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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历史上,不会留下名字的皇帝身边的女人[第2页]

作者:朝歌夜饮酒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下一页[3] 尾页[2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这种大事,奴婢怎么能看错呢?即便是看错了府外等着拜访的人难道会看错吗?”飞燕越说越激动,还忍不住嘴角勾起一丝坏笑:“小姐是没看见,一群人登门拜访,那表小姐还以为是来找她的,还出去接待了?结果对方一说想见的是咱们府邸里面正正经经的小姐!”
    她还特意,学了一句正正经经,说的时候,特意顿开了,语气加的特别的重。
    早就已经对那表小姐到这府邸里面,作威作福,看不惯了。如今这狠狠的打脸,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那云旗别提脸色多难看了,在那么多人面前,当即就下不来台了,饶是心理素质再好,也险些哭出来,勉强离开之后,回去指不定要怎么哭,怎么怒呢。
    本来也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云旗这一次也终于上榜了,中的是第二十三名,算得上是颇为不错的成绩,公孙夫人还想为自己这侄女好好的大办一场,结果这倒好,在案首面前,二十三名着实算不得什么。
    赵令仪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身上有了功名之后,以后别人再想动自己可就难了许多,也不怕公孙夫人胆敢狗急跳墙。
    一旦成了童生,在天下学子簿上,便已经有了记名。这天下学子簿上乃是机缘幻化而成,据说握在圣人手中,而圣人不出世,经过几代下来,已经不知是哪一位的圣人。
    不过每当有状元出世,圣人便会出言点评,顺便点评前一百名龙凤章资之人。
    多少人终生梦想,就是成为这前一百名名,然而大道难,难于登天。即便是前一千名,在朝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对于赵令仪来说,饭是一口一口吃的,路是一步一步走的,现在自己所求,就仅仅是让公孙夫人对自己忌惮,从而无法下手,否则将来若是赵志隼受到耳旁风,改变了主意,将自己送了出去,那个时候自己才无力扭转乾坤。
    飞燕不知道那些长远的事情,只知道就眼前来说自家小姐当真是太厉害了,所以整个人都兴奋无比,握着拳头,十分高兴地问:“小姐可要出去见一见人?听说来的都是一些很出色的大家小姐,或者是少爷,小姐也好趁机结交一些人。”
    赵令仪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在京都这种四品官遍地走,五品官多如狗的局面当中。赵家这种后起之秀,着实不被那些人放在眼中,况且赵志隼当初是以举人的身份从一个小官儿一点儿点儿爬上来的后来因为娶了,贵族小姐,方才一步登天,受到蒙阴,多多少少被人看不起。
    平常若是想要拜访,都会提前递帖子,而外面的那些人,径直便过来要见,倒不如说是想见了,所以将人招过来,满足一下他们的好奇心而已,半点尊重都没有,也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自己又何必过去?
    “我中了案首,该是要参加童生文会吧。”
    这借口早就想好了,赵令仪从秋千上跳了下去,回眸嫣然一笑:“过来给我仔细梳妆。”
    飞燕心一跳,心里直犯嘀咕,据说萧姨娘当初比自家小姐还要美上三分,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
    这般心里想着,人也快步走了进去,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两个人向来是相依为命,公孙夫人也没想过人能中榜,心中多半还是想着要看笑话,所以这人都成了案首,院子里伺候的还是那两只小猫小狗。
    这粗使丫鬟打扫院子,便只有两个,贴身的自然就只有飞燕一个了。
    这宴会还是需要细心应对,所以衣着上面绝不能出什么错,飞燕一进去,便开始挑选衣服,多半还是挑选那些颜色艳丽的,只觉得自家小姐好看,应该再仔细打扮着。
    赵令仪只看了一眼,便说道:“你挑些素净的来,上面最好绣着梅花、竹子之类比较,有风骨的东西。”
    公孙夫人向来看不上这庶女,当然也不会好好的对待,底下的人捧高踩低,也是常态,这做衣服用的也不是什么好的料子,即便颜色艳丽,也多是浮躁,就连上面的花印,也都是韵染的布料,就图一个简单方便,价格也便宜。可就是因为这般敷衍,所以不漂亮,反而极为的夸张。
    飞燕听自家小姐这么一说,便往那些素净的上面找。这些素净的之所以素净,是因为缝制出来的面料极为的费工夫,而且又精细,自然贵重,这些少有的针线缝制出来的衣服,上面只绣着零星的花朵。

    赵令仪换上这一身灰白色的衣裳,因为身形瘦弱,所以穿上什么倒也好看,比较浅的颜色显得清秀,上面绣制的含苞待放的梅花,小巧内敛,疏枝斜倚,除此之外便无他物。
    既然这衣裳穿的清淡,发髻上所插着的首饰,自然也是一并跟随,不过就是一些银饰,翠玉簪子之类的东西。而这则是用了一两串儿银叶子,点缀在耳朵上,还有一些精致小巧的味道。
    整个梳妆完了之后,飞燕有些迟疑,小声说:“小姐,是不是太素净了,都说只认衣裳不认人……”
    她这话没说完,却说得明白,就怕自家小姐穿的不是很好,再叫人欺负去了,毕竟忌妒的人大有人在。
    赵令仪轻轻一笑,不以为然:“我本来就家世不高,还是家中庶女,不得宠爱,非要去打肿脸充胖子,有什么必要?反正只怕我这点儿家底,都被别人摸得干干净净了。”
    飞燕见自家小姐有主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反正小姐那么聪明,不经常读书,也能考中案首,肯定比自己明白多了,自己只要听话就好了。
    这边收拾完了之后,距离正午时分,还有一段的距离,刚刚好,可以叫人过去。
    正巧这定下来的酒楼,距离赵府跟前并不远,索性赵令仪连车都没有坐,准备自己走着过去。
    去参加文会,自然不可能带婢女,仔细收拾一番,便自己一个人出了门。

    这边的人前脚出了门,那边便有人赶紧将出门的事情,并报给了公孙夫人。
    这是之前的话,府内的嫡子还在,公孙夫人是懒得去搭理那个庶女的,别说整日派人看着,即便是一年半载,都不会询问一句,可偏偏自己的儿子死了,那个贱人的女儿却还活着。而且还活得那么好,让她忍不住就想看看,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能让自己乐一乐。
    自打儿子去世之后,公孙夫人的身体是一差再差,每每午夜梦回,都能梦见儿子在跟自己说,是妹妹抢了他的命,这心里也就越发的不舒服。现在自己的儿子连童生都没有考过,对方却得了榜首,肯定是占了自己儿子的福气!
    “一个人出门?”
    公孙夫人靠在榻上,身上盖着抽丝拈花锦被,跟前放着一个炕几,摆放着熏炉,那熏烟袅袅,熏得人昏昏欲睡。
    不过此时此刻,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是骤然的精神振奋,眼睛一亮:“可下叫我逮到了。”
    在叶边端庄坐着的云琪听见,眼皮一跳,连忙说道:“姑姑可要三思,这人已经成了榜首,而且旁边还有程世子维护,若是堂而皇之地下手,很容易就查的出来,是咱们所作所为,到时候为了一个贱人,把咱们牵扯进去,可不是明智之举。”
    她再清楚不过,讨厌赵令仪,是因为对方抢了自己的风头,害自己丢脸,但最主要的还是自己过得好,若是因为对方的一条命,而这时自己也跟着丢了性命,那才是赔本的买卖,不做也罢。

    而此时此刻说得这般着急,就是怕自己这个姑姑一时怒极攻心,做起事来没了分寸。其实在心中,也一直没有底,因为相处这些日子也看出来了,姑姑行事的确是没有分寸,就是因为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所以经不起任何的波折,一旦出现任何的意外,就会手足无措,然后抓狂。
    公孙夫人死死地咬着下唇,咬出一排牙印儿来,仍旧不解恨,恨恨地说:“这一次就饶了她,一个贱妇生的,还想爬多高?”
    公孙云旗这才松了口气,这件事情闹下去对于自己来说只有坏处而没有好处,忍下这一时之气,待日后,自己要通通的发泄出来。
    眼看着时候不早了,她站起身来,欠了欠身:“这一次的童生宴会,我也得过去,就先走一步了,姑姑。”
    公孙夫人挥了挥手,此时正心乱如麻,气愤得不知说什么哪,有空去管别人的事情。当下的心中也不当回事儿,叫人赶紧走就是了。
    公孙云旗抿了抿嘴,将手抬了起来,立即便有婢女上来搀扶,两个人转身便离开了。
    明明自己考的好了,本该受到别人的羡慕,亲人的夸奖,可偏偏被赵令仪闹的,没有人将自己,如此辛苦考上去当回事儿了。
    这脚下踩着一双软底绣花鞋,牛皮筋的软垫儿踩在地上,悄无声息。她轻轻的走每一步,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刚刚好一样,人看上去是那样的从容,但实际上心里已经泛起了波涛海浪。
    她忍不住抓紧婢女的手,来发泄自己的怒火,那指尖修剪得成了一个椭圆状,轻易的就将婢女的手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伤口,婢女吃痛,却连躲都不敢。
    这一离开那屋,这人才深深地舒出一口浊气,松开了手,而那婢女的手已经隐隐透着血色。
    婢女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情不好,而小姐心情不好,遭罪的还是自己,不免赶紧出声恭维道:“小姐明鉴,即便是恶人得了榜首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小姐样貌过人,天资聪慧,而且善于交际,您看,今日这学子宴,不就是您准备的吗?可见院士是有多信任您。”
    婢女说话,肯定是捡好听的说,不过听着这样顺耳的话,也的确心情平复了不少。就连那张宛若寒冰一般的俏脸,都有了缓解之色:“信任又如何?她还是榜首,到底还能风光一阵子。”
    “那就让她风光一阵子,就风光这一阵子而已。”婢女明白。自己说的这些话称了小姐的心意,于是说的越发勤快:“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你先告诉我那些车夫,不许给赵令仪用,谁曾想,那赵令仪卑贱,出门竟然没想着要坐车,就是自己走着出去的。刚才奴婢还听人说,穿了一身破衣裳,就连小姐赏赐给奴婢的,都比不上呢。”。
    “果然不出我所料。”公孙云旗冷冷一笑,庶女就是庶女,即便是获得了荣耀,拿不拿得住还不一定呢。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想着自己在赵令仪那里吃过的瘪,顿时怒气更盛,那冷笑的意味也越发的浓厚:“你赶紧过去,告诉那店面的掌柜子,就说现在有好多人模狗样的人,穿着一身干净的衣裳,就想混进去吃学子饭宴,但实际上都是骗子。叫那掌柜子仔细瞧着,若是有衣裳不贵重的,直接撵了。”
    这当真是真狠,那么多同学都在,若是进不去,还被当成是骗子,只因为这一身的衣裳上不得台面,甚至要被一个小小的掌柜子训斥,那该是多丢脸的事情,只怕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婢女用力的点了点头,也跟着流露出一丝阴森森的笑容。两个人到了府邸前,乘坐上早就备好的马车,然后开始了这接下来事情的篇章。
    虽然那地方不远,但是马车总归是比人的一双腿要快的一些。
    公孙云旗抵达那里的时候,赵亮也还距离挺远,她快步径直走进去,就怕被赵令仪叫住,若是被叫住了,那么好戏还如何开锣?
    婢女按照吩咐找到了掌柜子,自然是一番嘱咐,窃窃私语。
    诺大的店面已经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这春香楼就已经被包了起来,此时能来的,不过就是那中榜的五十人,以及院士,或者监考官也能来。

    这酒楼里面装潢设施,的确是精致大气,而且堪称豪华,几个小二在其中跑来跑去,忙碌的不得了。
    那梨木桌子透着古朴的花纹,上面摆放着几碟小菜,正菜因为人还没来齐,倒也没上。
    这个地方最妙的一点便是景色颇为动人,临窗的位置,俯视下去,正好能看见,店面后面的一片湖泊,那湖泊一望而不见底,就像是,猫的眼睛,又或者是世间最美的蓝琥珀。
    若是平常,那湖泊上还会有一叶扁舟,应聘来的歌女,会在上面唱一曲吴侬软语,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当真是人间仙境。
    不过此时来的都是一些学生,而且要吟诗作对一类,若是唱歌,未免显得过于轻佻,所以公孙云旗便把这个给划掉了,他这一次布置的很用心,只盼着能给那几位大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对自己的将来也是非常有帮助的。
    在这样的用心布置之下,自然是处处都好,引来了无数学生的追捧称赞,公孙云旗在其中长袖善舞,别提多乐呵了,眼看着人来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赵令仪没有来,干脆当做此人不存在,悄悄去吩咐掌柜的,人都来齐了,准备开宴席。
    那边都要开始了,而赵令仪终于来了,之所以耽搁了一小会儿,便是因为在路边看到了一个卖着颇为精致的簪子的小摊儿,于是就买了下来,想着回去送给飞燕,毕竟自己科考的这些日子,对方可是最为紧张着急的,也好送点好东西给她,叫她也跟着高兴。

