事情本身最真实最独特的那些东西。不仅如此,说不定那些自以为是的比喻还会把事情本身给扭曲、变形或失真了呢。人们往往会自作聪明地以为通过这些通俗易懂比喻,根本不用费多少劲就能让旁人明白很多原本难以理解的所谓真理,而恰恰忽略了真理本身其实都是极其朴素和真诚的,压根用不着劳心费力地去妄加诠释。比如现在,他只要心动了就好,其他的又何必再多言?这又不是一种多大的罪过,用不着去内过去的疚、伤未来的神和担无关的忧。正如春天醒了花就开了,秋天来了风就凉了,如此而已。 “哦,你也可以带你的女朋友去呀,”她望着有些痴气的他热热地回道,“那样更好,让我们也领略一下未来嫂子的迷人风采。” “李大小姐,你想好了再说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他故作深沉地提醒道,其实也不知道下一步该说什么。 |
“咦,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她是真疑惑了。 “关于你的建议,我有两个办法去实现,”他带着十拿九稳的意思微笑着说,似乎这才考虑好怎么说话才最富有技巧性,“一个是用最快的速度去临时现找一个女朋友,带她去;另一个办法是把带去的人变成我的女朋友。” “噢,你这家伙原来这么油滑啊,我真是没想到,”她趁机抹咕他道,开心得有点不要不要的,“我看你是不可救药了。张大公子,你也想好了再说啊,我也给你一次机会,重来吧。” “哇,再来一遍,你确定?”他问,显然有些半熟的意思,不过幸好他平常不是半熟的人,多少为他挽回了些影响。 |
他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市里为一个新建的水库征名,他曾经和朋友开玩笑说,既然那个水库从形状上来看像半个天然的湖泊,而所有征集入围的名字又全都带个绕不开的“湖”字,那干脆就叫“半湖”吧,叫“半湖”也比最终获得一等奖的那个叫人匪夷所思的“人参湖”强一百倍,因为鹿墟市又不产人参。另外这个“半湖”和半熟谐音,可谓通俗易懂,朗朗上口,群众又好念又好记。 “讨厌啊,你这小子!”她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了,而“讨厌”这两个字曾经是她平日里最耻于说的,因为她觉得这个词太矫情、太做作、太欲拒还迎了,如果不小心用错了场合和对象还太伤人心了。 她一不小心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真是得意便忘形,一高兴就露出马脚。一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女孩子怎么能说“讨厌”这两个令人讨厌的字眼呢?她如此不停地想着,可是却挽回不来什么东西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嘛。 |
他在刹那间觉得她由一朵洁净、遥远、空灵的白莲花慢慢地变成了一朵艳丽、妩媚、动人的红叶桃花。这桃花开得那样精致可爱,那样无拘无束,那样任性而又自我,它甚至忘记了旁边还有赏花的人在如痴如醉地看着它。而赏花的人看到这朵桃花风姿绰约、楚楚动人的样子,也同时忘掉了旁边的闲杂人等,忘掉了此行的最初目的。 挨了骂大约比吃了蜜还甜,他喜不自胜地盘算起去白郡家做客的事来。他觉得至少不能空着手去人家,于是就问她带点什么东西才好。他觉得她的任何建议都是好的,都是非同凡响、切合实际的。 “我经常去她家,”她爽快地回道,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你根本不用讲究那么多,带不带东西其实都无所谓的。不过你可以带点水果什么的,那样应该不多不少刚刚好。” |
“哎,对了,我忘记问了,你以前去过她家吗?”她又调皮地问起来,显然是真的刚想起来,而不是故意忘了,“别闹了半天你比我去的次数还多,那我就有点太自以为是了。” “你觉得那可能吗?”他问,觉得她想得有点多了。 “那可说不定啊。”她这话说得真皮。 “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啊,”他揶揄她道,却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讽刺,“而且在逻辑上还无懈可击。” “李宁,一切皆有可能。”她说了句广告词。 “这个,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他实话实说道,似乎比崔永元还实诚,“我从来没去过她家,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家大门朝哪开的。” “咦,我为什么要放心呢?”她不怀好意地问他,却不在意他会怎么回答自己,“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去得多也很正常啊,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嘛,想去她家的人多了去了,正所谓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是不是啊?” “哎,哎,同学,咱说话严谨点啊,”他毫不犹豫地抗议道,他最不喜欢别人冤枉他了,也懒得为此去解释和漂白,“别人去那是别人的事,我管不着,反正我没去过。” |
“你不要着急啊,”她连忙解释道,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有些事不能继续逗下去了,“我只是说说而已,因为我不知道你们俩究竟熟悉到什么程度了,所以多考虑了一点,这不还是关心你的意思嘛。再说了,去她家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啊,对吧?” “哎呦,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这真是阳光普照啊!”他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存心要气气她,“要论正理,我能去她家还是沾你的光呢,要不然我能去得成吗?你说不三不四的,我有什么理由去她家啊?” “只要你想去,就不愁找不到理由。”她针锋相对道。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他摇头摆尾地拽道,希望能当场酸倒她,“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啊?” |
“呦,肚子里的词还不少嘛,佩服,佩服。”她道。 “哪里,哪里,让您见笑了,啊。”他想学北京话发音,但是学得并不好,在这方面他确实不行。 商量好了去白郡家的事之后,他又按照刘主任的要求买了东西就回单位去了。出了蓝旗公司的门店他就像一个病了很久的人刚出医院一样,感觉天是蓝的,水是绿的,云是白的,秋天都是醉人的,人们都是热情的,人生全是美好的。 |
回到单位,桂卿把东西和票据交给刘宝库后就开始考虑去白郡家的问题了。本来这不是个问题的,但对于他来讲就是个很大的问题了。这期间他偶尔也会感慨一下单位的会计毛玉珍和出纳王兆前小时候也应该是非常可爱喜人的小姑娘的,不知她们怎么会一步一步地变成现在这种令人感觉特别不舒服的鬼样子的。关于这两位中老年妇女的形象和做派,他现在连回忆一下都觉得难以忍受。但是,他却没来由地觉得白郡和晓樱将来一定不会像毛、王二人那样慢慢地变得如此面目可憎、人见人烦的,因为她们和那两个庸俗透顶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一类人,永远也不是。当然,这世上一定也有人不烦那两个女人,甚至和她们沆瀣一气、臭味相投,比如她们的老公等等,因为秦桧还有三个相好的呢,况且她们现在还没坏到和秦桧一样的地步。又当然,她们即使想坏到秦桧的地步,恐怕也没那样的本事,至少人家是进士及第,书法造诣也不错。 |
虽然白郡的老家是白窝村的,并且她也随着她的父母经常回老家转转,但是她父亲白正源大学毕业后就在外边参加工作并生活了,所以说她是个典型的城里人,和现实中农村生活的关联性并不强。桂卿想,她爸既然位居那样炙手可热的官职,那么她家里一定拾掇得非常豪华气派,至于豪华气派到怎么程度他就只能靠想象了,因为他家根本就没有这种类型的有权或者有钱的亲戚可供他参考,长期的贫穷再一次毫不留情地限制了他那已经可怜过多次的想象力。对于此类问题他已经感觉有些不胜其烦了,同时又恨自己为何总是过于注意这些烂事,难道自己永远也长不大且成熟不了吗?虽然否定自己并不意味着否定这个世界,但是他依然由着自己悲观的情绪继续发展下去,继而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某种似乎是不必要的怀疑,或许也是极为不公正的怀疑。 |
