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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罪妄书》：奇诡迷案，铁血警魂的硬核往事[第3页] |
| 作者:向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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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硬核 大卫和灰马面对面坐着。大卫用平等的微笑看着灰马，这种平等只有灰马知道。面对公司大大小小跟班或副总，大卫的表情从来是具有指向性的，要么是施压要么是奖赏，还有愤怒质疑傲慢不屑，大卫配得上表情帝这个称谓，他的演技绝不逊色职业演员，应该说他比演员还要有质感，因为他不是在演。 “老马，又该你出马了，只有你出马我才睡得好觉！”大卫举起郁金香杯，里面是金黄的气泡酒。 灰马笑着举起杯子来。 “前面的路都铺好了，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我们提前预演一下庆功酒！”大卫举起杯一饮而尽。 灰马没有吐掉口香糖直接就喝下香槟，从头到脚透着淡定。 大卫掏出一个手机来说：“整个过程，只有两个手机号码给你打进来。一个是我，一个是牛钢坚，他是西边来接货的人。具体时间你等我最终消息，不多聊，随时准备出货！” 灰马要起身离开，大卫从包里掏出钥匙来说：“你换辆车开吧。” 从监控地图上看，灰马那辆车停在酒店门口就没有再挪动。大磊和高达早已经候在酒店楼下车里，当灰马到停车场时车里人警觉起来。 灰马按动遥控钥匙，一辆白色奥迪A4尾灯闪动，灰马环顾四周走上去，从容开门坐进驾驶室驱车出了停车场。 一辆红黑色封闭厢式货车，车门上贴着欧曼机器人，车体喷涂着顺风物流标志，直接开到码头拉海鲜也不违和。这辆车特异处在车顶架有折叠天线，打开如同一架救火梯。车里就别有洞天，各种技侦设备闪烁着或红或蓝的光，甚至还有一间装满摄像头的玻璃房作临时审讯室。李明杰与一干人马坐在车里，他关注各项监控信息。 白色奥迪行驶了一段距离后缓慢停在路边，灰马下车后步行走了一段距离，站住点烟的时候四处观望，随后进到一家黑白装饰风的理发馆。 大磊一行人将车停在一颗大树后面，拿出高倍望远镜盯住灰马。 理发师是个金发男孩，描眉戴耳钉，他和灰马很熟，在给他系围兜时两人几乎面贴面聊了好一会儿。 李明杰通过指挥车再次与各小组核实部署情况。 旧钢厂周围方圆几公里每个路口都被实时监控。怕噪音惊动嫌疑人，无人机在高空静静俯视着仓库里的一切。进入核心圈的30名警员全部佩戴好防弹衣和夜视仪，必要时电工会切断相应位置电源。 灰马戴了一顶假发，却把胡子全部修掉了，出来时像换了一个人。就在他伸手拉开车门时，大磊用枪顶了他的腰把他塞进后坐。 “没想到你好这一口！”大磊哂道。 灰马镇定：“这个犯法吗？” “你不要装了，这星期你拉了几次屎我都知道。”大磊翻出偷拍的照片来。 “你们跟踪我？想要讹我？” “如果从最初算起，你参与过的出货量，够判你5次死刑吧！这次是你的一个机会，配合好了，可以确保你不死！”大磊连蒙带吓。 “哦，哦，我明白了！不早说，我以为你们就是偷拍些照片给我老婆呢。”灰马依然平静。 “少废话，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你的跟班一起去出货，你老老实实带路就行。”大磊强调。 灰马抬眼瞟了高达说：“我不知道你们说么事！” 大磊瞪了一眼说：“你听好了！”随之播放了一段录音：“老马，又该你出马了，只有你出马，我才睡得好觉！” 灰马眨巴了两下眼睛说：“你们厉害，连大卫都监听了。不过，这些年来从德华集团到达夫集团，你们查出什么来了吗？弄不好不是丢饭碗就是晋升无望，还有意外死亡，我劝你们不要沾大卫的案子。” “你现在考虑给自己留条后路吧，你有多长时间不敢公开见你女儿了？”说着，大磊翻出一张十来岁女孩的照片说，“我知道你不是防别人是防大卫，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灰马看了一眼照片沉默着，有规律眨巴着眼睛，这时他的手机振动起来。 “快接！”大磊催促。 灰马看了一下微信留言：午夜牛郎！ “什么意思？” “是一颗星星，天鹰座阿尔法星，俗称‘牛郎星’，表面温度7000℃。” “你别啰嗦浪费时间，我问你么意思？”大磊吼道。 “没文化真可怕！有口香糖吗？”灰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高达从车侧拿出一个盒子摇了摇，取出一粒口香糖给了灰马。 “再给几颗嘛，小气！”灰马伸手，高达只好再给灰马两颗。 灰马一起扔进嘴里咀嚼着说：“今晚12点出货，限时间限地点，错过了就全部取消。” 大磊看了一下手表，马上将信息传给李明杰。 “你带路，我们去仓库！”大磊对灰马说。灰马点点头，像只大河马咀嚼着。 宋发科把西边来的嫌疑人特征给了李明杰：一个身材魁梧的西北汉子，自称牛钢坚，嘴唇上留胡须像兵马俑，今晚他将去旧钢厂接货。 旧钢厂在十年前的节能减排和淘汰落后产能中慢慢停产转型。时间转到电商时代，因其位置在城乡结合部，拥有宽阔净空高的车间，大大小小的物流企业到这里租仓库，让这里突然翻红。 旧钢厂还有一个优势，在钢铁大宗兴盛时，工厂自建轨道自备火车皮，在转运大宗物资对接铁路水路时运输成本低，如今自建铁轨又被派上用场。白天夜晚进进出出转运物资的大小吨位车辆络绎不绝，大卫选择在这个环境嘈杂的地方设置仓库安排交货可谓动了一番心思。 此时“Hardcore”酒吧人声鼎沸，男女青年一派莺歌燕舞。 大卫和李先生坐在包间里，旁边围满了陪酒小姐，他们喝酒聊天等待着什么。 水手坐在靠门的位置，他时不时看手机关注哨点发来的信息。戴蓓蕾坐在大卫旁边，见机给李先生和几位随从倒酒。 “大卫，虽然咱们第一次做生意，但跟你们集团可不是第一次，你的风格额喜欢！说公子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点儿也不夸张！”李先生半真半假奉承着举起了酒杯。 “长江后浪推前浪嘛！以后我们是钱货分流，交货现场和交易现场分开，虚拟与真实结合，一切都有加密，密码却在脑袋里，离开高科技什么也玩不转，我们这样是不是更好！”大卫指了指脑袋含蓄笑起来。 “那是，那是！”李先生频频点头。 大卫举杯干杯，时不时看一下手机上的地图，灰马的行踪在他掌控中。 白色奥迪上高架桥，过汉水转弯下桥进入了江滩公园。 “这儿就是仓库！”灰马指着公园旁边一堵围墙里说。 大磊意识到不对劲，说：“你骗不了我，去旧钢厂物流中心！” 灰马笑着说：“你还知道那个地方！交易地点换了，不去那儿。” 大磊正想继续盘问，灰马的手机振动起来，大磊急叮嘱道：“按免提，多聊两句，拖住他。” 来电不是灰马熟悉的号码，灰马谨慎接起来，是大卫来电。 大卫小心翼翼开口说：“你那儿怎么样了？” 灰马说：“一切正常！” 大卫说：“你怎么偏离路线了，去江滩仓库干什么？” “哦，开习惯了，一把轮就跑这边来了！”灰马唯唯诺诺，大磊眼睛鼓鼓望着灰马。 大卫快速说：“你开视频。” “好的！” 大磊压低声音说：“你千万不要耍花样，就拍你的车和江滩公园，听见没有？” 灰马说：“我懂的，你们赶快躲起来吧，别穿帮了。” 大磊和高达像两名摄制组场工就地躺下，成为灰马的灯下黑，现场一派祥和宁静。 有几秒钟可以从大卫手机传来的视频里看见戴蓓蕾出现在画面里，很快又晃走了。大卫意识到不对，把手机镜头冲着天花板后一动不动，只能看见五颜六色的光斑在天花板上旋转，有几个“Hardcore”字样清晰可见。 灰马举着手机以自己为中心转了一圈，将白色奥迪也拍进去。 “你原地不动，等我指令!”说着大卫关闭了视频。 李先生见大卫一脸严肃，问：“没情况吧？” “一切顺利，我这个人做事只是比较谨慎！”大卫勉强笑着。 “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点儿好！”李先生举杯。 酒吧里有驻场促销的人来助兴，酒保带着长兔尾巴的促销小姐进来，大家都站起来呼喊“啪啪，啪啪”，一种新型饮料用金盘端过来，大卫拿起一瓶用起子起开倒进李先生杯子里，自己也开了一瓶直接仰头喝。 干掉一瓶后大卫说：“李叔，这个绝对是‘硬核’饮料！等你人员培训到位，渠道有了，我让你做西北总代理，做这个利润更高，更安全。”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额慢慢来，慢慢来！”李先生依然沉稳，慢慢把一瓶白水一样的饮料送进喉咙里。 “李队，大卫在‘Hardcore’酒吧，我感觉他们在那里指挥交易。” “明白！我们马上查！”李明杰收到了大磊刚刚传来的信息，指挥车上操作员忙碌起来。 大磊担心这么待着会耽误事情，对灰马说：“你不要耍什么花样，快带我们去旧钢厂。” “你没听大卫说吗？他让我们原地待命，如果我随便动，就把你们给暴露了。” “你老实点儿，这个时候还耍心眼！” “你们不听我的，就是我不听大卫的，这个道理您该懂吧，警官同志！”灰马对大磊一阵嘲讽的笑。 “那等到什么时候？” “大卫自然会告诉我！方便给我棵烟抽吗？”灰马晃着头。 大磊只好掏出烟来给灰马点上。 不一会儿灰马手机振动，灰马接通大卫说：“你举着手机往前走，走到空地中央。” 高达要跟过去，大磊示意高达勿动不发声。 灰马走得足够远，举着手机四处转着拍，一边转一边点头，显然大卫在给他说些什么，只是大磊和高达听不清。 “磊哥，这怎么办？灰马是不是把情况已经告诉大卫，接下来我们跟着他是不是就中了圈套了？” 大磊皱着眉说：“现在也来不及有其他反应了，这种情况正是高手过招勇者胜或者死！再说灰马是老江湖，不会轻易说他沾了警察，大卫多疑对他以后不利。” 灰马走过来，一脸平静进车里启动了车。