    这刚刚走到门口,人还没进去,里面,掌柜子便匆匆的走了出来,眼睛一抬,便瞧见了要往里走的赵令仪,顿时脸色一变:“这位姑娘留步,请您看看门口的告示,我已经说过了,今儿个我们酒店被包下了,不招待别的来客。”
    赵令仪意识到对方说的是自己,于是便解释道:“我也是本次中榜的人,是前来此地赴约的。”
    掌柜子眉头一拧,盯着眼前的小姑娘,怎么都不信,因为此人没有太多的书生气质。这人读书一读多了,身上自然有股空灵的仙气,而眼前这位姑娘,瞧着那模样,着实有点过于艳了。
    巴掌大的小脸,黑溜溜的眸子,身量纤细,纵然穿着那雅致的衣裳,也能看得出来,出身不怎么好,并不富裕,但长得足够漂亮,倒像是谁家的小妾。
    瞧这模样,应该是想要混进来,然后借着自己容貌的靓丽,勾搭上一个天资聪慧,又有未来的童生做郎君的吧。
    掌柜子撇了撇嘴,声音透着一些不客气:“小姑娘,你还是要点脸面吧,今日来的可都是大人物,你招惹不起,赶紧走吧。”
    赵令仪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进不去,不由的生出了两份荒诞的心思,用那双眼睛盯着掌柜子,微微一笑:“我想敢问一句,掌柜子是如何断定我不是童生的?”
    掌柜子不耐烦了,用力的一跺脚,恶声恶气道:“里面的宴席都已经开始了,你怎么可能会是?便是想要混进去?也来晚了。”
    说罢,便开始挥手赶人。
    赵令仪知道,这一次的宴席是由人缘向来很好的公孙云旗所置办,但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用了如此手段。
    能够猜到对方,倒也不难猜。
    此次的事情对于大家来说都颇为慎重,因此多半都是早早而来,骗自己踩着时间点过来的,于是这就给了公孙云旗一个好机会。
    她见人都来了,只剩下赵令仪,便去跟掌柜子说,宴席开始,即便是被发觉少了一个人,也可以说只剩下一个人没注意到。
    甚至可以有意无意地将责任推到赵令仪的身上,谁叫她来的最晚,因此才被挡在了外面。
    这一旦被掌柜子给拦住,无论能不能进去,都会被旁人笑话,当成一个笑料四处传颂。
    赵令仪似笑非笑之间,多了一抹危险之色,到底前世也是宠妃,居高临下看人已久,自是养成了一股气派。这所谓的气派,说白了就是呼奴唤婢养出来的,普通的人家如何能养得出那高高在上的感觉?
    这气势骤然一变,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拔高:“这是你的酒店,你说不许我见,我不进也罢,可是你可要想清楚,拦住的人,能否拦!无谓言之不预也!”
    这似笑非笑之间,所表达出来的态度无非就是,不要说我没有警告过你。
    跟着那掌柜子计较,无论计不计较,都落了下风,因为两人身份不同却在应付,未免有些被拉低身份的感觉。

    所以赵令仪如此拔高声调的说话,并非是为了和掌柜子计较,而是为了吸引身边的人注意,这掌柜子不清楚,自己是榜首,这过路的人难道还没有一个人知道吗?
    即便是没有人知道,眼见着出现这样的事情,肯定会围着看热闹,这有人看热闹了,事情就好解决得多。
    那掌柜子一门心思认定了,此人就是来混饭的,想要借机往上爬,顿时不屑说道:“你的装腔作相的模样,倒也丑了,白白生了一副好皮相,可惜身上的着装倒是泄露了你这个人。”
    赵令仪从未觉得自己身上这身衣服如何,毕竟虽然过于素净,但料子确实是好的料子。如今也算是恍然大悟,原来掌柜子一门心思认为自己想要进去攀龙附凤,就是因为自己的衣裳不上档次,顿时眼睛一弯,凭空生了几分怒气,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计上心来。
    她干脆从自己的怀里拿出钱包,里面倒是有着五十文钱,便直接将钱握在手中,举高了,然后吸引众人的注意力,笑眯眯地说:“大家瞧好了,我这里有个问题,想要问大家,谁若是能回答上了,这五十文钱便给他了。”
    这本来瞧见这里有热闹,就有不少人围着,毕竟京都里面最多的那就是人,人的本性就是喜欢看热闹。
    一听说有钱了,自然都蜂拥而至,其中一人说道:“小姑娘,你有什么问题赶紧问。”

    赵令仪走了一圈,确定吸引到了很多人的注意,方才缓缓的笑道:“倒也不是难受,只是我平日里为衣裳缝缝补补,可偏偏自己的针总是扎自己的手,这是为何?”
    这个问题一出,每个人都在思考,这声势倒也好大,掌柜子一见这么多五人围了过来,不由得有些着急,毕竟楼上还有许多达官贵人。
    他的担心是有必要的,因为现在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其中就包括监考官,以及院士。
    这院士临窗边,恰好就听见了那问题,不要得失笑摇头:“这女孩倒也刁钻,针自然是只认衣裳不认人,这不是在讽刺那掌柜子吗?”
    监考官靠了过去,仔细瞧了瞧,又叫来了一个学生问了两句,无非就是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学生起先吱吱呜呜,说自己不知道,随后被监考官问了两句,就如临大敌,全都招了,只说了事情的始末。
    监考官知道了,但却没第一时间去看那些热闹,而是训斥道:“你明知道那是与你一起科考的同学,可是却因为嫉妒之心,只在一边看热闹,可有半分清流的样子?”
    那学生万分惭愧,躬身拱了拱手:“学生知道错了,这就去将人叫进来。”说罢,一溜烟的小跑离开。
    这些学生本来心性不坏,之所以会看热闹,纯粹就是因为那嫉妒之心,这被人一训斥,瞬间就觉得自己大错特错,简直没有颜面去面对那些教导自己的老师,只想着赶紧去挽回自己的错误,所以跑得飞快。
    这刚到了门口,就急急忙忙的喊道:“赵榜首你别玩儿了,快进来吧。”
    赵令仪冲着那学生笑了笑,随意的说:“不着急,这还没人猜出来答案呢。”
    原本还万分不屑的掌柜子,顿时冷汗直流,当真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一位,当真是案首。
    便是在这个时候,人群里有人喊道:“这针,不就是只认衣服不认人的吗?”
    赵令仪轻轻一笑,看向掌柜子,略带一些玩味的问:“原来掌柜子姓针呀。”
    下面的人看明白了,怎么回事,顿时哄堂大笑,有一些不明白的,这提早看了热闹的就给解释一下,也都明白了,这只认衣裳不认人好端端的榜首,都被拦在了外面。
    这做生意肯定是会得罪人的,掌柜子明显得罪了不少人,因为在赵令仪说出这番话之后,底下的人一个一个的都在那里挖苦。
    “我今儿个算是长见识了,原来是针掌柜子,难怪想要进去吃顿饭,都得换一身好衣裳,否则进不去呀。毕竟连榜首都进不去,我又怎么能例外?”底下有人阴阳怪气儿地说,没办法,这掌柜子的商业做得的确是好,而且越来越大。正所谓奴大欺主,店大压客。到了最后,这掌柜子竟然开始挑起了客人,若是谁衣衫不整,便只当成是乞丐,不许进了。
    久而久之,这里倒成了是有身份且身份不错的人来吃饭的地儿,原本面向平民开放的地方,彻底的没了平民。

    墙倒众人推是一向的,只是一时间没谁敢推,想推的人不多而已,如今这赵令仪开了头,这接下来的人,自然不少。
    掌柜子在那擦着冷汗,心里万分后悔,简直都要哀嚎出声了,这家业若是败在自己的手里,那可真是无颜愧对,列祖列宗。
    “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强求别人。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既然此地不留我,那自有留我的地方,明日我自然会去向院士等人赔罪。”赵令仪这般说着,一甩宽大的袖口,毫不犹豫的就要离去。
    站在楼上的院士屡了屡自己的胡须,这古往今来,有多少有志之士在面对艰难险阻的时候,还能坚持追求自己的理想。东汉马援云:“大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
    如今这小小年纪,便能说出不因年华易逝和处境困顿而自暴自弃,有这般情怀,确实难能可贵。
    这样欣赏的目光,毫不加以掩饰。
    站在楼下的掌柜子,自然看得清楚,冷汗更加的冒出,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留人,要是留了,岂不是自己更加的没面子。可是当看见这京城里面数一数二的人,此时正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盯着赵令仪看,顿时便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急匆匆地追了上去:“是我有眼无珠,还请小姐莫怪,小姐莫怪。”
    赵令仪原本也只是装模作样,没准备真的要走,这件事情本来是自己占理,可若是丢下那一群的人先走了,那没理的可就是自己了。
    这脚步顺势就停了下去,面上带着客气而又疏离的微笑:“掌柜子,咱们一没有仇二没有怨,我本不与你为难,是你先拦住我的。”
    掌柜子不停的点头:“这件事情都是我的错。”
    越是在这个时候,一声娇音从店面里面传了出来:“纵然他有错,你告诉就是了,何苦讥讽呢?”
    能这样一句话委婉的指责赵令仪的人,很少,所以立即便知道对方是谁。
    赵令仪的目光徐徐地看了过去,轻轻一笑:“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接济天下。妹妹我自问德行不足,只能做到让自己,行善事,心无愧,恐怕还不足以教到别人。”
    那人没想到会这么回答,微微一怔,随即虚伪的笑了笑:“妹妹,你就饶了他吧,这件事情他也是不故意的,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赵令仪挑了挑眉,透着一些漫不经心:“云旗姐姐这是觉得我做错了?”
    这来人自然是公孙云旗,今日的她仔细打扮满头珠翠,却让人觉得不眼花缭乱,反而用玉器点缀的自己越发的轻柔。那纤长的白玉珍珠发钗,就插在乌黑浓密的发髻当中,越发显得那发髻,如同绸缎一般柔顺。
    这身上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衣裳,袖口绣着,猫扑蝶的图像,天真烂漫,又有吉祥长寿的意思,上面的一针一线都绣制的非常仔细,为了勾勒出这个图案,用了无数颜色的针线来缝制,便是一眼看过去就清楚这东西有多么的珍贵。
    瞧着那衣服的颜色,还是崭新的,一看就是没有穿过的,想必为了这次的文会,对方也当真是精心的勾勒过。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用这话来形容今日的公孙云旗,并不为过。
    她徐徐地走了过来,端的是大家女子的模样,端庄贤淑,说话缓慢:“自然不是你错了,是那掌柜子错了,不该拦着你,但也并非是什么大事,又何必在过去计较?我知道这话妹妹你不爱听,但是,半圣曾经说过,虽获罪于世之君子,不辞也。”
    这话出自于严羽的《沧浪诗话?诗辨》,倒真是活学活用,瞧瞧这番话说的是多大义凛然又体贴人,顺便还给没说什么的赵令仪,扣下了一个小心眼儿的帽子。
    就只瞧着掌柜子那感动的模样,很显然这人又收买人心了。
    赵令仪一点儿都不介意对方收买人心,但是请不要踩在自己的肩膀上,去收买别人。
    她也不是很喜欢公孙云旗这样的做法,或者说很多人都讨厌。
    自己卑鄙,却要要求别人高尚。
    “姐姐说的是圣人之言,我这里也有一句。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与其指望着别人去原谅他,不如从一开始就没做错,与其等着我原谅他,不如他现在来跟我道歉。”赵令仪不甘示弱,半步不退,一字一句地告诉我:“与其姐姐现在让我原谅他,不如一开始的时候,就不要让他拦着我。”

    这一次一句将人堵得哑口无言。公孙云旗没想到,自己都拿着道德去压她,她竟然还敢反对。
    道德,是自己用来要求自己的,而不是去要求别人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说出自己的要求,一点意思都没有。
    赵令仪就在那里笑着,笑得很开心,也很灿烂,然后挥了挥手,表示告别。
    公孙云旗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终咬了咬牙,也只能转身,保持着从容而优雅的姿态,回去。
    不过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掌柜子此时心里是万分痛恨,自己招惹谁不好,竟然招惹了这位小祖宗,瞧瞧这伶牙俐齿不愧是文人,书读的多,张口闭口都是圣人之言,自己都压根儿听不懂,不由得弯腰拱手:“这位小姐,都是我的错,还请您高抬贵手……”
    赵令怡听他这么说,转过身去,轻轻一笑,唇红齿白,说出来的话却是别有深意:“掌柜子怕是误会了,我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提醒,咱们两个一没有仇,二没有怨,平白无故的,你怎么会拦着我,怕是有人跟你说了些什么吧。”
    这掌柜自脑海当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公孙小姐吩咐自己的话,以及那婢女过来,若有似无的提醒。
    赵令仪轻轻地微笑,与其得罪一个人,不如利用一个人,把任何能利用的都利用到,才不枉费人生来的那份价值。

    不过,掌柜子的价值也就仅仅止步于说的这两句话,她错开视线,望向那二楼。
    二楼上一个人就站在窗台口,正往下望,正是王尧,那一神情颇为冷漠,挑了挑眉,咳嗽了一声:“还不赶紧上来,就等你了。”
    “遵命。”赵令仪轻声应了一下,然后就快步走了过去,还哼着小曲,显然心情不错。
    唯有掌柜子在原地,沉思良久。
    虽然保下下了整个酒楼,但是真正用到的只有二层的这个雅间,天字号房占地面积极大,而且将两个天字号房的隔间打开,形成了一个房间,所以即便是五十个人通通进去,也不显得拥挤。
    赵令仪脚步轻快地上了二楼,便见那雅间门口,站着一个虎头人,垂着头,似乎在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她不免多看了两眼。
    即便是在前世,自己也很少见过这样的人。
    当今天下,人族纷乱而起,各自称帝。旁边还有兽人族虎视眈眈,兽人天生力气极大,可一掌击碎一间房子,而且长得面目狰狞,十分吓人,半人半兽。朝中,即便是有人提及,也要不懈地提一声孽畜,以此来形容。
    兽人族虽然身体强壮,但是最为畏惧的就是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也就是文人所自带的浩然之气。
    战争之初,兽人族屡战屡胜,但随着文人的屡次增多,已经处于下方。近些年来,也未曾再兴起什么战事,两族渐渐有了和平的感觉。但从不曾轻易的涉及别族的领地,在此地能看见兽人,当真是让人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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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即便是在惊讶,此时此刻也没有多看几眼,径直便走进去了,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很多事情,都难以知道,还是老老实实管好自己的事情最好不过。
    她径直走了进去,此时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落座,上手边的位置还空缺着一个,十分的清楚,那个位置就是给自己留下的。先是拱了拱手,道了声罪:“学生来晚了,还请先生,院士恕罪。”
    “若非有人耽搁了,你也不至于来晚了。”院士是看徒弟,越看越喜欢,笑眯眯地招了招手,便让人坐下。
    赵令仪很意外,对方对自己亲热的态度,但也非常乖巧地跑过去坐下。
    这原本的迟到,和刚才不好的事情,就在这温馨的气氛当中,迎刃而解。
    公孙云旗攥紧拳头,那修剪得非常漂亮圆润的指尖,此刻扎进自己的手心当中,疼意似乎在提醒着,要保持理智清醒。然而,看着自己泯然众人矣的位置,看着对方能够谈天说地,和那几个人平静的说话,这心里就越发的不舒服。也许是因为屋里人坐多了,所以有些闷,也许是因为这脑子本来就不清楚,当时丢了脸,现在想要找回面子,总而言之,她是开口了:“妹妹今日怎么不仔细打扮一下,若是穿的好了,总不至于叫人给拦住,瞧瞧你身上这穿得潦草,怕也是你自己偷懒,不肯仔细打扮吧。”
    许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当着众人之前说出来的话,都如此的尖锐刺耳和以往的风格,截然不同,哪怕说话迂回,但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那绵里藏针。

