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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历史小说《永乐何极》老保安值晚班写的[第6页]

作者:冬日暖阳197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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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光RC 2022-07-03 20:3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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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铜锤

    每日将近散衙的时分,总有许多人请纪纲去城中吃酒宴,意在结交。这晚有几个军官前来请他,散席后,纪纲与几个心腹校尉骑着马回府,校尉们在马上提着“纪”字灯笼。经过一处街坊,前面来了七八个骑马的人,打着的灯笼上面有字,却不是华文,像画押似的。
    庄敬认得灯笼上面写的是蒙古文,轻声与纪纲道:“大官人,前面那个官人正是都指挥哑失帖木儿,真是冤家路窄呵。”纪纲借着酒性,喝道:“甚麽鸟人,见了大人还不避让?”对面几匹马在街道中心立住了,有一人冷笑道:“好大口气,见着老爷还不下马!”纪纲一听对面的人自称老爷,登时火冒三丈,掏出腰间的小铜锤,拍马上去,照着那个官人模样的额头就砸,那人在傻愣中挨着一锤,乖乖地“啊哦”两声,顺溜地从马上跌下。纪纲看也不看,手一挥道:“走!”一行人纵马而去。
    次日早朝前,庄敬、袁江来到锦衣卫。朝会前纪纲才到,昨晚宿醉还未全醒。庄敬道:“大官人,坏事了,你昨晚一锤将哑失帖木儿砸下马,他当晚就死了。他的家眷要向皇上告状哩。”纪纲心中发慌,嘀咕道:“昨晚我中了酒,一时糊涂失手,这如何是好?”庄敬道:“我等有一个主意,烦大官人去找汉王,只有他能保住大官人。”纪纲道:“只得如此了。”
    午前,纪纲匆匆来到汉王府。朱高煦听得纪纲来了,忙到门首来迎,笑道:“纪大官人前来,莫非又惹了甚麽事?”纪纲就将昨晚用小铜锤打死人的事说了。汉王惊愕,手点了点纪纲的额头,说道:“他你也敢打?”纪纲懊恼地说:“小的喝了酒,昏了头,晚上街道上遇着,没认得出来,打他一下倒不打紧,谁知他跌下马,撞死在青石板上,请殿下救小的一命,将来定当图报。”
    “报?我身为汉王,要你报个甚麽?”汉王顺口说道,忽而心中转念,又道:“我也不要你报。解缙那厮下在锦衣卫监牢中,你每日生受着他,将来寻一个机会,结果他性命便可。”纪纲拍胸脯道:“殿下放心,只要他在我那里,就容不得他活着出去。”汉王见他承诺爽快,就说:“那我们就商量一番,如何能救得你才是。”纪纲道:“小的有一个主意,不知使得不。”汉王道:“你说。”纪纲道:“只消殿下如此说,昨晚小的陪着殿下在街道上行走,遇到都指挥哑失帖木儿,他不给殿下让道,借着醉意口出狂言,小的气急了,便打了他一下。那厮喝了酒,从马鞍上跌落下来,夜里昏黑,并不知他的死活。”汉王笑道:“老纪你还真能胡诌,我便依了你,我爹追究下来,我们都这般说,兴许能让你躲过这一难。”纪纲道谢,转身要走,汉王又道:“且慢。倘若皇上问你陪着我上街道作甚麽事去了,你如何说?”纪纲想了想,霎时有了主意,与汉王说了。汉王笑道:“你还真是机灵人,我们的口风都要一样才是。”
    午朝后,纪纲在锦衣卫当直,心神不安。内官黄俨来传纪纲,让他去见皇帝。纪纲来到谨身殿,皇帝问起他为何打杀都指挥哑失帖木儿。纪纲跪地哭泣,说是那厮无礼,遇着汉王殿下不让道,还借着酒兴口出狂言,臣看不过,就打了他一下,并未着力,谁知那厮烂醉如泥,在马上坐不稳,跌落下来,头撞在地面石板上,不承想就死了。皇帝问:“昨晚你与汉王同行了?”纪纲道:“正是。”皇帝问道:“你们上街做甚麽?”纪纲道:“陪着汉王在街坊上巡视民情。”皇帝有些惊讶,问道:“汉王还有这个心?”纪纲道:“启禀陛下,汉王多次说自己从小衣食无忧,后来跟着殿下出宫,却见四方的百姓多有衣食无着的人,他想看看京城的百姓生计如何。”皇帝笑了笑,说道:“他真个如此麽?”纪纲道:“臣有几颗脑袋,敢欺蒙陛下。”
    次日在宫门前待朝时,汉王见到纪纲,远远向他一笑。纪纲知道这一番祸事又躲过了,忙上前请安。汉王道:“昨晚你走后,父皇差人传我进宫,细问了你陪着我上街的事,幸好我昨日留了心,不然我们说的话对不上,你便大祸临头了。”纪纲陪笑道:“多承殿下眷顾,大恩来日必报。不知哑失帖木儿的家眷如何打发?”汉王道:“皇上说了,是他无礼不让道,户部给几百两抚恤银子,好生厚葬了。”纪纲惊叹汉王的胆气,轻声道:“多谢殿下。”汉王道:“我说的事你可记住了?”纪纲道:“都放在心上,时刻记得哩,殿下放心便是。早晚会结果他的性命,还不留痕迹。”
    沈文度又来拜纪纲,说沈家从前的店铺都盘了过来,特来拜谢大官人,现奉上银子一千两,请纪纲笑纳。纪纲笑着收下,想起汉王的好处,亲自送五百两银子与汉王。

    @扬光RC 2022-07-04 09:5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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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鳞

    太子得知皇帝没有降罪纪纲,十分意外,后来听说是哑失帖木儿在街道上未回避汉王,被纪纲锤死,就起了疑心。散朝时,黄淮在丹陛上告诉太子,听人说那天晚上纪纲从街上回来,汉王在府里看戏,几个与汉王相好的朝臣都去了。汉王并未上街。太子轻声问黄淮,要不要告发纪纲作假,欺蒙皇帝。黄淮微微摆手,低声道:“殿下装作不知道便是。”
    汉王回府后,在花园里与几个家将演练兵器,身上渐渐出汗,就脱了衣裳,又舞了一阵枪,纪善周巽、长史程棕等几个官属在一旁喝彩。汉王歇息一会,就来举石锁。家仆端来一碗茶水,递上一条汗巾。汉王喝了几口茶,擦拭着身体。周巽见汉王身上肌肉棱棱,赞叹道:“殿下打煞得一身好筋骨,楚霸王项羽想必也不过如此。”汉王呵呵笑了笑,掷回汗巾,双手握着拳,控着腰,让浑身肌肉凸现出来。众人喝彩。周巽手摸了摸汉王的腹部,说道:“殿下这里有八块好肌腱,硬如生铁一般,看我等大腹便便,全是一团肥肉。”众人大笑。周巽看见汉王的肋间也有几块突起的肌肉,如书上画的麒麟的鳞片一样,献媚道:“陛下两肋间竟然生长着龙鳞呵。”程棕、胡炎等人歪着头来看,附和道:“真像龙鳞哩,也是奇了。”周巽怪声怪气地说:“这有甚麽奇不奇,殿下本是龙种,自是真龙一条呵。”汉王冷笑道:“真龙个屁,那头肥猪才是真龙,可惜我一身好武艺,终究要被那头猪来使唤,想着就不甘心。”说着就长长地叹息一声。周巽道:“猪终究是圈中的牲畜,陛下却非池中之物。”汉王嘿嘿笑了两声,却是欢喜不起来。
    汉王回到书房,留下纪善周巽和长史程棕,让家仆倒些米酒来吃。周巽道:“不才有一个主意,太子文武都不及殿下,皇上却让他作太子,只因他是长子,皇上实非情愿;若我们找着他的不是,让皇上知道他多番失德的事,早晚会废了他。”汉王问道:“你有何好主意?”周巽就细细地与汉王分解一番,汉王点点头,说道:“这个主意好,但不知能不能成事。”周巽说:“不是说做事在人,成事在天麽?殿下自有天佑。”汉王道:“这事我不可插手,你们去做,事成了,自有你们的好处。”周巽笑道:“只要事成了,殿下不会亏待我们。”汉王道:“到时委付你们大官做。”
    周巽请内官黄俨来城中吃酒。黄俨与汉王有交情,得知汉府属官周巽差人来请,不当值时就来赴约。酒桌上,周巽问黄俨道:“太子正当壮年,不好女色麽?”黄俨叹息道:“他与太子妃张氏情意深厚,他晚上都是张氏陪着睡,很少点其他宫人侍寝。”周巽道:“我猜想他体胖气虚,阳物不举,恁有美色在前,也奈何不得,但我就不信他是圣人,一件失德的事都不曾有。”黄俨道:“太子虽然胖,但不是一个痴人,再者有黄淮、杨荣等人辅佐,每日身边还有左赞善梁潜、左司谏周冕等人商议,事事都谨慎。我倒是说句实话,他待人宽厚,宫女与内官们有小过失,都不加责罚。如今我们这些不得已净了身的人,在宫中当值久了,谁不寂寞?虽然那话儿没了,有女人在眼前也使不上,但平时与一些说话投机的宫女们在一起,难免不会日久生情。有人结成对儿,宫中称作菜户,吃饭时坐在一块,又唤作对食。太子知道内官们没那话儿,也闹不出是非来,就由着他们了。”周巽惊奇道:“宫里还有这等事?我如何都不知道。”黄俨道:“宫中的事,没人传出来,你是读书人,哪里会知道这些。”周巽问道:“宫里有哪些人是菜户?你都告诉我。”黄俨道:“这事我哪能随意说出来。”周巽笑了坐,从袖中摸出一锭白银,足有二十两,放在黄俨的面前,黄俨道:“这事传出去也不大好。”周巽问道:“莫不是公公也有菜户?”黄俨正色道:“我哪里会有,每日间杂事做不完,没那闲功夫。不瞒你说,我当年进宫,是自愿净身,只因家里穷,没银子送下刀人,那下刀的人连根都切断了;有的人送了些银子,就留了些许根。”周巽道:“还有这样的讲究?你莫嫌银子少,汉王高兴还会打赏你,你快说,你快说。”又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黄俨笑了笑,心想你这厮还留着一锭,倘若自己早说了,岂不便宜你了。

    @大晖辉 2022-07-04 22:3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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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连载过半,不知道有几个人一直在看连载。

    @扬光RC 2022-07-05 06:4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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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氏

    皇帝册封妃嫔后,张氏居长春宫,权氏居万安宫;权氏在随皇帝北巡道中病逝后,万安宫的正殿就一直闲置着,两间便殿和小轩仍住着伺候权氏的宫女和内监们。其他宫殿仍是太祖皇帝的妃嫔所居,永乐皇帝未册封的妃嫔都居在后宫便殿和小阁里,但总有人想着有一天能住在正殿去。妃嫔们平时相见时,面上和悦,姐姐妹妹叫得亲切,心里却各自有主意。燕王近年不易入睡,晚上常在谨身殿批阅奏章,往往三更方歇,有时就独自睡在谨身殿;他若点妃嫔侍寝,会偶然睡在乾清宫,但很少来后宫夜宿。皇帝对后宫里的事虽有耳闻,但觉得女人间的事十分琐碎无聊,吵闹可以打发日子,争宠可以抵消闲愁,闹得再厉害也如杯中的水,起不了波澜,再说有张氏主持,皇帝自然放心。
    后宫里的事本来传不到宫外去,只因内官黄俨为了结交汉王,就不时与汉府的属官周巽、程棕透露后宫许多隐事。汉王一直想罗织太子不仁不义的罪名,最好不过是搜罗到太子淫乱后宫的把柄,可是如何能将太子与后宫扯上瓜葛哩?早几年前,皇帝因为阳痿之故,礼部就向朝鲜索要美女,给皇帝换一种滋味;朝鲜献来七个美女,除权氏之外,还有一个韩氏,后来封为丽妃。她们到明朝才学华语,初来时起居多有不便,身边都配着一两个朝鲜保姆。权氏的保姆为李氏,韩氏的保姆为金氏,因为面皮微黑,宫中叫着顺口,就叫她金黑。
    后宫有两个吕氏。杭州茶商的女儿吕氏在永乐五年进宫,封为选侍,与其他数位淑女杂居在六宫之外的承宣宫,他父亲给张贵妃和当权内官送了许多银子和礼物,吕选侍才得与几个侍婢居在抱春阁。朝鲜献来的吕氏妩媚多姿,曾被皇帝临幸两三回,北巡那年年初封为婕妤,命他在路上陪侍权贵妃。回京后,皇帝赐居万安宫含芬殿。数年以来,后宫佳丽数千人,皇帝不记得还有吕选侍其人。吕选侍心内积满幽怨,总盼着皇帝能点她侍寝,如久旱之望甘霖。

    初夏时,承宣宫十分阴凉,桂树轻笼着一片清荫。蝉声响亮。将近晌午时,日光在窗棂间投进明亮的光,映着宫内几案上的青花瓶、金银器和红朱漆盒等日常器具,榻上的湖州锦绫和宫女们头上的珠翠更加明起来。
    吕选侍慵懒地斜倚在罗汉床上,思量着入宫前的许多旧事,十分哀伤。她总是想念着邻家一个书生,他晚间常倚楼吹箫,就象是吹与自己听,觉得曲子就是《凤求凰》,可是与他一句话都不曾说,就被父亲送入宫中。吕选侍见朝鲜吕婕妤氏眉目清秀,别有一种异域风情,就常来万安宫看吕婕妤,与她说闲话。吕选侍时常带了一些小物品送与吕婕妤,有湖绸手绢、苏州玉佩、红香囊,还有时新果品。两人情谊渐深,吕婕妤视吕选侍如同姐姐一般。有一回黄昏的时候,天色将晚宫灯未上之际,便殿里只有二人坐着,吕选侍将别时,忽然抱住吕婕妤,轻轻唤道:“好妹妹,姐姐好喜欢你。”吕婕妤不知何意,吕选侍的手就按在她的胸脯上,笑道:“好大好软,我若是男人就好了。”吕婕妤红着脸。吕选侍见四围无人,就捧着吕婕妤的脸颊,亲她的嘴。吕婕妤愈加惊慌,忙背过脸去,推开吕选侍,说道:“姐姐你这是做甚麽?”吕选侍说:“妹妹若有心,我们就结同心,在宫里也就不寂寞了。”吕婕妤道:“姐姐呵,我们都是女流,如何能做这样羞耻的事!”就背转身去。殿外来了苹苹和菱菱两个宫女,还有两个内官提着灯笼来了,又听到权贵妃的保姆李氏的说话声。吕选侍就匆匆出了万安宫。
    次日上午,吕选侍差宫女卢梅和内官邢玉去万安宫,送去两斤山东红枣和一罐蜂蜜。二人回来时,吕选侍见他们手中空着,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吕选侍支开高永,留下卢梅,问道:“吕妹妹收到礼物,说了甚麽没有?”卢梅道:“她先不愿意收,我与邢公公还有高公公好劝歹劝,她才收下。”吕选侍又问:“她还说甚麽不曾?”卢梅道:“她没多说甚麽,也未留我们吃茶。”吕选侍心思又不安起来。到了初更时,吕选侍让卢梅打着灯笼,前去万安宫见吕婕妤。
    吕婕妤不便拒客,亦不笑脸相迎。吕选侍看出吕婕妤的尴尬,拉着吕婕妤的手笑说:“好妹妹,你可不要多心呀。”因为旁边站着宫女苹苹和菱菱和两个内监,所以话说得含糊,“姐姐可没把你当外人,这里人多说话不便说,你将他们都支出去罢,姐姐有些心底的话与你说。”吕婕妤将手缩回来,脸一直朝着旁边,担心吕选侍做出过份的举止,低声说:“姐姐有甚麽话就明说罢,他们都是我宫里的人。”吕选侍拉着吕婕妤坐在罗汉床上,紧贴着吕婕妤坐,在她的耳边细声地说:“妹妹你也是知道的,在后宫里面有内官一两千人,各宫的宫女们也有一两千,他们许多人才十六七岁,这样好年华长年呆在宫里,你说闷不闷?他们许多人都暗自成双成对结成伴当,妹妹想必知道罢。”
    吕婕妤低着头,不停地摸着左手腕上的玉镯子,说道:“姐姐说这些做甚麽。”吕选侍叹息起来,静默片时,又说:“妹妹你不知道姐姐心里好苦。”说着就啜泣起来,吕婕妤不知所措。苹苹和菱菱等人不知她们说了些甚麽,都愣愣地看着。吕选侍抹了抹眼泪,就从罗汉床下来,说道:“我就不多话了,以后再与妹妹说。”
    次日下午,吕选侍用红绫包着一包物事,着卢梅送与吕婕妤,吩咐她快去快回。卢梅去后,吕选侍就坐在宫门内。过了两刻多,吕选侍看见卢梅回来了,手里仍提着去时的物事,心里很失望。卢梅说:“娘娘,吕选侍打开看了,说太贵重,不敢收。”吕选侍问:“你看见礼物了?”卢梅点点头。吕选侍问你看见甚麽了,卢梅说:“同心结和同心金锁罢?不知娘娘送这些与吕婕妤做甚麽。”吕选侍道:“你真个不知道麽?”卢梅脸红起来,不说话了。吕选侍道:“你平时与高永相好,别人不知,我还不知道麽?”卢梅惊慌起来,忙说:“没有没有。”吕选侍笑道:“你们相好也是人情之常,又不是甚麽大天的事。姐姐体谅你。”
    过了几日,黄昏时节,吕选侍与卢梅再来万安宫,却见垂花门锁了,门边的小屋里出来一个内监,说吕婕妤身子不适,正在安歇了。吕选侍心想怕是吕婕妤不想见自己罢,就说请公公告诉吕婕妤一声,说我来看她了,明日再来。次日黄昏,吕选侍又来万安宫,垂花门开着,两个内监出来了,说吕婕妤说了,宫里人多嘴杂,姐姐来得频繁,又送贵重礼物,怕人说闲话。吕选侍笑道:“妹妹看来是不想见姐姐了,这点情面都不给,也别怪姐姐生气哦。”
    过了几日,黄昏时节,吕选侍与卢梅再来万安宫,却见垂花门锁了,门边的小屋里出来一个内监,说吕婕妤身子不适,正在安歇了。吕选侍心想怕是吕婕妤不想见自己罢,就说请公公告诉吕婕妤一声,说我来看她了,明日再来。次日黄昏,吕选侍又来万安宫,垂花门开着,两个内监出来了,说吕婕妤说了,宫里人多嘴杂,姐姐来得频繁,又送贵重礼物,怕人说闲话。吕选侍笑道:“妹妹看来是不想见姐姐了,这点情面都不给,也别怪姐姐生气哦。”