大磊抓灰马的肩灰马回过头，大磊举着灰马女儿的照片说：“你不要耍任何花招，如果有计，我们就将计就计，你配合好算你立功，你就算死了，我会给你女儿把你最后这段故事讲好！” “你不会死吗？”灰马莫名笑起来。 “我死了响当当，没什么遗憾！”大磊顶他。 “我晓得轻重，你费那么多口舌干什么，不是要去旧钢厂吗？走！”灰马不耐烦的声音。 “我们怎么相信你？”高达嘴快。 灰马不屑转了下头说：“你们不相信我又怎样？” “那快走！”大磊催促。 灰马一个急打盘，车胎发出一声怪响，趁着劲儿他抱怨般扔出一句话：“哪个爷都得伺候好，坐好了，走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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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战列车 李明杰离开了指挥车，带一群便衣提前进到旧钢厂。 管理仓储租赁的副总经理王洪生拿着对讲机迎上来，李明杰给他亮了警察证，王副总经理早已经接到通知镇定说：“就你们这些人？” “分拨进！” “那李警官，你看我们该怎么配合？” “你就借给我一个火车司机！” “火车司机？” “对，火车司机！”李明杰肯定口吻说。 王副总用对讲机一通调度腔调，连吼带斥然后挂了。 不一会儿走来一个身材结实面色紫黑的中年人，王副总大声吩咐：“黄师傅，今晚你就完全由这位警官调配！” 黄师傅睡眼惺忪站着。 “你现在就跟着我们，随时听候调度。”李明杰大声说，黄师傅慢慢点头。 指挥车发来信息：“牛钢坚几人进入钢厂，提货单是槽钢，在8号仓库。” 李明杰看了今晚出库名单，有两车皮120吨槽钢，出库时间为23:50，从钢厂出去后，接到心安渡火车站堆货场去西京的P4385635号车皮。 李明杰派几名警员开了四辆叉车向8号仓库去，他跟着黄师傅上了一辆牵引机车，黄师傅驾驶着机车将两个空车皮倒推进8号仓库房。 几辆叉车开始作业，将一捆捆槽钢稳稳码进车厢。 货装到一半货主来了，他穿一身黑衣，后面跟着三个人，看上去都魁梧。宋发科给到的信息：黑衣人姓牛名钢坚，除了肤色黑，左耳朵没了。 李明杰在牵引车上观察，牛钢坚特征对上。 “老板，您要提的货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李明杰像个工头，故意走过去给牛钢坚递烟。 “快点快点，少废话，时间不早了，赶紧装车皮。”牛钢坚一脸不耐烦说着，围着货品转了两圈，走到高出车皮的栈道上拨弄手机。 “这批货值多少钱？”李明杰问。 “老板的，额不知！”牛钢坚抬头警觉地打量了一下李明杰，又开始拨弄手机。 李明杰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转到一边接电话。指挥车向李明杰汇报情况：Hardcore酒吧已经锁定，里面有一个“呼麦”乐队在驻场演唱，来的客人很杂，一个以“水货”为名的客人预订了慕尼黑包间，大卫等客人在里面消费。 李明杰下达指令，一队人马以检查消防安全为名直奔“Hardcore”。抬头看时，牛钢坚带着人快步往栈道尽头走去，不时回头望李明杰。李明杰感觉牛钢坚起了疑，他让黄师傅按正常点开车，然后叫上几个人开始跟踪牛钢坚。 包间里气氛又开始活跃。 李先生压低声音：“刚才额的人告诉额，货场出现可疑人员，为了安全起见，改天做单吧。” 大卫查灰马在手机上的行动轨迹，点点头说：“我建议你的人马明面上该干什么干什么，正常的槽钢运输继续，给我留时间处理下。” 李先生微笑着说：“明白，那额们就散了哈！” 这时接大卫手机上蹦出一条信息：条子来了，走物流通道！ 大磊带着灰马到了旧钢厂仓库，白车带有车载识别信号，大铁门开了，车进了院子，灰马摇下窗户，两个保安跟上来核对身份，其他十来个保安在不远处戒备。灰马示意大磊和高达是一起的。 车继续往里开，进入内部停车场。 这时候灰马的手机振动，大磊一看是大卫发来的短消息：水牛城66。 “什么意思？”大磊问。 “大卫喜欢的一部电影。” “我问你什么意思？” “你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怎么暴露的？” “这个院子有20多名保卫，就凭你们两个人想拿货是不可能的，你们走不掉。 ” “我问你水牛城66什么意思？” “今晚交易取消。” “你不要耍什么花样，把货交出来，你还有机会。”大磊用声音稳住灰马。 “你们肯定走不了！你们也是吃公家饭的，为这个死不值得。” 说着，灰马按动了后盖按钮。 “大卫特意让我带你们到这个隐蔽的院子，后备箱里是他备好的100万现金，你们两个把它分了，在这个院子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了院子大家都不认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灰马微笑着。 “你带我来这儿就是威逼利诱？”大磊问。 “是的，要么拿钱走人，要么死在这里！”灰马起身要下车，大磊按住灰马的肩说：“你不要使诈，你看见的只是我们两个人，看不见的你知道有多少？上次你提前踩点我就跟进来了，这里面我都摸清楚了，布置好了人马。”说着，大磊从手机上把监控摄像头终端画面掉出来，正对着去地下室的电梯。 灰马不说话了，下车后走在前面，大磊高达左右跟着到了电梯旁。灰马用指纹进入电梯，寂静无声的电梯让人感觉不到是上升还是下降。 李明杰等人跟踪牛钢坚到了一条光线昏暗的地下通道，这里不同管线交错在一起，保留着旧工厂的面貌。牛钢坚回头看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他走近一个老旧电梯按了-3，电梯开门后进去了。 另一电梯门开了，大磊和灰马等人出了电梯，墙体上写着B3。大磊紧跟灰马走在一条长廊道里，两边是许多长得一样的门，没有门牌号，每个人在哈哈镜面上变得奇形怪状，更加让人眼晕。 “货在哪一间？” 灰马故装不明所以，左右看了看门说：“我也不知道，大卫到最后时刻才会给我发指令过来。” 大磊用枪使劲顶了灰马腰一下说：“你只有和我们合作一条路，一个个试吧！” 灰马用眼睛一个个对着虹膜门禁看，试到第七个门兀自开了，三人走进去，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小房间，前面有一道门出去，旁边有个密码盘。 灰马输入密码，显示错误重输。灰马连续错误输入两次，第三次才输对，几人进入里面又有一道门等着。这样连续过了三道门，前面还是一样的门，大磊和高达警觉性没那么高了。 大磊猜这是大卫设计的时间拖延门，一旦有人出卖仓库，拖延的时间足够他处理一些事情。 “快点，快点，态度端正才有救！” 灰马说：“这道门的密码是老板实时更新实时传送的。” 高达把控制灰马的手机递给灰马，灰马在手机上操作了一下，找到一串数字，在一个液晶屏上输入一串密码。 停顿了几秒门突然开了，警铃大响，从上方喷射出白雾，灰马迅速跳入白雾中逃跑。这应是大卫故意设计的麻痹逃生门，当一个人连续三次经过一模一样的门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警惕性就会松懈下来。 大磊和高达反应慢了，门已经合上，白色气体让人头晕，两人屏住呼吸。好在大磊本能把枪塞进门框，枪柄卡住了自动门，高达拿出匕首来，两人用力将门撬开，沿着地下通道追去，灰马已经不见踪影。 大卫站起身轻拍了一下李先生的肩说：“后会有期，我们分开走！”然后带着人马从挂衣间一道暗门出去。 李先生不慌不忙走进洗手间，掏出胡须来贴在嘴上，把假发揭掉，大摇大摆出了洗手间，走进狂欢的人群里。 几名穿警服的警官在Hardcore酒吧搜索，带队的人居然是周副队长，他穿着防弹背心在大厅里朝天鸣枪，说有逃犯携塑胶炸弹进入酒吧，请所有人原地抱头蹲下不动接受检查。他需要的效果达到了，大部分人更加不镇定，抱头蜂拥外逃，场面混乱起来。 外面来了两辆消防指挥车，这是李明杰派来检查“消防”的人，他们晚来一步，周宏已经成功将“Hardcore”里的人群搅成一锅粥。 水手开车，大卫坐副座，戴蓓蕾坐后面，车从后厨隐蔽的物流通道悄然驶离Hardcore。戴蓓蕾往后看了看，没有警车追赶。不远处传来鸣枪的声音，更像是鞭炮声，警灯闪烁一片，许多路过的车被拦截下来，Hardcore被人为制造的混乱吞噬。 开过两个红绿灯，前方路口出现几名警察，他们挥着指挥棒让水手靠边停车，水手右手低垂摸口袋里的枪，大卫用手触碰了水手胳膊轻声说：“没喝酒就不要紧张！” 上来一名交警行礼，然后举起酒精检测仪来让水手吹气。另一名交警敲窗户，戴蓓蕾把窗户摇下，她仔细打量了几名制服人员确为交警。检查完毕，几名交警给水手放行，车消失在夜色里。 大卫的手机开始闪烁，灰马因输入密码错误导致安全门关闭，安防系统反馈给大卫一条警报，还有监控自动截屏。大卫看见几个陌生人的面孔，知道仓库出了问题，他犹豫了几秒点击“Delete”图标，远在12公里处的仓库自毁系统启动，存放在仓库里的白色粉末进入黑罐子里，在那里和氨水发生化学反应，可逆成一种无毒无害的棕褐色液体，它们跟毒品没有半毛钱关系。 大磊沿着唯一的通道继续往前追，他们沿着楼梯爬到地面，发现不远处是两条铁轨交汇处。 这时火车头出库，沿途挂接各仓库备好的车皮，牛钢坚的两车皮槽钢也在。 李明杰几人跟踪牛钢坚到地下三层，他好像去见什么人，走到中途看了看手机开始折返，李明杰躲在暗处跟踪，一直上到地面。 火车喘息着缓慢过来了，牛钢坚轻松攀上车头进入内燃机车驾驶室，冲黄师傅急吼吼说：“加速，快加速。” 司机老黄犹豫片刻突然拉了刹车，火车突然减速缓慢停下来，人在车上像酒瓶一样倾倒。牛钢坚二话不说掏出枪向老黄射击，黄师傅肩膀受伤伏在驾驶台上，牛钢坚走上去拿枪抵住黄师傅的头让他再次启动列车。此时李明杰已经爬上列车，他一步步往驾驶室攀爬。 灰马步伐笨拙在前方摇晃着过铁轨，身体似有不适。