    被如此取笑,赵令仪面不改色,反问道:“敢问姐姐我身上的衣着是否整洁?”
    公孙云旗还没回话,就听席的末端,穆青幽幽的说:“若你的衣服不干净,整洁,我的大概也不干净整洁了。”
    赵令怡轻轻一笑,点了点头:“我这是清贫,而非潦倒。士有道德而不能实行,这是潦倒;而衣服破旧、鞋子洞穿,这是贫穷,不是潦倒。这也就是人们所说的‘时运不济’。”
    这话说的委婉,但是就是在说,我是庶女,不受家中看重,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公孙云旗脸一红,暗骂这人一点脸面都不要,竟然在人前揭露这样的事情,勉强的笑了笑:“这和时运不济又有何关系?你又开玩笑了。”
    赵令仪的确不觉得这有什么羞耻了,自己所说便是心中所想。反而觉得公孙云旗引出这番话,就是给自己展现自己的机会,所以抓住机会,侃侃而谈:“诸位可曾见过那善于腾跃的猿猴?这些东西生长在树林之间,能够在树林之间悠然自得,速度迅猛,行动极快,即便是世间最好的射手,都未必能够捕捉到其身影。可每个人都有擅长与不擅长的事情,当着猿猴身处于一些柘、棘、枳、枸等,长满刺的树丛之间时,即便是那般厉害的它,也要小心翼翼,侧着身子,战战兢兢的让开。这难道是因为筋骨变得紧张而不柔软吗?”
    穆青听得似懂非懂,所以没有接话,而那几位大人呢?捋胡须的捋胡须,含笑意的含笑意,总而言之,每个人的眼底都有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这个时候开口接话的是商玉瓒,这个神童光芒被赵令仪所夺走,场间也显得有些默默无闻的人,她用那非常冷清的声音说:“是因为所处的地势不便利,不能显示它的能耐而已。”
    这一声吸引到了所有人的视线,包括赵令仪,也是含笑看着对方。
    两个人面面相觑,视线交汇,然后又平静地移开,就像从来都没有重叠上一般。
    既生瑜,何生亮。
    场间议论纷纷,因为提出来的这个观点,极为的新颖。以理据争,以德服人,纷纷各抒己见。这才是文会该有的样子,不是因为一些小家子气而争论不休,是为了自己的观点而讨论。
    这一方观点讨论完毕,便开始上菜用饭,用过之后,话锋一转,讨论起来的便是诗词歌赋。
    这其中公孙云旗也没少用功夫,毕竟之前说的那些观点,她着实插不上嘴。
    不过很显然,即便是诗词歌赋,他一样插不上嘴,这场间说话的其实就是三位大人以及前十位罢了。
    场间大多数的人都在听着,仔细的学习着,即便是有穆青那样,听不明白,也不爱学的,干脆也只是保持沉默,出神,走神而已,并不像她上蹿下跳,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其实今日她这样的举动倒让平日里交好的人都有些惊讶,因为公孙云旗一直表现的特别淑女文雅,让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一位端庄贤淑的姐姐,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刻薄,不免有些惊讶之余,隐隐觉得不对劲。

    所以说在攻击别人的时候,首先自己就落入下风之中,这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院士屡着胡须,当真是越看越满意,早就已经把对方当成是自己的徒弟,还忍不住出言炫耀:“既然谈到了,诗词歌赋,不能略过的,就是令仪的诗。这首诗便是我见了都忍不住惊叹,已经将此诗推荐给了星空学院,星空学院的院士亲口说的,此事乃是今年童子是第一,也是数百年来,让人觉得最惊叹的一首诗句,堪称是百年第一人。我们几个院士商议之下,已经决定此诗装钉之后,裱上框,挂在星空学院的墙上,仅供后来人,观看参考!”
    这句话出来,场间瞬间就沸腾了,能将自己的诗裱在框上,挂在墙上,而且还是星空学院的墙上,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呀。
    可以说只要有这一首诗,那就可以凝聚信仰之力。
    圣人之所以能够成圣,便是因为有信仰之力不断加持,天下人拜服自称其学生,所以才会舍身成圣。
    运气这些东西由朝廷控制,握在圣人手中,分发给个人,但是,信仰之力则是只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获取。
    随着信仰之力不断的凝聚,这些信仰之力会去除身体当中的不好之处,凝聚好的地方,让人越发的清明,形势越发的稳健,最终成圣。
    “身为童生,这好像还是古来第一遭。”
    “这样的事情,可是百年都未曾发生过,身为童生就能做到如此,那日后岂不是一路亨通?”
    “童生、秀才、举人、贡士、进士,你说这人能走到哪一步?”
    “我总觉得应该能走得更远。”

    这一时之间,议论之声此起彼伏。有些人甚至已经忘乎所以,大声争论了起来,毕竟此事非同小可。
    一些人在争论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地站到了赵令仪这一边,看的时候,眼睛当中透着一些仰慕,毕竟年纪都不大,遇见了强者,自然会臣服,以及向往。
    这其中最为冷静的大概也就只有,商玉瓒和穆青,后者是因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且从进来开始,整个人就昏昏欲睡,也不和别人争辩什么,只是百无聊赖的样子。
    而前者呢,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样子,伸出那纤纤玉指,捏住了酒杯,然后冲着赵令仪敬了过来,嘴唇一张一合,并未发出任何的声音,然而那声音,却传递到了赵令仪的耳畔,除了赵令仪以外,没有任何人听见。
    “恭喜。”
    说热情的两个字也被她说得冷冷清清。然而此时此刻,赵令仪顾及的却并非是此事,而是对方的隔空传音。
    每个人需要运气加身之后,才会变得与寻常人不同。
    可也有一些人,自出生起,便身待运气,也有一些是家族给予,总而言之,运气加身之后,就截然不同。
    在童生的金榜发下去之后,同时也会上禀朝堂,朝堂会赐下童生的运气,现如今还没下来,所以没能分发到各个人的手中。
    在那固定的运气之下,总会发生一些改变,比如说明眸夜视。哪怕是漆黑的夜里,也能看见任何的文字。
    而像是这种能够避开别人的耳目传声,至少是举人才能做到的。
    这究竟是天生带的运气,还是后天家族给的?这种事情不清楚,但是有一点,赵令仪十分清楚,那就是自己在崭露头角之后,碍到了商家人的眼。
    这位神童今日的举动,是在警告自己,还是威胁呢?
    赵令仪神色闪烁,久久不言语。商家出名相,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当初神童的名头叫得那么响亮,也未必没有这个关系。
    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自己还没怎么样呢,好像就一不小心地招惹到了一个庞然大物,可是有什么办法?自己只是前行,只是不小心超过了一位很大的人物。
    在今后的日子里,这样的行径可能不会少,所以,得罪了就得罪了吧。
    赵令仪坦然的笑了下,拿起酒杯,对着对方举了句,然后痛饮而下,你发招,我接着。
    两个人在你来我往,当然逃不过那三位的眼睛,王尧饶有兴致,给院士传音:你那没入门的小徒弟好像叫人欺负了。
    院士仍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孩子总要解决孩子们的事情。
    这三位全都是进士出身。
    等这一番议论,已经彻底的结束之后。
    院士方才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说:“大家都知道,我已经十年没有收过关门弟子了。”
    这样的开头,就让人知道接下来的话是什么。
    赵令仪猜到了,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不过这种事情也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毕竟有本事的孩子谁不喜欢。
    “既然十年都没有收关门弟子了,那就消消停停的安稳晚年吧。”
    这般说着,有人推门而入。
    众位学子怒目而视,正想看看是哪个没规矩的,然后程世子就从容的踏步而来,众位学者瞬间就蔫儿了。
    二十多年前,边界一股小族兽人因为发展良好,壮大了人脉,一时之间兴起了不好的心思,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绕开了边城的守城士兵,冲入了最近的一个城市,占据了城市不说,还屠杀了全城百姓。
    同时联系了各族兽人,一同进攻我大唐,而大唐当时因为围剿叛军,国力虚弱。一时之间,两边都是危险重重,便是在这个时候。异姓王临危受命,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彻底清剿叛军,在确定对方没有反扑之机之后,立刻率领部队,击退兽人,并率领士兵深入草原,将兽人击退八百里,屠杀干净之后,方才收兵。

    这一战,获得了无数的信仰之力,一举封圣。
    也是这一战,彻底改写兽人和大唐的局面。
    兽人当中只有一位大祭司,而大唐却有两位圣人,至此,兽人彻底偃旗息鼓,还我大唐一太平盛世。
    对于程世子,不仅仅是因为异姓王身为尊贵的圣人,同样也是打心里底的感激,感激此人及时调兵遣将,保卫我大唐,保卫大唐的黎民百姓,没有遭受到战乱的侵袭。
    程世子速来一心学习其父,对于男女之情并不感兴趣,所以如今已经弱冠,身边也未曾有一女,可以说是多少闺阁女子,心中所想之人,然而此人并不经常的抛头露面,经常动不动就消失,身上又添加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此时见到此人,每个人都用那双眼睛不停的盯着,只觉得自己见到了神仙一般的人物。
    那三位大人,也都纷纷起身行礼,甚至让出首位之座。
    程世子爽快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坐,就是来一趟。
    这般行径让所有人都起了疑惑之心,不少人还低声议论,相比之下,赵令仪倒是冷静多了,这人出现做什么?还打乱了自己要拜师的事情。
    紧接着,就发现程世子向自己走了过来,没错,他就是向赵令怡走了过去,然后指着人道:“这个是我徒弟,我有事儿要教导她,就先将人要走了。”
    说着也不问问赵令仪的意见,拉着人的手腕,就将人拽了出去。

    这人走是走了,留下了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可这心里莫名其妙的,似乎知道了什么东西。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程世子将人拽走之后,穆青也悄悄的离开了,只是那神情,微微有些黯然。
    空余满是静声音。
    程世子长得倒是高大,可以堪称威猛两个字,不仅身形高大,行走坐卧之间也自有一股魄力,可能是因为自幼就在军营里长大,行事作风非常的爽快直接,这想要将赵令仪带走,就毫不犹豫的踢门进去,然后将人拖走,哪怕那小姑娘不愿意。
    将人拽出了酒楼,然后扔到了马车上,还算是完事儿。
    程世子也跟着坐上马车,然后觉得这个马车,实在是太小了,抱怨道:“要不是你不会骑马的话,我才不坐马车呢。”
    “劳烦程世子放我下去,我不在这里了,你也不用坐马车,咱们两个都图个消停对不对?”赵令怡眉心直跳,青筋暴起,此人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无法无天?不由得冷冷一笑:“不放我下去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讨厌坐马车。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辄以犹欢。”
    当庭拉走人,也就罢了,还不问自己的意愿,也不告诉自己这马车往哪儿走,这算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心中吐槽的时候,程世子的面容却立即严肃了起来,原本刚刚还在抱怨,紧紧盯着赵令仪:“你为什么能中榜首?”
    赵令仪心头一跳,对方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怕是自己的话提醒了对方,不由得心头大为失策。
    刚才说的那首诗句的意思是,即使喝贪泉中的水仍觉着神清气爽,身在即将干涸的车辄中也是欢乐无比。而自己之所以想起这句诗句,是因为当年孔子路过贪泉时,饥渴无比,却因为这名字不好,而一口都不肯喝。
    自己这个随手所作的诗句,未免有些不尊重圣人,绝不应该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然而,这首诗就在自己的脑海当中,随手一抓就抓了出来。
    然后就引来了麻烦,比如说程世子的质疑。
    按理说如今的自己,即便是认识两个字,也远远不会读那么多的书,因为家中嫡母尚在,不会好好待自己。自己现在脑海当中所有的知识,都是后来成为宠妃之后,一点一点学习起来。
    “其实我读过书。”有些事情早有准备,所以不慌不忙,她平静地看一下,常伯庸的眼睛,每一个字都非常的平静:“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总而言之,那个时候我母亲还活着。她是个身上有书卷味道的女子,又美又柔,有时候还觉得,她很坚强。当然有可能是我的胡思乱想,因为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脑海当中的记忆并不完全。话有点扯远了,那个时候她很得宠,所以我可以读书,但家里面是嫡母说了算的,即便我能读书,请来的老师教的也并非是儒学,教导的是道学。”