    我这个系列小说完全按明实录的时间顺序写的,大事也按史实而发挥,没有过多虚构的人物和违背史实的改编。

    因此写得很慢。即便不能见容于当世,或许后人会认可它的价值。


    我这个系列小说完全按明实录的时间顺序写的,大事也按史实而发挥,没有过多虚构的人物和违背史实的改编。

    因此写得很慢。即便不能见容于当世,或许后人会认可它的价值。
    断肠草

    吕选侍来长春宫向张贵妃请安,趁着众妃嫔离去后,却抹着眼睛,站在宫中不走。张贵妃正疑惑时,吕选侍说:“贵妃娘娘……我今儿有一件机密的事要禀告。”张贵妃和悦地问道:“甚麽机密的事,妹妹请说。”吕选侍说:“权贤妃不是病死的,是人害死的。”张贵妃大惊,忙问:“谁有这麽大胆,敢害死她?妹妹从哪里知道的?”吕选侍道:“是万安宫里的下人们说的。吕婕妤想作正宫,就给权贵妃下了慢毒,让她象是积病而死。”张贵妃提醒道:“这话你可要仔细着,万一不实,皇上会责罚的。”吕选侍道:“我也不知道真假,但万安宫里的内官也不是凭空说出来的,如若是她下了慢毒,她宫里定有知道是甚麽毒,说不定她那里还有痕迹哩。”张贵妃心慌,想了好一会,才说:“这是大事,本宫不敢作主,要告诉皇上。”
    左赞善梁潜和左司谏周冕来报太子,说皇帝差数十名锦衣卫进入后宫,将万安宫中的妃嫔、宫女和内监全拘禁了。太子忙问原由。周冕说有人告发吕婕妤在权贵妃茶里下毒,锦衣卫在吕婕妤居室里一只青花玉壶青瓶中找到残物,经御医核验,说是断肠草的粉末。吕婕妤誓死不招认,皇上大怒,令锦衣卫严刑审讯,苹苹和菱菱等十几个宫女和内官都招了。又问权贵妃保姆李氏当日许多事,李氏说每日都是吕婕妤给权贵妃送茶,但不知茶里有毒。周冕还说有人向皇帝告发,说宫中许多内官和宫女都结成菜户,暗地里如夫妻一般,皇帝令锦衣卫在查。
    太子急了,说道:“莫不是大刑之下屈招了?是谁告发的?甚麽菜户?我从不曾听说!”梁潜道:“是吕选侍向张贵妃告发的,张贵妃觉得事体重大,就禀告了皇上,才惹出这麽大的事来。”太子道:“我不相信吕婕妤下毒,其间必有蹊跷,日后想必能知道实情。”周冕道:“殿下看得分明,这事由着它去。”太子道:“我要去劝说父皇,他这一怒不打紧,后宫许多人会不明不白坏了性命。”周冕道:“臣以为殿下装着不知为上,不知汉王是否上下其手,千万不要落在他的套中。”太子问道:“汉王为何会参与后宫的事?周先生或许多虑了。”
    次日辰牌时分,皇帝传太子来华盖殿,说吕选侍下毒的事。太子因为已知几十个宫女和内监都招认了,不敢否认下毒的事,只说:“儿臣实在不知吕氏心恁地恶毒,他这样做究竟为着哪般?”皇帝冷笑道:“还不是为着争宠,想住正宫。留着这些人何用,都剐了也不解恨。”太子心内惶恐,不敢多言。皇帝又道:“你可知道,后宫里宫人与宦官们结成菜户的事?”太子忙道:“儿臣不知。”皇帝直视着太子,说道:“就连你那个文华殿里,也有几对菜户。宫人小柳儿与内官李中,春花与张正,瑞秀与何允子都成了菜户,他们每日眉目传情,就在你的眼皮低下,你真个不知道?”太子道:“儿臣每日跟着先生们读书,着实不知道。”
    太子回到文华殿,看见左赞善梁潜和左司谏周冕站在殿外甬道上,太子有些惊异。二人忙近前来,说道:“殿下,皇帝差锦衣卫将小柳儿、李中等人捉走了。”太子愁苦地道:“天可怜见。”周冕道:“皇上换了几个宫女和内官,正在殿里跪迎殿下。”太子进殿,看见六个人跪在地面,说道:“你们都起来罢,每日各司其职,不要生事,不要动些歪邪的念头。你们家里有甚麽难处,与我说便是了。”几个人伏在地面,无人说话。周冕道:“你们傻了麽?连谢恩都不会?”几个人连忙说:“谢殿下恩典。”
    皇帝在这几天朝会上都不曾提起后宫的事,太子以为最严厉的惩罚莫过于杖笞之后,将宫女们幽禁,将内官们发付边地充作净军。谁知数日之后,太子得知父皇诛杀了二十七名宫女和内监,全是供词中涉及到的人。太子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两个小宫女跪在前面,形容瘦小,向自己喊冤。太子行走不动,就急醒了。次日就将梦中的事说与周冕听,周冕说:“殿下莫不是觉得吕氏有冤?”太子点点头。周冕问了宫中几个内官,得知吕婕妤宫里有两个贴身的宫女苹苹和菱菱,才十四五岁,也跟着主人屈死了,就告诉了太子,惹得太子伤心好几日。周冕说道:“如今万安宫只留下权贵妃的保姆李氏,或许她知道一些隐情。”太子道:“你说得是呵,差人去万安宫问一问才是。”太子点头道:“我知道了。”
    殿中新来的几个内官十分拘谨,面皮上时时都陪着谄媚的笑。有一个内官段忠,十分瘦小,做事机灵。太子每回起身时即刻上前来扶,茶水稍凉即刻添温水;秋夜天凉,太子在灯下读书,段忠取一个湖绸面褥子放在太子腿上,就肃立一旁。太子读书累了,就抬头看宫灯,段忠连忙上前轻声问道:“殿下,要取甚麽书来?”太子笑道:“我脖子胀,想抬头放松一下,不要甚麽书。”段忠即刻来到身后,为太子拿捏后颈。太子问道:“你摸不是学过推拿术?”段忠道:“奴婢不曾学,在后宫伏侍贵妃娘娘们时,见别人为娘娘拿捏,看着就知道了。”太子问道:“你唤作段忠,你弟弟莫不是唤作段孝段义?”段忠道:“启禀殿下,奴婢曾有一个弟弟名叫段义,不到十岁就病死了。只因我家穷,我爹就托同乡送我进京,自愿净了身,在宫里当差。”太子问道:“你家里还有甚麽人?你娘还在麽?”段忠道:“我娘几年前病死了,家里只有我爹和一个妹妹。她今年才九岁,过几年要送人家做媳妇。”太子叹息一声,摆摆手,说道:“后颈舒适许多了,你按久了手累,就不要按了。”段忠道:“奴婢手不累。”太子道:“我虽是太子,你也知道我吃穿用度都是宫里支配,身边并无多少余钱。你家里穷,我资助你一些银子还是拿得出。”段忠连忙跪下,叩头道:“谢殿下恩典。”太子道:“我身边原来有几个贴心的内监,犯了事都丢了性命。你是穷苦人家出身,做事又伶俐,我日后会将你当贴心人看觑。不知你能不能体谅我的心,我虽然作了多年太子,心里艰难着哩。”段忠道:“奴婢知道殿下的难处,只要殿下有吩咐,奴婢就是拼了性命也会照着做。”
    次日,太子唤段忠来东耳房,将一个纸包递与他,说是两锭银子,共五十两,让他寄到家里去。段忠先推辞一番,就收下了,放在衣里,说道:“殿下有甚麽吩咐只管说。”太子道:“吕婕妤死得冤枉,她哪里会毒死权贵妃,她宫里的人都跟着她死了,好生可怜。”段忠道:“殿下说得是。我这些做奴婢的不当说起宫里的事,殿下恕奴婢的死罪,我冒死说几句。”太子道:“日后只要我们两个在,你放心说话便是了。”段忠道:“奴婢听说吕选侍以前与吕婕妤情同亲姐妹,不知后来如何翻脸了。万安宫里的苹苹姐姐和菱菱姐姐都是好人,就算吕婕妤要下毒,两个姐姐也不会相从的。她们真是死得冤枉。”太子道:“你说得是。吕选侍告发她下毒,为何早不告,晚不告,偏偏过了恁久才告发。你进出前朝后宫方便,请留一个心思,若探听得消息,告诉我便是。”段忠道:“奴婢一定尽心去办。”
    太子每日静坐读书,不喜走动,除了去长春宫向王贵妃和张贵妃请安外,皇帝其他妃嫔那里不常去,就差内官给她们送些时新果品,算是问候。近来太子多次差段忠给后宫送些果品,方便段忠到后宫各处走动。段忠以前与许多内官都有些交情,如今在太子面前当差,内官们更愿意结交他,渐渐地听到一些有关吕选侍消息。段忠来永安宫送两斤莲子与崔贵妃,又到旁边的配殿送两斤莲子与韩丽妃,韩丽妃到张贵妃那里去了,保姆金黑接了礼物。段忠就问金黑可知道吕婕妤下毒的事。金黑冷笑,说她哪里会下毒,分明是吕选侍陷害她。段忠先前在其他内官那里听到的消息,也大致如此,就细究起来。金黑说那个贾吕能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她们。原来吕婕妤与韩丽妃都来自朝鲜,平时往来多,就不免说了些心底的话,隐约透露吕选侍与她相好的意思。谁知十几天后,皇帝认定吕婕妤毒死权氏,致使后宫许多宫女和内监被杀。韩丽妃知道吕婕妤有冤屈,却不敢声张。金黑心想太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与他那里的内官说了,吕婕妤等人的冤屈早晚会昭雪。段忠临走时,金黑反复叮嘱他,只报与太子知道便是了,千万不可说与其他人,不免惹祸上身。
    段忠与太子说后,太子不敢向父皇告发,担心父皇猜疑,就让段忠继续打探。段忠认识一个内监桥辽,与邢玉同在抱春阁伺候吕选侍。段忠黄昏来看桥辽,桥辽坐在宫门内小小值房的椅子上,见了段忠,忙起身相迎。段忠问邢玉在不在。桥辽说邢玉在抱春阁里,正陪吕选侍吃晚饭。段忠笑说这就是宫里说的对食罢?邢玉问你的菜户是谁?段忠说自己不曾有,问桥辽可有。桥辽说自己想与小鱼相好,可看他不上自己。段忠说奴婢同桌陪主人吃饭,岂不失了尊卑。桥辽说主仆相处久了,便生了情谊,皇上几年都不点她侍寝,人家也得过小日子,甚麽尊卑不尊卑,关起门就如一家子哩。二人说话到了初更,正是后宫锁门的时节,段忠还不见邢玉出来,就仍与桥辽说着闲话,过了好一会,段忠说要出宫去,忽又说这个时节,宫里都锁了门,哪里出得去,不如胡乱在你这间小屋睡一晚。
    次日早晨,桥辽让段忠快出宫。段忠笑了,说都睡了一会,天都亮了,还怕甚麽。桥辽手指了指垂花门,就拉着段忠向正门走。段忠站着不走。垂花门开了,邢玉出来了。段忠上前说道,邢玉,我昨晚在这间小值房里替你当差一晚哩。邢玉愣了,十分惊慌。段忠笑着问道,你昨晚莫不是陪着主人睡?邢玉吞吞吐吐地说,你胡说甚麽我我我在当差睡在后院小屋里。段忠只是笑,说道我又不是来捉你,你既是当夜差,怕甚麽。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将近午时,左司谏周冕急匆匆来文华殿,禀报太子说:“殿下,后宫出事了?”太子忙问:“出了甚麽事?”周冕道:“臣进宫里,听许多人在说吕选侍在抱春阁上吊了,伏侍她的内监邢玉也在屋檐下上吊了。”太子问道:“周先生,你可知道他们为何此刻自尽麽?”周冕问道:“莫不是殿下早就知道了?”太子道:“我听你说才知道他们自尽,但他们为何自尽,我却是知道的,做了坏事心里虚。”于是说起这一个多月来,自己差段忠到后宫借送礼之名,暗中打探吕选侍的事,昨晚段忠撞见邢玉从宫里出来。邢玉是内官,在宫里值夜本是常事,可他们以为被人窥破隐事,才畏罪自尽。其实就算他们不死,皇帝早晚也饶不了他们。周冕惊愕万分,良久,才话不成句地道:“殿下……殿下……这这……这着实高妙得……”又过了半个时辰,段忠欢喜地来报太子,吕选侍的侍婢鱼氏也上吊死了。
    皇帝惊诧,觉得上吊的人都是畏罪,差人查明隐情后,再次震怒,令锦衣卫到后宫捉人,连夜审讯,二三日之间,凡是招词中牵涉的宫女与内官,都捉到锦衣卫的监牢中。王贵妃大为惊恐,借着侍寝之便,多次婉劝皇帝息怒,只消捉几个主犯就是了,不要牵连太多。皇帝这回不听王贵妃的劝,说若不将这些奸淫毒妇都处斩,来日她们也会害了你的性命。王贵妃就不敢再劝。吕选侍的侍婢卢氏经不起捶拷,招供说是吕氏先要毒死权贵妃,又想谋杀皇帝,只是没得机缘见着皇帝。锦衣卫定下“欲行弑逆”的大罪。皇帝觉得后宫已经污秽不堪,一怒之下连坐五百八十余人,差不多后宫三成的宫人和内监被捉,民间唤作洗宫。
    大理寺右丞耿通上书皇帝,说连坐太多,恐有冤情。皇帝不听。因迁怒到卢氏身上,勒令刑部将她与另外三个侍婢判决剐刑,还要亲眼去看如何一刀刀剐着她们,才解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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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奉天殿上朝议东宫  湖州城中偶遇千户



    卢氏冤愤

    刑部在太平门外设了一座明黄色御幄,准备了交椅和几案,案上摆着茶水和几碟果品。将近晌午,皇帝驾临,坐在帷幄中,两厢数百名军士将围观的百姓远远隔开。囚车早就来了,上面槛着四名宫女。皇帝喝一口茶,就焦躁起来,喝道:“怎地还不动手?”刑部官忙说:“启禀陛下,时辰未到。”皇帝道:“凌迟不是砍头,十分费时,早动手,先剐卢氏!剐足三千五百多刀,要先切后割!”
    刑部尚书徐本不敢怠慢,忙跑到监刑官身边,耳语几句。只见监刑官高嚷道:“时辰已到,行刑!”皇帝远远地看着百姓,百姓远远地看着皇帝。有人在叫嚷,还有人打着口哨,胆小的人用手遮着眼睛,又想看皇帝敢不敢看剐活人,就从手指缝里窥视。但这些小民哪里知道,这个皇帝是从刀枪剑戟丛中杀出来的人,就是想看小刀怎样在宫女们雪白的肌肤上绣花,如此才解他心头之恨。两员军汉将卢氏从囚车里提将下来,绑缚在一根木桩上。皇帝觉得新手剐人更痛,特地令刑部选一个新近拜师的刽子手来下刀。刽子手三十余岁,满脸横肉,作过几年屠户,是一个大字不识的粗野之人,不会怜香惜玉,何况他从没有剐过少女。他那双粗恶的手攫住卢氏的上衣,豁然就剥下来,露出一对细小乳房。卢氏闭着眼睛,脸色如土灰一样,绝望里交织着愤恨与羞耻,身体不由自主地扭动着。刽子手一直将她的衣物剥到小腿上,卢氏的玉体全然裸裎着,恰是看客们最期望的时刻。不承想卢氏身上散发出温热的肌香,瞬间袭击了这个刽子手;他有一种奇妙的感受,像是醉酒,手微微颤抖起来。但他很快就想起皇帝在看着自己,如同两道火焰在灼烤他的背。恐惧很快冲散他的醉意。他抖擞着精神,从腰间解开一个小布包,摊开在一道长长的案板上,从中拈起一把昨晚反复磨砺的精钢小刀,觑了觑,日光在刀尖上发出炫目的光。
    刽子手依着师傅说的,从头到脚剐下去,先将她全身切满一寸半的刀口,两刀的间隔只留一个食指宽;这是皇帝钦命的做法,要让她痛;待全身切完后再将两刀之间的肉割下来,这才是剐。他第一刀从她的额头正中间切下,围观的人发出一阵惊呼。皇帝没有听到她撕心裂肺的惨叫,有些失望,也有些诧异,冷笑道:“好贱人,真个不怕痛麽?半点声响也不出?”刑部侍郎徐冕俯身道:“臣听得她哼哼了两声。”皇帝才满意地点头。刽子手将她的额头割出鱼鳞一般的花,血污满面。当刽子手切她的脸颊时,围观的人群发出隐约的怜惜声,好像惋惜花容月貌就这样毁了。卢氏啐了一口,吐出一些渗入嘴唇的血。刽子手移刀到卢氏的前胸,细细切割着她的右乳,如绽开一朵鲜红的绣球花。刽子手的刀将她的乳头切成两半时,卢氏突然睁开双眼,直视皇帝;皇帝像被她的目光射中,如同中了一箭,不由圆睁双眼,也直视着卢氏,还她更阴鸷的目光。卢氏发疯地嚷道:“你自家阳衰,我们与年少内监相好有甚麽罪,却要狠心剐我?”刑场瞬间寂静下来,刽子手都怔了,住了手。人们看见她脸颊上的血又蠕蠕向下流动,那是她的眼泪融化了尚未凝固的血渍。
    皇帝哪想到卢氏竟说出这样不知羞耻的话,仿佛自己的龙袍被她当众揭开,将裆中那一根萎缩的阳具露出来,霎时天下尽知,脸胀得通红,忽又现出铁青色。他隐约听到人群中发出轻微的笑声,恨不得将围观百姓的眼睛都挖出来,舌头都割了,狠狠地说:“这个恶毒淫妇,临死还敢骂我,好生剐她三两千刀!”他霍地站起来,一脚踢翻交椅,大步迈向龙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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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奉天殿上朝议东宫  湖州城中偶遇千户



    
    第二十九章

    奉天殿上朝议东宫  湖州城中偶遇千户



    卢氏冤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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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议东宫

    皇帝这几日很颓丧,想起卢氏那一句“你自家阳衰”,仿佛天底下的耻辱都加在自己身上,作皇帝的快活顿减大半。后宫艳丽千百人,竟然不能让一个人再怀上自己的龙种,心里的苦楚真是无处倾诉。自己圈定的年号永乐,竟有多少乐事可言?因欢愉易逝而名之为永,以愁苦常存而名之为乐,然而永乐真是可望不可及的事呵。
    汉王来华盖殿见父皇,说东宫淫乱,太子嗜欲放纵,平时只顾闲坐,看些淫词艳曲的书,全然不管宫内外的事。皇帝问你如何知道。汉王说何止是他知道,宫里的宦官和宫女们都知道,文华殿的宫女小柳儿与内官李中、春花与张正、瑞秀与何允子都成了菜户,就在太子的眼皮低下偷情,他真个不知道麽?皇帝思忖一会,才说午朝时你不妨说出来,让满朝文武议一议。
    午朝将毕,汉王就奏报文华殿宫女与宦官暗结菜户的事。太子分辨说:“父皇,汉王殿下说的事虽是实情,但儿臣着实不知道。”皇帝侧目他一眼,问道:“就在你眼皮底下,你说不知道便可以搪塞麽?”太子不敢争辩,只得说:“儿臣知错了。”皇帝问道:“眼前的事你都不能治,将来一国的事能治好麽?”话语声不大,满朝文武静默无声,内心却涌起惊涛骇浪。太子端坐着,神情自若。忽有一人出班,大声奏道:“陛下,微臣以为太子处事,从无大过,万万不可废太子!”汉王怒视他,是大理寺右丞耿通。皇帝问道:“你如何知道我要废太子?”耿通道:“臣……见汉王当朝发难,担心陛下有心易储。”皇帝喝道:“放屁,你是神仙,我心里的事都知道?”耿通道:“臣不知陛下心里想甚麽事,但汉王当朝发难,必有所图。”汉王也骂道:“你放屁,我图个鸟!我是看不惯东宫淫乱的事!”耿通有些心恼,冷笑道:“东宫的事也用不着你来管束,太子是长兄,你是作弟弟的人,你若稍知孝悌的道理,会当朝指责哥哥麽?”汉王手握着拳头,怒目而视,说道:“你一个五品官还来教训老子,若不是朝会,老子一顿拳脚打死你!”耿通看着皇帝道:“陛下,这便是汉王对待大臣的道理麽?”皇帝被问话噎住了,觉得儿子失态,挥了挥手,扯淡道:“这事暂且不要再议了。内官在宫中结菜户还是小事,一时间可以禁绝,内官干预朝廷的政事才是大事,一律要禁止,如有人干犯,即刻处死。”
    文武两班寂静无声,有人在想如果都御史陈瑛还活着,定会立即称皇帝圣明,但此时无人抢他的风头。户部尚书夏原吉觉得汉王与皇帝议起东宫的琐事,有失国体,心里早就厌烦,趁着这片时的缄默,出班奏道:“启奏陛下,今年七月间,直隶吴江、长洲、昆山、常熟等地受了水灾,许多百姓的房屋被水冲坏,秋粮减产,请陛下准许免去四县今年的田租。”皇帝道:“依着你的话,都免了这四县当年的田租。”夏原吉道:“陛下圣明。”皇帝说道:“那四个县有官吏进京到六部公干,当地水灾情形也不尽早与户部说。我在奏章里知道灾情都晚了十几天,不能及时赈济百姓,心里有愧。你们户部官都听好了,日后凡是各府县有官吏和差使到户部公干,在路上看见百姓受灾不说的,一律要治罪。”夏原吉忙道:“臣谨记了。启奏陛下,臣还有一事……”
    汉王见夏原吉引开了话题,十分焦躁,插话道:“父皇,儿臣弹劾耿通,他当朝护着内官与宫发私结菜户的事……”夏原吉见汉王插话,语音愈加洪亮起来:“臣还有一事要奏,自古以来,苏州和松江的最大的水患根源在于太湖,若要排泄太湖的水,莫急于疏通下流。下流各处水港原本浅狭,从永乐元年到如今又是十年,早就淤塞了,请陛下降诏及时疏通,以免苏松近年又遭受水患。”将汉王的声音压了下去,汉王狠狠地瞪着夏原吉。皇帝道:“夏原吉,我记得早在永乐元年,浙西几个郡县又发了水灾,差你去治水,你用疏河入海的方法,治好了水患。你又领着军民疏浚白茆塘、刘家河、大黄浦,江南的水患暂时平息了。如今过了十年,你仍挂念着苏松的水患,有人称赞你真有上古仁德之心,你知道是谁说的麽?”夏原吉忙道:“谢陛下,臣不知道,也不敢当。”皇帝笑道:“是少师与我说的。”姚广孝应答道:“臣僧是说过这句话。”“父皇,儿臣要弹劾……”汉王仍不甘心,又插话道。皇帝瞪他一眼道:“你没听见正在议水患的事麽?”
    散朝后,汉王在丹陛上迟疑片时,又去华盖殿,见了父亲就抱怨说耿通可恶,他算甚麽鸟人,竟敢在朝会上向父皇发难,护着太子。皇帝劝他说,有些事不要在朝会上说,你与我说了便是。汉王道儿臣知道了,但耿通那厮可恨。皇帝说他是大理寺右丞,论职份他可以监督朝政得失,当面质问大臣,还可以质疑皇帝,不都是为了公家的事麽?再说他又无罪犯过失,你也奈他不何。汉王道,他是神仙,就没有一丝一毫的过错!汉王拜别父皇,才回府里,边走边骂,纪善周巽和长史程棕闻讯来迎,问殿下有何烦心事。汉王就将朝会上的事和单独见父皇的事都说了。周巽笑道:“殿下,你是恨耿通,皇上也恨他,一时奈何他不得。你若找着他的不是,皇上准许会遂你的愿。”汉王惊问:“你知道我爹的心思?”周巽道:“八九不离十。”汉王问道:“如何才能找着他的不是?”周巽道:“上次纪纲不是有事求你麽?找他去,兴许能成。”汉王手拍了拍周巽的肚皮,说道:“你这里面真是计谋多。”周巽拍了拍肚子,又指了额头,笑道:“不是这里,却在这里。”

    上午好
    @冬日暖阳1978年 2022-07-10 12:54:03
    朝议东宫
    皇帝这几日很颓丧,想起卢氏那一句“你自家阳衰”,仿佛天底下的耻辱都加在自己身上,作皇帝的快活顿减大半。后宫艳丽千百人,竟然不能让一个人再怀上自己的龙种,心里的苦楚真是无处倾诉。自己圈定的年号永乐,竟有多少乐事可言?因欢愉易逝而名之为永,以愁苦常存而名之为乐,然而永乐真是可望不可及的事呵。
    汉王来华盖殿见父皇,说东宫淫乱,太子嗜欲放纵,平时只顾闲坐,看些淫词艳曲的书,全然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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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无际 2022-07-11 12: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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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证