大磊等人离灰马越来越近，牛钢坚看见一行人正在横穿铁轨，他顾不了那么多，让黄师傅继续加速。 李明杰爬到了列车驾驶室外，牛钢坚向李明杰射击，李明杰借着车体构造作掩体，枪在手上择机行事。 大磊跑到了道扳控制台，他放下了安全栏，列车目空一切向安全栏冲去，随着一声闷响，轨道上一片狼藉。突然的顿挫让牛钢坚和李明杰都失去了平衡，两人像两条扔进船舱的鱼撞在一起扭打起来。大磊此时已经扳动了岔轨，列车带着惯性变轨驶上了一条通往旧钢厂车间的废弃轨道，尽头一道混凝土隔断墙挡住了去路。 李明杰额头满是血，经过一番搏击他制服了牛钢坚，将他的一只胳膊拷在横杆上。眼看列车向不明混凝土墙冲去，李明杰扑过去拉下紧急制动，列车在惯性作用下缓慢坚定冲向了隔断墙，撞进旧车间某个货场，喘息两声最终停下来。一群准备投放市场平抑肉价的大肥猪从货场里冲出来，有些被撞成脑震荡的猪猡在旧钢厂里漫无目的摇晃奔跑。 巨大冲击后牛钢坚昏死在机车里，李明杰扶着铁栏杆出了火车头。大磊看见李明杰出来赶紧冲上去，几名警员进入火车头，有的拷住牛钢坚有的抢救黄师傅。大磊清理李明杰额头的血，李明杰说血不是他的。 大队人马带着防爆拆破工具进入到了B3层，他们挨个房间拆解，发现房间之间像蜂巢结构。初步分析大卫租用这些仓库实施了改造，当意外情况发生时，通过远程指令可以将白货自动转入自毁槽销毁。 牛钢坚没有生命危险，但他知道的核心信息太少。灰马被车皮剐倒，经抢救无效身亡，法医检查发现他身上遭撞击的创伤并不致命。大磊想起灰马最后踉跄的样子，感觉他有某种疾病，经尸检发现灰马血液中有氰化物，关键时刻他选择了自杀。 在大卫集团内部有个传说：只要某人没有出卖公司，“意外死亡”后家属可以获得一大笔抚恤金，级别不同抚恤金不等，只是这个传说的真伪无法由当事人验证，因为他们大多已经死亡，只有鳑鲏是个例外！ 事后复盘，李明杰认为大磊在江滩公园做的决定有违组织汇报原则，让整个行动冒有极大风险，好在是结果还不错。 大家分析灰马最后忽左忽右的行为，似乎并不是在完全执行大卫的指令，他希望在两面都可以沾到好处，可惜他的罪并不是一天铸就的。如何给他女儿讲最后这段故事，大磊很犯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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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心安渡 火车碰撞的冲击力让李明杰有轻微脑震荡，他一个劲儿犯晕恶心，却寝食难安，戴蓓蕾发来微信祝他生日快乐他才踏实。其实没有生日，这只是戴蓓蕾在向他报平安。 父亲腿上的石膏板已经拆掉，他可以下地走动，只是吃不上力，他通过轻质铝拐杖在客厅里慢慢来回走动，遵医嘱通过锻炼恢复肌肉。 母亲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她虽然生活不能自理，但笑容足以让李明杰欣慰。 保姆说老家拆迁，时间却总不定，家里连个人都没有，她一直念叨要回家守着房子，担心半夜里突然房子就没了。保姆走后的替代方案是父亲来照顾母亲了，只到这个时候他才觉出有些不妥。 保姆切好了红白两色火龙果，用大玻璃盘端到茶几上来，她在每一块上还插了一根牙签，这么细致的活儿还是头一次。 李明杰给母亲递上一块红色，给父亲递上一块白色，自己挑了一块红的，这时候手机振动了，他拿着火龙果边吃边走向房间，点开微信上发来的照片。 邝新的死亡看上去是个交通意外，刑侦人员并没有简单放过，他们在邝新的手机里找到一张照片，大卫与梅姐同框，照片让一切揣测变得更加直观了。 李明杰再次见到梅姐时，她的态度有明显变化，她不再淡然，甚至有几分老乡见老乡的热络，招呼李明杰喝茶吃点心。 “梅姐，我的戒断研究课题遇到很大困惑，再次打扰您了！”李明杰微笑，不失恭谦。 “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讲，我尽所能！”梅姐目光挑起看一下李明杰。 “毒品对人来说，一旦沾染，是不是就回不到从前了？” 梅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公道杯往茶杯里倒茶，递了一杯在李明杰面前。 “你要我说什么？或者你想听什么？”梅姐抿嘴一笑。 “我有个朋友，不小心染了毒瘾，那就意味着她不能回到正常人了？” 梅姐笑出声来说：“什么叫正常人？” “是这样的，我这个朋友也是在酒吧不小心喝了别人给她的饮料，就上瘾了。” 梅姐望着李明杰，慢慢眨动眼睛说：“我是过来人，如果只是喝些饮料，有人对她好好相待，不再沾这东西，你这个朋友就可以成为你们认为的正常人。” “我知道有些错犯了就很难改，就像小时候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就一直记得这件事情。”李明杰故意给出弦外音。 “记忆是天生的，忘记需要学习！”梅姐说。 “嗯，我要向您学习！不过有些记忆并没有消失，还跟现实连上了。”李明杰说完喝了一口茶。 “你要这么说，可不是这样！”梅姐低眉啜了一口，似有同感。 “有件事情从小到大困扰我，我一直放不下，可能跟我是警察也有直接关系。”李明杰诚恳的目光望着梅姐。 “哦，你把我弄糊涂了，你说说看！”梅姐笑。 “您还记得上次我们聊到仓库演出吧。” “记得！” “我想告诉您一件事情，当年的张德才杀人焚尸是一件疑案！” 李明杰说完，梅姐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望着李明杰又转过头边洗茶边说：“那又能怎样，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梅姐的反应在李明杰意料中，他又说道：“我知道案情出现疑点，也就是前几个月的事情。” “哦，什么疑点？” “您听我慢慢说，您不晓得，当年张德才焚尸时，有一个小孩是目击证人，那个小孩就是我。”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不是冤家不聚头了！”梅姐说着却笑开了。 李明杰接着说：“当年办案人是我父亲的战友，我叫他辛叔，他已经退休好多年了，前几个月他告诉我，当年那个案子受害人汪俊华的真正尸骸出现了。” “哦，你接着说！”梅姐继续操持茶具。 “洪水冲垮了明月闸，从水泥钢构里露出了一个尸骸，未腐烂的皮带钢扣上面刻着‘汪俊华’三个字，DNA比对也确定是汪俊华的遗骸，当年张德才焚烧的不是汪俊华！” 说到这里李明杰停下来望着梅姐。 “那他，还是死了！”梅姐叹了口气，无法掩饰怅然的神情，眼睛眨巴起来渐渐湿润，又转过身去拿茶布擦茶床来掩饰。 李明杰伸手端起一杯茶喝起来，心里翻腾着多重滋味，有自己的还有梅姐的。他知道和梅姐的彼此信任，就像一片可口的薄脆，随时会在某个地方脆断散落一地，与虎谋皮何其之难，他要好好把握住这一点。 过了一会儿，梅姐正了神态又恢复平静。 “其实我猜您早知道张德才焚烧的尸体不是汪俊华吧！”李明杰拿捏着问道。 “不晓得，那哪里晓得！”梅姐连连否认。 从梅姐稍纵即逝的痛苦眼神李明杰已经猜出几分，汪俊华的死因她应该是清楚的。 “当年给张德才判刑时，您就知道这是个错案吧？”李明杰试探的语气。 “无论汪俊华还是张德才，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干嘛！”梅姐没精打采。 “我猜您当年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所以就没再计较这个案子，不久您就生了一个儿子！”李明杰话锋一转。 “我是有一个儿子，怎么啦？”梅姐停下手里的茶壶。 “他是谁的儿子？”李明杰犹豫一番直接问出来。 “当然是张德才的，如果不是为了给这个冤死的爹留个后，我就做掉了！”梅姐略带恨意说着。 “冤不冤死，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一个死刑犯的孩子，您留着他干什么？”李明杰知道这句话会激怒梅姐。 “你什么意思？”梅姐眼锐亮起来说：“你怎么能够在我伤口上撒盐咧！” “梅姐，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案情真相，这些不愉快的往事联系到现实中来我也会不好受。”李明杰不好意思笑开了。 梅姐睫毛有规律眨动，似回忆又似想该如何规避李明杰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她缓慢转头静静望着李明杰说：“你不是来拉家常的，你想知道什么吧？” “梅姐，您是聪明人，我今天跟您说说辛叔吧，他终身恪尽职守，是个值得敬佩的警察，到了晚年他虽然身患癌症，依然挂记这个案子，把这个疑案托付给我查清，要不他都死不瞑目。可就在前不久他死于非命，从现场勘查来看，犯罪分子利用了辛叔癌症晚期摇摇欲坠的身体状况，制造了晚上起夜摔倒淹死在鱼盆的假象！”李明杰郑重地说。 “未必吧，可能辛叔就是这样淹死的呢！”梅姐言不由衷说着。 “您说得很对，一个犯罪老手在辛叔业已垂危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制造一个完美现场， 但凶手操之过急露出了破绽。” “他都晚期了，凶手坐等他死不就完了，为什么还要去做这么不明智的事情！” “是啊，几乎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看这件事情！” “那这件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看我正常吗？”梅姐笑着摊开手。 “您误会了，就算怀疑您，您没有作案时间啊！”李明杰稳稳望着梅姐，脸上带着微笑说，“我想打听一个人，您认识皮少军吧！” “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您至少认识皮少军吧！”