    孔子封圣后,其实陆陆续续百家皆出圣人,但自汉武帝起,独尊孔圣人为天下之师。其余各家圣人渐渐消退,不知踪迹,以至于儒家独大。这种状况延续千年,直到隋朝明帝之际,方才渐渐有了百家争鸣的姿态,然而并未持续多久,明帝便病逝。
    于是再次恢复了儒家制度,其他诸子百家也都存在,只是末微罢了。
    程世子见对方黯然,又陷入沉思当中的模样,微微觉得有些歉疚,因为自己似乎勾起了对方的伤心往事,便说道:“你那嫡母不怀好意,方才叫你学习道家,不过千条大路,条条通京都。我的学习也不好,不过是有运气加身,再加上打赢过一两场仗,身上背一些信仰之力。不过我可以当你师傅。”
    提起这个,赵令仪就一肚子气,本着敌退我进,她眉头一挑,似笑非笑:“不知道你要怎么当我的老师?您擅自跑到我家房梁上蹲下,当梁上君子的事情,我还没有算账,紧接着又胡言乱语,说什么我是你的徒弟?我可不知道程世子教了我什么东西。”
    如今是童生,被记录在册,她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底气:“您这么做恐怕是不合规矩吧。”
    好吧,还是没有底气。
    程世子仔细的想了想对方提出来的话,倒也真的是认认真真的回答:“你也许不知道,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喜欢守规矩的人。
    之前对你还算守规矩,那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小姑娘,我需要克制一下,不过我最近看了你写的诗。就是那一首忠臣赋,当真是不错,所以我决定让你成为我的兄弟。”
    去你大爷的兄弟。
    赵令仪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都忍不住爆粗口了,她眉心直跳,抿了抿嘴说:“县试、府试、州试和京试每年都会开考,我因为身在京都,你别地方的人都占了一些便宜,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准备继续参加考试。”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我要去沉迷学习了。
    说起来,考试的确让赵令仪很喜欢,也许前世以色侍他人,最后落下那么凄惨的结局,让她有了一定的心理阴影这一辈子,想要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彻彻底底地站住脚。
    程世子微微有些意外,却也一如既往的抓不住重点:“这科举年年都开,其实没有必要这么着急的,身上背负着一个童生的身份,就已经被记录在册,让那些宵小之辈轻易不敢下手。”
    一旦成为童生,就彻底的和普通人拉开了距离,哪怕就是死亡,都会有专门的人,前来检验。
    赵令仪沉默了一下,倒也吐,露出了几分心绪:“之前我嫡母找来了阴阳家的金玉锵,为我批命,这事儿你也知道。虽然自前朝明帝之后,男女地位相近,但多半男子还是喜欢有男丁延续血脉。我必须不断的提高自己的价值,否则我的父亲随时会抛弃我。”
    程世子点了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反正掀开帘子,看了看,然后觉得差不多了,便喊了一声,停下吧。
    那车夫立即就停下了马匹,他掀帘便跳了下去,然后回身伸手,将赵令仪接了下来。
    他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味的往里面走,赵令仪眼见着四周有些陌生,便只能跟着一起走进去。
    那是一个三合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里面布置得倒是挺好,一进去就看见有个池子,因为不是季节,所以池子里面都是荷叶,没有荷花盛开,却也有一种清雅别致的感觉。
    除此之外,院中央种着一棵大树,树下面拴着一个秋千,枝叶茂盛,缓缓舒展开来,那秋千上面,还缠绕着不少花藤,非常的漂亮。
    赵令仪觉得有些眼熟,倒是很像自己院子里面的布置。
    程世子是径直进了屋的,两个人在进屋之后,赵令仪看见屋子里面放着的箱子,他伸手将箱子打开,就只见他箱子里面摆满了,银灿灿的元宝。
    那银灿灿的感觉都能晃瞎人的眼睛,摆满了整个箱子,上面还放着一箩银票。
    程世子示意她自己打开,她便过去一个一个的打开,绫罗绸缎一箱子,珠宝首饰一箱子。
    这三个箱子同时打开,可谓是璀璨夺目。
    赵令仪绕有兴致地瞧着,敢情这人是准备收买自己?
    这若是一个普通人瞧见,只怕这眼珠子都能瞪出来,可自己是谁?是宠妃。
    都以为这宠妃两个字只是白叫什么?那可是真真有福利待遇的。
    当初赵令仪被唤作是妖妃,倒也不委屈,因为那个时候,太子宠爱她疼到了骨子里,没办法,长得漂亮还懂诗词歌赋,善于揣摩太子的心理,从而达到迎合的作用。

    不仅仅是只有容颜,容颜,没办法持续宠妃待遇十几年。
    最为得宠的时候,赵令仪哪怕什么都不说,太子就会将那些珠宝捧到眼前,这后宫里面的女人的确是多,可是所有的珠宝都得是赵令仪挑选之后,方才能分给别人。那些绫罗绸缎,一匹匹如纯金一般,多如牛毛。
    珠宝首饰,都是东珠打造,甚至因为赵令仪喜欢,甚至吩咐人将夜明珠修改成珍珠大小,作为首饰,戴在头上。
    一年四季,快马加鞭送来的都是熟透了的果子,送过来的时候正好新鲜。
    对于宠爱的人,太子从来都是给予最好的东西。
    可惜从来都是有宠,而无爱。
    赵令仪怔怔地看着那些珠宝首饰,嘴角轻轻的翘起,勾起来的却是苦涩的笑。
    “不喜欢?”程世子缓缓地询问的,神情倒是很漠然,不屑的扫了一眼那些东西,随意的说了一句:“我也不喜欢,也不觉得你喜欢,可他们都说女人就是喜欢这些东西。”
    女人的确是喜欢这些东西,可是也要分是谁送的。
    她勾起一个笑容,从容地询问:“程世子是要收买我吗?可是我扪心自问,恐怕没有什么值得收买的地方。”
    即便是一个榜首,也不值得。
    毕竟眼前这一位可是程世子。
    他倒是很坦荡荡,毫不犹豫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这三箱子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希望你在中了进士之后,能够随我从军。”

    进士是一个分水岭,只有到了这个层次,才有资格选择接下来,究竟是从文还是从武。亦或者是像院士那样,走一条教导之路。
    他想得很简单,对方是个聪明人,而自己不清楚,对方究竟跟不跟自己一样,是重生之人。如果是重生之人是否对朝廷,有憎恨之意。
    一开始知道,所以希望对方能参加科举,就是想让对方沾染一些大儒的脾气秉性,从而简化身上的恨意。
    待对方中榜之后,程伯庸又觉得有些不对,如果没有化解对方的恨意,对方凭借着聪明才智,在朝中搅弄是非,成了奸臣,那岂不并非自己的本意?
    所以说,还是呆在自己身边,比较保险。
    在听清楚对方的来意之后,赵令仪笑了,笑的觉得有些荒诞:“如今未来一切未定,你即便是下注买我的未来,也买不到什么。”
    “谁说我不知道你的未来,我知道你的未来。”程伯庸抿了抿嘴,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有些黯然,然后又十分用力的说:“总而言之,我不会害你。”
    赵令仪强控制住自己冷笑的冲动,的确,你没有害我,你只是杀了我。想到这一点,她身上开始泛起疼痛点,那些被刻意遗忘的事情,又再次的浮现到了眼前,一刀又一刀,刮过自己的骨头,剜出肉花,鲜血洒的满地都是。
    她受不了这种感觉,转身就要往出走,原本被遗忘的东西,似乎被这么一提醒,都想了起来。

    又或者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被遗忘,只是被放在了箱子里,然后封存到了记忆的角落当中,现在有人拿出了钥匙,开启了木箱。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如何反应,但只想一门心思地逃避,那脚步不用急又快,接近于小跑,身影跌跌撞撞,显然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当中。
    程世子能跟上对方,并且将对方控制住,可是因为对方突然的离开,有些懵,一时之间倒也有些手足无措。
    “亲卫兵。”
    “在。”车夫立即回答道,声音异常有力。
    程世子盯着那已经跑远了的小黑点,严肃的问:“回答我,这是怎么回事?”
    “报告……”车夫有力地喊了一声,然后气息就弱了下来,含糊了良久,弱弱的回答:“报告世子,我没娶媳妇儿。”
    程世子一时无语,良久方才道:“回头娶一个。”
    “是。”那车夫喜滋滋地应道,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儿,掉到自己头上,说出去只怕要叫别人羡慕呢,自己都要笑掉大牙了。
    程世子上了马车,让车夫驾车,这个赵令仪的背影,不断的前行。
    他只是很好奇,对方为什么要突然跑开,却又不知道,即便是自己追上了,又能做什么。
    索性就按着自己的心思,去看一看对方为什么突然跑开。
    然后就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不上去说话。

    赵令仪是因为意识陷入心情焦虑当中,抛开良久的,过往的事情蜂拥而至,一门心思的过来,像是要将人压垮一样,也不知跑了多久,总而言之,额头上都是汗珠。
    等着回了神,停住了脚步,整个人已经累得虚脱,恍然地一回头,便看见程世子的马车,慢悠悠的跟着。
    那一瞬间,赵令仪真的很想杀人,如果能够有办法将对方杀掉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毫不手软。
    真是一个狗皮膏药属性,外加讨人厌的男人。
    去你大爷的兄弟。
    这一路便是,赵令仪任性的自己走在前面,程世子什么都不说,便只是在那里跟着,一个人走,一个人乘车。前面的人累,后面的人悠闲,赵令仪是越想越生气,干脆不怎么理会,直接从后门走,敲了敲门,朱门打开之后,径直便走了进去。
    至于那辆跟随的车,在看到人平安地回到府邸之后,便也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两个人在那之后并未说什么话,虽然其中一人赌气,但气愤之间,并没有什么尴尬之色,让人也不免觉得有趣。
    待回了府宅之后,赵令仪也算是松了口气,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世子,程伯雍下令诛杀自己的场景历历在目,虽然对方只是恪尽职守,但对于自己来说,就是杀人凶手,面对杀自己的人,她很难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恨意。

    然而瞧着现如今的处境,日后和程伯庸见面的机会怕是不少,这般一想,便有些失魂落魄,因为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至少就目前来说,自己还没有能将对方杀死的办法。
    果然,还需要强大,赵令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狠狠的握住拳头,修剪的整齐的指尖扎在手心当中,那疼意让有些昏沉的脑袋,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想要杀了程世子,难如登天,眼下需要摒弃自己心中的仇恨,不断的往上爬,只有文学与印记加深,才能有机会,才有这个可能。
    只有自己强大,仇才得以报。
    她这般心不在焉的往里走,在下一个转角的地方,一不小心,便撞见了一个人。
    对方更加的恼怒,开口便骂:“是哪个不长眼睛的贱蹄子……”话还没说完,便看清楚了赵令仪,顿时便把话收了起来,公孙云旗恼怒的面容上,缓缓地挤出了笑意:“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妹妹回来了。”
    赵令仪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也不想有什么纠葛,转身便要离开。
    公孙云旗被如此忽视,当然是胸口就冒出一股怒气,燃烧的不能自已,下意识地便伸手抓住了赵令仪的手臂,声音有些发凉:“姑父已经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消息,我哥哥参与圣地的试炼获得了第三名,圣人亲自赐下运气,如今已经是宫廷禁卫军首领。”
    对方这么跟自己说,无非是一种炫耀,赵令仪听在耳朵中,淡淡一笑,轻声问道:“那么不知,你什么时候能通过圣地的试炼?”
    当一个人自己没有什么好说的地方的时候,才会牵扯自己身边的人进来,以彰显自己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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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令仪当然是一眼就看破了,然后很坏心思的,戳穿了对方。正所谓打蛇打七寸,这句话也如同打在了七寸一般,叫公孙云旗,好一段时间都说不出来话。
    她将自己的手臂扯出来,然后径直离开,根本没有在那耽搁的心思,自己父亲竟然回来了,那么肯定是要召见自己的,也不知道这一次召见自己,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毕竟自己如今是如此的有利用的价值,一向将利益看得最大化的父亲,应该会很高兴吧。
    在这个人人以利益为主的时代,赵亮也觉得自己应该能混得如鱼得水,反正也不期待那些东西,所有的期待早已经在前世所磨灭的,今生今世,只是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很好的活下去。
    这世上所有的人所追求的可能都是只是活下去,再活下去之余还追求活得好,活得漂亮,活得有价值,这就很难了。
    有些人在追求这些价值的时候,把这些东西都利益化了,就比如赵志隼。
    他从一个寒门子弟,爬到了举人的位置,已经是极为的难得,虽然身负才学可是没有运气,值得被生生耽误,若非后来凭着极好的样貌,得到了公孙夫人的垂青,也没有今天所得到的这些东西。
    虽然凭借着举人的身份爬到如今,但是终此一生只怕再难进一步,不仅仅是才学的问题,同样的运气也到了头。

    后来能爬到如今的官职,多亏了公孙家分给的运气。如今公孙家的运气已经渐渐消亡,家族已经处于没落的架势,自然没得时候再来找他。
    所以说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来了一个非常争气的女儿,赵志隼的心中,当然是满满的欢喜,如果自己不能达成的事情,让自己的女儿做到了,那么这同样也是一种运气。
    在外出差回来之后,就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情,所以第一时间,便将人叫了过来。
    远远便能瞧见写着烫金大字的大匾,写着“勤书堂”,这便是平日里赵志隼处理政事的地方,也是书房。
    这一进去便能瞧见那两边儿的纱帐已经用勾子勾了起来,里面的样子轻易的便展现在了眼前。
    紫檀木雕刻出来的三福捧暗桌子后,坐着一个人,那人生的儒雅,月眉星目,薄唇微抿,即便是上了年纪,身形也没有走样。身上穿着墨绿色的服饰,几根斜倚着的竹子,成为了上面的点缀。在袖口的地方,绣着小巧的兰花,但并不多,因为是渲染上去的,所以微微有些发亮,但也没有因为这个缘故而使得人轻浮。
    此时这人正在瞧着书籍,那案上罗列着不少从身后的书柜子上拿下来的书,除了摆在那里的一些书籍以外,还有的便是设着两尺来高的鎏金古铜鼎,里面此刻点燃了熏香,袅袅的熏烟燃烧了起来,越发显得书房当中充满了意境。

    赵令仪进去的时候,对方发觉了,却没有抬头,她便拱了拱手,大声的说道:“女儿给父亲请安。”
    说罢,便在地下摆着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当中的首位,坐了下来。
    赵志隼眉心一跳,自己这边也不曾说过免礼,对方怎么敢就这样轻易地坐下,不由得眉头一皱,不悦地说:“没规矩,我说话了吗?”
    赵令仪微微有些惊讶,反问道:“女儿的身子一向是不好,再加上前些日子落水,又着急去科考,劳心劳身,本以为父亲会体谅女儿,让女儿直接坐下,不曾想竟是女儿想左了?”
    这人一说话,便将所有的退路都堵好了,赵志隼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便领略到了自己女儿这张利嘴,其实在之前便也发觉了,只是这张利嘴不是冲着自己,也就当做没听见,现在好了,竟连自己都不放在眼中了。
    本想着自家女儿,许是心中有怨气,以至于行事古怪,无法无天。所以今日来特意要给一个下马威,叫着女儿乖乖的,不曾想,对方竟然反将一军,反倒将自己堵在了这里,不知说什么是好。
    这心底便也收起了轻视之意,赵志隼能爬到现在也是一个明白人,自然看得出来,自家女儿和以往不同一样了。
    他随手将书本撂下,看着自己女儿,就恍惚觉得有些陌生,因为从以前的缩手缩脚,竟变成了如今这样,反差着实有些大。