    汉王来到锦卫衣官署,见着纪纲,一句闲话也不扯,就说:“耿通那厮好不晓事,你替我寻他一个不是,速来报我。”纪纲立即明白,答道:“殿下吩咐,敢不从命。”汉王茶也不喝,径自回府。
    早朝将散,纪纲出班来奏,现经查实耿通收私贩茶盐的人犯黄九钞八十贯,酒十斤,为他减罪。现今黄九已缉捕到官,都招供了。耿通大呼:“纪大官人构陷,臣冤枉呵!”纪纲从袖中拿出几张纸,在手中晃着,说道:“这是黄九供词,是不是冤枉,黄九可以作证。”耿通胀红了脸,神色不安。皇帝一拍御案,勃然大怒,说道:“耿通,你身为大理寺右丞,受贿托故放出有罪的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早一向你当朝为东宫关说 ,坏皇明的祖法,想必是要离间我的父子,那时我都忍了。这回看你如何逃罪。”满朝文武十分惊骇,面面相觑。太子愁苦,汉王却憋着满脸的笑。皇帝霍然站起来,手指着宫门外,喝道:“列位都不要散了,且到午门外来听审,由都察院与刑部官审理!”
    两个锦衣卫奉旨从宫外进来,左右挟着耿通,摘了纱帽。耿通浑身瘫软,锦衣卫将他拖出奉天殿。文武百官走出宫门时,杨荣与杨士奇相互对视一眼,二人看见蹇义疾步向前,正要追上夏原吉。杨荣低声问杨士奇道:“要为耿通求情麽?”杨士奇微微摆手。杨荣说道:“看这架势,皇上是要杀耿通呵。”杨士奇道:“若耿通真想刚正立朝,一文钱一滴都不可沾,便无今日的杀身之祸。不论谁求情,都会惹龙颜大怒,也救不得耿通。你看左少卿虞谦定会一言不发。”杨荣道:“那我们都不做声,且看和尚有甚麽话说。”杨士奇道:“他太知道皇上,想必不会说话,只是念佛超度。”杨荣道:“圣上要杀耿通,太子必定难堪,莫不是汉王在其中……?”杨士奇道:“想必如你所言。”二人边走边细语时,蹇义追上夏原吉,在一旁问道:“夏大人,耿通托故出人罪,在洪武朝是一个死罪, 想必要以宽济猛,以文继武罢?会定他的死罪麽?”夏原吉道:“据不才所知,太祖在世时,就感叹贪官杀不尽,剥皮实草之外,再也找不出更好的控驭之道,但贪墨之风从未禁绝,皇上恐怕要用耿通的人头来警示贪官。”蹇义摇头,说道:“非也,圣上用意不在杀贪官,而是怪耿通离间他们父子,惹得汉王不快,人心惟微呵。”夏原吉问道:“却是恁样麽?若耿通不贪一文钱,汉王也奈何不得。”
    文武百官来到午门外,耿通被捆绑着,跪在地面。皇帝召太子、汉王到华盖殿去了,等着审讯结果。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虞谦与刑部尚书刘观当众审讯近一个时辰,耿通都招供了。审毕,皇帝才从宫中出来,黄俨手里捧着一只木盘,上面放着一本书。皇帝拿起一本书,说道:“你们看看这是本甚麽书?”杨荣眼明,立即认出书名,说道:“启禀陛下,是太祖皇帝编的《醒贪简要录》。”皇帝将书放在木盘上,冷笑道:“这本书是洪武二十四年编的,做官的人都有一本,书上写得分明,贪赃在六十两以上,是要砍头的。耿通受赃钞九十贯,折成银子便是八九十两了,砍头冤不冤?耿通是正五品的官,每月米十六石,全家十口人吃都足了,还恁地贪。这是查出来的赃罪,不曾查出来的赃罪还有几何?这还不说,耿通无端为东宫关说,离间我父子,这岂可饶恕。刑部官听清了,这是要处以极刑的。”耿通以头触地,眼泪如珠,痛哭求饶道:“请陛下饶罪臣一命,罪臣日后定当将功赎罪,做一个清官。”皇帝冷笑说:“你如今怕死了,当时收人钱财的时节,就不曾想过麽?你看看满朝文武,谁个为你说情?”皇帝又看刘观一眼,说道:“刘大人,刑部断案,事关人命,向你求情的人自然不会少,你不可为以银子坏了皇明的法度呵。”刘观打了一个寒颤,忙说:“臣当奉公守法,不敢有半点贪念。”
    耿通看着上司左少卿虞谦,满眼乞求的神情。虞谦微微摇头。耿通又看着百官们,群僚面容冷寂,无一个人站出来说情。皇帝环视群臣一眼,说道:“刑部官可以定他死罪了。”刑部尚书刘观立即答应道:“臣遵旨。”忽见一个人从端门跑来,高声道:“陛下,臣有话说。”那个人跑近前来,众人看见是监察御史周新。(十年十二月)周新初名周志新,字日新,永乐初年,周新从大理寺评事改任监察御史,因善于断案,皇帝记住此人,但名字却未记全,顺口唤他周新,他此后索性改用此名。他的品级不大,却敢于言事,多次弹劾朝臣和贵戚,被翰林学士加了一个绰号,唤作“冷面寒铁”。京城百姓都知道他的声名,常用他的绰号吓唬小儿,只要说声“冷面寒铁来了”,准将小儿们吓跑。
    蹇义道:“这个‘冷面寒铁’好不晓事,他如何跑来求情了?”夏原吉道:“且不论当与不当,他算是当朝的气节所在。”蹇义在心里叹息,只怕他也会惹恼皇帝。周新叩拜后,说道:“臣请陛下免了耿通死罪。他一时糊涂,容他戴着死罪立功。”皇帝道:“刑部与都察院一同审讯,他也招供了,刑部当众定了死罪,并无冤枉,你这个御史不要朝廷的法度麽?”周新道:“陛下容禀:臣如何不知道法度,人生难再得,臣请不要将犯了罪的朝臣轻易处以极刑。太祖高皇帝在《三诰》里写得分明,某年某月某日,某县丞为解课受钞一百一十贯,戴绞罪还职。某吏科给事中为水灾受钞一百贯和衣服等物品,戴绞罪还职。某工部郎中,为水灾受钞八十两,戴绞罪还职。某兵部主事为选武官受赃一百五十贯作弊,戴死罪还职,这样的例子甚多。太祖皇帝都曾法外开恩,请陛下依照前例开恩。”皇帝见他搬出太祖皇帝的先例,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气得直咬牙,过了好一会才说:“耿通的赃罪,本是要三法司会审,只因他是大理寺的人,就让大理寺回避了,由着两法司同审,刑部依律定的案,你一句话就要更改麽?你与刑部去说!”皇帝十分气恼,登上步辇回宫。
    周新来到刘观面前,说道:“刘大人,请将耿通改为戴绞罪还职罢,这是依着太祖高皇帝的先例。”刘观道:“不才奉旨审讯,奉旨定案,哪里能依你一句话说改便改。”周新道:“那我去见皇上。”周新进入午门,在华盖殿外求见,皇帝拒见。他又匆匆来到午门外,文武百官都散了。三日后,大理寺左少卿虞谦来报皇帝,大理寺左侍丞王高、右侍丞刘端弃官而去,不知踪迹。

    @海州书生 2022-07-11 18:16:10
    写得好!
    -----------------------------
    谢谢!
    大学衍义

    皇帝知道王高、刘端弃官,定是为着耿通被杀的事,才撇下自己这个皇帝,又想起徐妙云拒嫁,心中焦躁。皇帝微服来王姑庵,妙云却不想见他。皇帝也不勉强,在庵里盘桓半个时辰,与她相处很近也是好的。等到她出来做晚课时,皇帝站在殿外看着她的身影,昏黄佛灯之下,她的身影冷寂,皇帝愁绪满怀,不待晚课完毕就离去了。皇帝召见郑和,与他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令他十一月再次出使西洋,在海外寻找建文皇帝的踪影。
    次日通政使来报皇帝,少师昨晚染病,呕吐几回,卧病在床,差和尚递来告假奏章。皇帝忙来看,奏章中说“如今奸恶既除,社稷永安。陛下文明武英,亲仁重孝,功绍洪武,德开中兴,万里神州有托,四海赤子有归……臣僧既老且病,重疴难起,昨晚呕吐三回,又下痢不止,请陛下免臣僧朝会,准臣僧禅堂念经礼佛,不胜感激之至,谨奉表以闻。”朝会后,皇帝驾临天界寺,见姚广孝果然卧病在榻,就在床头坐下,握手慰问,准他从此免了朝会。若有国事问计,自来寺中咨询便是。
    顾成向皇帝呈来告身书,请求还乡养老。皇帝很意外,难道杀了一个耿通,老臣们都想舍自己而去麽?转念顾成已经八十多岁,是到了颐养天年的时节,就召他来华盖殿,问他是不是因为杀了耿通,才想着致仕。顾成忙说不是,是年老多病,怕死在京城,儿女辈扶柩还乡不容易,才趁着能走动,先回到故乡去。皇帝听他这麽说,没有拒绝的理由,就准许他致仕还乡。顾成拜别皇帝,又来到文华殿,太子请他到东耳房来,屏退左右内官和宫女,二人说了许多心里话。太子将许多难言之隐都说了,与顾成相对抹泪。太子请教如何自保。顾成握着太子的手,说殿下事父兼事君,竭诚孝敬便是了,监国时竭诚体恤老百姓便是了。万事在天,请殿下不要将小人们放在心上,他们终究成不了事。
    周新向皇帝上了一本奏章,说出使西洋,每回耗费银子三四百万两,如今要营造北京,从西蜀运木到北京去,还要疏通江南水患地面的河道,国库空虚,请皇上不要再令郑和下西洋。皇帝传周新进宫来,将奏章拍在御案上,骂道:“你吃饱了饭,也做些利国利民的事才是。出西洋又不是第一回,这事也来上奏!差郑和到西洋是宣扬中华威仪,花些银子算甚麽?”周新觉得皇帝的话大悖情理,十分意外,心里很不服气,说道:“臣就是为着百姓着想,也是为了朝廷着想才上奏。听说陛下多番差郑和出使西洋,是要在海外寻找建文皇帝的遗迹。”皇帝恼了,问道:“你听说,你听谁说的?你指名道姓说来!”周新为难了,答不出话。皇帝道:“你若说不出来,我定你一个诬告君王的罪不为过罢?捕风捉影的事,你竟然也信!”周新恭敬答道:“臣不敢。”皇帝顿了顿,说道:“我知道你有明辨之才,但我这个皇帝就不用着你来监察了。为着不闲置你的才干,差你去浙江作按察使,为地方上的百姓做些实在的事。”周新道:“谢陛下。臣还有一句话想说。”皇帝直视着他,并不答话,看他到底说不说。周新迟疑片时,说道:“臣以为汉王与纪纲交往甚密,又时常寻着太子的不是,莫不是有所图谋,请陛下明察。”皇帝有些不耐烦,挥手道:“这是我的家事,我都知道,你休要多话了。”
    汉王多次构陷太子和他的官属,皇帝总觉得亏欠着汉王,很多事都依着他;也曾多次想过废除太子,却始终不能决绝。长孙朱瞻基的确聪慧过人,汉王的长子朱瞻壑比朱瞻基年长一岁,也机敏好学,兄弟二人难分伯仲。纪纲等人多次说,过朱瞻壑比朱瞻基人品更为贵重,不如试试两个孙子的文才和武艺,哪怕朱瞻壑能稍胜朱瞻基,来日寻着太子的几处过失,将他废了,改封汉王为太子,自己也会少些歉疚。
    申牌时分,皇帝传朱瞻基来华盖殿,问他的学业。他说四书五经以及《史记》《汉书》《资治通鉴》都读了。皇帝就让他背《大学》。朱瞻基道:“启禀皇爷爷,程子说过,《大学》是孔子的遗书,是初学修德的书,是儒学的大纲。”于是从第一句背起,十分流畅。皇帝见他娴熟,笑着摆手道:“好,好,《大学》能通背。你且说说,做皇帝是为着甚麽,如何做皇帝哩?”朱瞻基想了想,说道:“启禀皇爷爷,皇帝是朝廷的根本,而朝廷又是天下的根本。心术又是人君的根本。如要做一个好皇帝,要能正其心,只要内心清明,外物不能迷惑自己,这样发出诏令就没有坏的,朝廷因此能正,只有朝廷正了,则贤臣与不贤之臣就能分别出来,君子和小人的位置也不会混乱,这样朝廷文武百官的心术与官德就正了。”皇帝很惊讶,想不到长孙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一番大道理,将来真是做皇帝的人。
    皇帝又传朱瞻壑来,问他读了甚麽书。他说四书五经读了,还读了《孙子》《司马法》许多兵法。皇帝问你为何读兵书。他说伯父将来作皇帝,堂兄将来继位,也是要做皇帝的人,皇帝想定边安民,总会要用将,臣孙将来愿为天子作一员良将。皇帝也很惊愕,问他能不能背《大学》,他说能通篇背得。他背了开头一段,皇帝打断他,问他朝廷为何要有皇帝?如何才能做好皇帝?朱瞻壑道:“皇爷爷,这不是臣孙要想的事。”皇帝笑道:“你说说又何妨?”朱瞻壑道:“臣孙曾经读过一本书,上面都是作皇帝的学问。”皇帝问道:“甚麽书?”朱瞻壑道:“宋人真德秀撰的《大学衍义》。那时宋理宗荒于国政,奸臣用事,真德秀发挥《大学》的义理,讲说如何修身、齐家、治国以及平天下的道理。那书上说,朝廷者,天下之本。人君者,朝廷之本,而心者又人君之本。”皇帝看一眼朱瞻基,朱瞻基忙说:“哥哥好记性。”皇帝笑说:“原来这本书你们兄弟都看了。”
    皇帝与二人谈经论史,说了许多话,不知二人才情如何,笑道:“我出一个联句,你们试对一对——万方玉帛风云会。”话音才落,朱瞻基答道:“臣孙对句,一统江山日月明。”皇帝点头微笑,心里夸赞长孙捷才;过了一会,朱瞻壑说道:“千古英雄意气多。”皇帝十分惊愕,此句对得霸悍,从意思上说,却不及朱瞻基的对句匀称。
    次日天气晴和,皇帝令蹇义、黄淮、杨荣、杨士奇等人来御花园游观。纪纲领着锦衣卫随行。蹇义等人看见朱瞻基和朱瞻壑在射箭,赵广在一旁指点,内官李谦提着箭壶伺候着。杨荣轻声问杨士奇道:“皇上让孙子辈比武麽?”杨士奇道:“想必皇帝要试试皇孙的才具罢。”内官们早已削去池边一株柳树的皮,露出白色柳木,用朱砂点了一个圆心;另一株柳枝上悬着两条三寸长一寸阔的青绢,如一片柳树叶的样子。皇帝令二人在三十步之外射箭。朱瞻基射中圆心十箭,朱瞻壑射中六箭。其后朱瞻壑射柳叶样的青绢,三箭都没有射中,朱瞻基一箭就射中青绢。黄淮抚掌道:“太孙好箭法呵。”杨士奇道:“太孙有陛下的勇武,也有其父的仁心,真是社稷之福呵。”皇帝听着这话很悦耳,回头笑了笑。
    忽地听见嗖的一声,一支箭深深地射在红心上,箭杆发出很沉的震动声响。皇帝转头来看,汉王站在一百步处,手里持着弓,原来是他射的箭。汉王大步走过来,笑道:“父皇,我的箭法相比贤侄如何?”皇帝听出他的话外之意,笑道:“他才多大,你又多大?”汉王道:“那太子比我年纪大,与他比试又如何?”皇帝讪笑着,不作回答。蹇义近前道:“龙生九子,本事都不一样。汉王能武,太子能文,太孙虽小,又兼文武之长。”汉王瞪他一眼,说道:“我与我爹说话,你这个外姓人休要插嘴!”皇帝不高兴,说道:“你这话失礼了。”汉王道:“爹,儿子是心直口快的人,蹇义这麽说,不是有意在离间我们麽?”皇帝道:“蹇义是夸赞你武艺好,如何算是离间?”汉王问道:“耿通为太子说了几句好话,爹爹不是定他离间父子之罪麽?依孩儿看,蹇义当与耿通同罪!”皇帝按捺着怒气,直视汉王,说道:“这如何一样?休要再胡言乱语,失了体统!”汉王笑着嚷道:“谁来与我比箭法?赌一百两银子。”众人都笑着,无人答话。皇帝冷眼看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与你比,你敢不敢?不赌一百两银子,我输了,皇帝你做,你输了,你迁云南去住,如何?”父亲的话不怒而威,汉王的胸头如同受到沉重一捶,忙说:“儿臣不敢。”皇帝冷冷一笑,说道:“你也有不敢的事?”
    京城方山营寨屯着三万军士,每日都在操练,为着皇帝再次北征备战。皇帝心里有一个隐患,就是阿鲁台归顺后,瓦剌部族却日渐强盛,虽然不时遣使来朝,但索取过多,贪得无厌。皇帝感觉瓦剌骄横起来。军士们操练了数月,都督府请皇帝阅兵。皇帝唤太孙同去。阅兵毕,皇帝令太孙在军士队列前射箭,太孙全无怯意,三十步外接连射中箭靶。军士鼓掌喝采。皇帝又令太孙演武,他拿起一条枪,使了一套枪法。小军牵来一骑白马,太孙将枪搁在马鞍上的枪槽里,将一只箭壶挂在腰间,手持金龙雕弓,翻身上马,一边骑马,一边射箭,三枝箭都射中三个草人。军士们欢呼雷动。
    皇帝说:“你的骑射颇有长进,过些日子,我带你去城南武冈打猎去。”太孙说:“启禀皇爷,臣孙每日要读书。”皇帝笑道:“书是要勤读,但只会读书便会读呆了,也得到城外骑马射猎。”太孙说:“就怕爹爹不准。”皇帝说:“你休要担心,他不准,我准。”朱瞻基高兴地说:“有皇爷说话,就不怕爹爹不准了。”皇帝笑说:“于国于家,我说的话还是算数。”
    次日,纪纲来报皇帝说:“武冈野兔多,林子里还有野猪,常到农家吃菜,曾经伤了两个村民。”皇帝说:“正好去那里打猎。”就令内官李谦去文华殿去唤朱瞻基。朱瞻基正在看书,得知皇爷唤他去打猎,欢喜极了,惊叫一声,又忙捂着嘴,生怕惊动父亲。太子正在东耳房睡觉。朱瞻基出宫时,遇到礼科给事中戴纶。戴纶为人严谨,博通经史,他与编修林长懋奉旨辅导太孙读书。戴纶此时前来为他讲书。朱瞻基说皇爷传他去看雪,一个时辰便回来,请戴先生不要告诉他爹。戴纶听说是皇帝传他去,便无多话。
    黄昏时,朱瞻基回到东宫,太子才起床,就问你到哪里去了。朱瞻基说皇爷传他去看雪。太子说你甚麽时候学会撒谎,你是跟着皇爷去城南打猎了,莫以为爹爹不知道。下次出城,要先告诉我,不可因为游猎而荒废学业。朱瞻基不明白爹爹为何事后全都知道,心里十分疑惑。

    @慕容余华 2022-07-11 21:2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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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神

