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首页 -> 小说文学 -> 《不堪春梦太匆匆》原创现实主义长篇 寻出版 -> 正文阅读 |
[小说文学]《不堪春梦太匆匆》原创现实主义长篇 寻出版[第6页] |
作者:常山渐青 |
首页 上一页[5] 本页[6] 下一页[7] 尾页[20]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关于大名鼎鼎的周先生,”桂卿接着有意无意地显摆道,貌似学识很渊博的搞笑样子,“有个小故事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据说1957年的时候某先生在上海考察,有个叫罗稷南的人曾问他老人家,要是今天周先生还活着,他可能会怎样?某先生当时深思了片刻回答说,以我的估计,(周)要么是关在牢里还要写,要么是识大体不做声。所以说,周先生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先锋战士,只有当时那个特殊的年代才能造就出他那种特殊的人才,一旦过了那个特殊的时代就很难再出现那种人才了。上学的时候其实我们大家都非常崇拜周先生,所以写作文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地模仿他老人家的样子,我只是模仿得更刻意或者说稍微像那么一点点罢了。” “谦虚,我们怎么就模仿得不像呢?”晓樱笑道。 “你那是本身就写得很好,当然不用去模仿别人了,”他实话实说道,还自以为很高明的样子,“正所谓,学我者生,类我者死嘛。我记得你有几篇散文写得就特别好,王文兮还当堂读过几篇呢。其中有一篇我记得最清楚,是关于描写留仙湖风景的,哎呦,那个用词,那个遣句,简直是绝了,真是叫我甘拜下风。” |
“是的,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白郡插话道,夸人夸得让听者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所以说我们晓樱同学不仅是个大美女,还是个大才女呢,竟是个百里挑一的拔尖的人儿。” “好了,好了,你就不要给我高帽子戴了,”晓樱小道,“你要再这样,我就还给你几顶,让你也戴戴,看你是什么感受。” “哎,桂卿,高一的时候你的文科挺好的,分班的时候你怎么去了理科班?”白郡顺着晓樱的意思改变话题道,其实她内心也想知道这个事情,“结果成了我们文科班个别女生心中永远的遗憾,哈哈。” |
“那个时候,我哪懂所谓的文科理科到底意味着什么啊,”他心中最隐秘的痛处这回被白郡戳到了,于是他正色道,算是对过往的这件事情有了一个全面的了结,“当时俺老爹告诉我说,小卿啊,你就学理科吧,理科的东西都是死掐的,谁也没法胡乱改变,你要有真本事的话谁也不能怎么着你。就算你将来再没出息,至少还能有点底子去学门手艺来混碗饭吃。你要是学文科的话,那都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咱家里又没关系没人的,到哪里还不是任人摆布,人说几壶就是几壶吗?人家说你行你就行,人家要是说你不行,你就是再有本事最后你又能怎么着啊?所以,在俺爹他老人家的谆谆教导之下我才稀里糊涂地学了理科。其实呢,这个理科还真不是我的强项,我是费了九牛二虎外加四头狮子之力才勉强考上的本科,要不然的话我怎么就又白白地比你们多上了一年的学,多浪费了一年的粮食呢?” |
白郡和晓樱很认真地听他讲着话,不禁陷入了朦胧而又清晰的沉思当中,半天都没有想到该怎么来接他的话。桌子上的菜也好像失去了浓郁的香味,变得如同白开水一样了,只有唇齿间残留的红酒还散发着淡淡的苦涩和由这份苦涩酝酿出来的更多的苦涩。 “刚才咱们提到电影,”为了驱散心中的郁闷,他接着颇有些无奈地改变话题道,“其实还有一部片子我也非常喜欢,那就是周星驰主演的《喜剧之王》。刚开始我第一遍看它的时候,我觉得这个片子真是烂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了,完全一副狸花狗造、烂七八糟的样子,明显带着港台片特有的肤浅、做作和游戏艺术的可恶痕迹,看着就让人恶心,让人不停地想吐。但是,当你静下心来抛开那些林林总总、奇奇怪怪的造型和背景,去掉那些无厘头的废话之后,你就会发现这部作品的真正伟大之处了。它淋漓尽致地呈现了一个小人物所面临的种种辛酸和无奈,以及他把这些辛酸和无奈深藏起来之后又带着自信的微笑去努力前行的坚毅和执着。说实话,在我看第二遍的时候我都流眼泪了,你们知道那种用尴尬的笑容和无人欣赏的自嘲来击退内心的痛苦和悲伤的撕心裂肺的感觉吗?那是一种打碎了牙还要和着血水硬生生地吞咽下去的滋味,不管这个牙是别人打碎的还是自己摔碎的,或者是因为委曲求全而主动碰碎的,本质上来讲都没有太大的区别。伟大的艺术,从来都是形式上的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要传递出的那种精神和思想……” |
白郡和晓樱很认真地听他讲着话,不禁陷入了朦胧而又清晰的沉思当中,半天都没有想到该怎么来接他的话。桌子上的菜也好像失去了浓郁的香味,变得如同白开水一样了,只有唇齿间残留的红酒还散发着淡淡的苦涩和由这份苦涩酝酿出来的更多的苦涩。 “刚才咱们提到电影,”为了驱散心中的郁闷,他接着颇有些无奈地改变话题道,“其实还有一部片子我也非常喜欢,那就是周星驰主演的《喜剧之王》。刚开始我第一遍看它的时候,我觉得这个片子真是烂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了,完全一副狸花狗造、烂七八糟的样子,明显带着港台片特有的肤浅、做作和游戏艺术的可恶痕迹,看着就让人恶心,让人不停地想吐。但是,当你静下心来抛开那些林林总总、奇奇怪怪的造型和背景,去掉那些无厘头的废话之后,你就会发现这部作品的真正伟大之处了。它淋漓尽致地呈现了一个小人物所面临的种种辛酸和无奈,以及他把这些辛酸和无奈深藏起来之后又带着自信的微笑去努力前行的坚毅和执着。说实话,在我看第二遍的时候我都流眼泪了,你们知道那种用尴尬的笑容和无人欣赏的自嘲来击退内心的痛苦和悲伤的撕心裂肺的感觉吗?那是一种打碎了牙还要和着血水硬生生地吞咽下去的滋味,不管这个牙是别人打碎的还是自己摔碎的,或者是因为委曲求全而主动碰碎的,本质上来讲都没有太大的区别。伟大的艺术,从来都是形式上的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要传递出的那种精神和思想……” |