“到她家要不要脱鞋呢?”他如此问自己,同时认为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必须得妥善地解决好才行,不然就过不了心里的坎。 据说城里有钱人家里的屋地铺的不是实木地板就是洋地毯,人家的厕所都比农村人家的堂屋还干净呢,他不想在这种事情上闹笑话,那样的话他会一辈子都无地自容的,都不敢再见白郡的。 “如果我脱了鞋,要是脚很臭怎么办?”他一考虑到这个非常现实而又尖锐的问题,就立马感觉到脚底下已经冒出了不少新老交织的脚汗,那些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主人嫌弃的汗液一股一股地流淌着,他好像已经闻到了从脚丫子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恶心人的臭味。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想到了一个应急的解决办法,那就是等下班之后去厕所把脚洗干净,这样就不怕脱鞋了,即使有味也不至于太严重。 |
刘宝库下午在办公室呆了没多长时间,因为感觉到甚是无聊,便就提前走了。而渠玉晶下午则根本就没来,她经常下午不来上班的,即使她下午破天荒来上班,除了和单位的人聊聊天和练练嘴之外,桂卿从来也没见她干过什么正儿八经的活。下班之后桂卿见一个楼层的人都走个差不多了,就悄悄地跑到厕所外头的洗刷间把鞋和袜子都脱了,仔仔细细地把两只脚都洗了一遍。等他把脚洗干净了却又觉得袜子上的味道太难闻了,这倒有些意外。而且他还发现了有一只袜子前面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很是影响市容,看来一会出去必须得买双新袜子了。另外,他觉得自己的脚指甲也该修剪了…… |
金碧大厦里面的超市是青云县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超市,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里面总是挤满了形形色色、如饥似渴的蚂蟥一样的购物者。他特别喜欢这种超市,因为里面的东西完全不用讲价,而且东西的质量还好,完全不用担心被坑的问题。如果在外边买东西一不小心就会被宰,很容易花了高价买了劣质产品,说不定还会被个别的奸商找了假钱,叫人防不胜防。有时候消费者看了东西,特别是讲了价钱后如果不买东西,个别的老板能把顾客祖宗八代都骂过来。金碧大厦西边挨边的地方就有个传统的“坑人一条街”,里面卖东西的人,特别是那些卖衣服的人,一个个都是该下油锅的货色,北樱村的人没有几个说那里好的。他很快就在超市里面买了几串大葡萄,即他平时根本就舍不得吃的那种,并顺便买了一打不值钱的袜子,虽然他也明白省了盐一定会瞎了酱的道理。 |
装作悠闲的样子溜达着出了超市,他便找了个闭静的地方把一双新袜子穿上,就骑着车子去找晓樱了。从超市往东到了十字路口再往北一拐,没多远,路西就是蓝旗公司的门店了。他把车子放在店门口,然后怀着十分忐忑的心情走进店里,站在进门处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喊李晓樱的名字,同时拿眼睛盯着车筐子里的葡萄,他怕再被蟊贼偷去了。 “你站门口干什么?”晓樱看见他瞻前顾后、东张西望的样子煞是好玩,便抿嘴笑道,“给我们当门神是不是?” “不是——”他尴尬地笑道。 “都说‘站着的客难打发’,”她又接着开玩笑道,“快进来坐会啊,你又不是洋棒杆子,别老是直挺挺地立在那里了。” “我还得看着车子呢,框子里有东西。”他老实地回道。 他可是让贼人给偷怕了,因为他身上可偷的东西太少了,正所谓穷家值万贯嘛,他万万不能再丢东西了。 |
“噢,那行,你在门口稍微等一下吧,我马上就好。”说罢,她左手提了一个奶白色的小坤包,右手拿着车钥匙,简单地给店员交待了一下就出来了。 看来她早就收拾好了,只等他来到了。她看起来欢快得像一只小麻雀,似乎嘴角还有嫩黄嫩黄的肉质没有蜕化干净。 “咱先上白郡单位去找她,然后再一块去她家,怎么样?”她征求意见式地告知他,甜甜的样子就像橙黄色的金麦圈,当时的城里小孩最爱吃的一种时髦点心,他当然是没见过的。 “今天我就交给你了,一切悉听尊便。”他有些冒失地打趣道,心里的一池春水已经完全荡漾开了,上面漂浮着无数的白帆,令他感觉心旷神怡,好不惬意。 |