    自从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瑛处斩后,左都御史一职空缺至今,台中由右都御史王彰主持。早在今年四月间,有人举报监察御史陈孟旭受赃枉法,户部主事文献盗取苏州府上缴岁课银子三百二十两。到了秋月,皇帝召太子来商量秋决,按例将用朱砂笔在刑部报来的死囚名册上勾选,往往一念之间,笔尖轻轻一勾,一颗人头就会落地。皇帝看到陈孟旭和文献的名字时,就问太子意下如何。太子说御史执法而违法,这样的罪当依《大明律》处斩,户部官见财生意,数量过大,也当依律。皇帝动了动手指,在二人的姓名上划了勾。
    皇帝说道:“王彰弹劾金吾左卫的指挥李严。他爹早死了,姐妹都嫁了人,家中无人赡养老娘。他的老娘七十多岁,接在京城与他同住,去年底却将他的老娘送回家,日间做饭洗衣全是他老娘自理。有一回他老娘晚上跌倒在灶台前,呼喊邻居都听不见,邻居见她几天不曾出来,就来敲门,才知他娘死在灶边。这事被他的同乡告了官,李严当如何定罪?”太子道:“如若是逐母不养,实为不孝,依律当死。”皇帝道:“李严说不是他不养老娘,是他娘说在京城住不惯,总想着家中有田有地,可以养鸡种菜,嚷着要回江西老家去。李严才送她回家,给了她娘日常用度的钱,还托邻里关照。他娘是意外跌倒死的。”太子道:“若真是这样,他奉亲失当,儿臣以为可以定他的罪,但不宜是死罪。”皇帝道:“他若真有孝心,不是送几个钱与他娘便完事,当在乡下请人陪着他娘。他是舍不得多出银子。这样的人不杀,如何能以孝治天下?”太子听父皇说出这番道理,不敢与父皇计较,忙道:“父皇说得是,当定他的重罪,儿臣……儿臣只是觉得不要处死他。”皇帝道:“这个李严岂止是逐母不养,在军中擅自变更旧制,盗取官库中的物品,还奸污几个妇女,不须论其他几件罪,只逐母不养这一件,就可以杀了。”说时将刑部递来的案卷掷与太子,太子匆匆看了,忙道:“父皇圣明,此人当杀!”
    皇帝勾取完死囚名册,突然问道:“你觉得周新才德如何?”太子道:“儿臣听说他是一个能臣。他曾以监察御史之职巡按福建。原来福建地方都司和卫所和政府衙门互不相属,有些跋扈的军官往往欺侮府州县的长官;周新奏报朝廷,地方府州县的官与都司卫的官都要依礼相见,不得蛮横欺凌。福建的武夫们才有所收敛。今年他到浙江作按察使。浙江有一个村民羁押在监好几年,得知周新来浙江,高兴地说我这回能活着出来了。周新查验此人的案卷,果然有冤,为他平反了冤狱。”皇帝很惊讶,问道:“他初到浙江的事你如何恁快就知道了?”太子心惊,忙说:“前几日散朝时,儿臣在丹陛上见着王彰,顺便问起周新的近况,王大人与儿臣说了。”皇帝心里纳闷,都察院有许多监察御史,太子为何偏偏留意周新,莫不是他与太子有私交。
    次日晚朝将毕,皇帝即兴问起周新初到浙江的事。右都御史王彰说周新实是一个见微知著的人,时时留意民间的冤情。皇帝问他又有甚麽新闻?王彰说周新初到杭州,在城外几十里地面,路上遇着许多苍蝇在马头前面飞,周新觉得怪异,就下了马,跟着苍蝇的踪迹去寻,在乱树丛中看见一具死尸,已经腐败不堪。后来仵作前来验尸,在死人身上发现一枚木刻的小印,周新估计死者是一个布商,就令人在杭州城里四处买布,若布上的印文与死者身上的印文相同,就将店里的人都捉来审讯,将那一伙谋财害命的盗贼全捕捉了。
    锦衣卫指挥纪纲来报,前大理寺左丞王高弃官逃走,在江西老家被人发现,已经捉到了,据他招供,右丞刘端现在浙江嘉兴某处,皇帝令纪纲差人去浙江缉捕,尽快将刘端捉拿归案。纪纲立即差千户李春去杭州督查。过了月余,到了腊月初,纪纲正在锦衣卫大堂审案,有一个人进来,大呼道:“纪大人,你可替我做主呵。”纪纲细看,竟然是千户李春,心里纳闷,还有谁敢惹他,问道:“你遇着甚麽事?”就走下公堂,在回廊听李春说:“我在杭州想为大官人寻一些好处,谁知那个冷面寒铁得知了,就差人来捉我。我跑得快,就离开杭州,便去湖州府,一路都在细查刘端等几个逃官钦犯的行踪,谁知冤家路窄,又遇到冷面寒铁,他送文书到京城去,恰好路过湖州。他暗地里令知府差了一群捕快,在半路上将小的捉了,下在州衙门的监狱里,我怕误了缉捕逃犯的公差,趁夜逃了出来。”纪纲道:“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按察使,竟然擅自捉拿锦衣卫的千户,真是无法无天了。老李你放心,我明日在早朝上弹劾周新,皇上不会饶他的。”李春道:“多谢大官人。”说着,就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布包,塞在纪纲手上,低声说道:“在杭州收到的银子,共计二百八十两,是孝敬大官人的。”纪纲接了,手搭在他肩上,说道:“放心,这事我定会替你作主。”
    次日早朝上,纪纲最先出班奏事,说道:“启禀陛下,臣弹劾浙江按察使周新。”皇帝问道:“周新犯了甚麽事?”纪纲道:“臣上个月差千户李春去浙江查访刘端,先来到杭州城,在州府中问了知府等官,又在城中明查暗访,周新竟以锦衣卫千户擅作威福,在城中扰民,要将他治罪。”此言一出,满朝哗然,文武大臣都细语起来。纪纲接着道:“李春得知周新差人来捉他,就离开了杭州,一路上继续搜寻刘端和其他逃官的人。周新要回京城,在湖州城中恰好遇见李春,为着不惊动李春,就到州衙门调来十名捕快,在城中李春捉了,下在州牢里。李春为不被周新构陷,趁机逃了出来。”皇帝问道:“竟有这事?李春说的话可信麽?”纪纲道:“微臣以性命担保,李春句句是实;他是奉诏去查刘端,周新挟私报复。”皇帝问道:“他们两个人甚麽事结了仇?”纪纲道:“周新与刘端平时颇有交情,在京城时,刘端与周新相互包庇人犯,收人钱财。他见李千户来浙江捉拿刘端,便趁机报复。”皇帝冷笑几声,说道:“真的有这事麽?周新前几日进京公干,不知出京了麽?若出京了,你差人将他捉回来,好生审问。”
    太子神色不安,眼睛看着右都御史王彰。王彰会意,出班奏道:“陛下,周新捉擅自捉锦衣卫的千户,若差锦衣卫旗校去追捕他,恐怕不好。他昨晚出了京,臣差御史去追他。”纪纲问道:“他曾是你的属下,你差人去追便好麽?”王彰道:“臣定秉公执法,不徇私情。”纪纲道:“那我就不能如此麽?”皇帝道:“你们不要争了,还是差锦衣卫的人去追罢。”
    散朝后,王彰在华盖殿求见皇帝。皇帝问他是不是为着周新的事来的。王彰道:“陛下,那个周新处事虽有些不合常情,却是一个难得的好官。臣听说他一件奇闻,有一天,他在杭州衙门中看案卷,堂外起风,将一片树叶吹到他的公案上,他拈起来看,觉得树叶与堂前的树叶都不同,就问左右差役。一个老差役说这个树叶是银杏叶,一个破庙里有,但离这里远,不知风如何将树叶吹到这里来了。周新心中动了一念,莫不是庙里和尚杀了人,就带着差役来那个破庙里查看,在一株老银杏树下挖出一个妇人的尸体。捉了庙中几个和尚审问,是一个淫僧见色起意,奸杀了妇人。还有一回,一个商人晚上回家,怕半路上遇人打劫,就将身上的银子埋在土地祠的一块石头下面,回来后只告诉了妻子。第二天早上他去挖,银子却不见了。商人报官,周新立即断定是他的浑家知道银子在哪里,差人传他妻子来审,原来是他的妻子偷汉子,商人突然回家,那个汉子还在他家,慌忙躲在床下,得知商人埋银的消息,趁夜将银子取走。周新将商人的妻子和那汉子定了死罪。”皇帝说道:“他擅自捉拿锦衣卫的千户,挟私报复,不当定罪麽?”王彰道:“陛下说得极是,应当定罪,只是臣觉得不要让锦衣卫的人去捉他,刑部差两个差役去追,等他到京后再审问,请陛下降旨。”皇帝问道:“你为何不让锦衣卫的人去追?”王彰迟疑片时,才说:“臣……臣怕锦衣卫奉诏拿人,手脚没得轻重……”皇帝道:“你多虑了,他们奉旨拿人,岂敢胡来。"
    过了两日,纪纲来报,周新已经捕捉到了,现关在锦衣卫监狱中。早朝之后,皇帝令文武百官都站在奉天殿丹陛上,令锦衣卫带周新来。周新来时,一瘸一拐,绯红色的官服又脏又破,上面还有许多血污,额头与面颊多处有伤。百官都惊骇了。两个锦衣卫驾着他上了丹陛。周新见着皇帝,不明白皇帝为何将他下到诏狱,更不知纪纲在皇帝面前如何诬陷他,心里只是气恼,大声呼喊道:“陛下,臣奉诏到浙江按察司行事,与我在都察院的职责一样。臣奉诏擒拿奸恶,你如何加臣的罪?”皇帝被他这般质问,蓦然恼怒,说道:“你说甚麽奉诏擒拿奸恶,我看你是在地方擅作威福,挟私报复。你明知李春是去浙江搜捕刘端,只因你与刘端有旧,便在你管辖的地面作梗,我岂可容你,拖到午门外斩首!”群臣大惊。周新大呼道:“死就死,我生为直臣,死也作直鬼!”
    文武百官无一人出来说情。太子终究忍不住,很小心地说:“父皇,儿臣请将周新斩监候,等三法司审问明白,再处死刑!”皇帝手在空中一挥,气咻咻地说道:“他打着奉诏的声名,在地方捉拿京官,朝廷的颜面何在?拖出去斩了来报。”周新大嚷道:“我死便死,说我是挟私报复,实是锦衣卫构陷!”皇帝大喝道:“休要聒噪,拖出去斩了!”
    黄昏时,太子独坐在文华殿,怔怔地看着门外阴沉的天色。内官段忠呼道:“皇上驾到。”太子忙站起来,伏在地面,以为父皇为着自己在朝会上说的话而来。父皇很和悦地说:“平身罢。”就径自踅入东耳房,太子忙跟着进去。皇帝挥手屏退左右内官与宫女,与太子坐在罗汉床上,打量着儿子,微笑问道:“近来天气寒冷,你身子还好罢?”太子很是意外,父皇从来不曾这样关切过,恭敬地答道:“多谢父皇,儿臣还好。”皇帝又问:“世子近来功课如何?”太子答道:“都还好,他每日勤读经史,临《阁帖》,就是贪玩,常趁我午睡时就到御花园去玩了。”皇帝笑道:“这也算是文武之道,一张一驰哩。整日坐着读书,岂不成了呆子。他每日喜欢去射箭使枪,却是好事,你也由着他去,这套江山最终也是要传与他的。”太子道:“父皇说得是,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帝道:“这便是了,不痴不聋,不作阿家翁。——那个周新的事,我再与你说说。”太子就等着父皇说起此事,忙道:“千户李春索贿,周新秉公执法,儿臣以为他实无过失,他是直臣,不宜处死呵。”皇帝道:“我也没奈何。你知道纪纲在靖难时节就跟着我,满朝都当他是一个功臣,如今主持锦衣卫,许多人都怕他。他这些年来做的事,许多事都是揣摩着我的意思,虽有些不法的事,但也奈何他不得。我杀了周新,满朝文武都知道是纪纲弹劾所致,如果他们认定周新是冤死,那也是纪纲构陷,我被纪纲蒙蔽了。如若哪一年要纪纲死,满朝都没得话说了。”
    太子内心惊骇,听杨荣讲经史时,说太祖皇帝当年以谋反之名杀魏观,用意是为了杀高启,但父皇要杀纪纲,用得着将一个正直的大臣陪罪麽?愁苦地说:“父皇这番用心,儿臣是能体味到的。但只要摆出纪纲三两件坏事,就足以定他的死罪,不必杀周新呵。”皇帝叹息一声,说道:“当日他说话不服软,我一气之下杀了他。依你说的,不杀他也是可以的。”太子不信父皇可杀可不杀的道理,不知周新何处见罪于父皇,不敢多说话了。
    过了七日,晚朝将散的时候,皇帝忽然问道:“周新是哪里人?”王彰道:“启禀陛下,他是南海人。”皇帝长长地叹息一声,说道:“想不到岭外竟有这样刚直的人,恐怕是枉杀了他。”皇帝看见蹇义、黄淮、夏原吉、杨荣等人,都冷眼侧视纪纲。皇帝道:“周新死后,我听说他几件事。有一回,他微服去吴县,到县衙视察,问了县令几句话。县令心想你一个百姓,也来问县太爷,训斥他几句。周新说有百姓听说你贪污了修河的钱,可有此事?县令恼了,说你是血口喷人,便令差役捉住他,正要拷打,听说廉使 已经来到县城,要去迎接,就将周新下到牢里。周新就在狱中问许多囚犯们,有囚犯说知县是贪污了钱,不然这河修了还发水灾。周新就告诉狱卒,他便是要来吴县的廉使。县令得知后忙来叩头谢罪。周新上了弹劾奏章,后来查实县令并无贪污修河银子的事,只是一个茸阘 的七品官,吏部就下文罢了他。”纪纲见皇帝说起周新的好处,不知何意,有些不安,眼睛睃着左右同僚。
    “陛下说得极是。”班部丛中有一人轻声说话,众人来看,是户部侍郎夏原吉。他说:“就在今年夏初,浙西大水,周新奏报通政赵居任将水灾的事隐匿不报,臣知道居任不会无端隐瞒灾情,定是奏章还没有送到通政使司,周新只是急切,也是他监察御史的职守。陛下次日令户部差人去浙西勘查,灾民很快得到减税和赈济。第二天,浙西水灾的奏章才到通政使司。”
    “这事我记得。”皇帝说着,打了一个哈欠,“今日午饭后,我睡了一晌,梦见一个身穿绯衣的人站在太阳下面,光彩四射,天地间一片通红。那个人说,臣周新已成天神,要为陛下治奸贪吏哩。纪大官人,我是听信你的话,才定了周新的死罪,你可知道麽?”纪纲发怔,忙道:“陛下圣明。”皇帝微微笑道:“我圣不圣明,却是信了你的话哦。”纪纲愣愣地笑着。蹇义仿佛听出皇帝的言外之意,心想不知纪纲还能活几年。

    @慕容余华 2022-07-13 19:2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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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二出塞外皇帝北征  再依前例太子监国



    逋客

    正月初十日,早朝上纪纲率先出班奏事,说年前千户李春与王彰等人在江西捉到前大理寺右侍丞刘端。他逃在外乡,平时教几个蒙童为业,回乡过年被人告发,现与大理寺左侍丞王高同时解押到京。纪纲还说王高与刘端不只是弃官潜逃,当年在监狱中还伏侍方孝儒,时常带酒食与他吃,一起讥讽朝廷。纪纲面有得意之色,想在新年伊始向皇帝报喜,要让皇帝觉得周新死得不冤,李春缉捕在逃官员有功。
    皇帝果然高兴,点头道:“千户李春、王彰过年也不闲着,四处追逃,还是很尽职的。”太子却发愁了,说道:“父皇,儿臣……儿臣觉得方孝儒死了十多年,恳请父皇降恩,不要再追索那些建文朝的旧臣了。儿臣觉得王高、刘端自愿弃官不做,依《大明律》也定不了罪名。平时做官的失职,大多是罢了他们的官;他们二人不辞职就逃了,虽是可恶,但过了许久,儿臣恳请父皇放了他们罢。”群臣大多不说话,只有杨荣、夏原吉等人微微点头。皇帝冷笑,说道:“这两个人都是大理寺的官,可恶,可恨,别人能放,他们不能放,他们不是弃官,而是弃我这个皇帝!列位有事早奏,无事就退朝,我有话要去质问二人!”
    退朝后,纪纲与几个锦衣卫将二人带到奉天门前,都戴着枷,面颊上都有伤痕。皇帝下了步辇,打量着王高、刘端二人,问道:“听说你们当年在监狱中还看顾方孝儒?”王高说:“我那时是右侍丞,在狱中有事要询问他。”刘端却道:“我平生最钦服方孝儒的气节!”皇帝问:“那你为何逃走?”刘端鼻子里哼了一声,喷出嘲笑的冷气,说道:“你喜怒无常,时常滥杀泄愤,我不愿意与殿下为臣,也是图报建文皇帝。”皇帝大怒,喝道:“我都做了十多年皇帝,你还称老子为殿下!你不愿意为臣也罢,还想图报?鞑子正在北地作乱,边境不曾安宁,哪能容你们图谋内乱。来人呐,将这厮的鼻子割了!”千户李春抽出腰刀,割了刘端的鼻头,鲜血染红枷锁。皇帝感到快意,问道:“你如今鼻子都没了,像个甚麽?”刘端大吼道:“老子鼻子没有,还有面目,到地下能见太祖皇帝。你篡了侄儿的皇位,有甚麽面目见太祖皇帝?”王高自知难逃一死,怒火中烧,高声道:“我们不是逃,是不想做官,《大明律》中哪里有不想做官的罪名!你如此残暴,不配作大明朝的皇帝!我不愿意在伪永乐朝做官!”这一个“伪”字,皇帝觉得极为刺耳,咬牙切齿,恨不得剐了他,挥着双拳嚷道:“你们不辞官便逃,便是大不敬的罪,下到刑部死牢里去!”太子极为不安,看着旁边的蹇义;蹇义的手掩在嘴唇上,作出捋胡须的模样,微微摇头。
    皇帝正要回宫,内官黄俨来报,教坊司奉銮等官在右顺门跪着,说有事要奏。皇帝有些纳闷,正月里教坊司有甚麽要紧事务,问道:“甚麽事?让他快到奉天门来说。”黄俨差了两个内官跑了出去,不一会就匆匆领着教坊司的奉銮来了。那个奉銮跪着说:“启禀陛下,有奸恶齐泰的一个姐姐,一个妹妹,还有他的两个外甥媳妇,四个妇人每日夜都被二十条汉子看守着。年小的妹妹都怀了一个汉子的身孕,他妹妹除生的儿子将来除了做小龟子 ,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请陛下发落。”皇帝道:“由他去,说不定长大了便是个淫贱货儿。”那九品奉銮又奏道:“当初黄子澄的妻子也生了一个小厮,如今十岁了;又有奸臣史家和铁家的两个小妮子,不知如何发落。”皇帝有些厌烦,说道:“都由他们自家安排去,这些事休要再与我说了!你在正月里说这些事,是来讨赏,还是想让我将他们赐与你?这些奸臣都死了十多年,就放过他们算了!”皇帝径自登上步辇。黄俨上前踢了那个奉銮两脚,说道:“滚出宫去,这事也来烦圣上,你想将他们都收到自家去用不是?”

    刑部向锦衣卫传来公文,说皇帝已经下旨,关在锦衣卫大牢里有的罪犯戴罪还职,有的贬到边关从军,但都督梁铭、大理寺右丞寺丞陈援、礼部右侍郎戚存心三人罪犯太重,不能赦免,定于秋后处斩。纪纲签收了公文,心想梁铭让有伤人前科的军士在宫中充当卫士,定是收了人家的钱财;陈援是将有重罪的人轻判,也定是收了人家钱财,只有戚存心犯了欺君之罪。
    纪纲来到锦衣卫监牢里探视梁铭,告诉他说:“皇帝说最近要赦免一些诏狱中的人,问我哪些人的罪犯可以赦免。依不才看,梁大官人的罪说大不大,说轻不轻。倘若不才为你说几句好话,皇帝说不定发你到边关做军,将来立了功,还可以将官做上去。”梁铭听出纪纲的话外之意,问道:“纪大官人,我要如何做,你才会为我说些好话?”纪纲笑道:“你做军官多年,俸禄不薄,平时求你的人也不少,你还是有些银子的。你若舍得些钱财,性命就可以保住了。”梁铭向纪纲叩头,说道:“我愿意舍财保命,请大官人救我呵。”纪纲道:“好事好说,这里也腌臜了些,我请你到我去,先沐浴了,再吃一顿酒饭,有话到我家中说。”梁铭跟着纪纲出了牢房,在门外一同登上马车,到纪府里下来。一个男佣侍候着梁铭沐浴,又捧出一套新衣裳与他换了,就引他到客堂来吃酒饭。
    纪纲早坐在桌前等着他。酒过三巡,纪纲道:“实不相瞒,要让梁大官人脱罪,我也要去三法司打点,让你破费些钱财是免不了的,不知你能出多少银子。”梁铭道:“纪大官人自是知道,我的俸禄多是米和豆,还有许多胡椒苏木,要到街市上卖了才能换钱。我只有一二百两银子。”纪纲放下酒杯,做出为难的神色,说道:“就算是二百两银子,也难为你脱罪呵,都不够打点人事的。”梁铭道:“我让我家的兄弟去借,凑齐三百两。”纪纲道:“你在京城也有一座宅子,变卖了少说也有五七百两,加上你这些年暗地里收得的银子,你少说也有一千多两,没这个数,我救不得你。”梁铭吃惊道:“我真个没有这麽多。”纪纲道:“你的宅子能值多少钱?”梁铭道:“估值也才四百多两。”纪纲道:“我让你的妻儿来见你,你吩咐他们变卖了,换得的银子都交我为你办事,就收你八百两,少一两都救不得你。”梁铭道:“这八百两银子也难凑齐,我将家中有的钱财都收齐了,加上变卖宅子的钱,都交把你,请大官人救我一命。”纪纲道:“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就算是一笔亏本买卖,我也替你做了。”梁铭忙起身,向纪纲叩头致谢。
    过了几日,纪纲来牢中探视大理寺右丞寺丞陈援,将与梁铭说的话与他也说了。陈援以为还有一线生机,也跟着纪纲到他家中沐浴,吃酒饭时,将家中的余财底细都说了出来。次日,陈援让家人将积蓄的银子与宝钞都送与纪纲,足有五百多两。纪纲诳与他们说,你们本来在元宵节后就要处斩,因他向皇帝说情,现在死不了哩。二人心怀感激,哪里知道等到这年秋天,他们仍难逃一死。

    @驼鹿i 2022-07-13 15:01:39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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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支持!
    @草原无际 2022-07-15 11:33:56
    闲来没事看看,就喜欢上了《永乐风云》,写得不错。作者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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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欢那个小说,怎么在这个小说里回复?
    叶公好龙吗?
    呵呵。

    谢谢。
    边患

    皇帝去年差遣几个使者去见瓦剌的大头目顺宁王马哈木,过了大半年,还不见他们回来。今年正月间,皇帝还等不到他们的消息,马哈木却遣使向明朝贡献马匹,说甘肃、宁夏归附的鞑靼多是他的人,请给他作为部属;漠北缺少铁器和茶叶,请多拨付些兵器和茶叶。皇帝问朝廷遣的使者如何不让他们回来。来使说他们不习北地水土,生了病,去年底又大雪,不便上路。皇帝生气,说你这话可信麽?真若如此,他们不会写信回来?你回去说与马哈木,他如果能悔过谢罪,待他如当初一般,如若不然,今年或许举兵征讨,到时不要后悔。
    皇帝传太子来华盖殿,与他说你从小腿脚不便,要安定北边,非皇帝亲征不可。靖难之所以能成功,是我亲自领着军马厮杀。皇帝若不亲征,将士们哪里会尽心护边,做官的还不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你做皇帝的时节,又不能骑马远征,太孙还未成年,趁着我身子骨还强健着,我替你们儿孙们将边地安定下来。三月间天气和暖,我又要去北京了。
    太子道:“儿臣也觉得马哈木每回贡马,实是等着我们赐他更多的金帛财物,全无真心。本雅失里被父皇打败后,投奔瓦剌,马哈木却将他杀了,另立答里巴为主,却将实权握在手中,又羁留我们的使者,上表的言词傲慢无礼,不臣之心已经十分明白了。阿鲁台多次请朝廷发兵征讨马哈木,儿臣觉得阿鲁台可以借用。”皇帝点头道:“你也能看到这些情形,我很欣慰。我与你所见一样,阿鲁台要多赏赐,让他归心,而马哈木要多斥责,令他们相互防范。若马哈木打败阿鲁台,或与阿鲁台合兵一处,于我们而言,皆非好事。”太子道:“父皇说得极是,那个阿鲁台目下也是暂时与大明结好,一旦兵马多了,自会去攻打瓦剌;如果阿鲁台一统漠北,定会成大明朝的大患。”皇帝道:“你连阿鲁台的用心也看透了?正如你说的,阿鲁台也是不得已才与我们结好,暂且相安无事,一起防备着瓦剌。”太子道:“儿臣恨不能跟着父皇北征,请将世子带着去,让他跟着父皇学着用兵。”皇帝笑了,说道:“我正要与你商量这事,还怕你舍不得让世子跟着我到漠北去哩,不承想你倒是先说出来了。你的气量比二弟三弟大。世子聪明英武,如今要去肃清沙漠,他跟去能看到将士劳苦,征战不易,将来你做了皇帝,就靠着他为你安边了。”太子问道:“不知爹令哪几个大臣从征?”皇帝道:“杨荣、胡广、金幼孜等几员阁臣要去,还有六部尚书、侍郎大多要跟着去,蹇义、黄淮、杨士奇还有洗马杨溥这些人都留在京城,协助你监国,你放心了罢?”太子问道:“儿臣放心了,不知汉王会出征塞外麽?”皇帝道:“今年正月,你娘的梓宫发引,我命你二弟护送梓宫去北京,你娘的灵柩在长陵安葬后,才会让他回来。出不出征就看他的意愿了。”太子松了一口气,父皇离京后,自己监国虽无实权,但二弟不在京城,就能稍微安心,说道:“多谢父皇。儿臣有一件事……”
    皇帝见太子说了一半就停了,说道:“你说就是。”太子道:“去年二月间,父皇削了辽王剩下的一个护卫,儿臣觉得辽王连一个护卫也没有,万一地方出了变乱,辽王恐怕支持不住。”皇帝道:“我当年靖难时,辽王就心怀二意,因此才将他的三卫军马调到广宁去防边,只留一卫给他使唤,将封地改在荆州。可他仍然不反省过错,却心生怨望,才将他剩下的一个卫也削了。辽王府里还留有军校厨子和杂役三百人使唤,这等排场也是寻常百姓家比不了的。万一地方有变,自有地方的军马来防护,不消担忧。”太子道:“辽王当年虽心怀二意,但他不是知兵擅战的人。汉王颇能征战,手里有几个卫的军马,不知父皇会不会减少两个卫?”皇帝生气了,问道:“你为何让我削减汉王的军马?”太子支吾道:“儿臣……儿臣也是为着国家着想。”皇帝没有好声气地说:“你就想着约束内官的事罢,他们背地里干着许多勾当你都不知道,日后你做了皇帝,只因腿脚不灵便,他们定会干预有司的政事。我今年七月间特地下了一道诏书,一旦有宦官干预朝廷的政事,一律砍头,便是为你防备着!”太子心中惶恐,忙道:“父皇说得是,儿臣谨记了。”
    @扬光RC 2022-07-15 07:36:54
    欣赏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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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好,谢谢。
    @扬光RC 2022-07-16 08:28:42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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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
    @草原无际 2022-07-15 11:33:56
    闲来没事看看,就喜欢上了《永乐风云》,写得不错。作者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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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暖阳1978年 2022-07-15 17:54:52
    你喜欢那个小说,怎么在这个小说里回复?
    叶公好龙吗?
    呵呵。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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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无际 2022-07-16 11:58:26
    哈哈!以为是同一部书。我也在想呢,为什么作者的署名换了?看到你的回复原来是张冠李戴,抱歉啦!
    -----------------------------
    没事。
    捕盗限期