    “你考上了童生,的确不错,却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年年都会有人中榜,你如今也不过是其中之一,收起你那骄傲的心思。”赵志隼这般说着,其实自己心中都不信,每年的确都有人上榜,但又有几个人是第一名呢?只是这照旧的打压一番之后,紧接着便说:“不过不可否认,的确是争气,不过因此只怕又得罪了人。”
    这得罪了谁自然是不用说的,赵令仪的表情仍旧是那般笑吟吟的,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自家父亲。既然把自己找过来,那就肯定不是什么事情都不说。这一说说的肯定就是重视,此刻对方已经提起来了,自己听着便是。
    赵志隼原本还想在自家女儿面前装一装高深莫测,却不想那女儿似乎长了一双锐利的眼睛,什么都不说,只是瞧着人,就让人觉得有些被看破了。
    他微微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淡淡的说:“你父亲我在京中的确算不上什么,但也不是任人揉捏的,只要你不去欺负别人,谁敢欺负你,我自不会饶过。”
    按照原本的打算,便是恩威并施,方才能让对方记下自己的恩情。若是换了往常,当然不会用这种不自信的手段,但是女儿如今变得连自己都有些不认识了。明明没读过几本儒家的书,竟然考上了童生,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想来想去,也只归结到了天生带来的运气,当真是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庶女,身上竟然有这么浓厚的运气。

    赵令仪听着对方冠冕堂皇的话语,轻轻地笑了笑:“之前女儿心中还满是担心,如今父亲的这些话,可以说让女儿安心了不少,我也可以放心的,继续去考秀才了。”
    既然能够维系住表面上的和平,那何必撕破脸面呢?
    既然想要相互利用彼此,那么给彼此一个台阶下,那就是最为简单的事情,在今后的日子里,心怀各异也无妨,反正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足以了。
    赵志隼在听见自家女儿这样说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听对方说继续考秀才,不由得微微脸上有些松动,低眉敛目道:“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不会准许别人伤你,可你是否有些过于着急,这今年才考过了童生,紧接着就考秀才,可不要贪心不足蛇吞象。”
    我朝人才缺乏,所以每年都会科考一次。春季考的是秀才,夏季则是举人,秋季童生,至于冬季,因为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需要赈灾等等事宜,所以便没有科举。
    赵令仪也是准备利用这个冬天,前往星空书院,仔细地复习一番,然后在春季,直接考秀才。
    “我做事心中自然是有一番的准备,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况且父亲也知道,我是压着商玉瓒上来了,如果被对方又压了下去,难保对方不会借机打压我。”
    赵志隼听着这样说,到夜点了点头,心中也有这样的忧虑,但面上不显,缕了缕胡须,沉声说道:“我混的再差,自己女儿还是保得住的。
    商家也算是簪缨世家,明面上绝不会动手,但是商玉瓒年纪不大,被你这么一压下去,难免会心怀不轨之意,即便是不能直接打杀你,也一定会打击你的文名。毕竟你们两个接下来,都要去星空学院读书。”
    星空学院是在考上童生之后,方才能去读书的地方,在那里面的人都是精挑细选,颇有才气之人。
    赵令仪微微垂眸:“我竟然能胜她一次,自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赵志隼讲她这样有自信,不免警告一二:“商玉瓒的确是商家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当初出生之际,分明是冬季,亭内却有花朵盛开,便知此人生下来就带着运气加身,而且这些年来才气不俗,将来一定是直上云霄。这一次被你打压下去,为了洗刷自己心头的蒙阴,只怕明年春节,也会参加秀才的科考,到时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般想着,不免又骄傲,这样优秀的人,却被自己的女儿给压住,那自己的女儿又是何等的优秀?
    赵令仪听说文名这两个字的时候,倒是眉心一动,不是谁都能获得信仰之力的,那样纯粹的力量可以锻炼心神,淬炼文学,自然是极为难得。在得不到那样纯粹的信仰之力之前,文名,就是差一些的信仰之力。
    当一个人做出一首好的诗句,被他人得知受到称赞之际,那么就会获得文名,这东西说难得倒也难得,说不难得到也不难的,就看肚子里面是否有墨水,如果是有的话,自是不用去说。
    “我不曾去过星空书院,父亲能否说一说?”。
    赵志隼轻轻一叹,略带一些惋惜和骄傲:“这个地方我倒是去过,也是在过了童子试之后的事情,具体的事项还需要你自己去领会,但是有最重要的一点,你要记清楚。这星空书院当中,有三片星空,你如今能去的,不过便是第一片星空,但是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努力,越过第二片,至于能不能抵达第三片星空,就全看你自己了。”
    倒也不是这人故意说的含糊,而是那些记忆早就已经模糊,也不是人健忘,而是许多的东西真的已经记不起来,在脱离了那片天空之后,许多记忆就像是被洗刷一遍一样,就如同那蔚蓝色的天空,已经记不起昨夜的风雨大作。
    赵令仪昔日的时候曾听太子说过,所以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听见对方只说了这么一出云里雾里的话,倒也明白了,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些什么。
    倒是隐约记得一点,便是那星空学院里面,只有书圣的,这东西并非是在指人,而是指一本书,是先贤所留下来的书,因为先贤身上的运气与财气,双方面的价值,形成了一本战书,那上面不仅有运气,还有一些才气。一旦获得,那将受益终生。
    话说到账,这样的对话其实已经落下了帷幕,但是赵志隼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说了一句:“你也知道我出身寒门,但也有族人,你年纪轻轻便能中了双甲,如果愿意的话,给族人孩童启蒙,一个月一百两银子。”

    这话在说的时候倒也说得风轻云淡,但是一百两着实不是一个小数目,朝中给一个举人发放银两也不过一百两,所以是在变着法子给钱花。
    赵令仪听着挑了挑眉,倒也不是感动,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赵志隼想要给自己钱,竟然还要变着法的用这种方式给,看起来公孙家,好像的确出现了一些变故。
    这种变故让赵志隼需要暂时的观望,而不激怒公孙夫人。
    “我都不知自己,竟然得父亲如此看重。”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略带一些自嘲的意思,嘴角那若有事物的笑意,说不出来的好玩有趣:“方才在来的时候,云琪姐姐都对我好一通的发脾气,还跟我说他家的哥哥如今得到了宫里面的重用。我倒是纳闷儿,平白无故的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原来是预料到了,父亲待我如此之好。”
    这该上的眼药,一点儿都不能少。何况这心里本来就憋屈,若是不发泄一下,只怕这心里会难受死的。
    赵志隼眉头一皱,淡淡的说:“能不能力挽狂澜还是两说,一个人想要支撑住一个家族,除非是大儒。我公孙家的那一个,的确是有出息,成了进士,若是有生之年再进一步,一切都未可说,不过你的将来,要比他,好很多。可不是谁的诗句当中,都有战意的。”
    赵令仪一听,就知道对方说的是自己盗取了武圣人的那一篇,那首诗句,当流芳百世,只是一想,前世太子竟是连看都没看,就吩咐自己烧掉,不免神色有些幽然。

    做出诗词歌赋,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诗词歌赋当中能夹杂进去战意,引动天地之间的元气,却是极为的难得。
    这样的诗句,已经不仅仅称之为诗,还是一种杀人利器,异姓王传诗一首,成功斩杀几十万人,一诗成半圣。
    如此强大,自然,人人想要成为圣人,重经义,轻其他,甚至就连治国之道,都被归列成了小路之上。那些诗词歌赋,更加成了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然而,就在人人都追求,成为孔圣人那样的圣人之境,兽人开始进犯,十国之人,竟难敌兽人。圣人们这才意识到,修行得当,自然无所畏惧,而进士下之人,皆脆弱。然后方才发觉,战诗战词之厉害,兽人自异姓王一战,后退三千里,然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于是十国文风全然改变,诗词成了重中之重。
    诗词歌赋,自己脑海当中的诗词歌赋,为何全无人?只有这诗,而不知是何人所作?
    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那藏在天空后的一双眼睛,缓缓的睁开。
    因身在京都考试,本就比别的地方,要来的快一些,在皇榜发出来之后,当天已经准备了给童生的运气。
    第二日一早,便已经穿着打扮整齐,前往文苑。
    刚刚乘马车抵达,这一下马车,便有不少人过来道,恭喜,很多人根本就不认识,但是赵令仪还是一一还礼,并且面带微笑。

    前世的妖妃路线,让自己知道,有些时候名声还是非常重要的,所以这一世,她立志要做一个贤者。
    这人一见文苑,便发觉此事已经来了不少人,在里面的人带领下,一起去了正厅。
    正厅里面的人也不少,赵令仪一进去,便有不少人纷纷起身拱手,她自是也还礼。
    来说话的人倒是很多,也很热情,案首,双甲,这样有些戏谑而推崇的称呼,叫的倒是复杂。
    公孙云旗倒是也在其中,为了不叫别人说她心眼儿小,一口一个亲热的妹妹叫着,别提叫的多欢了。
    和她一起的人倒是多,有些不痛快,但是不痛快又怎么样,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兴起风浪,院士只怕会将人逐出去,日后可是没办法再抬起头来了。
    这其中唯一一个没有上来打招呼的好像就只有商玉瓒了,那人仍旧像是一只孤傲的天鹅,身材优美,下颚微抬,面上写满了漠然之色,仿佛不将一切放在眼中,那漆黑的双眸当中没有丝毫的情绪可言,淡漠的不将天地,放在眼中。
    这人天生自带运气,才学不差,自然有骄傲的资本,至于怎么骄傲,只要不骄傲到自己面前,赵令仪才懒得搭理呢。
    她准备走的是贤者路线,要亲民,所以无论谁上来打招呼,都笑眯眯的点头说话。和商玉瓒在一起,倒是形成了一种截然相反的有趣样子。

    这样的场景没有持续多少,不一会便有一个差役,慎重地捧着一些东西向赵令怡走了过来。
    当然,其他的差役也捧着这些东西,向那些中选之人,递了过去。
    不用衙役来说,便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每个人在接过来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因为这东西是童生袍,除此之外还有一把童生剑。
    这是一件浅蓝色的衣裳,男女之间并无什么分别,都是荷叶领子,周边用银线缝制出来柳叶儿的条纹,整件衣服是直接下来的,就像是一个圆筒。
    这童生袍式样和普通的书生装,倒也没什么差别,唯一的区别便是,那领口和袖口都绣着的柳叶条纹,这是代表着童生的身份,若是普通人穿了,会杖责八十,直接要了人的命。
    正所谓君子佩剑,腰侧都是能够配剑的,只是因为赵令仪是女子,一直都不曾佩戴,如今穿上了这衣服,自然是悬挂上了剑。
    这件事开了刃的,足以伤人,而普通人则是不许有刀剑的,以防止出现什么暴乱行为。
    分别去换了衣服,相互之间仔细地将衣服整理得整齐,免的出现什么不敬的事情,做好了这些事情之后,便开始静静地等待吉时。
    等着吉时已到,外边的锣鼓便已经响起,众人纷纷走了出去,监考官员,吏部侍郎,以及院士,已经在外边站好了。
    这三人带着新鲜出炉的五十名新科童生,前往众圣的圣庙,在朗诵了一下祭文之后,高声携众人参拜,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张蒲团,在说完之后,便一齐的跪了下去。

    就在跪下去的这一瞬间,空间似乎扭转了,浑身上下突然出现了一股压力,这种无形的力量就压在头顶上,虽然没办法触摸到,但却直达人的心底,洗涤人的心灵,全身上下似乎都空灵了起来,有的只是无尽的敬畏。
    霎那间,庙宇当中出现了无数的橙色,那橙色凭空出现,直接包裹住了每一个童生,每个人都低着头,像是沉浸在了一片海洋当中,那双眸紧闭,眼前似是有什么回到。
    每一个人所看见的场景,都不尽相同。
    赵令仪所看见的,生面前有一人,身着兽衣,凭借着那最简陋的东西,和野兽们搏斗,最终建立了人的国度。是祖先。
    紧接着有人出现,不断的品尝着世间所出现的种种草药,最终毙命,但是用这意思,换来了天下万民的性命。是祖先。
    天地之间风云大作,江水决堤,不断的有人也血肉之区,与那滔天的洪水相抗,最终凭借着自己,治理了那些要人命的水患。是祖先。
    人族成型,兽人突起,于是便有人在城外,诵读圣人之言,兽人不足以相抗,节节败退。是祖先。
    天破了,自己补。江河泛滥,自己填。这就是这个民族,以及不可亵渎的东西。
    在随着橙色气体的滋养,脑海当中,已经开始了星空。
    这刚刚形成的文宫当中,还是一片混沌,就如同还没有开天辟地的时候,但是已经有一个闪烁着的星星,在那里闪烁着光芒。
    紧接着,那光芒越演越烈,绽放了起来,让人能够看清楚其他的东西。
    22
    有无数个人的雕像,出现在大殿上,排排而立,或笑或哭,或跪或仰,每个人的姿态都截然不同,如果说相同的话,就只有那双眼睛,充满了慈祥的味道。
    不断的往里走去,不断的看着,然后最终看见了,自己。
    没错,那就是自己,穿着着童生的服饰,面带微笑,双眸之中,有些说不出来的让人安宁的力量。
    赵令仪有些茫然,既是来拜圣人,又怎么会拜自己?
    那雕像上面浮现着橙色的雾状才气,就像是少女散落开来的头发,而且只有一根,非常纤细。
    才气如丝,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如秀才那般,像针一般。
    这般想着,天地之间突然一黑,只觉得脑中旋转,在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已经回到了拜圣人的地方。
    “真是开了眼了,这一界,竟然有两个开拓文宫的人。”
    王尧饶有兴致地说着,显然也是说出了所有人的想法。
    不少人都在用羡慕的目光盯着那两人,也就只有这两人。其余的人接受到了这运气之后,也不过是渐渐的形成,哪里就像赵令仪那般迅速,直接就开拓出来了。
    这商玉瓒是出了名的神童,所有人都知道,所以并不意外,但是,赵令仪可是切切实实跑出来的黑马,谁都没有想过,竟然会出现这么一号人物,将所有人都压了下去。
    能在文宫之中呆着的时间越长越好,赵令仪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结束了,包括商玉赞。