李明杰望着梅姐重复问。 “认识！一个忘年交朋友，可惜也有好久没有跟他联系了。”梅姐犹豫片刻长叹一口气。 “他也死了，比辛叔早死，我觉得他的死是因，辛叔死是果！”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有人在刻意报复辛叔，向我挑衅！”李明杰说。 “向警察挑衅？没有这样的人吧？除非他是个疯子！”梅姐说。 “因为他认为自己足够聪明！”李明杰一脸严峻，梅姐缓慢摇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李明杰站起身问：“您这儿可以抽烟吗？” “抽吧！” 这时候哗啦一声响，那本《佛说未曾有因缘经》再次滚落在地，触及李明杰的脚尖。李明杰俯身捡起来随意翻看起来。 “佛陀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罗睺罗脱离苦海，也要让他面对人生实苦的真相！”李明杰慢慢合上书说，“话题还是回到您生下的那个儿子身上！” “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梅姐不解，勉强笑着。 “所以，我们怎么也绕不开一个叫大卫的人！从掌握的线索看，他认识皮少军，也认识您！您认识他吗？” “不认识！” “先别急着否认，您儿子叫什么？” “张超！” 李明杰从手机上翻出邝新拍的那张照片给梅姐看：“如果没有看错，这个就是您和儿子张超一起给张德才扫墓吧。” “你跟踪我？”梅姐显得生气。 “我们满世界在找大卫，张超就是大卫，这个您不会不知道吧？” “不知道，我儿子是规规矩矩的守法公民！”梅姐低头倒茶，掩饰慌乱的眼神。 “那他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我身体垮了，他接我的班，管着几个饮料厂。” “他的经营行为，您都清楚吗？” “当然，他不听话，我就把他罢免了。” “梅姐，女大不中留，儿大不听话，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除了做饮料，他还经营什么？” “饮料行业竞争激烈，他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哪有精力干其他的，30多了也没时间搞对象。”梅姐叹气道。 “现在市面上饮料很乱，各种饮料添加成分也复杂，弄不好可能就有违禁品在里面，对年轻人毒害很深，您对工厂生产的每一罐饮料都熟悉吗？” “你提醒得很好，我儿子的事情，你给我一些时间来处理。如果你这个喝了不明饮料的朋友需要我帮什么忙，我可以尽全力，我在戒断方面可以说是以身试法，取了真经。” “梅姐，有些事情需要您打开心结告诉我真相，这是帮助我，也是帮助您自己。如果说我的工作是治病救人，您帮我可以救很多很多的人，从佛教因果律来说，您这也是积累资粮，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你说的我都懂！”梅姐眼神发呆望着茶盘。窗外开始播放一首曲子《让世界充满爱》，是戒断人员吃午饭的时间了。 梅艳华喉管轻轻晃动，呼吸急促起来，仿佛从沉睡中醒来，却慢慢说：“我不关心外面的事情了，我能来到这里，是我造业也是因果，佛祖也这样说，我现在很平和，不挣扎了。您是警察，相信也知道杀人诛心的道理，一个人如果没有向善的心力了，他什么业都可以造得出来，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因为我完全了结尘缘。” “恐怕是自欺欺人！我看您一直在临摹这部经，佛陀为了度自己的儿子脱离无穷无尽的苦海轮回，为他演绎七苦，您不想度您的儿子吗？” “李警官，我的儿子好好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我感到很疲惫，需要休息一下！”梅姐面露不悦。 “您刚才也说过了，善恶有因果，如果您一点善因都不种，儿子怎么会有善果呢！” “李警官，请便，我需要休息了！”梅姐语气坚决。 “梅姐，您应该清楚，既然我今天来问您一些问题，那就不是我一无所知，我只是不希望还有人执迷不悟，为这个错误付出更多的代价，您可以告诉儿子，坦白从宽任何时候都不过期！” “谢谢李警官关心，您请便！”梅姐手握在门把手上轻轻拧动，一副送客的表情。 李明杰感觉无法再继续聊下去，缓步踱出房间，他埋头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心里有一丝悲哀，想不到当年舞台上的那个青春明媚的梅艳华，此刻站在如墨的深渊里，而自己却无法把她拉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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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雾中行 李明杰安排了警力监视梅艳华的行止，今天以后她一定会有所动作，他期待她有一步错棋，能够把所有的老根都翻起来。 在狮虎山沿湖路上缓慢开着车，李明杰仔细琢磨着该如何来迎接这场狂风暴雨，大磊来了电话，在汉北河和沦河交界的三叉河口发现了一名年轻女尸，现场已经被保护起来。女尸上衣碎成条状挂在脖子上，下身赤裸，胳膊上还扎着一根针管。初步判断该女子因毒品用量过度不慎落水溺亡，最终尸体被冲到岸上，具体落水地址待核实，女子的死因跟Sisley相似。 李明杰驱车抵达河滩时，已经有刑侦人员在勘察现场。他仔细观察了女尸，用手机拍下几张照片，再三叮嘱法医做血液分析和溺水体征检验。 站在两条河的交界处，李明杰试图判断尸体是从哪条河漂过来的。随后他沿着沦河往北开，远处高高耸起的心安渡铁路桥在芦苇遮挡下冒出铁灰色的尖梁，他停下车走出来抽烟，一脸凝重。他曾对这儿的疑点不够重视，让一名年轻的警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为之耿耿于怀。 大磊带人沿着沦河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在草丛里发现白色物体，他走过去捡起来，是考究的皮革名片夹，里面装了很多名片，多是酒吧迪厅会所负责人，其中有一摞雷同的名片分三行写着：达夫集团 销售总监 Amanda。 大磊把这一情况告诉了李明杰，李明杰驱车沿着沦河继续北上，他感觉有一股巨大的扭力从那里发出来，企图倾覆正常的世界。车一直开到心安渡铁路桥旁停下，他摇下玻璃打量河对岸，那儿一大两小三艘挖沙船静卧在水凹里，岸边就是高耸的堆沙场。眼前的一切让李明杰脑海里如同有了电石火光，他把刘浩之死、溺水女尸和挖沙船全部联系起来，部署了四名干警在堆沙场附近蹲点，一切绕了个大圈又回到了起点。 晚上李明杰约见了戴蓓蕾，他把女尸照片给她看。情况过于突然，戴蓓蕾用手捂住嘴停顿了几秒才说：“Amanda！大卫的销售红人！” “那跟我想的刚好对上了，这次我们旧钢厂行动破坏了大卫的交易，他或许怀疑内鬼就是Amanda！” 戴蓓蕾轻轻点头说：“有可能，大卫这个人很多疑！他跟我说过达夫集团有六朵金花只剩下我和Amanda，具体原因没有说，只是提到不忠诚的人能力越大危害越大，这次可能他抓到Amanda什么把柄。” “我觉得大卫很早就怀疑你了，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大卫大量证据，只欠抓他现行的时机，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李明杰关切望着戴蓓蕾。 “未必吧！他跟我说灰马和我是他最信任的人，现在灰马死了，我是他唯一信任的人，这太难得了！” 李明杰提醒道：“大卫这个人有些疯狂了，伴君如伴虎，你要格外小心。” “我知道！大卫对我那种忽冷忽热神神道道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不过我知道他这半年有几笔交易都被冲击，据说公司现金流很成问题，他急着要出一批货，我在等这个机会出现。” “大卫乱了方寸更好！心安渡铁道桥这一带，你听大卫提过吗？”李明杰问。 “没有！大卫有什么行动都是突然吩咐。” “你最近感觉好吗？”李明杰望着戴蓓蕾。 “什么感觉？”戴蓓蕾马上意识到李明杰所指，点头说：“我知道防范，你放心！” 李明杰掏出几盒药给戴蓓蕾说：“这是我从强戒所弄来的，跟他们在里面人用的药一样。” 戴蓓蕾说：“我还好，只是记忆力下降，我都快记不住在警队的感觉了，大家也记不住我了吧！” “记不住更安全！”李明杰笑着说。 “那我连你也一块忘掉了！” “一忘解千愁！好了，不多说了，最近大卫可能会狗急跳墙，你出来也不宜时间太长！”李明杰起身送戴蓓蕾。 几天后Amanda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和Sisley的尸检报告对比，两个女孩的毒害特征雷同。Amanda胳膊上那根针管里有回血，可以判断是在她死亡前被人故意扎上去的，造成Amanda自渎而亡的假象。李明杰提请杨局将Sisley与Amanda死亡案并案处理，大卫背负的人命已经不少了。 江东市的秋天醉人，在绚烂的晚霞中几辆车离开城区匆匆行驶在江堤上。 水手开车，车后坐着戴蓓蕾和大卫，后面还跟着两辆车。大卫不说话，谁也不说话。 车在申家咀码头停下来，已无繁华市嚣，可清晰听见江水拍打江岸的声音。 大卫穿着一件长款风衣，依然白色，像一面刀旗树在简易的码头上立住。他打量一圈，目光落在那艘游艇上，大卫故事会经常在这艘游艇上进行。大卫走在前，一群人跟着沿跳板上了游艇。 整洁干净的船舱里有一股淡淡消毒水气味，绿色地板与鞋底摩擦发出轻微的吱嘎声，所有人都显得精神抖擞。 