    三月十五日,皇帝将北巡的事告祭天地、宗庙、社稷,拜辞孝陵,诏令太子监国,留守事宜全按着永乐七年北巡后的旧例。次日,皇帝车驾一行三千余人离开京城,其中依例还有羁押在诏狱中六品以上的官吏。
    当晚,太子传黄淮和蹇义来文华殿,商量这回如何留守的事。太子想起汉王虽不回京,却定会跟着父亲同征,一路上如若说自己甚麽不是,也会惹父亲起疑心,心里总是不快,说道:“我那二弟在京城,我本以为能够安心,但他整日跟在爹爹身边,说长话短我也不知道,我更难安心。”就不由叹息起来。黄淮劝道:“殿下,还是依着永乐七年的旧例留守便是,每日只上早朝,议定的军政钱粮大事,及时报皇帝行在。”太子道:“就怕有人暗地里谗言。”黄淮道:“这事殿下也不要深忧,无端攻讦的事,自有朝臣作证,皇上不会怪罪的。”
    蹇义道:“殿下,臣有几个陋见,殿下只消做好两件事,一是利民,二是助饷。如今各地许多河道被大水冲坏了,殿下令工部修筑好。河南、浙江等地报来饥荒,殿下即刻下令赈济。目下多地的河水涨了,修河不便,殿下令军民都停工,等秋后水落了再用工。这是利民的事,皇上知道了,必定高兴。皇上北巡,紧要的是钱粮。殿下令户部开源节流,保障皇上北巡的供给不断,皇上自然高兴。”黄淮道:“蹇大人说得极是,我再加一条,就是孝敬。利民的事,我与蹇大人可以助殿下出些主意,助饷的事非夏原吉莫属,孝敬的事由殿下来做,时常写奏章向皇上问候起居,大小朝事及时向皇上禀报,有名贵药物,今年的好茶,都差人送到北京去。”太子点头道:“二位先生说得好。顾成老先生致仕还乡时,来东宫作别,也说了孝敬与恤民的事,看来贤人的主见大多相近。我想也是这个道理,心里稍微安稳些,也不怕旁人暗中谗言。”
    早朝后,太子正要传夏原吉来文华殿,刑科给事中丁珏上了奏疏,说近来京城盗贼很多,可是五城兵马司一个盗贼也不曾捉到。太子很生气,问丁珏如今兵马司指挥是谁,丁珏说是徐野驴,原是锦衣卫里一个七品镇抚,前几年来调到京城作五城兵马司指挥。太子以为前几年到京的官,定是吏部擢拔的人,不是皇帝所选,更不是汉王的人。次日早朝上,太子就说近来京城盗贼多,百姓时常报官,五城兵马司却捉不到人。那个徐野驴每日在做甚麽勾当,要治他的罪。百姓们都说五城兵马司的人,个个如狼似虎,涎着脸吃人酒饭,索取钱财最是厉害,捉盗贼便不行了麽?”黄淮道:“殿下,让贼去捉贼,也真个为难他们了。”纪纲怒目道:“黄淮,你这话是讥笑朝廷,竟将五马司指挥说是盗贼,凭这一句可以定你的罪。”黄淮道:“那个徐野驴多番向百姓索取钱财,百姓向都察院告状,有状纸在哩,他们中有些人与山林中的盗贼勒索百姓有何不同?”纪纲道:“你看过都察院的状纸?”黄淮道:“我哪里能看到,但殿下能看,皇上北巡回来,也能看到。”纪纲道:“你不曾看到便是胡言乱语,定你的罪实不冤枉。”右都御史王彰道:“状纸在我那里,纪大官人要不要看?”纪纲道:“散了朝我便去看,看甚麽人要告徐野驴。我知道城中有一干刁民,做生意时常以次充好,强买强卖,欺行霸市,兵马司要捉他们,他们就恶人先告状。”
    太子见他们争吵起来,摆手道:“列位都不要争了,兵马司没捉到盗贼,就不计较了。以前没给一个期限,如今限徐野驴在二十日内要捉五个盗贼,没捉到的停俸一个月;又过二十日连一个盗贼也没捉到,令都察院治他们的罪,这个主张如何?”黄淮、王彰、杨士奇、夏原吉等人都说好。纪纲却不说话了。
    朝会散后,黄淮立即来文华殿见太子,告诉太子说:“殿下可知道麽?这个丁珏颇有些来头。几年前他还是淮安府山阳县的平民百姓,曾经向官府告诉同乡许多人妖言惑众,诽谤皇帝和朝廷,妄议国事,皇帝将那些人关的关,杀的杀,就向刑部尚书刘观随口说了一句,这个丁珏才志可用,吏部尚书会意,就举荐他做了刑科给事中。他不知道徐野驴的来头,这个徐野驴是纪纲向皇帝推荐的,他才作了兵马司的指挥。”
    太子念叨说:“不知纪纲受了徐野驴甚麽好处,莫不是五城兵马司指挥是一个肥差?”黄淮道:“兵马司权势大,城中的百姓都怕他们。如果要治徐野驴的罪,纪纲会不高兴,而纪纲又是汉王的亲信,汉王也会生气。”太子问道:“汉王与徐野驴有何瓜葛?”黄淮道:“这事不好说,但没有利害在里面,汉王不会护着徐野驴的。”
    过了二十日,京城里几个卫所的军士捉到二十几个盗贼,还有徐府、常府、吴府等几个功臣府上的家丁家将也捉了七个盗贼,但五城兵马司只捉了三个人。太子无奈,不敢面斥徐野驴,也不敢罢他的官,只能吓吓他,就令内官传话与徐野驴说,都是你们平时在城中约束不严,才令盗贼泛滥,这二十天里,你们才捉到三个盗贼,京城百姓仍不安宁,如果皇上知道了,你们也要与盗贼一样坐罪。
    黄淮与杨士奇来见太子。士奇说:“给事中丁珏明查暗访,京城的盗贼有几伙,约莫三四百人。他们白天在集市上偷窃抢劫,晚上入室盗窃,得了钱财,晚上就去徐野驴家送好处;徐野驴收了钱财,留了少许,便送到纪纲家,纪纲也留了一些,又送到汉王府上。京城里有人知道这些事,说这是私税,最后肥了汉王。有这几伙盗贼在京城,其他零星的散贼都不敢来,因此五城兵马司捉到的都是些无业的游民,平时在集市里捡烂菜烂果为食,被兵马司的军校捉了。”太子道:“他们果然放纵盗贼,结交权臣,但他们的靠山是汉王,我也奈何他们不得。”黄淮说:“殿下处事极好,不用急,忍耐着便是了。如果他们急了,等汉王从北京回来,定会向皇帝告恶状。”太子叹息道:“只得如此了。”黄淮说:“京城的盗贼多了,五城兵马司本月一个盗贼也不曾捉到,要治他们的罪。他们涎着面皮吃人酒饭,收人钱财最是厉害,捉盗贼便不行了。”太子冷笑道:“若差贼去捉贼,也真是为难他们了。”士奇道:“近来捕获京城的劫盗多是各卫的军校及功臣家的家将。只因兵马司平时在城中约束不严,官盗勾结,才令盗贼泛滥,如今京城仍不安宁,殿下不治纪纲的罪,却可以治徐野驴的罪。”太子无奈地叹息一道,说道:“我也只能吓吓他们。他们仍然放纵盗贼结交盗贼,也奈何他们不得。”黄淮看一眼杨士奇,说道:“殿下处事极好,也暂且不要治徐野驴的罪。臣近日听说耿通、周新的家人正在京城喊冤,乞请朝廷平反。”太子说道:“眼下还平反不得,你差人告诉他们,不要再喊冤了,再喊冤将来恐怕会连坐。你去户部申请些抚恤银子送把他们,告诉他们眼下平反不得,将来定会平反,让他们快快离开京城。”
    皇帝行在送来文书,说了些北巡的事,令户部还要多供给些钱粮。皇帝要赏赐随行的三千多名军士。太子传夏原吉来见。太子问道:“夏先生,如今是永乐十一年了,不知天下有多少人口,每年能收多少粮税?先生若一时记不起,回去查查再告诉我便了。”夏原吉说道:“殿下,去年料天下之民,大约天下有一千九十九万二千四百三十六户,有六千五百三十七万七千六百三十三人。”话才说完,太子惊得口都合不拢,笑道:“夏先生真是好记性,细到三十六户三十三人,天生是算数理财的高人。”夏原吉道:“殿下过誉了。早在永乐三年,料民计五千一百多万口,征收的税粮三千一百多万石,比洪武年间最多的时节还多三百万石。臣记得永乐二年,广西来报官仓中粮食太多,很多都腐烂了。谁知到了永乐四年七月,皇帝令成国公朱能等人领着巴蜀、建昌、云贵的兵马,进讨安南。可怜朱将军深入南方,不幸染了瘴气,十月病死在龙州,年仅三十七岁呵。成国公在靖难时节九死一生,却死在征安南的道上。朝廷文武重臣大多参与战事,户部尚书筹钱粮,兵部尚书参赞军机,大理寺卿督办粮饷转运。这一战用兵达八十万,广西的存粮再多,也不够吃呵。征安南可谓是折将损财,得不尝失。后来令郑和多次下西洋,一次耗费银子数百万两;还有营造北京,耗费银子也是巨万;皇上两次北征,钱粮耗费也是惊人。本来永乐初年国用不愁,如今国库空虚。为了营建北京宫殿,令大臣到各地采集巨木,如吏部侍郎师逵到湖广地面去,令十万人入山,砍了树要运下来,又要开辟道路。师侍郎为人严苛,生怕误了皇差,入山采木的百姓们死伤不少。有的人逃了,跟着头目李法良作乱,去年嘉兴倪弘三也作乱。倘若皇帝不让百姓休生养息,将来的祸乱恐怕还会有呵。如今天下的赋税,每年收粮三千四百六十多万石,收的布帛有二十九万二千多疋,丝绵有三十八万斤,钞三百二十万多锭,金五十两,银二十三万七千两,铜二千八百多斤,铁有七万九千多斤。人口比几年前增加了,赋税钱粮也增加了,但是近年开销也太大了。”
    太子点点头,面有焦虑之色。夏原吉道:“还有一件事,就是运粮难。有人奏请朝廷以运粮赎罪,以后都做为定例。副都御史李庆等人拟奏,死罪运粮六十石,流罪运粮四十石,徒罪运粮三年三十五石,杖罪运粮十石,笞罪运粮五石,都在北京官仓给粮,自备车和牛,运到怀来,都可以抵罪;无力运输粮食的罪犯,发到天寿山种树,死罪终身都种,徒罪按年限不同,这样有罪的人将功折罪,朝廷也免了许多运粮的差使。”太子道:“这个主意好,我是认同的,想必皇上也会答应的。”
    夏原吉道:“第二年官军大胜,捉了黎氏父子,皇上下诏访求安南国王陈氏的子孙,张辅说陈氏一门为黎贼杀尽,无人可以继承大统者。当地父老说安南本是中国的土地,请求归入皇明职方,形同内地的郡县。但太祖有祖训,安南百姓贫困,土地不足以供给,收得那里的人民也难以使唤,将安南列为不征之国,实是高明之举。皇上却执意要平安南的内乱,耗费了不少钱粮,国库总是不能充盈起来。后来安南人简定反复谋叛,沐晟率领官军多番征讨,却被安南军打败了,战死了一个都督佥事,一个兵部尚书,一个布政司参政。永乐七年,张辅领兵攻入安南,平了简定之乱,但余患仍在,并未荡平,只要官军一走,安南人自封官爵,杀朝廷官吏,焚烧庐舍,有的还自封为王,安南未宁,朝廷支付的钱粮却不计其数,而军中仍然不时粮饷不继。”太子忧虑地说:“出兵安南,实非必要之举,早息兵一日,军民便安宁一日。”夏原吉道:“殿下所言极是——不知殿下还记得王偁这个人麽?”
    太子愣了片时,问道:“他……他不是做过几年翰林院检讨麽?还为我讲过经筵哩,做过《永乐大典》副总裁,与解缙交情好,是一个大才子。”夏原吉道:“殿下好记性。大军征安南时,王偁在交州督粮,写了一首诗。那时他生了病,军中又绝了粮饷,就写了帖子向主帅朱能借点粮食——问病寻方事总虚,漫劳车马慰踌躇;三年玉署兰台笔,学写颜公乞米书。”太子叹息道:“大学士在边地都没得粮吃,军士们便可想而知了,——王偁现在何处?”夏原吉道:“三年前,他因解缙被汉王诬告,受了株连,病死在锦衣卫的牢里。”太子沉沉地叹息道:“冤呵。”
    夏原吉正在核查江南水灾,着手赈济。皇帝又遣使者从北京来,令夏原吉等户部官押送银钞和布帛去北京。

    太子监国数月里,先有朝鲜国王李芳远遣使臣崔迤等人贡献礼物,来贺皇帝的寿庆。太子不敢延误,立即差人送使臣去北京行在,让崔迤等人当面献与皇帝。太子拟将兵部右侍郎徐铭改为山西布政司,户部右侍郎张春改为右布政使,鸿胪寺右少卿王玘改为山西按察司,兵科给事中王骥为副使——这些迁升皆是吏部按他们的资历和事功作的迁升和改调,不过是朝廷任免的常例。太子在朝会上通报后,立即报皇帝行在,再由皇帝命行在吏部下委任书。户部来报,山东清州府安丘县遭受水灾,有饥民一万一千多户,太子立即命户部赈济,拨给灾民米麦共计一万九千一百九十石,说是皇帝的恩典。
    七月二十三日是太子生辰。前一日,礼部郎中王羽在朝会上说明天是太子殿下的千秋节,请群臣都为太子祝寿,一要上贺表,二是献贺礼,礼部已经定下祝贺程序。太子说父皇的车驾还在北京,我不能每日亲自向父皇问安,岂可受你们的大礼。明日早朝上免了贺仪,礼物一件都不收。只要父皇车驾在外,我的生日贺礼都免了。
    杨溥又道:“臣拜观殿下近来所作诗文,颇多佳句,五律尤其有盛唐气象。”太子笑道:“多谢先生指点。有时作诗,真是十首易得,一字难安。作古文时,偶然还写错一两个字。”杨溥道:“殿下责己过严了。”太子道:“烦杨先生在朝臣中找一个老先生到东宫来,我平时好向他问字。”杨溥道:“司经局正字金公素,颇通经史,每日好作古文,臣与他平时商量学问,颇有心得。”太子道:“你说的是金问先生,我久闻他的名声,学问严谨,精通《易》学,就让吏部下一纸文书,将他从司经局调到文华殿来。”
    @扬光RC 2022-07-17 21: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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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鹊瑞象

    早朝将散,通政使司右通政樊敬出班奏道:“启禀殿下,北京行在传来喜事了。”太子忙问甚麽喜讯。樊敬道:“有人在北京捕得一只白鹊。”太子失望,捉了一只鸟儿,有甚麽可喜?就说:“我还以为皇上平定了漠北哩。”樊敬道:“殿下,这可是瑞象,皇上心里高兴,才差人报信来,如何不是喜事哩。”太子看见纪纲那神情似笑非笑,自觉失言,生怕纪纲报知父皇,忙说:“是喜事,是大喜事。”
    散朝后,太子回到文华殿,问左赞善梁潜,古人是否将白鹊出现视作瑞象。梁潜搜索腹笥,沉吟一会,才说:“臣一时记不起,只记得古人写过丹鹊、灵鹊,却不曾听过将白鹊当作瑞象。”太子说道:“那就不要写贺表了。”梁潜道:“臣读书不多,古人或许写过白鹊为瑞象的文章,容臣今晚去查汉唐的文章。”太子和悦地说:“有劳梁先生了。”梁潜忙说:“这是臣分内的事。”次日下午,梁潜匆匆来文华殿,说道:“殿下,臣找着了。”太子问道:“古人如何写的?”梁潜道:“臣在唐人文集中找到了,韩愈为人作行状,有‘嘉禾生,白鹊集’的话。柳宗元作过《礼部贺白鹊表》。王羁有《延州献白鹊赋》。杜光庭也有一首《贺雅州进白鹊表》,其中有两句写得好,虽是唐人之作,却像是皇明才子写的一般。”说着就将一张纸片呈与太子,太子看见纸片上写了两行字:“敛羽呈姿,应见徒夸于汉魏;传声送喜,翱翔显奉于皇明。”沉思一会说:“父皇身边有许多博识的人,我们理当写贺表,即刻差人送到北京去。”
    次日早朝时,太子请群臣为着北京出现白鹊的瑞象撰写贺表,看谁的文章最好。到了黄昏时,通政使递来六七篇贺表。太子晚膳后看了,并未多言,就令内官张兴传杨士奇来看。士奇看后笑道:“臣以为若不看题,这些贺表用来贺白龟、白鹿也可。”太子道:“杨先生说得极是,这些贺表多空泛的话,不太切题,不知可否请先生改作?”
    “臣遵命。”士奇说着,就坐下来,拈笔沉吟片时,就落笔改成。太子来看文稿,念道:“‘望金门而送喜,驯丹陛以有仪’,这一句体贴,‘与凤同类,跄跄于帝舜之庭;如玉其翚,翯翯在文王之囿。’这一句更好,不能用在写白龟、白鹿的身上,先生真是好才思。”杨溥侍立在旁,太子看着他,说道:“这样的文辞才是写帝王的白鹊。杨先生,你说是不是。”杨溥点头道:“杨大人这几句写得极妙,用了心思,皇上看了想必也会称道。臣想汉王说不定早就差人写了贺表,请殿下即刻差人速速送到皇帝行在。”太子道:“杨先生说得是。”
    杨荣从北京传来消息,四月初皇帝到了北京,汉王、赵王在今年二月就将皇后梓宫归葬山陵,大事已毕,汉王想早日回南京。皇帝觉得汉王并无急事,劝他不要急着回去。太子却知道二弟总想早日回南京的意图,心里烦恼起来。

    @留守初阳 2022-07-17 18: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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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晚班自嘲

    老保安/作


    半夜谁看监控屏,帽遮双眼耳还灵。
    职场无意拜新主,科室有人收老龄。
    莫羡坐姿能瞌睡,可怜扶壁欠清醒。
    下班呆立公交站,犹觉车铃似警铃。
    @扬光RC 2022-07-18 20: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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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永乐皇帝再次亲征  东宫官属数人下狱



    皇帝亲征

    阿鲁台得知大明皇帝来到北京,多次差人前来献马。皇帝就知道他必定另有所求。阿鲁台第二次差使者送马来时,又请大明皇帝发兵讨伐瓦剌权臣马哈木,阿鲁台愿率军马作为前锋。皇帝觉得此时讨伐瓦剌并非良时。阿鲁台不甘心马白送,又差大臣来报,说马哈木弑主自立,骄横无礼,想与大明朝抗衡,仍劝永乐皇帝发兵征讨瓦剌;瓦剌以前派遣使者进贡,绝非真心实意,是想要皇帝赐他金银和财物。他们多次发兵马来犯,阻截自己与大明朝之间来往,以致漠北道路不畅,宜早发兵除患。皇帝心里明白,阿鲁台多次劝自己发兵征讨瓦剌,是阿鲁台想一部独大,就与来使说理当讨伐马哈木,但大明军多次深入漠北用兵,钱粮与辎重还在准备,暂时不宜出战。若马哈木今年秋天不派遣使者前来谢罪,来春再出兵讨伐不迟。
    皇帝将漠北的情形说与孙子朱瞻基听,问孙子心里如何想。朱瞻基说他若是阿鲁台,会顾忌瓦剌的兵马强过自己,自然会借助朝廷官军去打瓦剌。皇帝大赞孙子的见识,为着让阿鲁台不起疑心,册封阿鲁台为和宁王,让他作本部军民的首领,赐予金印、鞍马和文绮,还封他的母亲为和宁王太夫人,封他的妻子为和宁王夫人。朱瞻基说,册封他们三人外,还要安抚他手下军校的心,万一阿鲁台将来谋叛,只要他手下的将校不齐心,官军也能轻易剿平他们。皇帝很惊奇孙子这一番高论,胡广更是赞叹皇孙有神智之明。皇帝听了喜悦,答应授予阿鲁台属下的许多军官任都督、都指挥、千户、百户、镇抚之职。瓦剌见大明皇帝如此慷慨册封并赏赐阿鲁台,愈加嫉恨,就不再向皇明进贡。
    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到了十一月间,成安侯郭亮在开平负责边备,军士捉到一个瓦剌的间谍,从他那里得知马哈木等人领兵马来到饮马河,声称要奔袭阿鲁台的军马,想在大明边境作乱,郭亮立即差人驰奏北京。皇帝得知这个消息有些着急,等不到来年的春月,很想立即兴兵征伐,以免瓦剌打败阿鲁台,独霸漠北,那日后边境就难以安宁了。倘若皇帝如果料到瓦剌日后会意外兴盛,此时就算倾全国之力也要荡平瓦剌,但很少有人知道皇帝此时的意志决而不坚。
    皇帝指望间谍说的是假消息,但很快被阿鲁台的使者证实了,瓦剌的骑兵已经渡过饮马河,不但要攻打他,还要窥探皇明的开平、兴和、大同等城。可是寒冬已至,不是在漠北用兵的时节,皇帝只得下诏,告诫守边的将士,严加守备,或哨骑有失,不能及时探到敌骑行踪,或守瞭望台的人有失,敌兵进犯时未能立即点燃烽烟,一律处死。

    @扬光RC 2022-07-19 15: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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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王南归

    汉王来见父亲,说在北京感了风寒,受不了北地气候,想早日回南京调理,请求近日就回去。皇帝说你既然伤风感冒了,如今正是天寒时节,你和下人们在路上都不便利,索性再住几个月,等到明年春天暖和了,你再南归罢,如何恁的急?
    转眼到了次年正月,汉王又向父亲请求南归,说去年冬天爹爹答应儿子春天转暖了,就让儿子回南京去。皇帝不知儿子为何这般着急回去,说道:“现在天气也很冷,路上都结了冰,还是等到秋天才回去罢。”汉王听了,满脸愁苦,心里嘀咕好一会,说道:“爹爹,这北地冬天太冷,秋天风沙多,又干燥。儿子从小在南方长大,受不了这北方的天气。”皇帝说:“到三四月天气便好了,我要出征塞外,去打鞑子;你向来勇猛擅战,跟着我到塞外去罢。”汉王却说:“如今不比靖难时节,爹爹领着四五十万大军,兵强将猛,还用得着儿子麽?儿子受了风寒,身子骨虚弱,就不出征了,想回南京调理。”皇帝有些不高兴,说道:“真不知你为何恁急回去,我让钦天监选一个好日子,你择日起程罢。”汉王忙叩头谢恩。皇帝又说:“你执意要回去,我就不留你了,世子就留在我身边,陪着我罢。”汉王道:“世子年纪还小,儿子想让他回去进学,他在北京贪玩,耽误了学业。”皇帝默不做声。次日,汉王带着世子向皇帝辞行,礼部尚书吕震得知后,奏请行在衙门的长官都去相送。皇帝说道:“让他走,你就别生事了。”
    太子得知汉王回南京,暗自叫苦,汉王难得离京一年,如今他要回来,心里总有些不安。汉王才过江,纪纲与许多朝臣都赶去迎接,有富商早在鹤鸣楼设宴。晚间散席后,许多人骑马簇拥着汉王车驾回府,吵吵嚷嚷,半个京城都惊动了。汉王回到府上,得知离京一年多时日里,纪纲送来了一千多两银子。汉王知道这些银子的来头,下午在酒席间就听纪纲说有人已经禀报太子,说城中盗贼多,限期兵马司徐野驴捕盗。汉王有些顾忌,回府后就召集汉府纪善周巽、长史程棕等人商量。周巽劝汉王令府上的家将们收敛些,这一向不要到街坊间去,以免被太子向皇上告发。程棕说太子许多主意都不是他自个想出来的,东宫有几个能人,一个是黄淮,一个是杨溥,还有一个杨士奇,这三个人才是太子的智囊,要将太子监国时的过失都报与皇帝,皇帝就算一时不能废了太子,便会降罪于太子的宠臣。