    “拜圣结束,我们离开吧。”监考官说了一句,便率领众人出去。
    众人在离开之后,院士忍不住将赵令仪给叫住了,如果不是程世子在其中捣乱,此人现在如今已经是自己的弟子,可是既然程世子开了口,那么许多的心思就只能收起来。强忍着西财的心思,关怀的问:“不知你近来有何打算?”
    赵令仪行了一个学生礼,笑眯眯地说:“学生准备去星空书院读书,不过星空书院入学的日子,是在一个月之后,如此方便那些家里较远的学生,前来赶路。因星空书院就在京都之中,故而学生不用着急,便先一边复习,一面教导一下族里的子弟读书。”
    将事情说的如此细致,显然便是尊重,院士很满意,缕了缕自己的胡须,缓缓地说:“你是一个明白人,既然想得如此周到,我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赵令仪看的出来院士颇为喜欢自己,干脆借着杆子往上爬,有些慎重的说:“不知院士方不方便,学生心中有一件事情,想要相求一番。”
    院士依然喜爱着孩子,当然不会推辞,笑眯眯地说:“你只管问就是了。”
    虽然知道会同意,但是听见这么说还是非常高兴,赵令仪一拱手,恭恭敬敬地说:“学生对于自己的才学,略知一二,便想借着气势正好,明年再考一次秀才,但是我从未考过经义,心中难免慌乱,所以想要去书院之前,向您请教一二,若能得到一点指点,必然受用终生。”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就没有人不喜欢听好听的话,尤其是被这样优秀的年轻人恭维,院士自然是按捏着胡须,脸都笑出褶来了,但是却没有一口答应,而是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被自己所欣赏的孩子。
    出身虽然不算高,但也不低,算得上是官宦之后,能够第一次考试就考出如此成绩,能做到不卑不亢,当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孩子。
    “圣道之路,那就是在逆天改命,扭转自己的命运,这里一路上,当然是有艰难险阻的,你不与人争,便是岁月与你争。你既然想要渡过那条长河,我这把老骨头做了那引渡之人又如何?只愿好风凭借力,送你上云霄。若是其他人都懂,那可就好了。”院士倒是有些遗憾,看了看往外走的童生,所谓教书育人,虽然不会主动的去教导谁,但是如果有人来请教,也不会推辞,无论是拍马屁,还是坦荡荡的询问,都无妨,只要有求学问路之心。
    其实赵令仪也是颇为疑惑的,那些人怎么不过来问一问。能成为院士的,通通都是进士。
    这件事分为两种,要么是进士出身,要么就是同进士。这同进士,就是不同于进士,进一步颇为尴尬,退一步又舍不得,可以说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过好歹也到了进士这个层次,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若是不愿意在朝中,便也可回来教书,再不然便上战场。

    院士便是前者,当初得了一个同进士的出身,就成了心魔,这些年都未曾再进一步,索性便回来教书育人,一见到像赵令仪这般有天赋的孩子,便喜爱得不得了,想要帮衬一把。然而即便是没有天赋的孩子,想要问一问也都会不吝赐教,这便是将自己的心魔,变成了好。
    这般想着,赵令仪又转念一想,到底不是所有人都如自己一般重生了。自己前世虽然死得凄惨,但好歹也是个贵妃,陪伴在陛下,即便是身无长处,但也受人尊敬。
    而那些人便不一样了,骨子里的尊卑观念太过于强烈,对于院士充满了敬畏,自然不敢过来询问一样。
    赵令仪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于是便在商议之下,每日的晚饭之后,院士亲自授课,传道授业。
    这般商定之后,便回了家,因为心中怀着心事,便干脆也不乘坐马车,只是自己走了回去。
    自己一旦爬得越高,公孙夫人看自己的目光,就越会怀着恨意,那个女人不讲道理,只是一味的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她儿子。
    如今的公孙家,还能屹立住,少不了会找自己的麻烦,这麻烦有高有低,若是对方拼尽一切于死网破,自己还是没有招架之力。
    纵然心比天高,如今也不过是命比纸薄。
    赵令仪轻轻地叹了口气,想着刚才公孙云旗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样阴森森的恐怖,越发觉得,接下来的路只怕少不了有人给自己,放一些刀子,只盼着自己走得血肉模糊,他们才会高兴。

    赵志隼不足以相信,一旦自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对方是第一个将自己抛弃,顺便在踩两脚的人。
    况且自己还得罪了商玉瓒,也是自己在文宫当中停留的时间,比对方要长,外人指不定的要怎么风言风语的传,即便是商玉瓒不在意这件事情,被别人说多了,心里也不舒服。
    总而言之,这条路走起来好像注定了就是四面树敌的。
    而在走上这条路也是有一定的好处,这一路上有不少人瞧见了,个个都用羡慕而又敬畏的眼光看着。有了这身份,果然要不同寻常了些。
    赵令仪能感受得到,所以心中便越发的开心,这是第一次凭借自己,叫别人尊敬,而并非借用别人的力量,这种靠着自己,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也就越发坚定了,自己走这条道路的决心。
    在路边摊上买了一个精巧的饰品之后,人变回去了,这东西毫无疑问便是给飞燕买的,飞燕比起自己来还要大上两岁,早就是最好的年纪,可惜自己之前没有说话的余地,以至于将这丫头耽搁了下来。
    年纪也不小了,也很爱美,用了这东西肯定会喜欢。
    赵令仪这般的想着,回去了之后,便将这发饰递了过去,飞燕十分的喜欢,却也忍不住说:“小姐,这些东西都不便宜,您的发饰什么的都不够戴,奴婢就不用这些了。”
    “父亲之前说了,只要我肯过去学堂教书,每个月给我一百两银子。”

    赵令仪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午饭,坐下便开始吃东西,别说,今天的饭菜倒是格外的好,两个荤的,四个素的,还有一碗鸡汤。
    她捏着筷子,忍不住戳了戳自己碗中的白米饭,心道,公孙夫人会不会忍不住在自己的饭里下毒?
    公孙夫人显然不会给自己这么好的待遇,肯定是赵志隼吩咐的。在这人眼中,自己现在得到的什么好处,都应该是她儿子的,这分给自己,只怕要心如刀割了。
    飞燕在那边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都抑制不住自己脸上的喜悦之色,像是不确定一般,重复的问了一遍:“当真是一百两?”
    赵令仪作为府内庶出小姐,一个月的月钱,只有四两银子。便是那位嫡出的哥哥生前,也不过是十两银子。
    这开口就给一百两,可谓是闻所未闻,也难怪飞燕这么高兴。
    赵令仪见她这般开心,忍不住笑了笑,打趣着问道:“这些日子应该没少有人过来给我送礼金,你肯定是收钱,收到手软了,怎么还这么开心?”
    “小姐还说呢,这好多人都送来了东西,奴婢都不敢收。”飞燕就站在那,帮弄着手指说着谁谁谁送来了礼金,还有哪个哪个送来了请帖,想邀请着去参加一下晚宴。
    赵令仪一边吃着东西,一面听着对方说,等着吃完了之后洗了洗手,便开始简单的回答了一下那些邀请自己的人,自然是开头便感激不尽,然后说明自己拒绝的理由,在最后表达自己的歉意,并且希望有机会,再相聚。
    这拒绝人也是一门门道,前世没少直截了当的拒绝,因而在背后被人议论,不过前世走的是宠妃路线,赵令仪除了太子的话谁都不在乎,不过今生既然想要当贤者,那么就要留下一个好的人缘。
    今天这般一折腾,多多少少有些疲惫,自然需要午睡,解下了头上的那些发饰,躺在床上小酣,直到下午方才起来。
    飞燕问她下午准备做什么,便回答,说下午准备读书。
    赵令仪是读过不少的书,在太子没空来看她的时候,便是一本一本的书打发着寂寞。不过当时看书,多半还是挑拣了一些比较有趣的书籍,因此并不全面,而且当时看的时候,权当是一个故事来读,没有走心,在运用方面只怕也不得恰当。
    儒之圣道,路途艰难,不是说读过几本书就能走过去的,有些事情注定艰辛无比,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印下来,方才是走过了。
    这考过了,童子试之后,便有一个好处,便是在夜间,也能看见东西,明眸夜视,还头脑灵活,至少在死记硬背方面,快速了不少。
    这期间,赵志隼吩咐人送来了不少书籍,原本空荡荡的书架子上面,顿时被摆满了。
    赵令仪不免心中感叹,还是身有长处,方才能叫别人看得起。
    她稍微休息了一下,便开始翻看那些书架子上面的书,和皇宫的藏书相比,要差上不少。
    然而相比当初的,看得漫不经心,这一次读书是非常仔细,而且反复再三地翻,那易经里面的第一张,硬是读了十遍,这十遍读了下来,也觉得通透了不少。
    隐隐约约便是觉得,自从文宫起来,好像连读书都通透了不少。
    用过晚饭之后,赵令仪自备笔墨纸砚,装在书匣子当中,背在身上,便开始了求学之路。当然在路上也不忘买了一些水果,及时登门拜访,总要提些东西才好。
    去了之后,倒是见到了院士夫人,那院士夫人也是儒雅的女子,接人待物犹如春风拂面,微微一笑之际,叫人万分的舒适。
    另一将水果递了过去,院士夫人并没有嫌弃或者是怎么样,只是接了过来,十分的感谢,然后便将人,送到了院士身边。
    书房当中,求学之路便开始了。
    “经书中文句为题,应试者作文阐明其义理,故称。这东西结构极为的复杂……”
    院士不愧是老师,讲起来这些东西,十分的顺畅,基本上赵令仪听一听,便都懂了。
    在来之前就曾翻阅过,仔细查一查是怎么写的,省着老师教的时候一问三不知,这如今有了基础,在被教导的时候,就已经是举一反三,经过连日以来的教导,是一日千里的速度。
    正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每次院士教导的时候,都会拿纸笔记下来,挑重点的来记,每次回家之后,都可复习。

    如此几次三番之后,院士开始询问,赵令仪跟着回答,一问一答,颇为顺畅,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过几日,便已经突飞猛进。
    院士连续教导了几日,竟生出了几分力不从心的感觉,不由得大为惊骇,即可又出了好几道的题目。
    这几个题目的确有难度,饶是赵令仪也不过只答对了一道,其余两道都陷入了陷阱之中,不由得脸一红,有些羞愧的低头:“学生愚笨,至今为止未达通透,院士稍稍放了一个陷阱,便陷在其中,不可自拔了。”
    院士确实没有说话,紧皱眉头,因为这几道题,自己当初考进士的时候,出现的考题,当初的自己,也不过答对了三道。
    这孩子当真是厉害。
    他连连称赞:“日后朝中若没有你的位置,那才是老天无眼,即便是日后,有朝一日你成了半圣,我也并不惊讶。”
    这话是在惊讶之下,所说出来的,赵令仪并不相信,如果半圣那般好成,也不会,许多文人都止步于大儒,满朝多的都是进士。
    “院士谬赞了。”这般说着,她还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很感激院士的教导,如果没有院士的话,自己在其中摸索,肯定一时半刻都摸不到门道。
    所谓老师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如果没有老师的话,连门都摸不着。
    此时天色已晚,自然要相送出去,再将人送走之后,院士一个人站在院中,不停的感叹:“此子虽然好,但……”
    转身离去之际,幽幽地叹了口气,充斥着遗憾之色,那声音顺着秋风飘荡而来,万分可惜:“只可惜,不是我的女儿。”

    这一夜,院士充满了遗憾的声音在飘荡着。
    这一夜,院士夫人立在廊下,听着自己夫君的遗憾之色,垂眸不语,却想起了自己和赵令仪同岁的儿子。
    这一夜,赵令仪回到家中,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总是在想着院士的教导,脑海当中,全都是经义。
    这一夜,赵志隼跟公孙夫人说,自己不会纳妾。
    这一夜,公孙夫人犹如心中有个猫挠,因为知道这代表,赵家只有赵令仪这一个女孩,自己永远都不能去动。
    这一夜,心有不甘的公孙云旗,给自己的哥哥写了 ,得到的是同出公孙一族的星空学院的教习的照顾。
    “我出生贵族,有家族在背后作为支撑,凭什么不如你?你对我的讥讽,嘲笑,全都要用你的前程来换。”
    这个声音悠悠荡荡,在同样宁静的夜里,声音格外的悠然,就如同女鬼,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
    是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在这片满是黑暗的天空之下,无人知晓,因为黑暗包罗万象,可以收敛一切的污秽不堪,不过迟早,会天亮,这黎明之前的黑暗,能持续多久?
    当第二日的太阳升起,天空上,全都是清朗之色。那太阳的光芒拂照大地,同样点缀着天空,蔚蓝色的天空上,有几朵祥云在漂浮着,偶尔有一声鸟鸣,充斥着岁月静好,云卷云舒的闲庭安稳。

    因为昨日辗转反侧,倒是有些睡不着,这第二日,起来的便有些晚了。
    虽然起的有些晚了,但早饭还是吃到了,然后又在院子里面跑了两圈,便又躲在里面读书。
    天大,地大,学习最大,另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他人口中的天才,所以才要更加的勤奋努力,毕竟勤能补拙。
    期间自然是有人登门拜访,但如果没有太大的事情,全都被飞燕给阻拦在外。
    竟然得知赵令仪在读书之后,倒也没说什么,非常知趣地离开,还不忘夸奖一两句刻苦读书之类的话语。
    这人只要成功了,做什么事情都会得到别人的夸赞,并不是这件事情值得去夸奖,而是成功了,成功才是重点。
    赵令仪在读书的过程中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力似乎越来越强大,基本上看过的东西堪称是过目不忘。
    这屋里的书在这些日子已经被翻了个七七八八,所以一时之间也不确定是自己读书读多了,所以记了下来,还是这自己有了能力,能够过目不忘。
    为了确定这一点,所以在吃过午饭之后,先去了文院的藏书阁。
    这里的图书十分的多,里面多半都是一些浅显的图书,会来这里读书的都是一些还没通过童子试的人,太过高深的东西,看不懂。
    但是不可否认,这里面的图书,都是精心挑选之后方才放进去的,所以每一本都非常有必要,值得人去一读。