大卫带着戴蓓蕾进了一间装修豪华的中舱，随后进来九个黑衣人，手都交叉护在丹田处。大卫环顾后对大家说：“今晚的行动，我们分成两组，货也分开。” 戴蓓蕾不知前情望着大卫，左右显然也都不知前情望着大卫。 大卫拢着水手的耳朵说了一通后水手出去了，只有发动机发出隆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震动，船已然在动。 戴蓓蕾干呕了一下，问：“厕所在哪里？” 一名随从躬身说：“出门左手！” 戴蓓蕾摇晃着进了厕所，插上门，仔细观察舱壁和上下水管，将微型跟踪器粘在水管侧面。她观察厕所里是否隐藏摄像头后开始给李明杰写微信：大卫开始行动了！ 李明杰：目的地？ 戴蓓蕾：不明！现在一条船上，中间会分开，能见跟踪器位置吗？ 李明杰：稍等！ 不一会儿，李明杰回：你们在府河口！我们马上出动！ 简短沟通完毕，戴蓓蕾清除沟通记录，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大声作呕憋气让脸通红，然后从洗手间出来。 船沿着府河逆流而上，两岸浓黑，偶有几朵灯光。戴蓓蕾上到顶层露台透气，仔细观察水面和河堤上是否有移动目标，这时大卫从楼梯爬上来走到戴蓓蕾身边。 “想不到你反应这么大！”大卫说。 “打小就平衡差，小脑发育不全，不敢坐船！”戴蓓蕾笑着。 “幸亏不是大脑！”大卫说着嘿嘿笑起来，很少见的怪笑，递给戴蓓蕾一颗口香糖样的颗粒。 “这个防晕车晕船！” 戴蓓蕾接过来，犹豫了一下放进嘴里。 “看见没有？前面那个白柱子！”大卫指着水岸。 白柱子逐渐清晰了，是码头供滑轮支点的粗大水泥杆，旁边泊有一艘快艇。 “阿黛，都准备好了，你现在就带人上快艇走！”大卫说。 “好的，在哪儿会合？” “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要快！”大卫催促的语气。 戴蓓蕾马上下露台，有两个人跟上她，他们拎着方方的黑色旅行包。 快艇轻轻靠上游艇船舷，3人跳进快艇，驾驶员猛捏手舵轰油，船射出去。 明黄线条像蛇在蓝黑的画面上轻快游动。 李明杰通过戴蓓蕾手机定位和卫生间跟踪器掌握了两条船的轨迹。缉毒大队的人马已经调配到位，车辆关闭大灯沿着河堤平行跟进。 前面出现一道河汊，水面一分为二，一条狭窄一条开阔。 快艇减速犹豫，戴蓓蕾接到大卫命令：进开阔河汊！戴蓓蕾随即让舵手将快艇转入开阔水道。 潮湿的水气扑面而来。白浪乍开，像黝黑的芦苇丛扑去似追击什么，两只夜鹭扑棱而起茫然飞入夜空。 前方芦苇繁盛，汽艇在芦苇墙中夹道前行，看不到接应的船只，不知道该去哪里，就这样盲冲。 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戴蓓蕾接起。 “黛贝瑞，你眼前是什么？”大卫的声音。 “水道！” “周围是什么？” “芦苇，大片的芦苇！” “好的，就地停机，把两包塑封好的包扔进水里，继续前开。”大卫言辞切切。 “好的！大卫！”戴蓓蕾挂了电话，让两名随从打开方包，自己将手插进兜里，一个跟踪贴片已经握在手里。随从把货递过来，戴蓓蕾蹲下来掂量了两下，估计每包在2公斤左右。检查中她已经将贴片粘在货包底上，亲自拎起包用力甩到河中间，以免被螺旋桨打破包装。水面激起巨大浪花，似延绵不绝的电波向四周扩散，她希望李明杰能够收到这份情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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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花样摩尔斯码 快艇在水面足足行进了十几分钟，似穿梭无穷无尽的芦苇星球。此时右前方出现密集灯光，见到人间烟火。 大卫来信：在灯火通明处靠岸，一起宵夜！ 快艇很快就抵达了码头，远远看见河堤上有霓虹管弯成的招牌“夜猫子野味”。 有红砖砌成的独立平房，门前有铺砂停车场。一行人进野味馆，大卫已经坐在里面了，他看见戴蓓蕾进来时没有和她打招呼，看上去心事重重。 戴蓓蕾走近大卫，坐在他身边一张凳子上。 “路上有异常吗？”大卫问。 “没有！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到了就会告诉你，不习惯这样吧！”大卫认真望着戴蓓蕾，又说，“其实告诉你也没有多大意义，你听说过狡兔三窟吧，二战时希特勒的指挥部就有帝国总理府狼穴鹰穴等等，不下六七处。” “长见识！”戴蓓蕾笑着。 “踏踏实实宵夜吧，对方走岔路了，我们等一下他们。”大卫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人都坐下了。 上来几道菜，一群黑压压的年轻人呼哧呼哧开吃，偶尔有人说笑。水手叮嘱不许喝酒，啤酒也不允许。 一个黑面短发男子快步走进来，在门口跟水手耳语了两句。水手望了一眼大卫，犹豫了两秒走到大卫旁边耳语。 大卫给水手嘀咕两句，水手吹了一下口哨，说：“不吃了，出发！” 两路人马合为一股，都登上了游艇。每个人在上船前都必须把手机掏出来扔进一个塑料筐里。码头设了临时安检设置，两名魁梧的男子用手持扫描器检查每个人的身体。戴蓓蕾已经将跟踪器用完，安检一切正常，手机交出去了，后面如何跟李明杰联系成为难题。 游艇缓行在水面上。有两个黑衣人被扒光衣服，几根木棍挥向他们，随后被扔进水里。戴蓓蕾坐在船舱里张望，可以看见两人入水后砸出的巨大浪花。 一旁的大卫掏出一部手机递给戴蓓蕾：“岸上发现可疑车辆，我怕我们的手机都被跟踪了，为了安全起见给你换一部，切记不要跟无关人员通话。” 戴蓓蕾点头接过手机，按亮了画面。 “上次我们交易失败，怀疑里面出了王八！”大卫说完认真看了戴蓓蕾一眼。 “听说Amanda是警方的线人？”戴蓓蕾故作出言谨慎。 “你觉得她是吗？”大卫浅笑看着戴蓓蕾。 “不晓得！”戴蓓蕾显得事不关己。 “你听谁说的？”大卫继续笑。 “水手！还有其他人都这么说！”戴蓓蕾不太肯定的语气。 “所以她死了！”大卫诡妙一笑。 游艇突然减速，最终在河中央停下来。有两艘渔船缓慢靠近，水手指挥几个人卸掉了几包货到渔船上，包装跟戴蓓蕾刚才扔进河里的不同，她心里暗自吃紧。 很快渔船开走了。游艇关闭所有灯光在河道中央静默，像艘幽灵船。 戴蓓蕾望着两艘渔船分开如坐针毡，她不知道该如何将信息传递给李明杰，不觉拿起手机。 跟踪车辆一直沿着河堤推进。 监控显示在一个码头戴蓓蕾的手机轨迹消失。编号M1的跟踪器信号在移动，M2静止，两个相距有2公里。过了没多久，M1也不动了，跟踪信号彻底消失，监测警员分析有人发现M1后关掉了。 M1、M2都消失绝对不是偶然，李明杰吩咐监控频频刷新信息，戴蓓蕾处境堪忧。 大磊带人坐快艇前往静止信号点，派人下去打捞了十几分钟找到两个黑包，大磊接过黑包装迫不及待验货，发现全是面粉。 李明杰听到大磊汇报后头皮发麻，他知道这是大卫的一个圈套，目的就是查出内鬼，戴蓓蕾危险无疑。李明杰换了一个被标注成“地产中介”的手机号给戴蓓蕾打电话，他们有一套房产交易的暗语，系统回复已经关机。 两架无人机从外围起飞，到达2000米高度后悬停凝视河面，目标河道有十几条船在缓慢移动，无法确定哪一艘是那艘游艇。警队在两边河堤上候场，一时间进退无据。 此时游艇正溯水而上，到了沦河与府河交界口转弯进入另一水道。 天已经拂晓，雾气依然浓重。戴蓓蕾拿着手机翻看。 大卫说：“没用的，这部手机按键是加密的，只能接电话，一会儿到了目的地我们分开，你按照我的指示行动。” 戴蓓蕾点头说：“你打我的手机测试一下，以免误事！” 大卫拨了电话，戴蓓蕾的手机屏亮起来，手机号显示在屏幕上，戴蓓蕾说OK就把手机挂了。 大卫突然盯着戴蓓蕾说：“黛贝瑞，你说我为什么选中你？” 戴蓓蕾笑着说：“不知道！” “你会知道的！”大卫闪笑了一下，又沉下脸说：“我最近在反思自己！” “反思什么？”戴蓓蕾随嘴问。 “反思的事情很多，比如我是不是心太软，或者操之过急，总之是两个极端。还有……” “还有什么？” “是不是应该听听母亲大人的建议！”大卫一副惆怅。 戴蓓蕾笑着。船进入沦河南水道，离心安渡越来越近了。 “所有人，一级警戒！”大卫给身边人下达指示，船上黑衣人开始调动起来。水手站在远处给大卫挥手，大卫急匆匆走了。 戴蓓蕾点亮手机屏，查看了大卫刚才拨打的号码，这是一部简陋的老人机，经过技术处理后数字键无法拨出，没有微信和任何其他通信APP，唯有古老的短信还在，果然是个只能接听电话的终端。 戴蓓蕾调出短信功能试了试，无法输入正常文字，但可以输入“*”“#”。在警校时戴蓓蕾对摩尔斯码特别感兴趣，曾经练习过大量编码题，如果“*”代表滴，“#”代表答，“1”的摩尔斯码是“滴哒哒哒哒”，则可以由“*####”构成，戴蓓蕾心中暗自兴奋，她很快就把大卫的十一位手机号码编码成“*”“#”字符串发给了李明杰。 正当李明杰一筹莫时，手机收到一串由“*”“#”组成的符号，五个一组。想了片刻李明杰马上意识到这些有规律的“乱码”就是戴蓓蕾发给他的信息。 技术组很快破译了摩尔斯码，翻译过来就是11位阿拉伯数字，任何人都知道那是一个手机号码。 李明杰让技术马上跟踪定位该手机，很快屏幕上显示手机位置，跟游艇消失的位置几近重合，但依然一动不动。通过高空无人机察看，在手机锁定处并没有静止的游艇，难道大卫发现了戴蓓蕾的身份扔掉了手机？李明杰没有猜错，大卫给戴蓓蕾拨打后已经悄悄将自己的手机扔进河里，游艇启动离开。 李明杰深感不安，此时有陌生号码打进来电话，一个男子仓促压抑的声音：“游艇正沿沦河往心安渡铁路桥方向......”对方话还没有说完，李明杰听见了击打声传来。 望着手机犹豫片刻，李明杰马上调动警队向前方3公里外心安渡桥包抄。 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线人突然浮出？李明杰对刚才男子电话感到诧异，宁可信其有，车队悄然进入心安渡街道。正根据地形部署警力，李明杰却发现前方有大量警车在树影下候命。