“那我把你卖给人贩子,你也悉听尊便?”她闹着玩道。 “人贩子买你,”他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回道,深知“有心者有所累,无心者无所谓”的道理,“还能转手卖到穷乡僻壤去给人家当媳妇,人贩子买我有什么用啊?白白地浪费钱。” “像你这样的人,”她迅捷地回道,似乎对他的任何问题都有确切的答案可以提供,“可以卖到河南黑砖窑里去当苦力啊。” 他这回没笑,因为他想起了村里的小伙伴秦杨的遭遇。 |
秦杨差不多和桂卿同龄,他们两家都是一个生产队的,两人又是村小的同学,小时候关系就很好,只是后来桂卿一直在城里上学,他才逐渐和桂卿来往少了些。头几年秦杨随着大潮流出去打工了,他最初和家里还有些断断续续的联系,后来家里就怎么也联系不上他了。虽然村里人似乎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小孩的存在,但是他的父母亲和哥哥姐姐几乎天天都念叨着他,生怕他有个什么意外和闪失。其实,年年节节差不多都以泪洗面的秦家已经对他是否还活着的事不抱什么希望了,虽然他们早已悄悄地报了警,但是警方那里却一直没有任何结果。直到去年临近春节前的一天,秦杨这孩子才从天而降一般冷不丁地在一个黑夜里回家了。然后,他悄没生息地在家里养了有半个多月,过了正月十五之后才慢慢地出来透透气,和大家见面拉拉呱。原来,他这两年被一伙强人拐去河南某地的黑砖窑当苦力去了。是他从前打工时认识的一个人给他写信说郑州有个活非常不错,叫他赶紧去干,结果他一到了郑州火车站就被一帮血坏种连哄带骗地给拐走了。整整两年的时间里,他这么强壮的一个海西小伙子愣是没逃出黑砖窑主罪恶的魔掌。当年,他离开家的时候膘肥马壮、踌躇满志的,后来他回家的时候却是骨瘦如柴、意气全无,完全变了一个人。也就是这半年以来他才刚刚养过来,慢慢地恢复了一些往日的风采。他胖了,但是胖得很虚很浮,也很叫人心疼。至于他那两年在黑砖窑究竟是怎么过的,后来他又是怎么死里逃生出来的,那些内容足够写成一本书了。可惜他不是作家,因此那些巨大的屈辱和伤痛也只能永远地埋在他的心里了。 |
晓樱当然不知道桂卿心里想的这些往事,她不过是那么随口一说而已,其中并无深意,她甚至还奇怪为什么这次他没有机智地接着她的话往下说呢,不过她并没有深究下去,她愿意宽容他的一切。 张、李二人一前一后地骑着车子奔白郡的单位而去,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到了。白郡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她和他们俩简单地寒暄过后,便领着他们径直往自己家骑去。 白郡家就住在县委北面的田庄小区里,那是田庄煤矿牵头盖的房子,位置当然很好,据说风水当然也很好,是青云县第一个成规模的大型高档小区。当年盖好房子之后矿上的人都分完了才对外出售的,也算是青云县最早的房地产项目之一了。桂卿以前只是很偶然地听说过田庄小区的盛名,却从来没进去过一睹真容,因为既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三人进了小区南门再往里骑,没多远就看到了几排别墅式的房子,显得非常别致奢华。白郡轻车熟路、神色自然地领着张、李二人很快来到了第二排最东边的一家小洋楼前,然后轻轻地说了声“到了”,就下了车子去开门了。 |
“嗯,将军楼,好看吧?”晓樱看了一眼桂卿,小声地问道。 桂卿很不情愿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同时心想,怪不得这些小洋楼被叫成将军楼呢,真是和将军的肚子一样,好大的气势啊。和此楼一比,旁边的普通楼房确实像吃不饱饭的清苦人的肚皮了。他非常本能地想骂一句“真※※※腐败啊”,但是一想到这里是自己女同学的家,就把那句脏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对于这么热情漂亮、活泼开朗的女同学的家他目前还抹不开脸直接去骂,而且那样的脏话若是骂出来不仅会显得他这个人粗鲁无礼,还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他仔细地想了想,即使是真酸也不能表现出来,更何况是不太酸。这是素质,做人最起码的素质,也是白郡愿意和他交往的原因之一。他必须得做到荣辱不惊、处变不乱,既要拿得起又得能放得下,这样才像个真正的男子汉。 |