“《阿甘正传》整体上体现的是憨人有憨福的意思,”白郡渐渐地听得入了神,当她的思绪从漫天遐想的状态回到真切现实的环境之后,她定定地对桂卿说,“它告诫我们人生不要处处算计和斤斤计较,那样只能是枉费心机,凡事都要顺其自然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肖申克的救赎》体现的是沉静隐忍的性格、机智过人的智慧和不屈不饶、永不服输的抗争精神。说到底阿甘和肖申克这两个人物离我们的现实生活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的,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而周星驰所扮演的尹天仇就和我们这些普通小人物的生活非常贴切了。还有张柏芝扮演的那个柳飘飘,其实演得也蛮到位的,我很喜欢她这个角色。对于她这个角色,不瞒你们说,我每次看的时候都有很强的代入感,感动得一塌糊涂,完全不能自己……” |
@宣娇2018 508楼 2022-04-15 22:01:00 伟大的艺术,从来都是形式上的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要传递出的那种精神和思想……” 赞同 ————————————————— 感谢欣赏! 有你更精彩! |
@雄声 510楼 2022-04-16 10:16:00 风可以过去,旗帜不能没有。鼎。 ————————————————— 然也 |
“喜剧要演好,很难,”晓樱半天没有说话,此时她自顾自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酒后徐徐道来,“悲剧要演好,更难,能用喜剧的形式演好悲剧,那才是难上加难啊。” “李大才女,”此时白郡的心思已经彻底从遥远的地方回到了酒桌旁,她甜甜地笑着提醒道,其实也是提醒她自己,“随便谈论个电影而已,你怎么还总结出成套成套的理论出来了啊?搞得这么严肃干什么啊?我们又不是靠影评吃饭的,还是要开心一点,对不对?” “桂卿,你带头换个轻松的话题。”她转头又安排道。 他听了她的话,一时倒也想不出什么有意思的话题来,只好先去夹一口菜来填补自己嘴上和思绪上的短暂空白。 突然,他“噗嗤”一声笑了。 她就问他笑什么,很执着的样子。 “我刚刚想到一个问题,觉得挺有意思的,”他使劲把那口价格不菲的菜咽下去,然后强忍住笑声开口道,“就是幸亏你们村里的人姓白的多,要不然可就惨了。” |
“你这话是怎么个意思?”她不解地问道。 “你想啊,”他坏坏地说道,已然把情绪调整好了,“如果你们村的人大多数都姓朱的话,那村名岂不是得叫‘朱窝村’了?” “让你换个话题,你就是这么换的呀?”她不禁讥笑道,“一会不褒贬别人,你就觉得难受是吧?” “问题是你也不是别人啊,”他笑着回道,“要是别人我才懒得去褒贬呢。你不知道‘褒贬的都是买主’这句话吗?” “我又不是商品拿来出卖的,哪里就能谈到‘买主’这个词呢?”她鼻子一张,哼了一声后教训他道,“我看啊,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吃你的菜吧,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你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呢。” 他非常搞笑地朝她敬了一个礼,道:“是,奉白小姐之命,张某人马上开始享用美食。” 三人遂都笑了,到底还是年轻。 |
这顿精美的晚餐当然是令人回味无穷的,尤其是对他来说,这顿饭几乎掀开了他人生全新的篇章,给他带来了极其巨大的遐想空间和激情澎湃的动力之源。同时,这顿饭也是晓樱另外一种人生体验的全新开始,她像一只突然进入异域陌生环境的小小驯鹿一样,对未来充满莫名的好奇和期待,同时又真切地感到有些难以把握和琢磨。而对于白郡来说,这次小聚则是她精神生活领域里对一个异性老朋友的回归之始。这次氛围奇妙、相谈甚欢的小酌最后以白郡邀请桂卿和晓樱抽空去她家里做客结束的,这是一个余味悠长且给人留下很多念想的结束,放眼望去,世上就没有比这再好的结束了。 |
这一天,桂卿正上着班呢,他兜里放着的那个海军蓝的家伙又像耗子一样“吱吱”响了起来,他一看是高中同学高峰的号码。高峰问他晚上有空吗,想和他一块吃个饭,聊聊天。他心想高峰肯定有啥事要和他商量,不然的话这个家伙是不会提“聊聊天”这三个字的,往常都是直接喊他出来玩,从不会啰嗦这么多的。 高峰是桂卿的高中同学,他在高中基本上是属于那种混子类型的人,是个纯粹为了拿文凭而滥竽充数的角色。当年老师对他最大的要求就是希望他不要随便打扰其他同学,而他却觉得如果不经常闹出点动静来的话就有点对不起父母为他掏的赞助费,所以他偶尔还是会置老师的谆谆教导于不顾,伺机搞出些十分夸张的乱子来。好在高中的同学大部分都把全部功夫用在学习上的,并没有多少闲工夫去欣赏他的那些恶作剧,所以几次表演之后他发现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根本就无人喝彩,于是便死了那颗再搞怪的心,转而去用心结交几个不错的朋友以备后用。不幸的是桂卿竟然被他列入了交友名单,从而不得不和这位经常让人哭笑不得的同学为伍,并逐渐假戏真做地成了他的好朋友。一同被他强行划为交友对象的还有梁光洲同学,于是基于同病相怜的原因,桂卿和梁光洲也成了好朋友。 |
他这次选的地方是一家在青云县赫赫有名的狗肉馆,店名就叫“撵不走”。撵不走狗肉的吃法多种多样,烧、炖、卤、炒等皆成佳肴,特别是其久负盛名的狗肉汤更是油而不腻,汤鲜味正,吃起来津津有味,那个味道能让路过的人都垂涎三尺。 虽然桂卿也是久闻这个地方是青云有名的饭馆,知道里面的狗肉和狗肉汤绝对是又贵又好吃,但是他对狗肉确实不怎么感冒,老是感觉吃狗肉是一种很腻歪人且很冒险的举动。不过,老同学的盛情邀请他还是不好拒绝的,加上对传奇美味的好奇,最后他还是按时赶到了高峰选的那个地方。 高峰已经在狗肉馆里恭候桂卿多时了,他甚至已经点好了两个凉菜并要好白酒了。两人直接来了一番久违样式的你抱我啃就算是正式招呼过了,于是便不再客套,如两大巨头般径直挽手入了座。高峰身形挺拔,面容黝黑,浓眉大眼,显得很是粗犷豪放而又不失俊朗。他年纪不大却标新立异地剃了个大光头,让人感觉很是另类,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他是混社会的大哥呢。大光头之外更让人感到诧异的就是,他的腮帮子和下巴上还不伦不类地留了一大把茂密的胡须,那胡须生得黑亮发光,好不威风,一点不输三国时的关公。 |