一个身材魁梧的警官走过来，李明杰从轮廓和步态就知道，来人正是市局缉毒支队长宋发科。 “宋支，您怎么在这儿？”李明杰诧异。 “刚部署好，正准备跟你联系，你一路赶鸭子赶过来，我守在这里就行了！” “您这是市局的统一行动吗？”李明杰心想事情又暴露了。 “你说我该是哪一局？” “那这次行动您也给张局报备了？”李明杰直接问明，这句话的意思两人心照不宣。 “今天是我给你打工。你的行动杨忠平局长告诉我了，他请求我给你增援，是想让你后退我前进，你干吗？”说着宋发科盯着李明杰。 “我只关心张局到底知不知道这次行动？” “这个我就说不好了，但今天是一个值得梭哈的日子，咱俩把全部家当都押上去，务必来个人赃俱获，这样就不怕任何领导干预了！”宋发科说完爽朗大笑，拉开一道车门，里面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 “来，明杰，我给你介绍一位特殊人物李西岐，人称李先生，梅姐的老客户，你应该有所耳闻，他这次过来是向我投诚来了，他愿意配合抓捕大卫将功补过，争取宽大的机会，今晚就由他带人和大卫交易，你换一身衣服和李先生一起去。” 李明杰打量着李先生，想不到牛钢坚的老板居然被宋支队拿下了，他再次对宋支队的作业水平暗生钦佩。 “宋支队，您安排人把堆沙场四周铺排好，从铁路桥到沦河以南全部布防，包括水道。我们是从北面一路咬过来的，游艇应该快到了，您最好马上调集几艘快艇封堵往南的水域，我怀疑他们会不惜一切冲岗。” “所见略同，特警冲锋舟已经在芦苇丛里待命。”宋发科笑着。 警员递给李明杰一身皮衣，旁人给他喷了些发胶，戴上墨镜，再塞给他手里一口皮箱，他摇身变成李先生的马仔。为了加强控制力度，大磊也一通打扮，在胳膊上贴了纹身变成花臂男，两人站在冷面李先生后蛮像那么回事儿。 正准备去码头，李明杰想起什么来，说：“宋支，上次在那个水塔蹲点有警员出事了，我建议您在那个水塔布点。” “我已经安排好了，而且抓了货栈褚老板，他藏了仿制M6大狙，你说他会是好人吗！”宋发科朝水塔那儿伸手示意，李明杰暗自惊讶原来货栈有鬼！ 一切准备就绪，李先生走在前面，总共有七个干警装扮随从沿着一条砂石路走到水边。那艘岛屿般高大的挖沙船静默在晨雾里，李明杰抬头打量了一下，尽可能贴近李先生站着。 岸边有脚手架搭成的码头伸入水中，人站在码头上时三面临水想退也难。李先生始终不慌不忙，像深刻领悟了大导演宋发科的角色安排，完全进入一个全新状态，他应该知道自己执行的是那些熟悉的内容，他也知道这是在戴罪立功，演好了会减刑至少不会死刑，演砸了什么结果都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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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父亲闸 黎明时分雾气见浓，远方心安渡铁路桥高大的钢架黑魆魆立于白雾中。 “键盘加密了你也能发！”大卫悄然出现在戴蓓蕾身边，阴阳怪气的声音让戴蓓蕾手滑，手机掉在地上。 大卫抢先捡起手机来，不紧不慢翻找出戴蓓蕾发出的信息，那是一组组“*”和“#”，一共11组。 大卫诡笑着说：“看来我没有多疑！” 戴蓓蕾后退两步说：“你自首还来得及！”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我如果要成心伤害你，根本不用等到今天。说起来咱俩的渊源真的很深，上一代人都是互帮互助，如果我们不相互帮助，真的有违传统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戴蓓蕾强做镇定。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大卫望着戴蓓蕾身后点了点头，两名黑衣人带上来一个男子手被反扣着按在那里，他脸上有血痕。 戴蓓蕾发现跪着的正是劳力士，她一脸惊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卫，这是鳑鲏的弟弟劳力士，他跟踪我潜水偷偷上的船，刚才他给人打电话，我怀疑是给警察通风报信！”水手说。 大卫望着劳力士，迟疑了一会儿才想起鳑鲏，说：“鳑鲏的弟弟？那是虾米！鳑鲏不是还活着吗？我还给了他老婆一大笔抚恤金，也不再找他麻烦，我们本该相忘于江湖，你这太没有职业操守了！” “大卫，你要了他一只胳膊，老子就是不服周（不服气）！”劳力士回嘴。 “一只胳膊算个屁啊！我出100万买只胳膊，大街上会有人排起长龙，你肯定不是冲胳膊来的！”大卫拍打了一下栏杆，转脸望着戴蓓蕾说，“你俩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伙的啊？” “我跟她无关，就是来报仇的！”劳力士一副倔劲，江东男子惯有的不怕死样儿。 “条子藏在哪儿？”水手踢了劳力士一脚。 “老子单枪匹马取大卫人头，哪里还需要条子！”劳力士硬气。 “刚才你给谁打电话？”大卫威声。 “给我哥报平安！”劳力士辩解。 “你打的这个号我查了，你在跟踪黛贝瑞？”水手质疑。 “哦，黛贝瑞，这个怎么解释？”大卫望着戴蓓蕾轻声问。 戴蓓蕾淡淡说：“这很正常啊，劳力士我认识，他追了我好久，我男朋友的电话号码也被他搞去了。” “你俩到底哪个在撒谎？”大卫慢条斯理问。 水手急贴近大卫耳语，大卫看了看手表，说：“时候不早了，我对你们是什么关系不感兴趣。劳力士，你哥欠我的，你今天就偿还了吧，规则不变，把你胳膊腿绑了，如果你像你哥那样幸运，算你命大。” 劳力士胳膊被反绑，突然站起来用腿踢向大卫，水手用结实的臂膀阻挡，几个黑衣人上去帮水手，甲板上陷入混战。 戴蓓蕾见机直奔大卫，被两个黑衣马仔挡住，她几个长踢腿将他们撂倒。此时劳力士仅凭双脚无法招架水手的进攻，被打得东倒西歪嘴角流血。 戴蓓蕾无法脱身帮水手，只好擒贼先擒王，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大卫被戴蓓蕾生擒，她从后面用他的白袍勒着大卫的脖子。 大卫贴身保镖举起枪来对准戴蓓蕾，让她马上松手，戴蓓蕾伺机而动。那边水手已经把劳力士打得像一堆软泥，他扔下劳力士赶过来营救大卫，双方在甲板上周旋，大卫被勒得满脸通红情况危殆。 “你放开大卫，否则我就把你的备胎男友喂鱼了！”水手踢了一脚趴在甲板边的劳力士。 “不要伤及无辜，他对我们没有价值！”大卫强作镇定。 水手一怔，戴蓓蕾稍有松懈，大卫往下猛蹲挣脱了戴蓓蕾，快速闪到一边，戴蓓蕾再抢抓大卫一刹那，保镖向戴蓓蕾开枪射击，劳力士奋起阻挡，子弹击中劳力士左胸，戴蓓蕾看见劳力士仰面倒下，顺着甲板边沿跌落水里。 “劳力！劳力！”戴蓓蕾大喊几声，眼泪出来了。 大卫不再犹豫，从保镖手里操起一只古怪的枪向戴蓓蕾射击。 “黛贝瑞，你需要镇定一下！” 戴蓓蕾中了麻醉枪，依然向大卫扑上来，水手等人招架几下戴蓓蕾就倒下去了。大卫收了枪，对戴蓓蕾自言自语般说：“黛贝瑞，你清醒后要正眼看看我，打小我就信赖你这个妹妹，你显然已经把我忘了，我要让你慢慢想起来。” 大卫说完后退两步，几个黑衣人上去搀扶起戴蓓蕾。 “大卫，我们是不是该终止交易，换快艇走人！”水手提醒。 “今天的行动是一箭双雕，交易已经完成了，货品已安全抵达李先生手里，只是我们需要另外一只雕——李明杰。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不除我们无法安生。守北闸的大戏可以上演了，欲要其亡必先其狂，看了这场戏李明杰会发疯的。” “明白！老板！”水手一脸严肃走到旁边打手机。 两个黑衣人架着软塌塌的戴蓓蕾跟着大卫下了甲板，消失在黑洞洞的旋梯口。 轮船发动机声逐渐近了。 李先生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歪着身子抽烟，目光偶尔回扫一下干警们，又看向水面。 手机响了，李明杰走到一边接起。 “你是李明杰？”一个男子夸张的声音。 “你是谁？” “你加我微信，我要你先看一段视频。”说着男子挂了电话，双方加了微信开启视频再次通话。 一段不停晃动的画面出现在李明杰手机上，画面里雾气如这边一样蒸腾，血红色霞光侵染了一切，和眼前看见的色泽一致，这是直播！ 李明杰不自觉转换方位企图看到更多角度，画面抖晃得像个醉汉，几秒钟后终于稳定下来，又开始大幅度转场，一座“门”字形闸塔出现在画面里，闸顶水泥平台有两个阴刻的大字“守北”。看见这两个字，李明杰耳内嗡嗡鸣响，他知道画面意味着什么。 直播继续，男子半边身子入画，仅从这半身画面李明杰就知道那是父亲。镜头再一转，父亲坐在满是露珠的堤坡草丛里，胳膊被反捆着，封嘴的黑胶带反射着红灿灿的光，一个屏幕硕大的手机凑到父亲耳朵边，像是让他听也是让他说。 这帮人拿父亲来威胁他，有人在大声喊话：“快求你儿子救你一命！” 一只手上来扯掉了父亲嘴上的黑胶布，父亲一言不发，脸像铁菩萨一动不动。手机不断往父亲嘴上凑，他始终没有说话。 “你们这帮畜生要干什么？让你们老大跟我说话！”李明杰红着眼冲视频大吼。 手机远离镜头拉开，可以看清父亲淡然望着汉北河，身后正是他从战场归来后一直守到退休的那座闸。自从他到岗后洪涝旱灾都被守住了，也没有一个小孩被卷入水泵，这一点他是称职的。 李明杰在手机里大喊：“爸！您挺住，我马上来救您！” 信号有延迟，几秒钟后李明杰能够听见自己喊爸的声音，失真的信号像不是他喊出来的，他禁不住喉管发直。 有人马上把手机递到父亲耳边。李明杰再用力喊，像个要失去父亲的孩子。父亲却像个聋子，他对李明杰的喊叫无动于衷。 旁边的人急了，对准父亲的脸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还给父亲提词：“快让你儿子把水面快艇都撤了，把心安渡拦截岗全撤了，要不就把你扔进水泵搅成八块！” 父亲张嘴吞了一口吐沫，旁若无人望着汉北河，只是一个人在欣赏壮美的秋色。 宋发科打来电话，李明杰接了，宋发科说：“我做个样子，撤几条船，用手机拍着给他们看。” “不需要，宋支，寸步不让！”