将军楼都是统一的样式,前面都是威武严整的门楼子外加一个宽大的车库,在他看来一点新意和艺术性都没有,着实乏味可笑得很,真不知道当初的设计者怎么想的,也不知道那些土豪买家都是什么样的审美眼光。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对于理解不了的人群他总是习惯性地保持着一定鄙夷和敌视的态度,这种做法当然是不对的,至少是不够包容和开放的,但是他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
三人依次进得院来并放下车子,桂卿抽空抬头一看,眼前呈现出一个特别精巧别致、气象不凡的小院子来:靠西墙有一个镶着白色瓷砖的养鱼池,里面有一条很大的红色鲤鱼自由自在地游荡着;对着西窗的位置是一个秀珍假山,布置得生动有趣、富有诗意;东墙处是个规整的厨房,里面窗明几净、异常亮堂;南边车库北墙处是一个小小的花园,墙根种着的几簇枝繁叶茂的翠竹,随意地掩护着下面许多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本来这片将军楼就是闹中取静、别具一格,再加上院子里品位不凡、清幽可人的园林小品,一下子就让人感觉到,有钱人真会享受啊。 一会进屋,这鞋子看来是脱定了,不脱绝对是不行的,幸亏自己提前洗了脚且换了袜子,他想。同时,他不禁佩服起自己的先见之明来,看来急中生智这个词还是比较有根据的,人若是逼到份上了,什么可笑的招数都能想出来。 |
桂卿把那袋看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些寒酸的葡萄拎在手里,进了客厅门就把它放在了门旁的地上,他以为那是个很合适的位置,既不是太显眼,又不是很隐蔽,然后很潇洒地把鞋脱了,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场面。白郡从橘黄色的榉木鞋柜里拿出来几双塑料拖鞋,晓樱挑了双红色的穿了,他自然就挑了双蓝色的穿。崭新的腈纶劣质袜子给了他很大的自信,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他那自卑和恐慌的心理。 白郡一边客气地说着“来俺家还用买东西啊,你也太见外了吧”,一边拿起葡萄就到厨房去清洗清洗,好让大家吃。 趁着这会子的空,他仔细打量起白郡家的客厅来。 |
这间客厅实际上是两间屋的空,因此显得十分宽敞明亮,毫不局促。客厅的西边有一间主卧室,他猜测那应该是白郡父母住的。北面有一个据说叫玄关还是什么的东西,后边光明正大地藏着一段短短的楼梯,那是通往二楼的地方,楼梯是那种枣红色实木的。客厅顶上正中央有一个枝形的水晶大吊灯,吊灯的最外圈亮着一围柔和的灯光,给整间屋子增添了许多静谧高雅的气氛。客厅北墙的电视柜上摆放着一台Panasonnic牌子的大屏幕彩电,黑黝黝的主色调显得气派非凡。如果这台电视打开的话整个屋子一定流光溢彩、缤纷亮丽。南墙和东墙围着一溜红褐色的真皮沙发,宽大柔软,尽显风流。西墙则是一套雕龙刻凤的老式样红木家具,两个宽大古朴的椅子一本正经地拱卫着一个方方正正、敦敦实实的茶几子,他猜那玩意肯定值不少钱。红木家具南边摆着一个高大的立式鱼缸,鱼缸里面有几条肥肥胖胖的热带鱼正在那里傲慢无礼、旁若无人地游荡着,很好地诠释者不仅狗能仗人势,鱼同样也能仗人势的意思。客厅东边角是一个带着浓厚附庸风雅气息的博古架,上面摆放着主人精心挑选出来以供展示的若干件玩物。他虽然不认得那都是些什么东西,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些物件多半是从古时候权贵人家的坟子里面扒拉出来的,因为它们的总体风格和小学历史课本上的古文物很接近。他觉得有权有钱人的癖好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他们一点都不忌讳那些玩意曾经是死人的东西,反而觉得它们能辟邪,能给他们带来意想不到的好运。也许只有那些重口味的思想奇特的人才能当大官,他觉得他这辈子是没有当官的希望了,因为他一看见那些稀奇古怪的古物,身上就不由自主地起满了鸡皮疙瘩,头皮也跟着发麻,感觉瘆得要命。 |