    说了这么多的好处,倒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不能拿走,无论是什么身份。
    她在进去之后,随手挑选了一本没有看过的书,这本书倒也还算有名,是当朝的一位大学士所写的诗集。默默的拿起来之后,就用那双眼睛使劲儿的瞪着这本书,然后瞪着眼睛都酸了,书本一合上之后,也不记得自己看过什么了。
    无论怎么回想,都记不得自己看过了什么,不由得有些气馁,再次的打开,只好一字一句的去看。
    那一次,看的每一个字,都在脑海当中留下了一个墨笔印记,显然是记下了。
    赵令仪不由得有些灰心,本以为自己是过目不忘,可还是需要用心去读,然而读书是耗费心血的,像这样一本书,用心去读下来之后,自己会觉得万分疲惫。
    最糟糕的一点,便是秀才的考试,并不像童生那般有固定的东西,就参加考试面积极广,要是像自己这般看下去,可没有个头。
    自己之所以那般信誓旦旦的说要去考秀才,便是发觉自己看书过目不忘,而没有注意到,也是用心血去看的。
    这之前的考试,考了一个双甲出来,多少人都盯着自己呢,哪怕不去考,也不能再考出来一个差。
    这般想着一跺脚,转身便走了。
    既然这里有文院,那么一条街都是卖文房四宝的,也有不少卖书,因为这童子试的缘故,不少人为了推销自己的书,还弄出了打折的事情。
    赵令仪心中一想,自己如今要脚踏实地的读书,那还是多买两本瞧瞧吧。
    她这边走过去,便在店内仔细的查看了起来,倒也真找到了一两本自己缺少的书。
    便是异姓王所著写的书籍,放眼整个大唐,这也是唯一一个半圣,听说武穆距离半圣,也只是一步之隔,然而就是这一步之隔,十几年都没踏过去,所以如今的大唐,全靠异姓王在支撑。
    不过放眼这十个国家,有没有说半圣遍地走这一说,所以到如今为止还维系着平衡,虽然国家之间多有摩擦,但总归还顾及着兽人在一边虎视眈眈,没有真真正正地炸开。
    赵令仪对于异姓王的著作,一直都非常的感兴趣,许是那首诗给自己的印象留下来的太深吧。
    唯一可惜的便是,异姓王似乎对除了诗词以外的东西,不大感兴趣,以至于署名的不过就这薄薄的一份诗词。
    “这个多少钱?”她指着问道。
    老板说了一下价格,对于这个价格倒是也没什么问题,反正自己如今有赵志隼供着,不差钱。
    不过那老板似乎认了出来,这个人便是最近很出名的那位案首,便说什么都要赠送一本,赵令仪百般推辞不下,终于还是收下了,心中默默的念叨,这便是有文名的好处。
    不过怎么着也不能让那老板吃亏是不是,所以趁主人不注意,终究还是把钱留了下来。
    这回家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诗文,那墨笔的味道,充斥在鼻尖,不由得觉得好闻。
    那老板在得知赵令仪身份之后,还特意的挑选了一个极为好的精装版,摸在手里,手感特别的好。

    然而没摸几下,这东西瞬间就消失了,明明手上还停留着墨香,来昭示着这并不是自己做的梦。
    “我的异姓王书籍呢?”
    这屋里只有自己坐着,没有其他人,自己握在手中,怎么会凭空消失不由得甚是惊骇地问了一句。
    然后下一刻,脑海当中呈现了出来,就是那一本书籍,随着思绪的转变,那书籍甚至还能翻动,想看第几页就看第几页。
    就连重生都没有这般惊骇的赵令仪,此时此刻已经全身僵硬得不能动了,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变成了什么?怪物吗?
    为什么明明还握在手中的书,会跑到自己的脑海当中?
    她百思不得其解,试探性的去拿起了自己其他的书,然而摸了好几遍,也没见消失,不由得有些不明白。
    这新买回来的书,和自己的书到底有什么区别?
    脑海中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瞬间就明白了区别在哪?有些兴奋的从床上跳了下来,然后着急的跑了出去。
    这自然是跑出去买了一本新书,然后急匆匆的就拿回来,将自己关在房屋内之后,手在那书名上摸了一下,紧接着,这本书就消失了,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当中。
    原来如此,是新书和旧书的区别,自己这里的书全都是赵志隼派人送来的,想必也是赵志隼从他的书柜当中挑选之后,才派人送来的,如此便是旧书。

    而能到脑海当中的书籍,不碰到书籍的名字,自己怎么会有这样厉害的本事?这本是从何而来?
    脑海当中是一片的茫然,不过这般的茫然,很快就被高兴所取代。
    有了这般之下,自己接下来的考试,就并非是什么难事儿了。
    至于那些并非是新书的书籍,则就需要自己去观看,这般才能记在脑海当中。
    不过饶是如此,也是深深地松了口气,窃喜之情简直不用形容,赵令仪现在只想欢呼,如果不是怕被别人发现,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的话,就真的会喊出来。
    不过说起怕被别人发现,自己这个功能,倒也有一点为难的地方,就是如果书买的太多了,而看不见书的踪影,难免会被别人怀疑。
    赵令仪眯了眯眼睛,立刻喊道:“飞燕飞燕,你进来。”
    飞燕就在耳房里面,正在绣着衣服,闻言立刻跑了出来,询问道:“小姐有什么事儿吗?”
    “你是把之前有人送过来的礼金,还有我父亲给我的钱好好的整理一下,我要开一个书社。”赵令仪这般说是有原因的,一旦自己开了书社,回头书变少了,别人也会以为是卖了出去,自己想怎么拿新书,就怎么拿新书,一点都不担心被别人知道。
    飞燕对于自家小姐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这般一吩咐,便老老实实的去找那些钱财,虽然很心痛就是了,不过自家小姐说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没看都考试过了,成了童生吗。

    这一段解决了书的问题,赵令仪也算是松了口气,但是也不敢懈怠,别人的东西终究是别人的,自己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功能,不知是好是坏,若是有一日突然消失了,自己却依赖上了,那么当,真是哭都没有地方说理去。
    才学这种东西,还是需要自己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来。
    如此之下,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距离星空学院很远,又需要来到京城读书的同窗们,也到达了。
    因为住在京城里,赵令仪的方便,别人都是提前一个月动身,她是等到前一天,方才前往书院报到。
    这天子脚下,便是京都,占地面积极广,无数条长街相连,从城南到城北也需要走上一个上午,乘车要稍微快上一些。
    这刚刚好,星空书院就在城北面,最北的地方,赵令仪前往过去,需要乘坐一个小时的马车。
    飞燕自然是要跟随照顾的,只是恐怕不能住在书院当中,需要在那附近,租下来一个地方,正好令仪要开一个书社,就叫她在外边看着铺子,但若只是一个弱女子,赵令仪也不放心,所以还特意管自己父亲,要了一个比较憨厚的仆人跟随。
    之所以说星空书院在这城中的最北面,是因为还需要出城,并且就倚城而建。据说当初建立新空书院的人说了,星空书院,就是这城门前的一道屏障,若有外人来敌,那么最先应敌的,便是这书院当中的书生。

    随着星空书院的规模越来越大,占地面积也越来越广,再加上几次翻新,反而距离城墙有一段的距离。
    四周又有草木种植,越是离的越发的远,出城之后,还要走上一小段的距离。
    这出城之前,都是需要排查的,赵令仪乘坐着马车,便感受着一点一点的挪动,那驾驶着马车的仆人,忽然说了一句:“城门口外,好多的人。”
    赵令仪掀开帘子,看见那守门官员的后面,站了三个人。
    两个人是谁?自然不用说,此时此刻正在冲着自己招手,瞧着那样子,竟是来送自己的。
    赵令仪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在看到的时候万分惊讶,却也急急地下了马车,然后躬身拱手:“给两位尊者请安。”
    院士虚扶了一把,笑呵呵地说:“不用多礼,今日我们两个是来看看你的,主要也是我要来,只想问你一句。我家中有一个儿子,和你同岁,比你小了半年,如今不争气,还没考过童子试,不过明年肯定能过。我听说你如今还未定亲,不知打算如何?”
    赵令仪脸色一窘,这竟是来给自己做媒人的?
    监考官员一看对方的样子,就知道是不准备同意,立刻出声解围:“你就别闹了,明明今儿个是来送人的,偏偏还说这样的话,人家小姑娘脸皮儿薄,即便是说也不能说到小姑娘这里来呀。”
    院士摇了摇头,颇有些惋惜,却也笑了笑,虽然惋惜,就也只能惋惜。

    监考官员倒是有正事要说,递出来 :“星空学院的院士,与我是同期好友,你帮我去第 ,可好?”
    赵令仪知道,监考官员这是在帮自己铺路,不由得有些感动,连忙躬身拱手,双手接过:“此番多谢您了,学生日后,必然不敢忘记您的恩情。”
    监考官员想听的便是这话,缕了缕胡须,笑着说道:“你也不用这般,的确是想要跟我那好友联系一番,只是那个人起了争执,我们两个虽是一墙之隔,但谁都不肯认输,如今便强忍着不去联系,如今也算是你帮我们去冰释前嫌了。”
    院士被拒绝自家儿子的事情,有些惋惜,但仍旧笑呵呵了,拍了拍赵令仪的肩膀,送去了祝福:“今日虽然不是春天,但还是祝你十里春风,一路顺风。”
    赵令仪行了谢礼,说了几句,便忽听外边有人高声道:“我来晚了。”
    原是王尧来了,此人在处理好了事情之后,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眼见着人还没走,也算是松了口气。
    “总算是赶上了,那星空学院的院士,脾气又酸又臭,定下来了,什么破规矩,只说人一旦去了,除非是出去考试,否则就要待满三年,此时若不见一面,三年之后再见,岂不是难受?”
    他这般说着,人便靠近了,其实这王尧的年纪也不大,二十八九岁,正是最好的年纪,只是一心醉心于学问,一直都未曾娶妻。
    赵令仪行了一礼之后,他便将人拉住,然后嘱咐了一些事情。此人是吏部侍郎,若论官职,在场之人就数他官职最大,所说的无非就是一些官场上的事情,说完之后末了道:“陛下派我去金陵处理一些事情,我听说你明年就要再次参加考试,有些事情还是提早告诉你的好。”。
    这说的都是一些明年有可能秀才的监考官,并说了一些喜好,作诗这种事情,还要对上人家的喜好才是最好的。
    院士在一边听着,直摇头:“若是别人可能需要牢记此道,但是如果是小姑娘的话,并不需要,只要是人长了双眼睛,便看得出这小姑娘写出来的诗句,是如此之巧妙。”
    王尧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起来:“我也有任务在身,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不如你做一首诗,也算是赠我们离别。”
    这其余的两人自然是纷纷附和。
    赵令仪当然不会推辞,这三人前来送自己,已经是极大的看重了,自己便不要不识抬举,装腔拿乔。只是这眼下没有笔墨,不由得抖了抖手,惋惜地说:“此地只怕不方便我写诗句。”
    王尧笑了笑,说了一句有何难,招了招手,便有人端过来一张桌子,还有笔墨纸砚。
    赵令仪一时觉得有些怪异,不由得苦笑,看来此人是早就吩咐人将东西准备好,就等着自己写诗句呢。
    那其余的两个人也是含笑不语,显然是早就知道的,就等着这一招呢,既是如此,可就推辞不得。
    赵令仪缓缓的往那边走,便是在这个时候,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犹如鹅毛一般,缓缓地落了下来。
    原来这天已经从秋天,过渡,为了冬天,不过今日的雪似乎来的格外的早,不知何时,千里黄云已经达到了遮天蔽日,颜色暗昏昏,那北风吹着归雁,大雪纷纷。

    仔细的想了想着脑海当中的诗句,倒也真的找到了一首。
    虽然这么冷的天,但是手握着笔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寒冷,握不住笔的感觉,想来这也是成为童生之后的好处。
    其余的三人更是感觉不到,正紧紧盯着想看写出来的诗句,而也有别人过来撑伞,王尧拿过那伞,自己撑着,没有将自己遮住,而是将赵令仪,遮得干净。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院士看了看这天空中的场景,恰如描述的一般,不知不觉竟察觉到了几分的冷意,许是这诗句,写的过于的冷。
    王尧目不转睛,只是盯着那桌上的纸,只见赵令仪十分认真,一笔一画地写下了接下来的诗句: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赵令仪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瞧着王尧,微微一笑,那容貌动人,灵动的眸子当中闪烁着光芒,鼻尖小巧似琼瑶美玉,那嘴角轻轻的翘起,红润的像是樱桃,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王尧心中一动,避开了目光,轻轻一笑:“好一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院士屡着胡须,欣赏不断:“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这两句是以其内心之真,写别离心绪,故能深挚;以胸襟之阔,叙眼前景色,故能悲壮。”
    监考官员打趣道:“这是舍不得了。”