李明杰恳请，“您马上派人去守北闸营救我爸，拜托了！” “你放心，营救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你再拖他们一会儿！” 这时从雾中传来持续响动，李明杰望去，知道是游艇发动机的声音。李先生将手搭在额头往那个方向望，大家都看见游艇船首破浓雾慢慢向码头靠近。 李明杰向视频里的父亲扑通下跪，快速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挂掉视频后向游艇看去。游艇逐渐靠近伸入水面的码头，李先生心神不宁左顾右盼，李明杰大步走上去贴近他低声道：“听令行事，不要乱动。” 李先生望了李明杰一眼说：“李警官，舍亲不救，您这样做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少废话！”李明杰低吼。 游艇慢慢靠近码头，李先生突然转身扔下一件东西，趁李明杰注意物体时，他飞身起跳跨上游艇船舷。游艇开始回撤，李明杰抢跳上船，用枪抵住李先生。大磊等干警没抓住船栏杆，并遭受黑衣人射击，连忙选择地形隐蔽。 游艇开始往南加速。宋发科用肩头步话机呼叫：“洞拐洞拐，行动！”这时游艇甲板上锚链火光四射，发出巨大声响，水塔上的狙击手将大狙前加装配重弹，射击出来的动能撞击块准确击打在铁锚上火星四射。连续几枪后铁锚被击落水中，溅射出水花，很快沉入水底，游艇缓慢停下来。 这时李明杰从耳麦里听见宋发科喊话：“明杰，你稳住，带他们到甲板上来，我用狙击手远程支援。” 黑衣马仔从船舱涌出，拿着斧子猛砍锚链。一批警员举着防弹盾牌来增援，大磊步话请求宋支快艇增援。狙击手射击甲板上的黑衣人，有几个人侧翻在地，又有人拿斧子涌上来。 李明杰紧跟李先生低语：“你只有跟警方合作一条路，不要想歪心思逃跑，马上带我去见大卫。” 李先生一笑说：“已经是明牌了，我见不见大卫还有意义吗？” “你还押着大卫货款呢，他能不救你吗！” 李先生无奈的笑着：“他的目标应该是你，我只是个诱饵！” 李明杰：“谁是诱饵还不好说，见大卫去吧！” 李先生警觉走在前面，李明杰跟在后面，在一层走道上小心前行，没遇到任何人阻拦。 “大卫在哪儿？”李明杰低语。 “我也不知道大卫在哪个船舱！” “这艘船你应该不陌生！” 李先生不回答，带着李明杰到了向上一层的舷梯，两人顺梯往上爬，很快就到了二层，李明杰往廊道来回看，见戴蓓蕾身影在一道舱门晃了一下就消失了。李明杰紧跟着追去，李先生大声说：“大卫的VIP舱在这边！” 李明杰拿出手铐来铐住李先生，拔腿朝戴蓓蕾出现的舱门追去。有两个黑衣大汉守住舱门，他们抡圆了棒球棍砸向李明杰。李明杰低身闪躲，连连后退，突然抓住栏杆横踹出去，直接将一黑衣人踹飞到水里。另一黑衣人棍棒猛砸过来，李明杰躲过，顺势将棒球棍卡在栏杆缝里，黑衣人猛力抽棒子，李明杰挥臂给了他下颌一记勾拳，黑衣人仰面倒下，李明杰就势连踢，黑衣人麻袋一样滚到船舷边掉进水里。 李明杰进了舱门，眯眼适应暗光，四处搜寻戴蓓蕾，这时听见隔舱有女声呼叫。他见有一道门连着隔舱，猛拉门冲进去，一张渔网迎面扔来，他急退身体，快速用门抵挡将渔网撑住，低身躲过去。此时有三人拿着鱼叉一起刺向他，李明杰连连后退，女声不停呼喊，李明杰分辨出不是戴蓓蕾，知道有诈。 李明杰转身往回跑，李先生已经消失了。他向大卫的VIP间跑去，到了门口，他谨慎贴身听动静，里面有人说“请进”，李明杰犹豫几秒奋力将门撞开。 VIP室里空无一人，一根雪茄还带着余温。李明杰机警搜寻，这时候声音又响起：想见戴蓓蕾就照我说的做，看见你右手边门把手没有？ 李明杰发现一个黄色门把手，他思忖片刻，小心拧开把手走进去，原来里面通着一个向下的旋梯，狭窄得只能走一人。 李明杰举枪贴扶手缓慢下行，尽量不发出声响。等他刚走到旋梯中间，上下突然出现黑衣人夹击，李明杰就着楼梯弧线闪躲，居高临下奋力向下突破，夺下了黑衣人的棒球棍将其击倒。上面黑衣人扑下来，李明杰沿着廊道往前跑，这时更多黑衣人从前后扑上来。 李明杰发挥枫木棒的最大效能，使出浑身解数搏击，打断了木棒就捡起黑衣人扔下的，一路扫荡，沿着通道不断前进，对手渐渐变得稀少，最终他进入一个灯火通明的方形空间，贯通两层，比一般船舱空间都高。他小心打量，里面看不见其他人，只有戴蓓蕾双手捆着被吊在天花板下垂的绳索上，像一根笔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李明杰向前一步抬头喊：“阿戴，戴蓓蕾！” 整个人形石灰袋裂开，白色粉末瀑布般倾倒下来，李明杰剧烈咳嗽，眼睛顿觉灼热，无法看清眼前。早已经埋伏好的几个人冲上来，举起粗大的棒球棍砸向李明杰，擂鼓般的闷响后李明杰晕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桶冷水冲向李明杰，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捆在一根锚桩上，旁边还捆着戴蓓蕾。李明杰望了一眼戴蓓蕾，她双眼微睁，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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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底舱 高脚凳上坐着白色的大卫，他来回摸着下巴，神情悠然。 “你醒了，伟大的缉毒警，销毁毒品的最后一道工序就交给你来完成吧！”大卫说完，李明杰才注意到船舱中央有一个蓄水池，里面全是白色粉末。 “这些比黄金还珍贵的圣物，与石灰发生了化学反应，你们就算抓到了我也拿我没有办法。这个扳手你踹一下，它们和着生石灰变成熟石灰，然后随河水流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个大汉把李明杰拖到扳手旁。 “该你了！”大卫踢了李明杰一脚。 李明杰努力坐起来，瞪着大卫说：“你还有机会忏悔！” 大卫拽过马仔的一根棒球棍，抡圆了打在李明杰背上。 “要忏悔的人是你！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大卫边打边喊叫。 游艇突然剧烈晃动，大卫趔趄一下停住。马仔们锤断了锚链，游艇脱离限制又启动了。大卫站稳后果断一脚踹了扳手，一堆白色物质全部落入水槽，接着一股浊浪冲过来，混合物很快就进入粗大的下水槽。 “大卫，你心里清楚，你犯下的罪，不可能被水冲得干净！”李明杰郑重说着。 大卫走过来蹲下，拉着李明杰的衣肩说：“李警官，你辜负了戴蓓蕾，她爱你，为了让你抓住我，不惜自投罗网！可是你把这一切都搞砸了，你搞砸的不仅仅是爱情，还有你父亲，还有你哥哥李明星！你六亲不认何以为警，连匪都不如！”说着大卫轻轻拍打李明杰的脸。 “你怎么她啦？”李明杰望着旁边的戴蓓蕾。 “看来你也不知忏悔！”大卫起身退后，举起棒子重重砸了李明杰的肩。 “该忏悔的人是你！”李明杰勉强吐出声音，身子歪斜。 “好吧，你嘴硬，我要把你打软！”大卫又给了一棒，李明杰昏死过去。 大卫把棒子递给水手，边脱白手套边说：“你带人走，我要的是这两位贵客，既然已经都到堂了，我就好好招待一下。”接着大卫指着不远处高高的传送带说，“一会儿你让游艇靠近挖沙船，我带他俩上去，你和大家往南冲出去，这船上没白货，如果被围堵住了也不要硬拼，尽量不死人，就算抓到了也关不了多久。记得在船尾有个逃生舱，只能容五个人，你们钻进去后按脱钩钮，趁着爆炸烟雾从逃生舱逃走。” “老板，要怎么处理他们两个？交给我来吧，你还是先走！”水手表忠心。 “这是我的个人恩怨，必须我来亲自处理，谁也替代不了，如果不把这件事情办好，我会被一口气憋死的！”大卫语气坚决。 水手正欲带人离开，大卫又贴近水手耳朵说：“李先生是个大金主，也带他离开。”水手连连点头。黑衣人向河道释放烟雾弹，游艇转弯进入河汊，很快与那艘像铁山样的挖沙船靠在一起。 黑衣人举起一桶水冲刷李明杰和戴蓓蕾，两人蠕动了一下。大卫让人拉拽起他们沿旋梯出舱，几名黑衣人连推带搡将两人送上了挖沙船。 游艇开始后退，离开挖沙船进入主河道。烟雾里有警方喇叭在喊话，水手与几名黑衣人驾驶着船向南开去。双方猛烈交火，几艘冲锋舟被游艇顶开，有的翻扣过去。 李明杰故意以伤体拖延时间，大卫冲李明杰说：“今天我特别安排了一场审判，来了就不要再后悔，快走吧！” 随从把两人拖拽到了挖沙船宽阔的甲板中段，大卫让人在外面警戒，自己和李明杰戴蓓蕾进入了滑轨遮阳棚里。大卫摸出一个遥控器按动两下，地面一块钢板缓缓滑开，露出了向下的入口。 李明杰望着黑漆漆的洞口不前，大卫用枪顶着他的后脑勺说：“不用怕，进去，你这里肯定有很多疑问，难道不想听我给你解答吗？” 李明杰望了一眼虚弱的戴蓓蕾，扶着她沿螺纹钢焊制的窄小楼梯向下走，大卫用手机微光照着他们的后背。 沿着楼梯下降几米就到了底部，大卫按动遥控器，楼梯口被铁门封住。下面一片漆黑，只听见脚步踩在钢板上发出隆隆的声音。 李明杰以步距估摸前进了二十多米，进入到一个大厅模样的空间。 大卫操控遥控器，身后滑轨滚动发出嘎吱的刺耳声。等门关上，四周安静下来，耳边有隐约低语，似水拍船体的声音。 底舱禁闭室般黑暗，眼睛慢慢适应过来。大卫给戴蓓蕾也加了手铐，让两人背靠背拷在一起。随之大卫把微弱的手机亮光也关掉，走向黑暗深处。 明显的颤抖从戴蓓蕾手臂传过来，李明杰扭脖子问戴蓓蕾：“你感觉怎样？” “我没事！”戴蓓蕾虚弱的声音。 一声巨响，不一会儿冲击波传递过来，船体开始晃动。李明杰推断水手上逃生舱后引爆了游艇。 大卫坐在离两人十多米远的高脚凳上，他戴着夜视仪，像研究人员一声不吭观察他的研究对象。 寂静的封闭舱使得拉枪栓的声音放大。大卫架起一只消音步枪，通过夜视仪瞄准，向李明杰和戴蓓蕾中间射击。这一枪故意放空，击穿了隔舱板上部，露出的一缕亮光像一把利剑刺在戴蓓蕾头发里，光斑之外的地方显得更加黑。 “大卫，请你冷静些，暴力只会暴露你的愚蠢！”李明杰平静地说。 “我很冷静！如果我不冷静，我都不可能长大。”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虽然今天我们是第一次面对面，但我对你并不陌生！”李明杰晓之以理。 “你不要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请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大卫提高声量。 “我们是老乡，我比你大了十来岁，你母亲怀上你的时候，她可能离我出生的地方不到一公里。” “你说这些是想激怒我，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一枪爆头！”大卫嘶吼起来。 “你不要以怒火掩盖自己的罪行，你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心里没有一点愧疚？”李明杰依然沉稳的声音。 “那好，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有怒火，你读过《圣经》吗？” “给辛叔带过一本，只是翻了翻。” “那我问你，如果没有审判，人会主动赎罪吗？”大卫淡笑一声。 “当然会，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架天平，如果倾斜着他就会一直寻回那个平衡点。”李明杰说着，感觉戴蓓蕾呼吸粗重起来。 “你太乐观了，如果没有我的惩罚，辛传斌会赎罪吗？” “笑话，他没有罪，他只是做了一个警察应该做的，不应该由你来惩罚。” “我是受害者，为什么不由我来惩罚？” “所以惩罚开始的第一步，是你在打火机里放了钚，然后借她女儿的名义寄给他，再找一个长得像她女儿的人跟他聊天。在他经受辐射患绝症时，你想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让保姆拿走了那只打火机，她把它交给了皮少军！” “听上去你好像都知道了，可马后炮又有什么用处呢？” “审判时，你犯的每一桩罪都必须搞清楚！” “那你知道辛传斌是怎么死的吗？”大卫笑言。 “家政主管在厕所里偷偷绑了鱼线，然后在菜里放泻药，让他频繁上厕所，行动不便的辛叔上厕所时自己跌倒在鱼盆淹死。” “那家政主管又是怎么死的呢？”大卫把枪扛在肩上慢慢踱步，“如果你答错了，我就给你一枪！” 这个问题困惑过李明杰，灰马的死因给了他启发。 “你料到像家政主管这样的人，都是用指头蘸着唾沫数钱的，所以提前在钱上面涂抹了毒药，八万元换成百元钞票有足足八百张，够她数一气的。根据测试，你甚至可以估出数完这些钱，家政主管会舔多少次手指，而多大剂量的涂抹确保可以毒死她绰绰有余。” “听上去你像个绝命毒师啊，不过她是食物中毒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同样吃了河豚，她父亲连中毒的症状都没有。” “那她妹妹又是怎么中毒的？”大卫哂笑。 “”她数了姐姐给的5000元，只是少量摄入剧毒没有致死，所以问题一定是出在钱上！” “Great！回答正确！”大卫打了一个响指说，“这世界大部分事情，问题都是出在钱身上！可惜现在人都火化了，你现在才想明白，也是一个马后炮！”大卫把枪竖在凳子旁接着说，“你这些都算合理推定吧，那好，你仔细想一想，辛叔的死亡现场留过我一个指纹一丝气味吗？钱是戴蓓蕾给人家的，家政主管的死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你们给家政主管都无法定罪，更何况我！” “任何犯罪证据链都是闭环的，只是有的显性有的隐性，有的直接有的间接。” “那好，我问你，Sisley是怎么死的？”大卫继续探问。 “你给她使用过量毒品！” “按你说的，我对这个世界都负有无限责任了！说起来我还有一点儿伤心，Sisley是我的红颜知己，我俩都是瘾君子，她嗨完了从我那儿离开，自己骑电动车出了事儿，这个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你这也是主观故意陷害杀人！” “你别嘴硬，不要忘了，是我在审判你。今天你要亲口说出来，是辛传斌错杀了我父亲，是他有罪！他已经罪有应得，我今天请你来，就是要你偿还你这份罪，因为你是那个瞎了眼的目击者！”大卫突然拿枪瞄准李明杰。 场面一下子安静，戴蓓蕾不停挣扎摇头。 “大卫，张德才案件确实有疑点，辛叔交由我来追查，我把所有线索都排查了一遍，知道这件事情真相的人应该是梅姐，你的母亲，她有责任把这件事情给你说清楚，而不是给你种植仇恨！” “她没有种植仇恨！只能说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大卫冷笑。 “既然是有仇必报，那冤有头债有主，戴蓓蕾是无辜的，你可以先把她放了！” “哈哈哈哈，在大卫面前，歌利亚是无辜的吗？更何况戴蓓蕾一点儿也不无辜，你们别着急，我一个个来审，你们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李明杰，你看这是什么？”大卫用手机电筒照着一根寒光闪闪的军刺。 “你连这个也拿来了！”李明杰惊问。 “当然，这就像那只苹果，你俩就是亚当和夏娃，我会用这只苹果来惩罚你们！”大卫笑着。 “你以为你是上帝，真无耻！”戴蓓蕾努力发出微弱的谴责。 “黛贝瑞，是不是上帝，先别急着下判断，听我说，我去李警官的书房把它取来，还给它开了刃，像新的伤口一样，还滴着血！当然，我顺便带走了你父亲，他一辈子守那口闸以免洪水泛滥，我把他堵在水泵口，任凭旋转的叶轮把他粉身碎骨，也可以说实现了他的心愿——为人民鞠躬尽瘁！” 听到父亲李明杰默默低下头，他不知道父亲最终如何了。 “怎么不说话了，李警官！” “你必下地狱！” 大卫看了一下手表说：“你说这个话不科学，这里与世隔绝，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我是学化学的，什么幸福痛苦，都只是一串分子式，人只是一个化合作用的产物。为了让你说实话，在审判前你先放松一下吧，分子作用对我们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说着，大卫按下遥控键，从铁顶棚上一个喇叭口里放出白色烟雾。 “你要干什么？”李明杰警觉。 “你放心，我不会跟你这样的人同归于尽的。你以为你呼吸着干净的空气，甚至高尚的空气，只是我想告诉你，我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这些白雾会让你看清，我们呼吸着同一团气体，它从我的肺里出来，进入你的肺里，你说我们还有区别吗？” “大卫，我还是那句话，你任何时候忏悔都不晚。” “该忏悔的是你！今天你应该为三十年前犯的错误忏悔，看我愿不愿意原谅你。你看，现在跟你背靠背的戴蓓蕾，她几乎用粉身碎骨的方式来帮你抓到我，你不后悔让爱你的人去送死？” “阿戴，你还行吗？”李明杰低声问。 戴蓓蕾慢慢说：“渴，真渴！” “大卫，你也算受过高等教育的，现在就算我们是你的俘虏，你也该人道对待吧，你赶紧给我们弄点水喝。” 大卫笑着说：“让你们渴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你们。”说着他从抽屉里取出一瓶带DAV标识的饮料，在手里掂了掂扔过去，饮料瓶在地上滚动。 李明杰说：“不需要饮料，有纯净水吗？” 大卫笑了说：“这可不是一般的试用装，你怀疑这饮料不纯净？”大卫拿起一瓶拧开喝。 “她和你不同！”李明杰说。 “不喝就死，死亡还有什么不同？” “从化学来说，应该没什么不同，从生命的价值来说，戴蓓蕾是正数，你是负数。” “亚当，想不到你数学这么差，真不知道你是真关心夏娃还是假关心夏娃，我是真关心黛贝瑞！”说着，大卫拿起一瓶纯净水走过来，戴蓓蕾低着头，大卫轻轻拧开瓶盖把水喂到戴蓓蕾嘴边，戴蓓蕾努力吮吸，水一直在洒。 大卫放下水，把遥控器扔到地上跺碎了说：“这个屋子没有出口，谁也出不去，你们最好要老老实实的。” 说着大卫打开了戴蓓蕾的手铐，戴蓓蕾拿起水瓶吃力喝完一瓶水，带着满足感平躺在铁板上。 “你喝吗？”大卫问李明杰，他不吭声，大卫给李明杰拿了一瓶，拧开喂给他喝。 “白眼狼，我不敢打开你的手铐，就只能投喂你了，你没有戴蓓蕾身上那种高贵的同情心。放心吧，水里没有毒的，只是你心里有毒！” 为了提升体力，李明杰努力吮吸瓶口流水。水喂完了，大卫抬起头来望了望天花板，走到墙边关掉了一个开关，白雾停止喷发。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这里是我的新产品试验室，我刚才喝的那瓶饮料多少可以中合这种愉快的气体，可惜你们不喝。我想你俩一定对我有些误解，为了让你们了解我的心境，我想邀请你们听一首歌，这也是审判的一部分！” 话音落下，黑屋里突然灯火通明，复古的彩灯闪烁，底舱被大卫改造成一个小型舞台，恍若当年仓库模样，虽然简陋但该有的都有。 大卫一袭白衣坐在舞台中央的高脚凳上，手里抱着一把吉他。 “Ladies and gentlemen！欢迎来到仓库听歌，今天我要给大家演唱的歌曲，是男人的歌，是女人的歌，也是一首忧伤的歌！” 扫了两下弦，大卫接着说：“这个地方，期待你们两位已经很久很久了，应该说，我打造这个与世隔绝的舞台，就是为你们准备的。” 这段话让李明杰感到了大卫深藏的怨念。 大卫打开音响，背景音乐缓缓流出，他展开架势弹唱一首《The Sound of Silence》，一招一式像个民谣歌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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