除了两个用来凑数垫巴嘴的凉菜之外,高峰又要了一斤热狗肉和两大碗香气扑鼻的狗肉汤,外加四个钢贴子热饼和几瓣大蒜及一小碟子辣椒油后,便和桂卿各自到了一杯酒开始小酌。 随便地叙了叙旧和聊了聊天,几大口白酒就着热狗肉下肚之后,交心畅谈的氛围就逐渐形成了。原来高峰今天是有心事要向桂卿倾诉的,同时兼着要向他请教一下策略。桂卿非常感激高峰拿他当知心朋友看待,所以也努力设身处地地替对方考虑问题。 当高峰把困扰他多时的难题借着酒劲全盘托出的时候,桂卿心里暗暗地掀起了滚滚巨浪,原来高峰这家伙正在追求一个女孩,而这个被其狂追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他最喜欢的异性好友白郡。当然了,正像那些拙劣蹩脚且让人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下一步内容的电视剧情节一样,白郡恰恰不堪其扰、不胜其烦地看不上高峰,而高峰又偏偏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地要追到她,这个事就比较难办了。 |
桂卿上次已经听晓樱说过高峰和边雪山等人追求白郡的事了,这回算是亲自验证了,里边自然不会有假。有些事听别人说和听当事人亲自说,对他来讲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对于前者他大可以自欺欺人地装作不知道或者没感觉,而对于后者他却不能不相信这个鲜血淋漓、腥臊万分的事实。任何自我麻痹和自我戕害的行为都是令人痛苦万分的,只是一个间接些一个直接些,而痛苦的根源恰恰就在于其实他也是很喜欢白郡的。当一个男人耐着性子倾听他最好的朋友醉心地描述其如何挖空心思、费尽周折地追求他也默默喜欢的女孩时,那种心如刀割、肝如刃刺的感觉并不比讲述者的感受好到哪里去。而更为要命的是,作为倾听者的这个男人还要装模作样地去安慰、鼓励和开导他的朋友,然后还要去帮其出主意想办法以便能使其最终抱得美人归,这说起来确实有点残忍,当然也有点恶心。天下应该没有人喜欢干这种事情。 桂卿心想,我这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吗?我这不是典型的憨熊吗?像我这样猪一样的讲究有什么意思? “你这叫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啊,懂吗?”他简单地归纳了一下高峰的意思,然后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有些言不由衷地说道,“我且问问你,你自己感觉她不大喜欢你的原因主要有哪些?” |
“其实吧,这个事我也反思了很久,”高峰慢慢地喝了一口酒后稍显深沉地答道,这于他而言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我觉得她本人对我还可以的吧,虽然谈不上多喜欢我,但是至少也不烦我,这一点我心里很清楚,我觉得从理论上说我还是有机会的,否则我早就死心了。这里面最关键的因素就是她的父母,她妈妈主要是嫌弃我没有个正式单位,没有个稳定工作。而他爸爸呢,虽然从来没明确说过什么,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个人只要从内心里否定了谁,谁就八辈子也别想翻身了,总而言之他就是一个很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人。她爸平时总是很严肃的样子,有事没事老是板着个脸,我每次见了他心里都有点打怵,心里觉得瘆得慌,但是又搞不清楚他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别扯熊淡了,”桂卿非常不以为然地笑道,也是替他打气的意思,“你这家伙剃着个大光头,留着个大胡子,再整个瞎子常用的墨镜戴上,说难听话比黑老大还威风还敞面呢,你怕什么啊?再说了,就算她爸是当官的,那又怎么了?反正你有钱,光恁家里那几个店铺不就老厉害了吗?要紧要忙的时候你用钱使劲砸啊,你还怕砸不晕他们吗?” |
“唉,我的哥唻,”一提到万能又万恶的钱,高峰自然就很骄傲地笑了一下,然后感叹道,“虽说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但是毕竟钱也不是万能的啊。我有信心拿钱砸晕她妈,但是没信心砸晕她爸啊,关键问题在他爸那里,刚才我也说了。” “他爸到底是干什么的?”桂卿问道,也是有心带二意的,但是无心的成分更大,“我还真没问过她呢。”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高峰有些不信。 “骗你好玩是吧?”桂卿只能以假作真了。 “你真不知道?”高峰这回倒是显得怪实诚的,“那我告诉你吧,她老爹是咱县法院的院长,正儿八经的一把手,叫白正源。” 桂卿此时大吃一惊,他真没想到原来白郡的父亲是这种身份,他平时看来真是太大意了,居然从来都没去想过这个问题。那个职位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官,而且在他心里也压根就没拿所有当官的当回事,但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就是,和他平常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亲戚朋友比起来,人家白正源绝对已经算是不折不扣的高官了。他激情澎湃、不无钦佩地想着,他毕业之后至少见过白郡两次,上学的时候就不用再说了,她在和他的交往过程中确实一点都没透露出她父亲的官职。真是聪明不过帝王家啊,看来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做事还很有心机,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大大咧咧、有胸无脑,她是大脑比酥胸还丰满的人。 |