    皇帝亲征

    三月天气和暖,皇帝决意亲征,以都督刘江朱荣等人作前锋,叮嘱他们说前锋是大军的耳目所在,你们当差遣劲骑到兴和百里之外,四处凭高瞭望,骑行时可以分作两三队,不要聚在一堆,休让瓦剌军察觉。我领着大军跟在后面。皇帝为激励军士,赏赐出征的将士钱钞,将士们高兴。皇帝站在高台上说,如今四方无忧,只是残虏在北面为患,瓦剌的军马最甚,只有打败他们,中国才能安宁。你们齐心效力,奋勇争先。只要立了大功,高爵厚赏,我是不会吝惜的。说番话说得将士们沸腾起来
    皇帝领着数万军马出北京安定门,在城外又集结许多军马,号称五十万。皇帝安排了一队神机营,每人手中一把火铳,这是他确保取胜的利器。杨荣得知太孙朱瞻基随行,却有些担心,怕两军厮杀之际,皇孙年少,怕有不测,劝皇帝将太孙留在北平。皇帝却说我这个长孙呵,天生是一个聪明的人,智勇过人。我们这番要肃清沙漠,非得让他一起走,亲历征战,才知道将士如何劳苦,朝廷征伐如何不易。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也得守国门,保社稷。若我这个长孙在交战之际出了意外,也是天意安排,奈何不得。但他们不知道,皇帝早令一百多们神机营的军士护卫在太孙的前后,确保万无一失。皇帝令文臣杨荣、金幼孜、胡广等人同征,带着一些经史,在行军之际为太孙讲课。
    大军经龙虎台,度居庸关,过榆林,驻怀来。此时天气霜寒,行军七八日后,来到北面的杀虏城,眼前是一片荒凉的地面,只有一座破败的土城。一路行军,安营,寻水,有时日夜有雨,雷声震天,雨后又遇大雪,在地面厚积二三寸,却不见瓦剌的军马。大雨声中,皇帝来看长孙朱瞻基,胡广、杨荣等文臣陪着他,帐中点着一盏油灯。胡广正为朱瞻基讲解《尚书》。朱瞻基见皇爷爷来了,连忙站起来相迎。胡广就停下讲书。皇帝说起前代君王得失的故事,以及君臣相与保全的艰难,就问朱瞻基如何相待君臣相处。朱瞻基不加思索,脱口道:“臣孙以为作人君的人,只要一心保国安民,他的面前则站着贞正的大臣;如果作人君的人,贪财好利,他的身边就会有许多谗媚的大臣。君昏则臣谄,君贤则臣直。孟子说得好,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大学》里说的好,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论语》说得好,为君难,为臣不易。臣孙学识浅薄,就是这般见识,请皇爷爷教正。”
    朱瞻基说完这番话,皇帝笑得合不拢嘴,有些得意,回头看着杨荣、胡广等人。文臣们面有喜色,都伸出拇指赞叹道:“说得好呵。”皇帝和悦地道:“你说得好,很称我的心意呵,果然是读了书才有这般见识。你知道人必务好学,方能增长智识。适才你说的这番话,都出于经典书籍,不是寻常人的见识可比呵。”杨荣、胡广等人拍手祝贺。杨荣道:“太孙殿下的智识超越凡类,他日必为太平天子,这可是宗社生民的福份呵。”皇帝说道:“在京城时,我就命东宫官属齐心辅导太子太孙,如今在行军道上,你们仍须尽心辅导,不要松懈了。”
    行军到饮马河时,天色已是黄昏,哨骑来报,一路上仍不见瓦剌的军马。晚上安营后,雷声大作,暴雨洗营,人马萧瑟。大军行军来到撒里怯儿时,皇帝屈指一算,已经出北京四十多天。此处据说是元太祖发迹之地,四围山川环绕,中间宽阔数十里,有两个湖泊,湖畔是一片沙碛与乱草,以前的宫殿只存废墟,成了狐狸与兔子的巢穴,当年兴盛的景象只留在想像之中。胡人时常出没此地,眼前却是无边荒凉,一只羊也看不见,天上有一只饥饿的鹰在盘旋。又行军几日,皇帝得到哨马报来的消息,一队哨马遇见数百名胡骑,才交战他们就退走了,全无恋战之意。皇帝与刘江等人商量,认定瓦剌的大军就在不远。数百名胡骑定是出来打探消息,于是下令加紧行军。大军沿路饮水不足,皇帝求战之心急切起来,想早战早归。刘江的一队哨马又与瓦剌小队相遇,双方厮杀起来,哨马打散几百名瓦剌骑兵。大军渡过饮马河,在西北的三峰山东南面安营。
    皇帝来看长孙朱瞻基,问道:“鞑子的大军快要杀来了,你怕不怕?”朱瞻基摇头说:“我不怕,有爷爷领着五十万大军,有甚麽好怕的。臣孙在五十万大军里如大海中一滴水。”皇帝笑说:“哪里有五十万人,其实只有十五万多人。说是五十万一则是为着壮军威,二则为着吓唬瓦剌。”朱瞻基问道:“爷爷,军士们就相信你领着五十万人麽?”皇帝道:“大将们都明白没有五十万,但小军和文臣们就不知道,他们也不会一个一个去数,是麽?”朱瞻基说:“是的,爷爷,这便是用兵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道理罢?”皇帝说:“正是。大军交战时你要留心了,要远远避开,万不可逞勇,冲到敌阵中去厮杀!”朱瞻基努着嘴道:“我想跟着爷爷与鞑子厮杀。”皇帝忙摆手道:“不行,你还小,等你做皇帝了,你便可领兵亲征,那时节再去厮杀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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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胡镇

    皇帝的车驾从双泉海出来,在三峡口安营。前锋都督刘江策马回营,来报皇帝说:“陛下,臣等遇着瓦剌小队了,杀了他们几十人,估计瓦剌大军就在数十里开外。”皇帝道:“你继续去探看。”皇帝令大军兼程,担心在乱战中找不着长孙,令长孙紧跟在军中大旗——俗称宝纛的后面,又选了五百名铁骑作护卫,令他们守着太孙,又令内官李谦跟在太孙身边,一作贴身护卫,二不要让太孙乱走。皇帝心想两军混战时,要寻找长孙的位置,只要先寻找那一面飘扬的宝纛,就能看见长孙的身影。内官李谦身长八尺,三十余岁,随自己征战多年,十分骁勇,是一个可以托生死的人。
    大军来到忽兰忽失温 ,瓦剌首领答里巴与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早探得消息,领三万精锐马军来战,远远看见大明军阵列整齐,就顿兵在山峰上,居高临下以待。皇帝披甲带刀,在王勇、张猛、赵广等数百名亲军簇拥下,登上一座高岗,察看双方形势。皇帝所领的前锋也不过三四万人,大军都在后面,未能聚集起来,因不知瓦剌虚实,不敢前去攻打。双方对视了一阵,皇帝看见瓦剌军马分作三路,从山上缓缓下来,每人带从马三四匹。皇帝不知他们是来交战,还是逃逸,立即令几个勇士前去挑战,令安远侯柳升等人伏在地面,准备好神机铳炮。瓦剌军突然奔涌而至,将挑战的勇士们瞬间淹没。瓦剌直冲大明军阵,自以为势不可挡,才近阵前,突然地面立起许多军士,铳炮声大作,数百名瓦剌骑兵被轰下马来。山上涌下越来越多的瓦剌骑兵,皇帝手挥着宝剑,率领铁骑从高岗下冲下来,武安侯郑亨冲在前面,瓦剌骑兵射来许多箭,将明军从马上射落。郑亨的肩膀中了两箭,见箭势猛烈,怕伤着皇帝,立即令军士们退回来。皇帝见正面冲不过去,窥见瓦剌右翼松散,挥着令旗,令宁阳侯陈懋、成山侯王通等人率兵攻打瓦剌军马的右侧,瓦剌的军马立即涌入右侧来助,两军厮杀起来。瓦剌军马十分勇悍,截住大明军,绞战在一起。
    皇帝不曾想到瓦剌军马如此强悍,竟然愈战愈勇,大明军看看抵挡不住了,不得不放出取胜的利器,令都督朱崇、指挥吕兴等人领着全数的神机营从正面出击,顿时神机铳炮连发,响声震天,火药怒挟着铁沙,逆着瓦剌的箭雨迸发出来,许多瓦剌骑兵被打落马下;战马被铳炮声惊吓,都向左右奔去。丰城侯李彬、都督谭青见瓦剌失利,立即领着骑兵攻打左翼。皇帝见大军已初现胜势,只要稍微助力,瓦剌军便会大溃,于是领着三千铁骑冲入瓦剌军中,如涌起一道新潮,将另一道渐渐退却的潮水覆盖住了。大明军士看见那一道鲜艳的宝纛在瓦剌军阵中飘扬,以为皇帝就在宝纛之下,一时士气激昂,呼喊声响亮,山谷都震动起来,激起巨大的回声。瓦剌军被气浪震昏了头,纷纷退却。
    朱崇、吕兴赶来见皇帝。朱崇道:“殿下,我们斩杀了几千人,马哈木的王子也死了。”吕兴道:“小将不曾想到瓦剌军这回恁地勇猛,若不是我们有铳炮,胜负还真难说。都指挥都力战死了,谭青将军也受了重伤,战死了几千人。”皇帝道:“我们深入漠北,地形生疏,粮食与饮水不济,胡骑却是有备而来,才有这场恶战。”王勇拍马近前,急切道:“陛下,太孙不见了!”皇帝惊愕了,回头看宝纛,却不见长孙的身影,问道:“他哪里去了?李谦何在?”赵广道:“陛下领兵冲杀时,臣见宝纛跟着动,看见太孙跟在李谦后面。”皇帝心想莫非马哈木见他儿子战死,就趁着乱战,将自己的孙子挟持去,失声道:“不好,你们跟着我去追!”
    皇帝领着大军追过两座山,看见前面涌起沙尘,立即追过去,见是瓦剌骑兵围着一队人马在厮杀。那队人马不敌,且战且退。瓦剌军见大明军来了,分出几队前来迎战,被大明军打散。皇帝领着五百余精骑,追上那一小队人马,远远在军马丛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长孙。皇帝领兵冲了过去,听见一个人高呼“爷爷,我在这里”。皇帝策马上前,问道:“你受伤了不曾?”朱瞻基道:“我不曾受伤。”皇帝近前打量着他,说道:“好险,我来晚一步,你定被鞑子掳去了。”朱瞻基道:“我们边打边跑,他们捉不到我。”皇帝道:“我们如果不及时来,你就被他们捉了!”转眼瞪着内官李谦,喝道:“你闯大祸了,知罪罢?”李谦惊惶失色,从马上滚下来,在皇帝马前叩头请罪。朱瞻基道:“爷爷,是臣孙执意要去追杀鞑子的,李谦没阻拦得住,爷爷不要怪罪他。”皇帝对李谦道:“不加你的罪,你上马罢!”
    刘江、朱崇、吕兴等人前来请战,要去追杀瓦剌残兵。皇帝说天色晚了,即刻收兵。皇帝回到营帐中,吃了晚饭,躺在交椅上歇息。朱瞻基进来了,向爷爷叩头,说道:“谢爷爷救命之恩。”皇帝道:“起来起来,从来是至亲不谢,爷爷救孙子是天经地义,哪里还要你谢,坐着说话。”朱瞻基傍着爷爷坐着,说道:“我差两队骑兵四面去打探,瓦剌军马都逃得远远的了,爷爷这回大败了他们。”皇帝说:“难得你有这份心思,你道这一战虽然险恶,我们为何还是取胜了哩?”朱瞻基道:“是爷爷御驾亲征,将士们都不敢落后。”皇帝笑道:“我亲征固然能激励将士,但取胜之道有二,一是将士们征战多年,勇猛善战;二是神机营的铳炮威力大,瓦剌虽然有所准备,但箭哪里比得了火器,究竟是要败的。”皇帝令杨荣等人去传令,令将士们晚上巡营要谨慎,防着鞑子袭营,明天上午再去追杀。朱瞻基说:“爷爷,依臣孙所见,爷爷这一战如天威所加,鞑子们都吓破了胆,大败而走,从此居无定所,哪里还会来袭营。将士们也辛苦了,深入胡地太远,请爷爷不必穷追了,要及时班师才是。”皇帝惊奇地看了看孙子,笑道:“你是说穷寇勿追的意思吧?”朱瞻基说:“正是。”皇帝抚须沉思片时,点头说:“我就依你的主意。”朱瞻基欢喜地说:“谢爷爷。”
    皇帝令军士收拾战场,死尸就地掩埋,死马都拖回营中作军粮。回营时已是二更时分,皇帝饮酒食肉,兴致不减,手指着远处说,甚麽鸟忽兰忽失温,胡语华译,十分拗口,常人都记不住,此地以后就唤作“杀胡镇”。诸将都说好。皇帝正要躺下歇息,刘江来报,内官李谦用腰刀自刎了。皇帝问道:“我已经说了不加他的罪,他如何还寻短见?”刘江道:“李谦见瓦剌军败退,想带着太孙立功,就与太孙领着军马追杀瓦剌,才被瓦剌围困,险些坏了太孙性命,他自觉失职,因此自尽了。”皇帝不明白他身负护卫太孙之职,为何贸然去追击瓦剌,莫不是谁撺掇他去追?一时未加计较,不由叹息道:“他跟着我多年征战,为人忠勇,不死于战场,却死在自己手里,是想抢一份功麽?何苦来着!”就对刘江道:“你向户部多领一百两银子,抚恤他的家人。将他的遗体收殓好,带回南京,葬在钟山下。”又来问朱瞻基道:“你与他擅自出兵,险些儿被鞑子掳去,害得李谦自尽了,你现在知道利害了?我当日是如何吩咐你们的?”朱瞻基流泪道:“是臣孙央求他一起去追杀的。”皇帝道:“我却听说是他撺掇你去追的。”朱瞻基道:“我们都以为鞑子溃败,不堪一击,才乘胜去追的,谁知他们都来围堵我们。”皇帝道:“他们见你身边树着宝纛,又见你穿的衣甲与旁人不同,就将你当作了主帅,才会纠集残兵想掳你过去。这回你知道凶险了罢?”朱瞻基低着头,低声道:“臣孙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乱动。”
    次日清晨,杨荣匆匆来报,有数十名胡骑来了。皇帝问是不是瓦剌残兵前来归降?杨荣说不是,是阿鲁台差遣的五十多个头目来拜贺皇帝大捷,除了一人骑一马,既无兵器,也无吃食。皇帝心想这个阿鲁台消息灵通,问一个头目道:“阿鲁台为何不来?”那头目说:“首领差我们来寻陛下,并不知陛下大捷了。”皇帝说:“原来恁地。你们回去就告诉他,请他前来军中相见,如有不便,差他儿子来也可以。”军中所存的粮食和酒已经不多,但皇帝不愿让他们失望,令人在累辎重车上取来衣服和米粮,分成五十多份送与他们。这些头目说寻皇帝大军走了大半天,还没有吃饭,皇帝又令人安排酒肉。这些人想跟着皇帝去打瓦剌,皇帝不敢久留,当晚就送他们回去。班师道中,阿鲁台差遣数十人来军中贺捷,皇帝问阿鲁台为何不来。来使说首领生了病,不能前来迎贺,请陛下恕罪。皇帝心想他就算真个有病,他的儿子也可来,为何也不见来?皇帝的话未说出来,心中不悦,脸上却是笑容。
    皇帝的车驾到了黑山峪,令杨荣草拟敕书,命皇太子以班师告天地、宗庙、社稷,且诏告天下。大军来到昌平府沙河镇,兵部尚书兼詹事府詹事金忠、指挥使杨义等人匆匆赶来,说是奉皇太子之命前来迎接,奉上迎鸾表 。皇帝打开表文就怔了,平时上的表文书法工整,而这本表永文字迹粗率,又看表文写道“儿臣欣闻父皇班师,即遣兵部尚书兼詹事府詹事金忠、指挥使杨义恭迎车驾。然燕越道远,虽有稽迟多日,然区区之意,伏惟父皇谅之。儿臣当亲进迎鸾表,奈何足重履艰,未能亲至为恨……”皇帝见表文粗野,全无此前表文的雅致,书法与文辞都不敬,十分生气,将表掷与一个内官,冷笑道:“这样的歪字,这样的村话,是哪一个先生教的?一两句四六句子 都写不出来了?”金忠伏在地面,叩头连称“死罪死罪”。
    八月初一日,大军回师北京。这日清晨,城中文武百官在安定门外迎驾。赵王与官属站在前列,进献许多瓜果。皇帝吃了几片甜瓜,笑道你送来的瓜果比太子送来的迎鸾表好,就随手将瓜果赐与将士。皇帝进城后,百姓夹道迎接,万岁之声数里不绝。这般人君之乐皇帝十分受用。他坐在车驾上,向沿路军民挥手致意。回到燕王府,余兴不减,稍事休息,就登上新近落成的奉天殿。却说去年八月间,皇帝曾经下诏,各地营建工人分批次赴北京工地,官府每人给大明宝钞五锭作为路费,着手改造元朝大内隆福宫,此宫在燕王府西面,顺口称作西宫。西宫参照南京体制,中间为奉天殿,殿两侧有左右二殿;奉天殿之南有奉天门,门的南面有午门,奉天殿左右为东西角门。此时只有奉天殿粗成,其他宫殿仍在改建中,工地上脚手架林立,人来车往,十分繁忙。
    皇帝升座后,群臣按品级排着队,献上《平胡表》,读表官展表通读,语音亮响,皇帝享用着用华文丽藻写就的赞美。皇帝看着宫殿中百官的身影绰绰,觉得西宫格局太小,奉天殿更小,仍是一个王侯的府邸,不是天子之第,难以壮皇明气象。皇帝急切想在北平营建出更为宏敞壮丽的宫殿,但自登基以来,先伐安南,后下西洋,近几年两番远征漠北,钱粮耗费巨万,觉得此生要做的事很多,可还不曾做几件大事,就渐渐老了。

    稽迟之罪

    皇帝在西宫大宴文武群臣以及从征有功将校,命礼部官会同文武大臣商议,赏赐有功将士。宴席将散,皇帝不胜酒力,赵王忙前来搀扶,说道:“爹爹,这个欢喜的时节,东宫官属里前来进迎的人就金忠一个人,其他的大官人都不曾来迎接。”皇帝信口答道:“金忠也算大官人了,且由着他!”赵王见父亲没有生气,又道:“那些东宫的官莫不是吃白饭,还是有怨言,爹爹拼死厮杀,那本迎鸾表写的是甚麽话,字比我写得还差。爹爹是为着我大明打江山,难道胖哥哥就心安理得坐江山麽?”皇帝哼哼两声,有些厌烦,说道:“我知道了!”
    过了几日,皇帝见着赵王,说道:“你哥哥遣金忠前来迎接,还上了表文,不算失礼。”赵王见父亲清醒了,就不说迎接的事,却道:“爹爹北征时,太子在南京升了许多大官,有布政使也有指挥使,六部里的官也有,莫不是哥哥要将爹爹用的人都换下来麽?他将地方大官都用自己的人,想图谋甚麽?”皇帝看赵王一眼,说道:“太子要升迁的人,不是都报到北京来了麽?那是官吏按例升降,我都知道的。你哥哥是一个厚道人,监国时升几个官,会有甚麽图谋?你做弟弟的要想着哥哥的好处,你哥哥平时可总是护着你们这两个弟弟。”
    宁王朱权第三子降生,请皇帝赐名,皇帝按预先定的辈份名之盘烑。宴席之后,皇帝微醉,杨荣与一个长随宦官前来搀扶,赵王赶上来,将杨荣和宦官推开,就挽着父亲回寝宫,又道:“爹,我们是八月初一回北京,今日是闰九月初一,过了两个月了,哥哥就不差人迎接爹爹车驾回南京麽?就算送信的人去一次要十五天,哥哥差人来北京也要十五天,差不多要一个月。如今过了两个月,哥哥不差遣几个辅导大臣来祝贺爹爹麽?这可不是迎接迟了,既是无人臣之义,也无人子之礼!他是不想爹爹早日回南京罢?”皇帝说:“我不曾说哪一日回南京。”赵王道:“爹爹不说哪一天回,哥哥差人来迎总是礼数,这恐怕不能免罢。”这话惹怒了皇帝,皇帝冷笑着,点点头,说道:“我心里有数了。”
    次日早晨,皇帝进早膳时,内官来报,春坊大学士兼翰林院侍读黄淮从南京来了,求见陛下。皇帝冷笑道:“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不会来人了哩。”说话时,口中的奶酪都喷了出来。赵王前来请安,得知黄淮等人来了,不怀好意地笑问:“爹爹,他如何这个时候才来?”皇帝不知怎地回答,面皮阴沉难看。赵王就喜欢看父亲这种面色,他越恼怒自己就越快活,接着唆使道:“儿臣想起来了,早在六月底,爹爹在黑山峪时就差人送敕书与哥哥,告诉他要班师了,令他在南京敬告天地、宗庙、社稷,爹爹还向天下臣民颁了诏书。按理说哥哥在七月间收到敕书,就知道爹爹要回北京了,七月间就当差遣几个大官人到北京迎爹回南京,还要等到今日麽?”这话煽得皇帝的肝火越发旺盛,心想太子真是戆愚不明事理麽?还是心里埋怨父亲,东宫恁多文臣应当晓事。
    黄淮来见皇帝,叩头毕,就说:“臣前来迎贺陛下班师来迟,请陛下降罪。”皇帝道:“你是来迟了,但金忠在沙河镇就来相迎了,上了迎鸾表哩。”黄淮怔了,他听太子说金忠等人来北京是向皇帝奏事,那时还不知道皇帝班师,谁上的迎鸾表?心里满是疑惑,却不敢说出来。黄淮叩拜后,见皇帝面皮不好看,就呆立殿中,微微低头。皇帝问道:“太子就差你来了?”黄淮道:“臣一行四个人。”皇帝道:“那三个人是伴当,东宫的近臣只是你一个人!”黄淮不安起来,说道:“是是,太子……令臣等先来,杨大人随后将至,也是来迎接陛下的。”皇帝道:“你适才说让我降罪,我是降罪与太子哩,还是降罪与你哩?你是太子差遣来的,理当降罪太子,是麽?”黄淮吓得连忙跪下,叩头道:“是臣等的过失,请陛下降罪与臣。”皇帝道:“太子好大情面,还记得差你这个大学士来迎我。”
    黄淮受了一顿莫名的斥责,悻悻然出宫,在城中寻一家客栈住下。当晚掌灯时分,两个锦衣卫军士闯入客栈,左右将黄淮挟住,说行在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使司一同奏报皇帝,要定你的罪,奉诏前来拿你。锦衣卫将黄淮拖出客栈,送到西宫后面的监牢中,那里有锦衣卫暂用的诏狱。
    过了两日,左春坊左谕德兼翰林院侍讲杨士奇、司经局正字金问来北京,求见皇帝。皇帝在便殿召见二人,不看杨士奇,冷淡地问:“你是金问?”金问抬头答道:“是我。”皇帝道:“我从来就没见过你,也不认识你,你凭甚麽做了东宫的官?”金问道:“是吏部调臣去的。”皇帝道:“到东宫辅导太子的官,都是我亲自擢选,不得擅自选派,是谁将你引见与太子的?”金问答道:“内阁学士杨溥与司经洗马芮善所荐。”杨士奇在一旁解释道:“陛下,太子问朝臣里还有谁的学问好,因此就推荐了金先生东宫见太子。”皇帝背转身去,冷笑道:“他学问好?我都不曾闻名,翰林里就没有学问的人了,便让他去东宫充作老师?”金问替杨士奇辩解道:“陛下,太子当日这恁样问的,不是臣自夸学问。”皇帝忽地转身,手指着金问喝道:“不管你自夸不自夸,我看你不够资历!你们两人个只会教东宫死读书,一点事理都不明白!”
    杨士奇道:“臣有罪,请陛下降罪。”皇帝道:“上次太子献上贺白鹊表,行文还算雅致,有一句‘望金门而送喜,驯丹陛以有仪’,我一直记得,不知是谁改的。”杨士奇道:“臣不才,是臣的拙笔。”皇帝微微点头道:“我看你还是尽心在辅导太子,一首贺表的虚文都尽心在改,心是敬诚的,姑且赦免你的过失。前几日黄淮送来太子的信,直是混帐不通,是哪个先生教的?金问,是不是你教的?还是黄淮教的麽?”金问糊涂了,不知道皇帝说的是甚麽事,半晌不答。皇帝道:“你的罪免不了,你凭甚麽侍侯东宫?”金问申辩道:“不是我要伏侍东宫,是吏部奉太子口谕召臣去的。”皇帝道:“那就请你去伏侍黄淮罢。”说着,看着门边的带刀亲军,说道:“你们差一个人带金问到后面去!”又对杨士奇道:“宫中有客馆,你去那里打伙,我还有事要问你。”杨士奇叩头谢恩,跟个一个内官出来。
    杨荣、胡广、金幼孜得知黄淮和金问都下在诏狱中,唯独宽宥了杨士奇,当晚到客馆中来见杨士奇。昏灯之下,几个同僚握手相对,神色惝恍,寒暄之际,已是十分感慨。杨士奇愁苦道:“真不知皇上为何恁样恼怒。”诸公都用悲悯的眼神看他。他忽地又有几分得意之色,却不知几日后仍有牢狱之灾,因道:“皇上却不降罪于我,真是天恩独厚呵。”胡广道:“皇帝与太子是父子情,儿子来迎父亲,稍晚些日子按理说不是甚麽大过罢?”杨士奇道:“正是呵,太子生怕皇帝不高兴,一而再再而三差人来北京进迎。诸公试想,如果不是汉王和赵王时常在一旁说太子的坏话,皇帝如何会迁怒太子。皇帝既然废不得太子,也不能加罪太子,将东宫的官属打入诏狱却是无妨的。”金幼孜抚须道:“这话有几分道理,是不是赵王在一旁撺掇,也未可知。”杨荣道:“胡大人说得是。”
    众人叹息着。杨士奇说道:“太子真是两头难,如今汉王回到南京,不会让太子省心,赵王每日跟在皇帝身边,又经常到六部衙门和都察院去,他是皇子,朝臣谁不敬他几分。他在皇帝面前说太子的不是,许多朝臣都会响应。”杨荣道:“好几个衙门同时弹劾太子遣官属迎驾来迟,你们想想到底是领指使的?”胡广小心地说:“这话我们在这里说,万不可外传。”金幼孜说:“就是说与圣上听,也得十分小心,我们都摸不清他的心思。”杨荣道:“这些话要说与皇上听,不然汉王在南京不会收敛,赵王在北京也不会闲着,他们兄弟各自打着算盘哩,受苦的却是太子一个人。有一回皇上醉了,赵王抢着去搀扶,边走边说,太子迟迟不差东宫的官属来迎驾,既无人臣之义,也无人子之礼,他以为我听不见,我都听得真切。”
    胡广不说话,金幼孜却道:“这事暂且忍耐罢,圣上早晚会明白。”杨荣急切道:“黄淮与金问还在监狱里,几时能放出来呵?”杨士奇细语道:“我等不能眼睁睁看着赵王欺侮太子。”杨荣问道:“那要如何?”杨士奇叠着两个指头,指着桌上两个茶盏,细声说道:“早晚要除掉赵府那两个爪牙!”
    @扬光RC 2022-07-23 10:4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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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迟迎车驾皇帝猜疑  营造灯山午门失火