就在他贪婪而又厌恶地站着欣赏这间他从未见过的华丽客厅的时候,晓樱坐在沙发上不时地和他聊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显然她对此地已经很熟悉了,简直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想看坐下看呀,站着不累吗?”她问。 “不累,累什么?”他边回答边想,语气有些肉。 他以为客厅里的东西就是拿来给客人看的,他仔细看这些东西就是对主人最大的尊重,于是索性走到跟前看个清楚,好像很懂行或者很有鉴赏能力的样子。 “摁,这把宝剑看着很有气势,”他认真地端详着一把锈迹斑斑、阴气森森的青铜宝剑,对她道,“分量应该不轻,刀口也很锋利,要是会武的话耍起来一定很过瘾。” “我猜那是用来镇宅的吧,”她故意用不太确定的语气和表情轻微地笑道,意在和他多说几句话以化解他的尴尬情绪,“因为上面好像隐约透着一股王者之气,很内敛却又很霸道,你感觉到了吗?” |
“嗯,王者之气?”他随即疑惑道,并庆幸自己没拿手去摸那个宝贝玩意,尽管他颇有手贱的企图和打算,“我还真没感觉到呢,看来你一定和这把宝剑有缘,不然怎么就你能感觉到它的神秘气息?” “哼,我也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她翘了一下鼻子回道,她在他跟前越来越喜欢翘鼻子了,而且一般都还是无意识的,“就是一种朴素的直觉,其实谁知道它是什么来头啊?反正我是比较喜欢它的样子,古朴、刚正、充满浓郁的沧桑感,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悠久历史的厚重感,布满了岁月不断销蚀的痕迹,让你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很多剑胆琴心、忠肝义胆的古老故事……” “你真该去学考古的,”他半是揶揄半是讽刺地说道,“那样的话就能仔细地去研究这些老古董了,其实随便一件文物背后都会有一段非同寻常的故事,只要你能挖掘出来。” |
“有些事情你要是闲着没事看看,”她随即笑道,让他根本就猜不到她后边会说些什么更重要的话,“就会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而且风雅得很,一旦你把这种闲情逸致当做职业来做,那么有八成的可能性你最后会感到十分厌烦的。比如说,你在大街上无意中瞥见一个超级大美女,她很符合你一贯的审美观,你感到很舒服很养眼,甚至产生了一种一见钟情的美好感觉。可是你要真是娶了她当老婆恐怕又未必合适,说不定最后还会闹得鸡飞狗跳、四邻不安呢,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奇怪。” “你这思路转得也太快了吧?”他有些苦涩地笑道,只是大概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中间也不过渡一下,一下子就由宝剑跳到美女上边了,我有点不适应。” “宝剑配英雄,英雄配美女,就转了一个弯啊,你那么聪明,难道脑子还跟不上吗?”她回道,这中间有点放肆的意味,比随心所欲轻一点,当然也是一种独特的亲切感,只在她和他之间弥漫和流转,“跟你说话我还用得着劳心费力地去想怎么过渡吗?” |
他想,她的话很有道理,他自己平常说话也经常跳跃着来,有时候也让别人感觉转得太突然了。此时,他想起了那位出车祸的女孩子如烟。室外,落日的余辉还在明晃晃地照耀着这个充满勃勃生机的城里小院。室内,辉煌柔和的灯光填充着阳光散射不到的所有角落,脸色白净的她欢快调皮地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地看着他。 他不禁有些出神了。 此情此景是梦非梦,他仿佛极其放松地躺在一片巨大的棕榈一样的树叶子上,而那片大叶子又漂浮在深蓝色的温暖如春的大海上随波逐流,一起一伏的,恍惚了他的思绪,揉碎了他的心田。 白郡用一个浅蓝色的托盘端着已然洗净的葡萄进来了,她边让晓樱和他吃葡萄,边用茶几上暗红色的细陶茶壶给大家泡茶。 |
“你跟我说话当然用不着过多解释,”他一回过神来便对晓樱笑道,显得颇为大度和气,就好像他是这里的主人一样,“因为就算我当时听不明白,回去之后我也会像老牛一样把你说过的话再吐出来,一遍遍仔细地咀嚼,然后再咽下去好好消化的。李商隐同志说过,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农村俗话也讲了,鸣鼓不用重锤敲。所以说对于有些事来讲,懂你的人不需要去解释,不懂你的人又没必要去解释。总而言之就是,凡事都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和说明。” |