@宣娇2018 2022-04-19 13:45:05 品读欣赏,支持佳作 ----------------------------- 感谢支持。 |
“要照你这么说的话,我分析啊,”胡思乱想了一阵子之后,他把思绪再次生拉硬拽回狗肉桌子上来,继续和高峰探讨婚姻情感大事,“这事表面上看是她爸爸当家,其实生杀大权还是在她本人手里,她只不过是拿她爸来当挡箭牌罢了。” “嗯,还是你说得对,确实是这么回事,”高峰低下头想了半天,然后咂了下嘴承认道,“就凭她的性格,只要她打定主意要干的事,就算是和她爸彻底闹翻脸,她最后还是会干的。” “看来你不是榆木脑袋啊,”桂卿直白地笑道,早就明白了对方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开口劝慰什么,“你仔细想想这事啊,她爸为什么一直不表态啊?这就是留后手的节奏啊,所谓的可进可退嘛,是不是?正因为她爸的话一言九鼎,说了就得算数,说了就得兑现,所以人家才不能乱说乱表态,对吧?” |
高峰又点点头,翻了翻大得有些过分的黑眼珠子,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匪气虚心请教道:“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这事吧,还真叫人为难,”桂卿心里酸溜溜地回道,好像喝了很多用未熟透的青西红柿烧的鸡蛋汤,“我觉得还是攻心为上。这玩意呢就和浇地一样,既要大水漫灌又要细水长流,两者要轮换着来,或者结合着用。反正女人都是情绪化的动物,神仙也说不准她什么时候会被你攻下来。说到底哥哥只能祝你好运了,至于具体怎么操作,我也没有成熟的经验能传授给你,我这里只有说不完道不尽的教训啊。” “没事,反面教材也是教材嘛。”高峰嘿嘿地笑道。 “滚你的吧!”桂卿骂完他后,又非常坦诚地自我解嘲道,“你想啊,我要是真有那种攻城略地、战无不胜的本事,我还用得着打光棍吗?你竟然还异想天开地拿我当老师,真是的。”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啊?”高峰给桂卿夹了一块上好的狗肉放到他眼前的盘子里,然后褒贬道,“你那是心高气傲、心比天高,一般化的女生你根本就看不上眼,你找女朋友的标准,第一得漂亮,第二得有内涵,是不是?” |
桂卿感到高峰的混乱逻辑很是搞笑,于是对他说:“好,就算女人是可乐,那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也不是一个味啊。” “就是啊,谁不想换换口味啊?”高峰一拍大腿,高声叫道,“进口洋酒,谁不想尝尝是什么滋味啊?” “我觉得你最好去东南亚买个媳妇比较好,”桂卿哈哈大笑后接口道,开玩笑的心思越来越强了,“实在不行的话四川、云南、贵州一带的也行,口味肯定和本地的不一样。养鸡场的洋鸡和老农民自己养的本地鸡,炒起辣子鸡来那个口味就不一样嘛,这个道理你该懂的。” “你胡扯什么的?”高峰无耻地笑道,心里已经乐开花了,“要找外国的,怎么着也得奔着欧美发达国家去啊,最不济也得找个韩国日本的啊,东南亚一带的怎么能行呢,更别提什么四川、云南、贵州的了。哎,你没看过那个什么吗?总起来说还是人家欧美的带劲,路子最正,皮肤也特别白净,看着就舒服,养眼……” “呃,那个啥,说着说着就下道了啊,”桂卿敲了敲桌子,咳嗽了几下后装模作样地说道,“注意形象,注意素质,啊,咱可不能把狗肉都吃到狗肚子里去啊。” |
“你说权力要是和金钱结合起来多好啊!”高峰笑着打了桂卿一拳后愤愤地说道,思想觉悟显然比刚才提高了不少,“她爹是当官的,而且官还不小,俺家呢,也不穷,多少还有两个票子,我私下里觉得我很能配得上她啊,你说她怎么就是死不开窍的呢?她妈难道非得让她找个机关事业单位的人吗?我还就不明白了,那种坐机关上班领死工资的人有什么好的?这种人看着旱涝保收,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其实最后有几个能混发财的?哼,一个一个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当然了,桂卿,你除外,”他随即又补充道,总算还没喝糊涂,知道分分类,划划界限,“你的良心还是红红的,你的思想还是很端正的,你对权势和金钱的态度还是很值得敬佩的,我相信你和那些没事喜欢拿腔捏调的人不一样。” |
“她不是不开窍,而是太开窍了,你明白吗?”桂卿立刻表示了不同的意见,觉得心里的气也跟着出来了点,他是该给对方上点有用的课了,“你不觉得她妈的话其实是一种借口吗?当然了,也可能她家的人在那个圈子里混得时间长了,觉得还是找个圈内的人安心些。你刚才提到恁家里也有几个小钱,其实我跟你说,在某些有权的人眼里你这些钱都不算什么,就算是一个小小的吏,只要他处在关键位置上,只要他存心想要弄你,那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懂吗?具体的例子我就不一一列举了,你多年做生意,应该比我还明白……” 虽然他说起话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表面上看着也很有气势,其实好多事情他也是想象出来的,或者说是推理出来的,并不一定就能代表社会现实。他这个年龄段,有这种自以为成熟的想法也很正常。 |