    释疑

    皇帝召见杨士奇,问他太子监国情形如何,命他如实作答。杨士奇预感自己的回答事关性命,嘴长在头上,如果嘴说漏了,头就可能会离开脖子;说太子好不行,说太子坏更不行,如何回答才是,仓促之间,杨士奇想不起许多话,叩头道:“启禀陛下,太子殿下监国,臣不敢多议,心里只有四个字——”皇帝逼视着他,不容他从容敷衍,问道:“哪四个字?”杨士奇接着叩头,仿佛四个字是额头砸在地面迸出来的。他一字一顿地说:“孝,敬,诚,至。”皇帝听得明白,即刻被这四个字引发无限的想像,那个肥胖长子竟然具有这四样美德?——孝,是孝父亲;敬,是敬天子;诚,是监国事;至,是将人与事做得尽善尽美。且不论真假,这个杨士奇果然有些奇气,不由问道:“既然你说他孝、敬、诚、至,你等为何姗姗来迟?”杨士奇道:“恭迎陛下班师的事,太子早就吩咐过了,来迟全是臣等的罪过。”
    这话未必可信,但皇帝觉得顺心,说道:“你们总是护太子罢?若他真个这样,那是好了。”杨士奇恳切地说道:“臣说的是实情。”皇帝道:“你起来罢,早日回去,我还有许多事要处分。”杨士奇回到客馆,惊魂未定之时,他哪里想到,才辞别皇帝,通政司赵彝就给皇帝送来几本弹劾奏章,说是行在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使司、十三道监察御史送来的,一同弹劾杨士奇。皇帝看了后说:“他们都说士奇有罪,而且不能单独赦免,你说是不是?”赵彝道:“正是,太子差人进迎陛下班师太迟,杨士奇身负重责,不能独宥,不然其他人不服。”皇帝心想几个衙门都同时弹劾他,想不出独宥他一人的理由,无奈地说道:“那就依着你们,将士奇下锦衣卫牢中,既然一个都不饶,在南京的那个翰林院编修杨溥和司经局洗马芮善也要下狱,即刻差人去南京,令锦衣卫将他们捉了。”赵彝道:“臣即刻就办。”
    过了几天,杨荣求见皇帝,他估计皇帝消了些气。杨荣说道:“东宫官属进迎来迟,他们都有过失。但有一事臣实在不明白。”皇帝说道:“甚麽事你不明白,你说便是。”杨荣道:“臣性愚鲁,陛下此前唯独宽恕了杨士奇,如果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十三道监察御史的官都不服,要弹劾他也不会一同上表。如果不是有人唆使,这四个衙门如何会恁地齐整?”皇帝皱起了眉头,看了看杨荣,沉吟一会,才说:“你是说汉王去串通他们?”杨荣连忙叩头,说道:“臣不知道,绝不敢妄指,只是据理推断,四个衙门要弹劾士奇,当有先有后,如何会在同一天里同时上弹劾表,这不大合情理,便是臣的不明白处。”皇帝微微点头道:“我也不想定杨士奇的罪,但人言可畏,我也不能偏袒。”
    杨荣想起几个人来,早在永乐八年,他随皇帝出塞,在泸沟河安营时,皇帝为了自身安危计较,选出三百名勇士作卫军,不受其他人节制,只令杨荣率领。后来这些人中有的立了战功,升了职,进入了锦衣卫。如今行在锦衣卫中就有杨荣几个旧部——锦衣卫千户谭胜、副千户程亮以及指挥哈木里。只要他们愿意相助,就能知道是谁串通几个衙门弹劾杨士奇。
    杨荣差小厮给三人下宴请帖,三人欣然而至,席间不免要感谢杨荣当年的提携之恩。杨荣直截了当说出请他们来小聚的原由,三人拍胸部说,一定为杨大人查出那个串通的人来。过了两天,谭胜来告诉他,是赵王差人去了刑部衙门,还到了礼部尚书吕震的家里。
    杨荣去找行在左副都御史李庆,行在都察院设在元故宫外千步廊旧官署中。此时左都御史一职空缺,行在都察院由李庆主持。杨荣与他说起四个衙门先弹劾黄淮,其后弹劾杨士奇,如何恁地准时,都在同一天上弹劾奏章。李庆知道杨荣是皇帝很信任的大臣,不敢得罪他,只说迎接皇帝班师太迟,自是不敬之罪,理当弹劾。此前礼部官来过问,大理寺也来人问,通政司收到奏章,也跟着上本了。杨荣说:“恐怕不全是这样罢。”李庆问道:“杨大人有何见闻?”杨荣道:“我听人说,是赵王差人来找过你们。”李庆睁大眼睛,有些惊讶,说道:“你的消息通达呵。但赵王真不曾差人来找我。”杨荣道:“那谁找过你?”李庆沉吟不语,杨荣笑道:“你不说,让我胡乱来猜麽?”
    杨荣出了都察院,来到附近的行在刑部,径自进入尚书刘观的值房。刘观与几个客人在说话。他见了杨荣,连忙站起相迎。几个客人会意,说改日来拜,就退出了。宾主对坐后,杨荣说道:“刘大人,不才也不说闲话了,出宫多时,圣上想必差人在找我了。”刘观拱手道:“不知杨学士有甚麽吩咐。”杨荣道:“黄淮与杨士奇来行在,相继下到锦衣卫监牢中,六部、都察院几个衙门同日同时上表弹劾,人心各异,如何恁地巧了,这是为何?”刘观笑了起来,左右看了看,端起茶喝了几口,放了茶盏,又思忖一会,才说:“皇上班师是盛事,南京迎接来迟是不敬,刑部理当过问,这是职份所在。”杨荣道:“此话不假,但如何同日同时上弹劾表哩?”刘观讪笑,支吾道:“几个衙门都在这一块,他们听说刑部要上弹劾表,也就跟着上了。”杨荣道:“这真是巧了。我听说赵王差长史孙鑫来找过你,晚上到了你城中寓所罢?”话才说出,刘观面皮有些红,呵呵笑了笑,低头以手抚须,想遮掩过去。杨荣看出他有八九分尴尬,就猜想他定收了赵王的贿赂,就劝说道:“刘大人,你可记得你当年收了人犯三十几两银子,被贬为本部的小吏,我可替你说了好话,不然你就到云南去了。如今你复了职,理当尽职才是,如若废了太子,与你何益?”
    @扬光RC 2022-07-25 09: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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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荣出了刑部,又来到行在礼部衙门,去见尚书吕震。杨荣素知吕震的人为,虽不及刘观贪财,但比他善于佞谀,还常倾陷同僚。建文朝时,他做从户部主事迁北平按察司佥事。燕王起兵造反时,他是最先归顺的几个人之一。他做礼部尚书时,多次奉命回临潼省亲,两次奏报关中出现饥荒,令地方官出粮赈济,地方官还未收到皇帝的圣旨,又奈不过他的品级高,就先放了赈。吕震回京后,才奏报皇帝,深得皇帝的赞许。凡是国中出了一些自然异象,他都往山水显灵上想,不是赞成封禅,就是请人上贺表,以此来取悦皇帝,有些大臣渐渐轻视他。但同僚们在私下说他虽出身太学生,做了礼部堂官,并不知大体。
    杨荣见着吕震,问道:“吕大宗伯,弹劾黄淮和杨士奇,你如何与刑部和都察院同时上表了,哪有恁的凑巧?”吕震道:“皇帝班师回北京,文武群臣及时进迎,这事关朝廷体面,东宫的官属迟迟不来,不当加罪麽?”杨荣道:“大宗伯,我实话相告。皇上与太子是父子之情,做儿子的差人来晚些,做父亲的斥责几句便是了,你们却一同弹劾东宫近臣,不是要倾陷太子麽?这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子处事向来谨慎,岂敢有意延误?即便差人到北京稍迟,龙颜不悦,你身为大宗伯,如若劝说皇帝,圣上自当释怀。你不去劝圣上,要联同其他衙门上弹劾奏本,是要废了太子不成?”吕震忙摆手道:“我可不敢,是东宫近臣失职,罪在他们身上,与太子何干?”杨荣问道:“这话你自个相信麽?若真废了太子,你日后或许是勋臣;倘若不曾废了太子,你日后还想在朝做官麽?”吕震有些不安。杨荣道:“太子监国,从无过错,不只是太子聪明睿智,还赖东宫官属尽心辅佐,你们是想将东宫近臣全都下了诏狱,指望着废太子不是?”吕震大声道:“我绝无此心!”杨荣问道:“是不是赵王差人来找你了?”吕震眨着眼睛,急切说道:“不曾,不曾,只是刑部刘大人与我说起,问我要不要一起上奏本。”
    杨荣来见皇上,说经他查实,赵王差右长史孙鑫先去见了刑部尚书刘观,撺掇他写弹劾杨士奇的奏章,再托他去见礼部尚书吕震。左副都御史李庆见他们都上本了,自然不甘落后,便与十三道监察御史都上本弹劾。皇帝有些意外,不曾想到赵王也参与弹劾太子的官属,就令指挥佥事庄敬去捉孙鑫来审。据孙鑫招供说,他送了五十两银子与刘观,再托他转送三十两与吕震,请二人弹劾所有来到北京的东宫官属。皇帝大怒,令庄敬去逮捕二人。庄敬来报皇帝,前几日,刘观和吕震已将银子原封退还赵王,并向皇帝呈上奏章,都说不敢因私废公,早就拒绝了贿赂。只因二人退贿在前,也就未加惩处,况且一时也找不到更相宜的人替换他们,就不提惩处的事。皇帝将孙鑫关了三个多月,因赵王多次恳求,皇帝才放他出来.
    皇帝为着三件事烦乱:一是太子差人进迎太迟令他不快,二是长孙十分聪明,自己很称意,三是汉王勇武能战,在三兄弟中最象自己。如果废了太子,长孙也就跟着废了;如果不废太子,可他臃肿的模样总令自己生厌。自己两次出巡,时日很长,指望着太子做出些荒唐不法的事,谁知文武百官大多说不出太子失政失德的事,倾陷太子只有汉王和赵王。皇帝心有不甘,才想起金忠,他的为人真当得起名字中的一个忠字,每次问他,他说话从不遮掩。如果他说太子有过错,就狠心废了太子。
    皇帝传金忠来问,说道:“当日我出巡前,在南京吩咐你甚麽话?还记得麽?”金忠道:“臣记得,陛下令臣暗察太子言行举止,如有异常密奏北京行在。”皇帝问道:“那你如实说,太子监国时犯了甚麽过失?”金忠叩头道:“太子监国,实在没有甚麽过错啊。”皇帝手不自觉地拍了拍案面,金忠受惊,先觉得肚子胀,又感觉背胀,不一会胸闷起来,呼吸有些不畅,忙脱下官帽,放在一旁,一边叩头一边哭,说道:“臣说的都是实话,如果说了假话,愿意全家连坐。”皇帝沉默好一会,才说:“你起来罢。”金忠又叩头三响,才缓缓站起来,后退几步,正要出宫。皇帝唤住他道:“老金……唉……也难为你了。”金忠忙肃立着,轻声道:“陛下……”皇帝近前几步,握着金忠的手,说道:“真个难为你了,听了你的话,我意已决,这个太子还是让他做。”金忠流泪道:“陛下圣明呵……太子真是一个厚道人呵。”
    金忠回家就径自躺在床上,手按着胸头,里面隐隐作痛,胸脯如压着一块大石头,透不过气来,直念叨道“会死会死”。家人忙去请医。次日,皇帝闻讯前来看望金忠。金忠躺在床上,微微睁着眼睛,见皇帝来了,执意要下床叩头。皇帝免了他的礼,扶他躺下。他气息虚弱地说:“陛下……陛下……臣有一件事擅自作了主张,死罪呵。”皇帝道:“甚麽事?”金忠道:“太子遣臣与杨指挥来北京奏事,得知陛下班师回来,许多人在城中准备迎接。只因两京相距太远,太子若知道陛下班师再遣人来迎,必定迟了。臣因身兼太子詹事府詹事一职,便替太子拟了迎鸾表,奈何臣读书少,字写得差,文章也不雅,只是一门心思想替太子尽职,请陛下降罪呵。”皇帝十分感慨,握着金忠微凉的手,说道:“原来恁样呵,难得你这一片心,也真为难你和太子,我不怪罪你,你安心养病便是了。”金忠道:“眼下天气还好,臣想回南京,请陛下赐臣骸骨。”皇帝道:“好好。我还是要单独赦免杨士奇,令他陪着你享用驰驿回南京。”皇帝又想起一事,说道:“北京的官犯贪赃罪的人也很多。做官的人贪财好色,是天下通病。你传我的话,着纪纲速来北京,我有事要差遣他做。”
    杨士奇回京后,即刻来文华殿见太子。太子因为黄淮、金问、杨溥入狱,日夜忧虑不安,指望着杨士奇早日归来。杨士奇从金忠在沙河镇替太子写迎鸾表的事说起,将黄淮、金问以及自己见了皇帝的事也细说了,还说了自己如何下到诏狱中,如何被杨荣救出来。太子感激得不能自己,流了眼泪。杨士奇说他陪金忠回南京,在路上说了许多话。金忠亲口说,皇帝来他家探视,说了太子还让你做,殿下在监国的时日里并无过失。太子问黄淮、金问、杨溥都关在锦衣卫的监牢中,如何是好。杨士奇劝太子,说不定他们因祸得福,在牢里能免了日后的灾祸,将来陛下一句话就可以放他们出来。太子明白“将来”的意思,就是他做皇帝的那一日。太子听了杨士奇这番话得,稍感安慰。
    @扬光RC 2022-07-26 20:07:46
    夏日送一个凉凉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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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犯法

    汉王在城外游猎回府,程棕就来禀报,说兵马司捉了汉王府五个家丁,要将他们送到刑部定罪。汉王大叫道:“反了反了,那头蠢驴竟敢捉我府上的人?来人呐,跟着我去兵马司!”就带着周巽、程棕和十几条军汉,骑着马来到兵马司衙门。徐野驴忙出来相迎。汉王手指着他的鼻子道:“直娘贼!你这蠢驴好大胆,汉王府上的人也敢捉!”
    徐野驴忙陪笑道:“殿下,里面请,有事好商量,如何生恁大的气?”汉王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得徐野驴踉跄几步,眼冒金星,心里霎时生起了一团闷火。平时在城中只有他打别人的份,汉王竟然敢打自己耳刮子,朝廷有皇帝在,还有太子在,自会有人作主,霎时收了笑容,瞪眼看着汉王。汉王厉声道:“你识相点,即刻将我的人放出来,我饶你不死;倘若说半个不字,老子打烂你的驴头。”徐野驴嚷道:“我奉太子的旨意,奉旨缉捕盗贼。我不知他们是哪个府上的人,只要有人在城中抢劫财货,便要捉了!”汉王道:“我府上的人都知道法度,不是你等闲可捉的。我只问你一句,你放还是不放?”徐野驴执拗道:“太子有旨,令我等限期捕盗,不放!”
    话音才落,徐野驴听到三声闷响,身子就由不得自己,轻盈地向上飘浮。他低头窥视地面,骇然看见躺着一人,竟然是自己尸体。汉王右手握着一条铁挝将自己打死了。兵马司的军士们见汉王打死了长官,都吓得不敢作声,远远地站着发怔。汉王挥喝着随从闯入衙门,将羁押的五个家将带了出来。衙门外聚集许多看客,都是城中的居民与闲汉,向来喜欢看热闹。他们得知打死的人竟然是徐野驴,就有人拍手起哄,说死得好,早死了城中就少了一条大虫。
    太子得知汉王打死徐野驴,就问杨士奇、梁潜、周冕如何处置。杨士奇说要报与皇帝行在,由皇帝处置汉王。杨士奇则激愤地说:“自古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理当差军士去捉了汉王,槛送到北京行在去见皇帝。”梁潜摆手道:“二者都不可行,暂且按下不报才是。皇帝回来后,如若过问此事,便说徐野驴在城中放纵盗贼,欺行霸市,民愤极大;汉王前去问责,徐野驴不合言语冲撞汉王,汉王失手将他打死。皇帝虽不会加罪汉王,但心里面定会不高兴。”周冕道:“梁先生的主意极好。”太子道:“着礼部拨给徐野驴家一百两抚恤银子,这事就暂且不提了。”
    次日早朝上,汉王生怕太子责问自己,谁知太子却不提徐野驴的事。汉王不知太子在打甚麽主意,有些心虚,回到府上就召集官属来商量。周巽说:“殿下,这不过是太子暂时忍耐而已,他是等皇上回来再告我们的状,不是安甚麽好心。”汉王道:“本来我爹想废了太子,据说是听了金忠那厮一句话,就改了主意。”周巽道:“除了杨士奇和金忠外,他身边还有两个宠臣,一个是梁潜,一个是周冕,为太子出了不少主意。”汉王问道:“你有何打算?”周巽道:“给他们找一个罪名不难,早晚送他们到诏狱里去。不才请殿下忍耐几个月,告诫那些新招来的军士不要去街坊生事,等皇帝回京后,却再理会。”
    灯山