“呦,我才出去这一小会洗了个葡萄,你们两个就‘心有灵犀一点通’了?”白郡按程序泡完茶了,她刚坐在沙发松了一口气就嬉笑着插话道,“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啊?晓樱,你来澄清一下吧。你要知道本姑娘的政策一向都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 “都说那个什么人多心来着,看来这话一点都不假啊,”晓樱演双簧一般眨了眨眼迅速地回击道,“你都听见什么了,就红口白牙地要我坦白?再说了,就算是要坦白那也得桂卿来坦白呀,因为你刚才听见的话尾巴正是他说的啊,对不对?” 她借机瞟了一眼他,旋即又收回来目光定定地看着白郡,很有些肆意挑衅的味道,也是想着声东击西的意思,因为她们之间的关系完全经得起这种随时发起的戏谑和玩笑,闺密就重在一个密字嘛,和闺不闺的关系不大。 |
他虽然对晓樱刚才说过的“那个什么人多心”这几个字感到特别诧异,甚至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他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对方的选词和用意,于是索性就不再想这事了。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青天白日大天老明的我有什么不能坦白的啊?”他略一沉思便接话道,坦荡倒是显得坦荡了,就是看起来有点噱乎乎的不是那么回事,“我是说意气相投对脾气的人在一起用不着太多的解释,凡是需要小心翼翼地说话,胆战心惊地考虑对方是什么感受的情况,那都说明两人的关系不好,不到位,不担待事。” “不用说,你们的关系肯定是属于不需要过多解释的那种情况了。” 白郡冷笑道,眼神自然是可以捉摸的。 |
他虽然对晓樱刚才说过的“那个什么人多心”这几个字感到特别诧异,甚至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他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对方的选词和用意,于是索性就不再想这事了。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青天白日大天老明的我有什么不能坦白的啊?”他略一沉思便接话道,坦荡倒是显得坦荡了,就是看起来有点噱乎乎的不是那么回事,“我是说意气相投对脾气的人在一起用不着太多的解释,凡是需要小心翼翼地说话,胆战心惊地考虑对方是什么感受的情况,那都说明两人的关系不好,不到位,不担待事。” “不用说,你们的关系肯定是属于不需要过多解释的那种情况了。” 白郡冷笑道,眼神自然是可以捉摸的。 |
“这还用再多解释吗?”他不假思索地回道,双脚直接跳进了对方布好的陷阱,同时还觉得自己多英明伟大。 晓樱微红着脸皮笑了笑,用实际行动践行了“不用解释”的姿态和境界,尽管她也不喜欢眼前的三角形势。 “晓樱,你脸红什么?”白郡继续保持高压态势,学着《智取威虎山》中座山雕的语调直接问道。 “精神焕发!”不等晓樱答话或者思考,她又学杨子荣的声音笑道,“哈,哈,哈……” “郡郡,来,我告诉你个事,”晓樱不肯绕过她,故意拉下脸来神秘兮兮地对她道,就知道这样能引起她的最大兴趣,“麻烦你抽空好好读读《红楼梦》第二十七回,好不好?” |
“二十七回写的是什么内容?” 他好奇地问道,有些不思悔改的意思,继续往陷阱里跳,九头牛拉他都拉不住。 “那回的题目是,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 晓樱微微得意了一下,又转而带着故意的腔调淡淡地说道,淡得有些假惺惺的意思,她这回是出乎意外地失真了。 “哼,晓樱,你这真是贼不打自招啊,”白郡愣了一下后马上又一脸兴奋地说道,连脖子处都有些发红了,“那一回具体写的什么我记不清楚了,但是有一句话我倒是能背出来,那就是薛宝钗的那句‘怪道从古至今那些什么什么的人,心机都不错’,嗯,我看你的心机就不错啊,看来宝姑娘说得真对。” “罢了,罢了,本小姐不与你这个小赖皮计较了,”晓樱听到此言,知道白郡有意把她扔出去的矛头折过来再对准她,因此不好再与其纠缠了,便似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有些无可奈何地回道,“等下回我逮准机会了,再好好地整理整理你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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