“我以前还觉得你有些书呆子气呢,”高峰显然已经有几分不太真切的醉意了,叫桂卿这么一说,他算是彻底服气了,然后他咽了一口气后感慨道,“现在看来你小子还是挺懂这个现实社会的嘛。你说的话一点都不假,平时有些单位来个小小的不喽角子我都得好生伺候着,不然他就有可能会找我的麻烦。具体的例子我也不一一列举了,我多年做生意,应该比你还明白,说起来弟弟我也是吃过亏的人啊。” 桂卿无言地一笑。 “唉,有些事真是不能提,”高峰有些心酸地叹道,“忒丑了,说起来我也是伤心万分啊。” “算了,既然不能提那就别提了,”桂卿闭上眼仰起头来,使劲地“嗯”了一声后说道,“又不是掉到脚脖子上的裤子,非得提起来才行。来,咱喝酒,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嘛,干起吧!” “砰”一声,两人碰了一下杯,干起了。“我以前还觉得你有些书呆子气呢,”高峰显然已经有几分不太真切的醉意了,叫桂卿这么一说,他算是彻底服气了,然后他咽了一口气后感慨道,“现在看来你小子还是挺懂这个现实社会的嘛。你说的话一点都不假,平时有些单位来个小小的不喽角子我都得好生伺候着,不然他就有可能会找我的麻烦。具体的例子我也不一一列举了,我多年做生意,应该比你还明白,说起来弟弟我也是吃过亏的人啊。” 桂卿无言地一笑。 “唉,有些事真是不能提,”高峰有些心酸地叹道,“忒丑了,说起来我也是伤心万分啊。” “算了,既然不能提那就别提了,”桂卿闭上眼仰起头来,使劲地“嗯”了一声后说道,“又不是掉到脚脖子上的裤子,非得提起来才行。来,咱喝酒,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嘛,干起吧!” “砰”一声,两人碰了一下杯,干起了。 |
“其实吧,懂一个人比爱一个人更难,也更重要。”桂卿喝完一杯酒后突然又来了灵感,便继续好为人师地说道,“你爱一个人,爱得不符合对方的胃口还容易惹人烦,甚至会给对方造成想象不到的伤害。而如果你真正懂一个人的内心的话,你就会认真地替对方考虑,甚至会出现因为爱对方而远离对方的情况。你懂一个人,是那个人的幸福,你拥有一个懂你的人,是你的幸福。懂比爱的境界要高许多,就像爱比喜欢的境界要高许多一样——” “行了,你别给我灌迷魂汤了,”高峰听得眼都发绿了,他直接不耐烦地嚷道,“,高中的时候就有个女生告诉我,说她虽然很喜欢我,但是却不爱我。我当时就想,我的乖乖唻,你摇骚什么呀?爱和喜欢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也就是你们这些一向喜欢标榜自己有文化的人※才会这么说,当我是傻子啊?爱也好,喜欢也好,最后不都是脱了裤子搂一块睡觉吗?不都是生孩子过日子吗?干嘛非要装腔作势地分那么清楚?我始终都不明白,这样自顾自地矫情有意思吗?” |
“当然了,桂卿,”他又一次补充道,像老式的长途火车在中途补水一样,不及时补充一些水的话就开不远,“我刚才这些话不是说你的,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有些人,特别是有些女人,你越把她们当回事吧,她们就越不拿你当回事,等到她们被一些阿猫、阿狗、阿猪什么的玩完了、玩够了、玩腻歪了,最后随便一扔了不要了,她们才会回过头来明白你对她们有多好,可惜已经晚了啊,好白菜已经被猪拱过了啊,对不对?你说现在的社会谁傻啊,谁愿意吃别人剩下的饭啊?哼,要不是这些人长得漂亮吸引人,说那话谁稀罕要她们呀!” “兄弟,你看别人是猫、是狗、是猪,”桂卿嘴上道,心里却想起来一两句话,过去结婚除了新娘是新的其他都是旧的,现在结婚除了新娘不是新的其他都是新的,“咱在别人眼里难道就不是猫、不是狗、不是猪吗?给你说吧,其实都是一样的!所以说,枉自谈这些东西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你也只能是发发牢骚过过嘴瘾而已。其实啊,我们人生中遇到的每一个人其出场顺序很重要。有时候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仅仅是因为你来晚了一步,并不代表你这个人不优秀。再说了,先占先得的人就一定会幸福吗,就一定会一辈子都幸福吗?我看也未必,也不尽然。总之一句话,一切都是缘分,聚散离合、生老病死都是缘分,在这一点上我选择相信天命,虽然我是一个马马虎虎的唯物主义者。” “大哥唻,你这话等于没说啊。”高峰冷笑道。 |
@宣娇2018 2022-04-21 12:57:05 你爱一个人,爱得不符合对方的胃口还容易惹人烦,甚至会给对方造成想象不到的伤害。而如果你真正懂一个人的内心的话,你就会认真地替对方考虑, 跟读好文 ----------------------------- 突然发现,我也是金句频闪啊,呵呵。 |
“是啊,我们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正确的废话,无废话不人生嘛。”桂卿笑笑回道。 随后,两人又开始漫无边际地胡扯起来了,直到日落西山、晚霞初升方才罢休,两人摇摇晃晃地各自散去,如两只健美的雄企鹅,只是喝多了酒,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
桂卿的奶奶生病了,而且大有不断加重的趋势。 道武和道全弟兄俩一看老娘这回着实病得不轻,就商量着凑点钱把她送医院去了。桂卿的大姑秀梅和二姑秀珍也跟着到医院去轮流伺候着。县医院的大夫非常肯定地说老太太得的就是冠心病,但是她年纪大了又不能手术治疗,因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打打针和吃吃药慢慢地养着,好是别想好了,只要别恶化得太快就不错了。老妈妈眼看着自己住了好几天的院也没有多大的起色,她便吵着闹着要回家。实在没办法了,家里人只好把她接回家里好生地养着。风烛残年的她已经不能一个人生活了,需要别人来照顾饮食起居。经过和秀梅、秀珍两个女儿商量后,她便在道武和道全两个儿子家轮流住起了,一家住一个月,也没偏没私。同时,两个孝顺的女儿也隔三差五地经常过来帮着照顾她。 一切暂时还都相安无事。 桂芹和世林这中间也来看望过奶奶一趟,桂芹当时哭得泪人一般,她拉着奶奶的手不停地摩挲着,好久都不愿意放下,好像奶奶马上就要死了一样。其实老妈妈也快死了,这是显而易见的,大家都闷着不说并不能延迟死亡的到来。 |
老妈妈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枯涩了,像多年不用的被毒太阳晒得炸了毛的老井绳一样,任凭旁人怎么梳理也弄不平整了;她脸上的皱纹变得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没有血色了,看着就让人觉得特别可怜;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硬也越来越轻了,似乎一阵很轻的风就能把她刮跑,一直刮到无影无踪,似乎一件稍微重点的衣服就能把她压塌,且再无修复的可能;她仅存的一只好眼变得越来越浑浊也越来越爱流泪了,或者流的根本就不是泪,而是类似乳汁的东西,大概是心里的脓,脑子里的汁;她的心口疼得越来越厉害也越来越频繁了,疼得她一天到晚都很难睡个好觉,因此颠倒了黑夜和白天。 老人家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根梧桐木棍,一个人悄悄地拿切菜刀随便砍了砍削了削就拿来当拐棍用了。她已经走不稳路了,确实需要一根很轻的拐棍来支撑一下。风烛残年就是这个可怜样子,世上的人谁都免不了这一天,除了那些早死的人。 |