    永乐十三年春正月一日,皇帝在北京西宫御奉天殿,照例接受朝贺,其后大宴文武群臣及四夷朝使。瓦剌顺宁王马哈木遣使向皇帝献五十匹马谢罪,表文中说“言数年以来,仰戴皇上大恩,如天罔极。前者不能约束部属,致犯边境,且拘留使臣,实非本心,皆为左右所误,致负大恩,天兵远临,死罪万万,今惭惧无地,痛自追悔,伏望天地大德,曲赐赦除,俾得自新”云云。群臣中有人道贺,说马哈木总算被打得伏贴了,可皇帝却笑说,狡黠的鞑子尚敢巧言文过,目下只是苟且求安罢了,我听其言,观其行。夏原吉生怕皇帝将马退还,劝说道自古夷狄类似禽兽,天朝不值得与他们计较。皇帝陛下天德广大,无物不包,请姑且饶了他们。皇帝说献来的几十匹马就受了,好生款待来使。
    太子在南京城外南郊代父皇大祀天地,祭祀完毕即遣太常寺丞到北京奏事,生怕父亲责怪他复命来迟。太子回宫时,汉王还说今年元旦京城的爆竹声也不及往年热闹,何不在午门外造许多灯山,元宵节请殿下观灯。倘若殿下准许,他献几座大灯山,也劝其他公侯献些灯山来。太子不敢立即答应,回宫后就问梁潜和周冕,宫中造灯山好不好,父皇知道后会责骂麽。梁潜说前宋时正月间宫禁中就常造灯山,高达五丈,里面用竹木做架子,外面糊着绢和纸,灯山上立着许多神仙人物和花鸟草木,里面放着许多蜡烛,晚上都点亮了,便是一座灯山。有的巧匠还做出能旋转的灯山,令人目炫。周冕说宫中造灯山大是佳事,唐朝李商隐有诗写道,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太子心想自从父皇离京后,宫中颇有些寂寥,过年时节不妨热闹些,父皇想必不会责怪,因此答应了。数日后,工部做了大大小小二十座灯山,汉王献来六座灯山。梁潜晚间出午门时,远远就看见灯明如昼,如仙山楼阁一般。他在灯山丛中转了转,忽闪出一个念头,汉王献出好几座灯山,真是为宫中凑些热闹麽?转念汉王平时是一个奢豪的人,府上极为富赡,献几座灯山也不值甚麽。
    到了元宵前两日,天色向晚,太子用了晚膳,就说去午门外看看灯去,梁潜、周冕与内官段忠、朱卜花等人陪着同去。灯山都点亮了,一些散衙的文官和武将在看灯山。群臣见着太子,都叩头问安,太子忙说免礼,就在群臣簇拥之下来到灯山丛中。寒风掠过,高耸的灯山微微晃动,灯焰不安地闪烁着。梁潜忙拉着太子,说道:“殿下,请到外面来看。”太子也未多想,就跟着梁潜来到外围,忽然一只灯山着了火,转眼火势吞没灯山,灯山倒了下来,蔓延到旁边几座灯山上,灯山丛中的人乱作一团。梁潜一面喊人救火,一面与周冕、段忠、朱卜花等内官护着太子回宫。宫中内官与亲军以及看灯的文武群臣都去搬水救火,水远火大,不多时十几座灯山烧成一座火焰山,将左右雁翅楼映得通红。半个时辰后,右军左都督吴允诚、中军左都督刘谦急匆匆来报太子,中军都督同知马旺与亲军三名因救火被烧死。太子惊骇得半晌说不出话,忧虑着如何报与父亲知道。梁潜的心思与太子不同,却在想莫不是有人要谋害太子,最可疑的人便是汉王。
    次日,太子命礼部拨付死者家眷抚恤的钱钞和布帛,并遣官祭奠马旺等人。晚上,汉王来到文华殿,叩头向太子请罪。太子忙扶起他,说道:“贤弟有甚麽罪,只是风大,吹倒了灯山,不小心失了火。”汉王道:“愚弟听到朝臣里有人议论,是我献出六座大灯山,等殿下来看灯,想暗地里陷殿下于不测。这分明是构陷弟弟,请大哥明察。”太子道:“这是意外,与贤弟无半分干系,你放心便是了。我写奏本报与爹爹。”汉王道:“多谢哥哥。小弟在北京时,听爹爹说今年让我就藩。我在苏杭选了两处地面,谁知爹爹都不答应,说让我去山东青州,说将来迁都北京,青州距北京很近。”太子暗喜,问道:“这回贤弟遂了心愿了?青州可是一个好的所在呵。”汉王道:“我暂时还不想去,请哥哥劝劝爹爹。”太子十分为难,问道:“我要如何劝才是?”汉王道:“劝爹爹这几年不要催我就藩。”太子道:“其他事好说,这件事真不好办,还是请贤弟上表自陈。”
    通政司呈来监察御史鲁穆弹劾汉王的奏章,太子看见鲁穆在奏章上列举汉王不法之事十五条,就问梁潜、周冕如何处理。梁潜说:“臣以为暂且按下不报。”周冕也是这个主意。太子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个鲁穆真是一个正直敢言的人,是甚麽来头?”梁潜说:“他好像是浙江人,永乐年间的进士,从小家贫,为人正直,正是做御史的人选。”太子道:“这个人可用。”

    破血方

    金忠自从回到南京后,休养十几天,仍到兵部当直。昨晚三更胸口剧痛,就坐起来喘息,家人匆忙来宫里请御医,两个御医才赶到金忠家,他就死了。金家在府上设了灵堂,皇太子遣梁潜、周冕前去代祭,令礼部官护送棺椁回乡,将讣告速报皇帝行在。
    太子问梁潜:“金尚书向来身子健朗,如何就病死了。”梁潜说:“依臣拙见,陛下与殿下于他恩重如山,他是一个尽心尽职的,却两头为难,长年积忧在心,或许因此得了心疾。”太子问道:“他回京后,我就差御医百般医治,如何治不好?”梁潜道:“医术讲医缘,若病在膏肓,药物难有回天之力。殿下差的御医品级高,不是院使便是院判。但依臣拙见,御医中有一个名医,久沉下僚,医术却是极高的。“太子问道:“他是谁?我如何不知?”梁潜道:“盛寅。”太子问道:“此人是甚麽来头?”
    梁潜道:“盛寅本是吴江王宾的弟子,王宾又是得了金华名医戴原礼医术的高人。盛寅熟读历代医书,在当地名气很大。永乐初年,他被人推荐到太医院学医,但他生性散漫,言语无忌,被人参了一本,罚到天寿山作工。有一个监工的大官人,见他言谈举止与其他民夫不同,能读书识字,就让他作书算生,免了每日的劳苦。说来巧了,工地上有一个宦官认识盛寅。原来这个宦官到江南为宫中花园督办采购,有一日肚子胀痛,如何也治不好,盛寅治好了他。这个宦官就问盛寅,如何到天寿山来了。盛寅就说了原委。那个宦官说他如今事奉的太监,也得了肚子胀痛的病,卧床不起,觉得人快要死了,就请盛寅去看。盛寅诊断后,开了药,服用三副就好了。说来又巧了,皇帝在花园里看太孙射箭,那个宦官侍候在旁。皇帝看见他就问,听说你死了,如何还活着。那个宦官说他本来快胀死了,是盛寅治好了他的病。皇帝就将盛寅召入太医院。但盛寅与人落落寡合,宫中凡是要出诊的事,院使都不差他来看,因此在宫中并不知名。”
    “原来恁地,这便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例子。自古才高的人往往不被庸才们所容。”太子感叹地说,“我的张妃近八个月没来月经了,陈院使和韩院判都来看了,说是怀孕了,向我道喜。”梁潜道:“何不差差盛寅去瞧瞧,他若说有了身孕,那真是喜事。”太子道:“我差段忠去太医院召他。”太医院在洪武门右侧,位处翰林院之后,平时文臣闲暇时常到太医院谈医论道。段忠来时,盛寅与一个身着道袍的人在下围棋。盛寅得知段忠来意,笑道:“这不是急症,容他下完这一局。”段忠等了一刻,有些不耐烦,就说:“我怕太子久等,先回去复命,请盛太医快些来。”盛寅头也不抬,说道:“知道了。”过了半个时辰,盛寅与一个背药箱的小厮来到文华殿。太子问道:“你如何才来?是你的棋瘾要紧,还是张妃的病要紧。”盛寅笑道:“殿下不要恼,臣依着病理来看,此非急症,因此臣就等天色晚了才来。”太子问道:“这是甚麽道理?”盛寅道:“外臣不便到后宫,天色晚了,可以避开许多人的眼目。”太子道:“她不在后宫,在东耳房等你哩。你一个御医,还要张妃等你,你好大驾势!”盛寅道:“臣知罪。”就跟着太子进入东耳房,床上垂着纱帐,看不见张妃。盛寅在床头坐下,让张妃伸出一只手来。他按了一会脉,又问了症状,就到东耳房外与太子说:“殿下,这不是妊身的症状,若怀胎八个月,当有胎动,而张妃说腹中没有一点动静,饮食也不比平时多,反而吃得少,这是胎死腹中,当用破血剂。”太子一听死胎,十分不悦,生气地说:“不能用虎狼药,你要谋害龙胎不成?”盛寅道:“臣有几个脑袋,岂敢胡乱来医张妃的病。”太子喝道:“你走!你走!”盛寅隐约听到张妃在东耳房里说:“太医说得是,为何不早差他来瞧我的病。”
    过了几日,段忠又来请盛寅,说是张妃让他再去诊治。盛寅诊断后,与太子说:“殿下,还得用破血剂,早用早好,张妃的病越来越厉害了,若不早治,恐怕有性命之忧。”太子恼怒道:“你一派胡言,陈院使的医术还不如你?你还来吓我!”盛寅道:“臣请殿下不要讳疾忌医!”就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与内侍立说:“殿下,这是破血方,黄昏一副,半夜一副。”太子接了来看,有麝香、巴豆、桃仁、莪术、大戟、归尾,说道:“你且慢着,就用你的破血方剂,若坏了张妃的性命,你也休想活了!”吩咐门外带刀宿卫军健,说道:“带他去锦衣卫,暂且羁押几日。”盛寅道:“若是这样,臣便不敢用药。”太子冷笑道:“你就怕了不是?我更怕哩。”又过了两日,张妃午间突然阴道里血大崩下,太子听见爱妃大出血,吓得浑身发抖,咬牙道:“盛庸医,将你千刀万剐都不解恨。”就差人到锦衣卫告诉盛寅死期将至,盛寅呵呵大笑,说道:“血大下,病因已除,调养数日,就会渐渐痊愈,我恐怕还死不了。”七八日之后,张妃自觉身子安好,饮食也如平常一样,脸上又现出红润之色。太子却惭愧起来,自觉在盛寅面前失态,就问梁潜,如何谢他才好。梁潜说:“将盛御医下狱,他的声名就坏了,如要谢他不难;他既然治好东宫妃的疑难之症,何不从东宫妃的仪仗中拿出一对红仗,一对清道旗,后面四个人敲锣打鼓,用一乘四抬小轿抬着他回家,再赠送几十两银子,满城便知道盛御医的声名了。”太子抚掌笑道:“还是梁先生想得周全,就依你说的办。明天中午传他来东宫,我要赏他酒饭吃。”
    晌午将近,东宫内官唐观保到太医院来传盛寅。盛寅进入文华门,远远看见太子站在殿外,满面笑容。盛寅近前要跪拜,太子忙道:“盛先生免礼免礼。”就握着盛寅的手,又道:“是我不仁,让你受惊了,今日特设薄宴,还请来梁先生作陪。”盛寅心中感激,说道:“殿下盛意,臣如何敢当,只是医缘凑巧,治好了张妃的病。”
    酒饭毕,盛寅拜辞太子,梁潜送盛寅出宫,笑道:“这回受了惊吓罢?”盛寅道:“我倒是没甚麽,只是全家人得知我下了诏狱,都说这回可能要满门抄斩了。”梁潜呵呵大笑,说道:“张妃为人贤淑,最体贴太子,是太子最爱。皇帝最终选定世子作太子,不只是圣孙好,且是张妃也好。她生病那些日子,太子也是寝食难安。张妃病好了后,每夜都点她来侍寝,后宫其他妃子都有怨言。太子生怕她有一个意外,爱妻之深方才有责先生之切,盛先生体谅则个。”盛寅道:“我早就听说太子夫妻和睦,如寻常百姓家里的恩爱夫妻一样,这回算是见识了。”梁潜得意道:“你且想想,太子知错能改,从谏如流,将来做了皇帝,岂不是一代圣君仁主,恁样真是社稷苍生有福呵。”说时,笑着拍了拍盛寅的肩膀,问道:“你说是不是?”盛寅却无笑意,抚须沉吟着。梁潜问道:“你不高兴?还怪太子关了你几天不是?”盛寅摇手道:“非也。太子做皇帝,自是社稷苍生有福,只是……”梁潜忙问道:“只是甚麽?”盛寅道:“你若发誓,这话不会与旁人说,我便说与你听。”梁潜迟疑片时,手指了指天,说道:“我保证不说与他人听,上苍作证!”盛寅道:“袁忠彻相术高深,他所预言的事十中八九。那天太子传我去为张妃瞧病时,老袁告诉我,他看太子的面相,恐怕年寿不永。”
    梁潜大惊,说道:“老袁看相,向来精准,但是你医术恁地高明,一定要尽心为太子延年。”盛寅道:“不才也想过为太子延年之法,就怕太子难以做到。每日削减膳食,少吃肥肉,晚膳尤其要少吃,日间要少坐多走,腰腹要减一二围,或许能延年。”梁潜道:“太子腿脚不好,恐怕做不到。”盛寅道:“先生是爱太子的人,等皇上回京,将这个利害与皇上说。皇上严令尚膳监减削东宫的膳食,或许太子能做到。”
    破血方

    金忠自从回到南京后,休养十几天,仍到兵部当直。昨晚三更胸口剧痛,就坐起来喘息,家人匆忙来宫里请御医,两个御医才赶到金忠家,他就死了。金家在府上设了灵堂,皇太子遣梁潜、周冕前去代祭,令礼部官护送棺椁回乡,将讣告速报皇帝行在。
    太子问梁潜:“金尚书向来身子健朗,如何就病死了。”梁潜说:“依臣拙见,陛下与殿下于他恩重如山,他是一个尽心尽职的,却两头为难,长年积忧在心,或许因此得了心疾。”太子问道:“他回京后,我就差御医百般医治,如何治不好?”梁潜道:“医术讲医缘,若病在膏肓,药物难有回天之力。殿下差的御医品级高,不是院使便是院判。但依臣拙见,御医中有一个名医,久沉下僚,医术却是极高的。“太子问道:“他是谁?我如何不知?”梁潜道:“盛寅。”太子问道:“此人是甚麽来头?”
    梁潜道:“盛寅本是吴江王宾的弟子,王宾又是得了金华名医戴原礼医术的高人。盛寅熟读历代医书,在当地名气很大。永乐初年,他被人推荐到太医院学医,但他生性散漫,言语无忌,被人参了一本,罚到天寿山作工。有一个监工的大官人,见他言谈举止与其他民夫不同,能读书识字,就让他作书算生,免了每日的劳苦。说来巧了,工地上有一个宦官认识盛寅。原来这个宦官到江南为宫中花园督办采购,有一日肚子胀痛,如何也治不好,盛寅治好了他。这个宦官就问盛寅,如何到天寿山来了。盛寅就说了原委。那个宦官说他如今事奉的太监,也得了肚子胀痛的病,卧床不起,觉得人快要死了,就请盛寅去看。盛寅诊断后,开了药,服用三副就好了。说来又巧了,皇帝在花园里看太孙射箭,那个宦官侍候在旁。皇帝看见他就问,听说你死了,如何还活着。那个宦官说他本来快胀死了,是盛寅治好了他的病。皇帝就将盛寅召入太医院。但盛寅与人落落寡合,宫中凡是要出诊的事,院使都不差他来看,因此在宫中并不知名。”
    “原来恁地,这便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例子。自古才高的人往往不被庸才们所容。”太子感叹地说,“我的张妃近八个月没来月经了,陈院使和韩院判都来看了,说是怀孕了,向我道喜。”梁潜道:“何不差差盛寅去瞧瞧,他若说有了身孕,那真是喜事。”太子道:“我差段忠去太医院召他。”太医院在洪武门右侧,位处翰林院之后,平时文臣闲暇时常到太医院谈医论道。段忠来时,盛寅与一个身着道袍的人在下围棋。盛寅得知段忠来意,笑道:“这不是急症,容他下完这一局。”段忠等了一刻,有些不耐烦,就说:“我怕太子久等,先回去复命,请盛太医快些来。”盛寅头也不抬,说道:“知道了。”过了半个时辰,盛寅与一个背药箱的小厮来到文华殿。太子问道:“你如何才来?是你的棋瘾要紧,还是张妃的病要紧。”盛寅笑道:“殿下不要恼,臣依着病理来看,此非急症,因此臣就等天色晚了才来。”太子问道:“这是甚麽道理?”盛寅道:“外臣不便到后宫,天色晚了,可以避开许多人的眼目。”太子道:“她不在后宫,在东耳房等你哩。你一个御医,还要张妃等你,你好大驾势!”盛寅道:“臣知罪。”就跟着太子进入东耳房,床上垂着纱帐,看不见张妃。盛寅在床头坐下,让张妃伸出一只手来。他按了一会脉,又问了症状,就到东耳房外与太子说:“殿下,这不是妊身的症状,若怀胎八个月,当有胎动,而张妃说腹中没有一点动静,饮食也不比平时多,反而吃得少,这是胎死腹中,当用破血剂。”太子一听死胎,十分不悦,生气地说:“不能用虎狼药,你要谋害龙胎不成?”盛寅道:“臣有几个脑袋,岂敢胡乱来医张妃的病。”太子喝道:“你走!你走!”盛寅隐约听到张妃在东耳房里说:“太医说得是,为何不早差他来瞧我的病。”
    过了几日,段忠又来请盛寅,说是张妃让他再去诊治。盛寅诊断后,与太子说:“殿下,还得用破血剂,早用早好,张妃的病越来越厉害了,若不早治,恐怕有性命之忧。”太子恼怒道:“你一派胡言,陈院使的医术还不如你?你还来吓我!”盛寅道:“臣请殿下不要讳疾忌医!”就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与内侍立说:“殿下,这是破血方,黄昏一副,半夜一副。”太子接了来看,有麝香、巴豆、桃仁、莪术、大戟、归尾,说道:“你且慢着,就用你的破血方剂,若坏了张妃的性命,你也休想活了!”吩咐门外带刀宿卫军健,说道:“带他去锦衣卫,暂且羁押几日。”盛寅道:“若是这样,臣便不敢用药。”太子冷笑道:“你就怕了不是?我更怕哩。”又过了两日,张妃午间突然阴道里血大崩下,太子听见爱妃大出血,吓得浑身发抖,咬牙道:“盛庸医,将你千刀万剐都不解恨。”就差人到锦衣卫告诉盛寅死期将至,盛寅呵呵大笑,说道:“血大下,病因已除,调养数日,就会渐渐痊愈,我恐怕还死不了。”七八日之后,张妃自觉身子安好,饮食也如平常一样,脸上又现出红润之色。太子却惭愧起来,自觉在盛寅面前失态,就问梁潜,如何谢他才好。梁潜说:“将盛御医下狱,他的声名就坏了,如要谢他不难;他既然治好东宫妃的疑难之症,何不从东宫妃的仪仗中拿出一对红仗,一对清道旗,后面四个人敲锣打鼓,用一乘四抬小轿抬着他回家,再赠送几十两银子,满城便知道盛御医的声名了。”太子抚掌笑道:“还是梁先生想得周全,就依你说的办。明天中午传他来东宫,我要赏他酒饭吃。”
    晌午将近,东宫内官唐观保到太医院来传盛寅。盛寅进入文华门,远远看见太子站在殿外,满面笑容。盛寅近前要跪拜,太子忙道:“盛先生免礼免礼。”就握着盛寅的手,又道:“是我不仁,让你受惊了,今日特设薄宴,还请来梁先生作陪。”盛寅心中感激,说道:“殿下盛意,臣如何敢当,只是医缘凑巧,治好了张妃的病。”
    酒饭毕,盛寅拜辞太子,梁潜送盛寅出宫,笑道:“这回受了惊吓罢?”盛寅道:“我倒是没甚麽,只是全家人得知我下了诏狱,都说这回可能要满门抄斩了。”梁潜呵呵大笑,说道:“张妃为人贤淑,最体贴太子,是太子最爱。皇帝最终选定世子作太子,不只是圣孙好,且是张妃也好。她生病那些日子,太子也是寝食难安。张妃病好了后,每夜都点她来侍寝,后宫其他妃子都有怨言。太子生怕她有一个意外,爱妻之深方才有责先生之切,盛先生体谅则个。”盛寅道:“我早就听说太子夫妻和睦,如寻常百姓家里的恩爱夫妻一样,这回算是见识了。”梁潜得意道:“你且想想,太子知错能改,从谏如流,将来做了皇帝,岂不是一代圣君仁主,恁样真是社稷苍生有福呵。”说时,笑着拍了拍盛寅的肩膀,问道:“你说是不是?”盛寅却无笑意,抚须沉吟着。梁潜问道:“你不高兴?还怪太子关了你几天不是?”盛寅摇手道:“非也。太子做皇帝,自是社稷苍生有福,只是……”梁潜忙问道:“只是甚麽?”盛寅道:“你若发誓,这话不会与旁人说,我便说与你听。”梁潜迟疑片时,手指了指天,说道:“我保证不说与他人听,上苍作证!”盛寅道:“袁忠彻相术高深,他所预言的事十中八九。那天太子传我去为张妃瞧病时,老袁告诉我,他看太子的面相,恐怕年寿不永。”
    梁潜大惊,说道:“老袁看相,向来精准,但是你医术恁地高明,一定要尽心为太子延年。”盛寅道:“不才也想过为太子延年之法,就怕太子难以做到。每日削减膳食,少吃肥肉,晚膳尤其要少吃,日间要少坐多走,腰腹要减一二围,或许能延年。”梁潜道:“太子腿脚不好,恐怕做不到。”盛寅道:“先生是爱太子的人,等皇上回京,将这个利害与皇上说。皇上严令尚膳监减削东宫的膳食,或许太子能做到。”
    敕书

    通政使来报太子,说收到皇帝的敕书,请殿下通知汉王就藩青州府乐安州。从五月十日起,汉王无事不要进宫,朝会都免了。太子意外惊喜,上个月父皇将三弟赵王封国到彰德,还将赵王从前的先生——如今是翰林院编修陆具瞻作赵府左长史,跟着赵王一同去封国,这个月就轮到二弟。次日太子就传汉王来文华殿,说父皇有敕书。汉王跪听。太子宣读道:

    尔既受藩封,岂当长在侍下。前封云南,惮远不行;与尔青州,今又托故。如果诚心留侍,去年在北京,何以故欲南还?是时,朕欲留尔,长子亦不可得留尔。留侍之言殆非实意。青州之命,更不可辞!

    汉王感觉到父亲这回生气了,质问的话点到自己的隐秘处,不知如何回答,接了敕书,细看了一回,心有不甘,说道:“哥哥不劝爹爹别催促就罢了,却劝爹爹让我早日就藩!”太子道:“弟弟此言差了,这全是爹爹的主意,贤弟去和不去,我都不曾说话。爹爹说了,青州府是重镇,才让贤弟去那里,已经差人去乐安州相地建造王府,贤弟也可以差人去看,这是爹爹的一片心意。”汉王赌气道:“我不去,我见到爹爹自有话说。”
    梁潜见汉王离开了,就从便殿来见太子,劝慰道:“殿下放心,汉王在京城所作所为,皇上肯定知道,这回他不去也得去。”太子忧虑地说:“他就是去了,也是一个隐患。他手中握有三个卫,一万余人。据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说,他在京城还招募军士三千多人,不属兵部,五军都督府也不能约束,那些军士在城中胡作非为,五城兵马司也奈何不得。我知道这个弟弟在打甚麽主意,等我爹回来后,当面与他说去。”梁潜劝道:“依臣拙见,殿下不要去说为上。其他亲王的护卫大多削了,汉王的护卫却是皇上拨付的,皇帝要削他的护卫早就削了,殿下去说也说不动。恕臣实言,只要皇上在,汉王与赵王岂敢妄动!”太子问道:“那父皇不在时又如何?”梁潜道:“依殿下和世子的文武才智,汉王也奈何不得。”

    @扬光RC 2022-08-03 10: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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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11-25 08:43:35  更:2022-08-06 11:5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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