@宣娇2018 558楼 2022-04-22 12:25:00 楼主同时更新几本小说,太厉害了 ————————————————— 一般,一般,有存货。 |
桂卿曾经许诺奶奶要去泰山给她请一根带神气的拐棍来,他却一直未能实现这个愿望。他这几天的心情很不好,想的事情也比较多,但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奶奶来的。他想起了奶奶在他上高中的时候经常会炒一些可口的菜让他用玻璃瓶子带着,有时候还会偷偷地塞给他几块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零钱让他买点好吃的。他想起了以前他用自行车带奶奶去县城看病,看完病后奶奶要他用剩下的钱买个冰棍吃,他因为舍不得买,奶奶特别心疼他的样子…… 七夕这天恰好是星期六,道武给小毛驴披挂好之后就出去干活了,春英也到地里去查看玉米的长势了,只剩下桂卿一个人在家里陪着奶奶说话拉呱。忽然,他听到大门口响起了摩托车的声音,出了屋门往外一看,见是好伙计忠良。忠良潇洒地支好浅蓝色的大踏板摩托车,然后从踏板上拎下来一个崭新的大塑料袋子,里面装着香蕉和苹果等水果,随后他又从后座上卸下来一箱伊利纯奶。 |
“你怎么知道俺奶奶病了?”桂卿忙上前接过东西并笑问。 “小李庄和你们北樱村就隔着一道小山,”忠良夸张地喘口气后嘿嘿笑道,来看望别人的人一般而言心情总是比较愉快的,“我知道了这个情况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吧?” “那是那是,不过不好意思啊,还让你花钱。”桂卿道。 “咱谁给谁啊?”忠良又笑道,“你的胳膊我的腿。” 桂卿瞬间就被忠良逗笑了,虽然那句话并不是很可笑,因为对方的心情他得领。在这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好朋友亲自来家里看望自己的奶奶,的确是一件让他感觉高兴的事情。他把忠良让进屋里,两人就开始陪着奶奶聊天,忠良努力模仿着大人说一些安慰人心的话。 老妈妈今天的状态还不错,情绪也很好,心口疼得也不怎么厉害了。忠良和老妈妈打过招呼并问候了几句之后,老妈妈便把小腿伸出来自己用手轻轻地掐了一下,道:“乖孩子唻,恁看看,我的病好多了,小腿肚子也没前几天那么肿了……” |
“多亏恁哥挂心啊,”她又客气道,“恁家里老的身体都还好吧?” “奶奶,俺爹俺娘的身体好着呢,”忠良大声地回道,恐怕老妈妈听不清,看着和个人灯似的,“你要多注意,吃好喝好啊,有恁老人家在,那就是全家人的福气啊……” “你望望,现在的孩子都长得多好啊,”老妈妈听了忠良的话后开心地笑了起来,身上的病也似乎立马见轻了,她对着忠良夸奖道,“一个一个都给水仙似的,多好啊。” “唉,要搁在以前啊,”她又絮叨着,“哪有现在的这个条件啊,以前的人,那都不是人啊。” |
“奶奶,恁老人家今天不累吧?”忠良闲来无事趁机央求道,看他的样子大约是怕老妈妈一旦驾鹤西游了,他就听不到原汁原味的带着年头的真故事了,“我看恁精神头挺好的,要不恁给俺拉拉以前的事情行不行?俺和桂卿都喜欢听这些陈年古事,也好长长见识。恁要是不拉,以后恐怕就很难听到了。” 桂卿看着身子敦实矮壮、说话非常热情暖心的忠良,心里顿时涌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感动,一个愿意陪老年人拉呱的男人一定是一个善良体贴的男人,这样的伙计绝对值得他深入地交往。 “那过去年月的事,提起来啊,都让人心酸,”老妈妈用一块非常干净的手帕慢慢地擦了擦眼,然后用那只略微好点的眼睛看看忠良,又看看桂卿,便慢慢地道来,“以前的人命那根本就不是人命啊,说难听点,还不如现在的狗啊猫啊金贵呢。那个时候的孩子是生得起养不起,特别是小女孩,有的这边生下来那边随手就扔了或者摁尿罐子里淹死了,因为实在没办法养活啊。老秦家的狗子刚生下的时候,他娘直接就把他扔薄帐子上边让老毒太阳晒去了。后来晒了有整整一天吧,别人一看小孩还没晒死,他娘这才把他抱怀里养着的……” |
“说起来咱庄上的人命最苦了,”说着说着老妈妈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艰难岁月,眼睛里不断流出浑浊不堪的勉强算作是泪水的东西,她应该是知道自己能这么说话的机会也不多了,“年年的庄稼都收不多,大人都吃不饱,哪来的粮食养小孩啊?最苦的还是那年大挨饿的时候,咱整个庄上,连北沟乡都算着,唉,饿死的人都没法查了,最后连抬死人的人都找不着了,大伙谁还有力气去抬啊?那个时候小孩都怕走姥娘家,怕去了之后被饿极了的人给吃了啊,唉……” 桂卿知道他和忠良这样陪着奶奶说会子话奶奶是非常愿意的,尽管这会消耗她很多的精神,所以他也就不怕她过度伤心了,因此并没去劝阻她。活化石若不去珍惜就和普通的石头没有什么区别。 |
“小卿啊,”奶奶接着非常费力地叙谈着,难得今天有人认真听她这样说古谈天,“你可能还不知道,恁秀梅大姑小时候都学会走路了,后来硬是给饿得不会走了,所以说到后来长大了,她的个子都不高,这都是以前硬给饿的啊。那个时候要是能有把榆钱叶子吃,那都是天上的了。大伙饿极了,连榆树皮都扒下来煮着吃——唉,恁现在是不知道啊,榆树皮是天底下能吃的东西里边最难吃的,一般人根本就咽不下去,忒苦了……树皮当中最好吃的还是桑树皮,至少说桑树皮能咽得下去啊,好歹能挡挡那股子饿劲……” “奶奶,咱庄上的地种粮食不行,种芋头还行呀,怎么会饿死那么多人呢?”桂卿问,他这是有意的,因为他想证实一些东西。 |
“唉,其实那几年的雨水也不孬,”奶奶无奈而又沧桑地叹道,那个心酸而茫然的神情使得任何人都不应该怀疑她说话的真实性,“反正是种什么收什么,大家好都说,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的年景。其实那一年咱庄上种的芋头最多了,长得也不孬,要是都收上来的话,最后哪能饿死那么多人呀。结果公社和大队的人硬拦着,不让咱社员到地里收芋头,喇叭头子里也天天喊呼着,说是大米洋面都快来到黄桥镇了,※※※※马上就要实现了,大伙先别急……最后大米洋面也没见着,地里的芋头全烂了,你说社员能不挨饿吗?” “嗯,是这样啊——”桂卿和忠良都不住地点头。 “那个时候虽说咱社员穷,也没嘛吃,”奶奶接着慢慢地讲述道,心中似乎既无恨也无爱,更不知道去恨谁和爱谁,“也确实饿死了不少人,不过有本事的倒没饿死几个。所以啊,不管什么年月,是草都比地皮高,有本事的就是有本事的,铺陈毛就是铺陈毛,这个永远都是变不了的。当时还是恁世才老爷当咱庄上的头,有一回他上茅厕屙屎,别人都说他屙的屎臭,肯定是背地里偷吃好东西了,结果他还立愣着个头死不承认。大伙都明白,当时的社员饿得都搁锅断顿了,哪能屙出来那么臭的屎呢?他这个人就是睁着眼说瞎话,嘴硬得和钢刀似的。结果最后让咱庄上的社员逮着他使劲揍了一顿,末了他才承认,他偷藏了大队的粮食……” |
“唉,别管到什么时候,都这样。”她最后叹道。 “对,就是这么回事,”忠良有些驴唇不对马嘴地感慨道,好像老人的经历已经嫁接到他身上了,因而他的话也带有一定的权威性了,“你就说俺厂子里边吧,憨子傻子也当不了头啊,凡是能混上去的,哪个不是又精又能的?这就和打仗的时候冲锋陷阵一样,心眼子少的早就挂了,能活下来的要么是运气好,要么是心眼子多的,靠着身强力壮在那里硬拼硬打的人,就算你浑身是铁,你能打多少钉啊?” “这就是幸存者偏差。”桂卿一知半解地嘟囔道。 “恁厂子里的事俺不懂,”奶奶自顾自地叹道,因为她没听清孙子的话,就算听清了她也不理解什么意思,“不过不管到哪里,也不管到什么时候,天下的理都是一样的。” 桂卿和忠良点头称是。 |
就这样,两个小青年陪着年迈的老妈妈拉了半天呱,也算是很不容易了,就算是事过多年,桂卿总也难以忘记。 桂卿觉得,若是自己能有神通飘在空中从屋顶往下俯瞰眼前的场景的话,一定会不由自主地笑出眼泪来的,一方为了给孙子留下些念想而有意讲古,一方为了记住很快就要消逝的亲人的音容笑貌而有意听古。他还想着,要是自己是一名记者就好了,就可以刨根问底地采访一下奶奶了。都说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所以他想从奶奶嘴里听到最接近于真实的历史,只可惜他不敢问得过于仔细和紧迫了,毕竟那是自己的亲人,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
从奶奶屋里出来之后桂卿和忠良来到院子里,靠西墙的兔窝上方架着一个很大的不太规整的葡萄架,下面结满了一嘟喽一嘟喽的大葡萄,忠良非常眼馋地看了看那些诱人的葡萄。桂卿见状便摘了一大串快要熟透了的葡萄,用凉水冲了冲给忠良吃。忠良说这葡萄比他家的好吃,他这话绝对没错,因为隔锅的饭香。桂卿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也觉得别人家的葡萄好吃,比如当年北沟乡政府家属院里的葡萄就很好吃。 “中午别走了。”桂卿学着大人的样子留客道,言语中有着十分之一的虚假,他能确信这一点,因为他感觉到了对方要走的决心。 “咱哥俩还用客气吗?”忠良回道,“我就拎这点东西来,还好意思宰你一顿吗?要是把你宰得啦啦淌血,你还不够本呢。” “你个熊样,咱又不要去饭店,”桂卿红着脸道,这回倒全是真情实意了,因为不好再伪装了,“就在家里自己做点吃就是,一点不麻烦。别走了,咱再好好地喝两杯。” |
“算了吧,你没事我还有事呢,”忠良很坚决地说道,“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七夕,佳人有约,懂吧?” “你个熊家伙原来是有心事啊,怪不得急着要走,你又要跑哪去祸害人家小妮啊?”桂卿嘻嘡道,开心得不得了,因为他已经完全不用担心对方会留下来了,“小心,别让人把你的小脸抓破啊。” “抓我腚没事,抓我脸可不行,男人也是要靠脸吃饭的嘛,对不对?”忠良也开玩笑道,脸上真的笑开了花,就像一朵风干了好多年的极品大牡丹,“我早上才刚刚抹的大宝呢,老贵的大牌子啊,你个庄户刁保证舍不得用,因为你都是清水洗脸。” “那行吧,”桂卿顺水推舟道,也不再和其继续纠缠了,“你要是真有事我也不能耽误你啊,你先忙你的去吧,有空咱再玩。” |
忠良腆着个粉白的浪脸,把乌黑的头发潇洒地一甩,大声给屋里的老妈妈说了一下,就“嗡”一声打起踏板摩托车一溜烟骑远了。这头荷兰猪是骑不了大架子摩托车的,正因为停车的时候他的小短腿够不着溜地,所以他才买了这辆并不适合走山路的大踏板骑。 在门口送忠良走的时候,桂卿一扭头发现东边他三叔家的店门口围着几个人,好像在那里看什么东西,于是他也好奇地走了过去想一看究竟。原来那几个闲人正在指手画脚地看店门口墙上贴的一张公告。公告是用虽然极其潇洒狂放但是别人又能一眼看明白的毛笔字在一整张大红纸上写就的,桂卿一看就是出自三叔的手笔。 只见上面写道: 各位兄弟爷们、姊妹娘们: 鄙店自开业以来,承蒙各位父老乡亲关怀照顾,生意一直勉强维持,聊以解决一家老小吃饭问题,使手无缚鸡之力的道全不至于饿死村头。在此,道全向诸位衣食父母、乡里乡亲表示深深的谢意,恳请大家一如既往地光临惠顾小店。在下和拙荆定会竭诚为您服务,确保让您乘兴而来,满意而归。常言道,百业经营利为先,分分厘厘皆血汗。鄙店本小利薄,实在经不起太多赊销,迫不得已在此向几位长期赊账的乡亲公告一声,望您看到此公告后十日内将欠款补清,免得双方伤了和气。俗话说,人要脸唻树要皮,洋棒杆子要水泥。望几位长期赊账不还的乡亲尽快把欠款还上,我们以前怎样以后还是怎样。如果您不体贴本人一家子的难处,恶意不还,蓄意耍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十天之后鄙人将在此处公开您的尊姓大名及详细欠款数额,到时候您不要怪罪在下不给您留面子。鄙人出此下策实是无奈,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落款是张道全那鬼画符一样的签名,后面是年月日。 桂卿看了公告宛然一笑之后便抬腿进了店里,见三婶子林秀衣正在店里坐着看电视打发时间。 “俺三叔不在?”他直接问她。 |
“啊,是小卿来了,”林秀衣赶紧笑道,“恁三叔到南京去了,又去贩莲蓬卖了,他这个人就是闲不住,谁也管不了他。” 他点头算作回答,他知道每年留仙湖的莲蓬大量下来的时候三叔都会往上海、南京等地贩卖莲蓬,这是三叔的传统生意了,他这个人向来都会玩这种事,倒腾这个,倒腾那个,就差倒腾人了。 忽然,他听见南边堂屋里响起一阵吆喝声,并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洗麻将牌声,他便问三婶子:“怎么,里边有场?” 三婶子恬静的小脸瞬间粉红了一下,旋即又白如往常了,她接着笑道:“哦,还是那几个熊人,正在屋里打麻将呢。” 他听后没说什么,就随意地看看店里,瞧瞧进了什么新货没有,逗留片刻之后便和三婶子打了声招呼,欲离开小卖部。 |
“小卿,你把这袋子梨直接捎走吧,”林秀衣有些着急地追出店来冲着桂卿喊道,仓促间似乎失去了很大一部分往日的迷人风采和温柔气度,“俺娘喜欢吃,新鲜的砀山梨,白皮酥。” 桂卿马上折回头用一只手接过那个袋子,对着羞怯如花却佯装镇定的三婶子说了声“好”,便回家照看奶奶了。路上他还在想,三婶子是看见他之后临时现起意,想要送给奶奶梨吃,还是早就想给了,正好就碰见他了?他觉得还是前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他回到家便从袋子里挑出一个最好的梨洗净、削好、切成片,用盘子盛着端给奶奶吃,只可惜他家没有牙签。奶奶在吃之前习惯性地让孙子也吃。他说他刚才吃了一大嘟喽葡萄,现在不想吃梨。趁奶奶吃梨的空,他让奶奶再讲讲以前日本鬼子的故事来解闷,虽然现在的这个酥梨和过去的日本鬼子之间并没有任何联系。 |
老妈妈十分费力地吃着孙子端过来的酥梨,就紧一句慢一句地讲起了当年日本鬼子侵略青云县的一些故事,说什么小日本有时候抓住老百姓就往死里毒打、看见妇女就糟蹋和祸害她们、个别时候也会给小孩子糖吃等等影视剧里差不多也能常见到的情节。从小到大经过各类抗日题材影视剧无数次的熏陶和影响,桂卿感觉小鬼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阴险狡诈的故事基本上都大同小异,路数上也差不多,因而他听着听着也就不是很仔细了,有点辜负了奶奶的力气。后来,他对吃砀山梨的兴趣慢慢地就超过了对听故事的兴趣,口腹之欲的满足还是战胜了好奇心的满足,从而使得这种无形的变换把他从探索和求知的巅峰状态重又拉回到眼前无趣的现实当中。他虽然脑子里想的东西很多,但是却不能和奶奶进行交流,而只能静静地听着,并适当地附和几声以示尊重。 由着口中和手里的梨子,他的思绪有好几次又飘回了三叔和三婶子家,隐约觉得这里边肯定有问题,有情况,就像三婶子突然间给的梨子一样,但是他又拿不准到底是什么事,他毕竟不是能掐会算的江湖高人,遇事顶多就是胡乱猜测而已。总体上来讲,他是不大喜欢吃梨子的,觉得这种水果的水味太重,核也太大,且果核与果肉的边界太过模糊,吃者不易区分,而且这个东西的寓意也不是太好。 |
转瞬之间就到了九月的开学季,道全家的小子张晨顺利地考上了省城北埠市的海西财经学院。向来都吊儿郎当、真不真假不假的道全这回是正儿八经地严肃起来了,儿子成了货真价实的大学生,他自然就成了货真价实的大学生的爹,因此他不能不认真,不能不严肃。于是,他在重拾父亲威严之余开始喜不自禁地为儿子上学的事情操办起来,本家户族的人和知近的亲戚朋友等知道了这个消息都前来祝贺。在这种情形之下,就算是他不想办场也是不太现实的了。 直到儿子真的考上大学了他才忽然明白,原来他张老三的儿子竟然也是个读书的材料,而此前他还总以为他的一对儿女不过是狗儿猫儿之辈或者路人甲路人乙之流罢了。按照虎父无犬子或者犬父无虎子的理论,他这个不伦不类的老爹应该生养出那种不尴不尬、不咸不淡、不方不圆的孩子来才合适,结果张晨这小子居然不声不响地就考上了大学本科,这确实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同时也把他头脑中那些尘封多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激活了。比如,他兴奋异常地想起了祖坟的风水问题,想起了张姓和陈姓两大家族之间的区别和矛盾,想起了以前生产队里一队二队和三队的人在性格脾气方面的巨大差异,想起了他从前对孩子的辜负和对父母的亏欠,想起了他和林秀衣过去的艰辛岁月以及那些在艰辛的岁月当中努力挖掘出来的一点点可怜至极的甜蜜和幸福,或许还有一丝微不足道的浪漫和激情,即他这种人所享受不起的极为奢侈的东西。 |
虽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这句老话总是很灵验,但如今这段时间好事似乎也爱扎堆,这边张道全家的张晨考上大学了,那边张秀珍和田福安家的田美也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城的鹿苑中学,而且看她那锐不可挡、昂扬进取的势头,以后考个名牌大学似乎也不成问题。这好像进一步验证了张氏家族的人普遍适合读书的趋势,哪怕是出嫁的女儿生出来的孩子也还带着这种宝贵的遗传特质。当然,像道全这类奇葩只能算是个特例了,甚至连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道全和林秀衣一道喜滋滋、甜蜜蜜地为了张晨的事情在田福安的饭店里很隆重地办了几桌酒席,虽然他们两口子起初并不想张扬这件事,并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同时,那些欠钱不还的老赖也都如数把赊账及时还给他了,这去了他的另一个心事,其公告的威力可见一斑。 |
首页 上一页[5] 本页[6] 下一页[7] 尾页[20]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小说文学 最新文章 |
长篇小说《程咬金日记》寻出版、网剧、动漫 |
亲身经历我在泰国卖佛牌的那几年(转载) |
噩梦到天堂——离婚四年成长史 |
午夜咖啡馆 |
原创长篇小说:城外城 |
长篇小说《苍天无声》打工漂泊望乡路底层小 |
郭沫若用四字骂鲁迅,鲁迅加一字回骂,世人 |
原创先秦历史小说,古色古香《玉之觞》 |
北京黑镜头(纪实文学) |
长篇连载原创《黑潭》 |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
|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