    虽然是这般的打趣,但是眼前却忍不住出现了,这落日黄云,虽然身在京城当中,身边人来人往,但却好像看到了苍茫大地,此情此景,若稍加雕琢,即不免斫伤气势。
    三个人面面相觑,却是轻轻一叹。
    本来都觉得这是一首壮志的诗句,可是在几番在心中念叨之后,忽然生出了几分悲凉。
    日暮黄昏,且又大雪纷飞,于北风狂吹中,唯见遥空断雁,出没寒云,使人难禁日暮天寒、游子何之之感。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段伤心史,这伤心事似乎被勾了起来,头两句以叙景而见内心之郁积,虽不涉人事,已使人如置身风雪之中,似闻山巅水涯有壮士长啸。
    “此处如不用尽气力,则不能见下文转折之妙,也不能见下文言辞之婉转,用心之良苦,友情之深挚,别意之凄酸。”王尧点评了一番,朗声一笑,说道:“那两个人是你长辈,你却可拿我当朋友。”
    那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不仅仅是对朋友的劝慰,同样也是在激励自己。
    都说知音难得,仅凭这一句诗,既是知音。
    院士忍不住想要去拿那首诗,可是竟然拽不起纸,不由得眼睛一动,笑着连连:“好好好,竟是一字千金。”
    诗句之间,自有评定。
    若是极其绝妙的诗句,字上面就会承载气,一旦过于重,就达到了一字千金的效果。

    三人面面相觑,就没有想到在此之际,竟然遇见了一字千金。
    一旦这字有千斤之重,那就代表着,此诗已可战,赵令仪可以凭借着这首诗,与他人战斗。若是有朝一日,真的能够成为半圣,那么天下人,都可凭借此诗一战。
    王尧的神色,忽暗忽明,不知在想着什么,不过很显然,这心中所想的事情,一定不是一件小事。
    在这首诗之下,其余的两个人也很难保持淡定,都在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
    “这样的诗,明日必然要呈现在朝堂之上,才气已经无与伦比,只要运气跟得上,对我大唐来说,简直堪称是不小的助力。”监考官员非常激动地说,不断地伸手抚摸那自己,越看越是喜欢,然而心中更多的是为国家考虑。
    自隋朝之后,明帝去世,并未留下子嗣,以至于,天下分崩离析,每个人都号称是正统。
    于是渐渐演变成了十国,这十国相互较量,但随着几代下来,已经渐渐地开始在自己的国家休养生息,虽然暗地里还有一些争斗,至少表面上还平和。
    然而这终究是表面上的东西,兽人虎视眈眈,身边还有这些敌人,再来这内乱,终究还是要多增加一份助力,心里才会安稳一些。
    “你之前的一首忠臣赋,我已经推荐给了星空书院,朝堂上得知之后,也是要嘉奖,不过是准备在星空书院登书之后,方才在一起嘉奖,可是没有想到,这竟然又来了一首。
    不知叫做什么名字?”院士那胡须已经被捋得像杂草一般,仍旧不放弃。
    赵令仪缓缓的说:“别。”
    单单一个字,便说出来了,这首诗最深的意思,最初的意思,那就是,别离。
    监考官员点了点头,不住叹息说道:“我本来还想叫你再藏一藏,可如今看来,这金子永远都藏不住。不过你也不要过于的骄傲,在众圣的眼中,经义在先,治国是其次,诗词最末。”
    王尧在这个时候,轻声说道:“诗词倒也未尝不可,说不定就找到了,这自己的一条人生大道。”
    监考官员听王尧这么一说,便也附和道:“你说的倒也有道理,既然小姑娘有如此的才,未必找不到一条自己的道。”
    三人唏嘘一番,方才罢休,而在这个时候,脸色一直阴晴不定的王尧,忽然偷偷地将自己身上随身所带着的印泥取了出来,没有叫谁看见。
    紧接着,王尧突然一把抓住了赵令仪的手,然后在印泥上按了一下,飞快地按在了那诗句上面。
    院士目瞪口呆:“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赵令仪也没反应过来,盯着自己的手,十分的茫然。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王尧飞快的将那纸拿好,转身便跑,口中吟道:“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霞。”
    这首诗说的是风,在说完之后,那脚底下就凭空出现了一阵风,只需要轻轻一点,便凭空飘起,越出去好几里。

    王柔在确定自己跑远了之后,方才放声大笑:“既是离别,那当然是赠给要走的我,如此我便不客气,先拿走了,再见。”
    谁说要给他了?
    赵令仪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这个人看上去颇为靠谱,怎不想?竟是如此之人!
    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此人现在跟个抢东西就跑的小孩子似的,不过说到小孩子,其余的两个人,眼睛红了,就跟拿不到糖吃的小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院士顿时暴起,大声呵斥道:“那是我未来儿媳妇的诗作,赶紧还我!”
    赵令仪听得一个踉跄,再厚的脸皮也不由得有些红了,因为这个地方其实有不少的人,先是那人抢了东西,大笑着跑开,紧接着这又有人斥责,说是为了儿媳妇的事做,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这脸不红心不跳是不可能的事儿。
    那监考官员嘴里直叨咕,狡猾,狡猾,然后飞快地吐出一句诗句:“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那风便如同一把箭,嗖嗖嗖的射了过去,犹如一阵雨。
    这控制的倒是很好,丝毫没有伤害到别人的人,一件一件冲着的,全都是王尧。
    这监考官员,还有院士,都是同进士出身,而王尧则是进士,据说还要冲击大学士,自是不会害怕,在此时便展露出来了差距,即便是后面的人穷追猛打,也完全没用。
    赵令仪直摇头,完全没有想到,这第一次看见文人打架,竟是因为自己的诗句。
    那边王尧笑得特别厉害,边笑边吐出一股才气,气息自然的凝聚成了一把剑,这股剑意冲着战意边撞了过去,两相抵消一下,便什么都没了。
    不时发出轰隆的一声,直引得别人去看。
    “今儿个多谢你的诗句,明儿个你在去了之后,如果有什么麻烦,就报上我的名字,这也算是送你的小礼物。”王尧本来年纪就不大,如今这般癫狂之下,越发显得青神俊朗。因为身在官职,就是进士出身,也许是成名太早的缘故,身边的人都是一些像是院士这样年纪大的人。
    但实际上呢?此人啊,年纪还真就不大。
    如今这样子,倒越发有了青年人的样子,没了那些故意装出来的沉着稳重,反而越发的像这个年龄阶段该有的人了。
    院士在一边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心里止不住的心疼。
    没有这儿媳妇,难道连诗句都没有了?
    都怪自己手太慢,心不够狠:“我的乖乖儿媳妇哟,我那儿子生得特别俊,像了他母亲,你可要看在我儿子的面子上,帮帮我这个公公吧。快去把那首诗抢回来吧!”
    赵令仪被一口一个儿媳妇的叫着,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推辞了一句,转身便往车上爬:“这种事情我怎么往回要,况且我还要去报名,只怕再不去就要晚了。”
    院士还是有些不甘心,将人拦住:“咱们再商量一下婚事吧,我的儿子真的特别好,你要是觉得我儿子太笨,至今没有过童子试。
    其实不瞒你说,我还是有侄子的,那个比较聪明,就是年纪小了一点,正所谓女大三抱金砖,刚刚好。”
    赵令仪听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在车子里,当真是无地自容,一个劲儿的挥手告别,也不再说什么,只等着人赶紧走。
    那两人嘀咕了半天,都是在咒骂王尧,仍旧不解气,最终一甩袖子,定下了决定,决定去王尧家住上两天,先把人吃穷了再说。
    车子在缓步行起的时候,赵令仪的耳朵,还能听到两人的抱怨,当真是老小孩,小小孩啊。
    马车平稳地晃动着,赵令仪掀开芙蓉织锦帘拢,露出了一截皓腕。窗外的细雪蜻蜓点水般掠过,落在她粉红团花的衣袖上,一触即化了。山雪空蒙,树影由远及近交迭更换,隔着茫茫的雪絮,前路也看得不真切,只余一片影影绰绰的蓝。马车偶尔颠簸一下,赵令仪鬓边的金饰就随着飞雪簌簌散开,荡漾出一尾流霞灿灿的金光,如浓丽花钿在眼角绽放,衬得车内少女的面容欺霜赛雪,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少女懒懒地瞧着窗外,唇色如蜜,倔强的抿着,使得艳丽的五官平添坚毅之色。如今的皮囊虽然还稚嫩,新鲜的像是荷叶上的朝露,但按照心智来算,她赵令仪已经实打实的二十多岁了。
    想想院士调侃的那句“女大三抱金砖”,赵令仪真是啼笑皆非,若是真认了他的话,自己岂不是要揣满满一怀黄金?
    还是不要老牛吃嫩草了。

    正义的赵家小姐如是想。
    马车拐了个弯,山重水路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从醒来的那一刻,她的心中充满了厌弃,不是对生的摒弃而是环境再一次让她如履薄冰。
    既然上苍又给了她一次活的机会,那怎能辜负了上苍的一片好意。
    孰是孰非天有论,步步为营生存道。
    想着当时醒来时,便被一双冰冷的手掐住喉咙,犹如难以摆脱的命运,可是如今,她一步步走了出来。
    重活的路上就是一条新鲜的大路,虽然前面充满了荆棘,那她也要披荆斩棘,为心底那冰寒之地。
    赵令仪想想觉得心头一冷,口中喃喃的说道:“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书院如今便是那活水的源头。
    想着在书海里呆上三年,那墨色生香的感觉充斥着神经大脑,不由得在心中荡起了一阵涟漪碧波,一点点荡涤着心中那不快的地方。
    冬雪之后,该是春了吧。
    赵令仪收紧手指,微凉的雪粒融化于掌心,就如心里的坚冰,也在等待着消融。
    这时马车突然停住了。
    赵令仪微微一怔,探出头往车帘外望去,就看前面一匹高头骏马拦住了去路。
    马上端坐一人丰神俊朗,在拦下马车时跳下了马匹,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向她的马车走来。飘逸飞扬的细雪缠绵迷蒙,那人的靴子是亮烈的赤红,云纹图案在雪地里熠熠生辉。

    落在眼中便有些发烫,赵令仪心头一跳,怕被灼伤一般移开视线,下意识的便撂下了车帘。
    虽然没看见脸,但她知道,是那个人。
    深吸一口气,攒在掌心的手指已捏的骨节发白,她不知道此时这个人出现在这里是想做什么。可她又隐隐觉得,她猜到了。
    她并不讨厌这个人,但却恨他。
    只消一眼,前世那种锥心刺骨之痛便浮现上来,血肉破碎的声音犹然在耳,漫天血色之中那个人低垂悲悯的眉眼,是一片死寂前最后的画面。
    她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不想再回想那凛凛寒光。
    然而兜兜转转,总能与这个人撞见。
    赵令仪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拼命想要摆脱镣铐,却摆脱不了打造镣铐的人。
    我命由我不由天,可人之渺小跟命运比起来,无异于蜉蝣憾树。
    赵令仪闭上眼睛,牙齿咬出嫣红的唇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月牙印。
    但是这条路她走定了。
    神挡杀神,佛挡……便杀佛。
    “赵小姐,在下程伯庸,能否下车一叙?”
    那个人有节制地停在不远处,隔着一段距离,飘飘扬扬的飞雪中声音有些飘渺,倒是一贯的低沉有力。
    虽然是问句,语气中却没有什么商量的诚意,这个人吃定了她的样子还真讨厌。
    无事挡路,准没好事。赵令仪在心里默默腹诽。

    隔着车帘赵令仪说道:“原来是程世子,按理说小女应该下车,可是我急着去学院报名,还请世子勿怪。求学之道,勤为始也。”
    说着便对马夫说,“走吧。”
    “赵小姐且慢,我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
    程伯庸轻笑,像是在逗一只小猫儿,又走近了一步。
    他这一说车夫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赵令仪口中的世子一词,分量太重。
    权力永远是一把无形的枷锁,下至走卒商贩,上至皇亲国戚。
    赵令仪简直要被这个人的厚脸皮打败了。
    她张了张口,最终只能磨牙霍霍的憋出一句:“请世子长话短说。”
    程伯庸倒是不避讳,大咧咧的走过去掀开车帘,见赵令仪挺直脊背坐在马车内,抓着手里的帕子,面色苍白的几乎透明,两汪黑幽幽的眸子直直地看过来,让他呼吸有些凝滞。
    “你很冷吗?”程伯庸停顿了下,有些不自然地将话里的关怀隐去,“怎么脸色这么苍白,车里难道没有取暖的火盆吗?”
    赵令仪眉眼轻抬,见今日的他穿着栗色的织锦劲装,巴掌宽的腰带系在腰间,使整个人看着英姿飒爽。
    那披在身上的藏蓝色英雄大氅随着寒风而过,猎猎作响,给他添了一丝潇洒文雅。
    只是一双狭长的凤眼盯着赵令仪,目光灼灼,给人极强的威慑力。

    “程世子多虑了。”赵令仪垂下眼帘,细密的睫毛轻轻扇动,“这车帘突然的打开,我只是一惊而已。”
    而这句话的潜台词则是你把我吓到了。
    程伯庸一笑,“那倒是本世子唐突了,还望赵小姐莫怪。”
    赵令仪有些无奈地舒了口气,这话是画了一个圈又回来了。
    “程世子有事?”
    赵令仪还是淡淡的问着,话里边却透着无比的生分。
    程伯庸对此似乎见怪不怪,只拿眼睛盯着赵令仪看,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的皮囊,看透七魂六魄一般。
    赵令仪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静,轻轻一个万福道:“程世子为何这般看我?”
    程伯庸露齿一笑,他本就生的俊美,眸色浅淡,在细雪中莹润如琥珀。虽然依稀可见未来的跋扈与傲气,但是少年人的面部线条总是会柔和一些,没有前世那般咄咄逼人的杀意了。赵令仪在他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不禁微微有些失神。
    程伯庸用手拂去披风上绵绵的细雪,一面装模作样的左右打量着赵令仪,嘴里悠然自得的调侃着:“我只是看你仪表是否妥当。要知道星空书院是最讲究规矩的地方,这穿戴礼仪首当其冲。所以我替你审视一番,毕竟我的眼睛比铜镜亮堂。”
    赵令仪口齿轻轻的碾过,发出自己耳畔才能听到的磨牙声。
    对方的审视她哪里不明白,不想引起过多的猜疑,也想尽快的抽身而去,于是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那我倒是要多谢世子了,若是世子没事,小女子告辞。”
    赵令仪刚想跟车夫打招呼,却听程伯庸在那说道:“等下。”
    他将人叫住了。
    27
    赵令仪回过头去,看见对方含着笑意的眼睛,在薄雪中异常明亮。
    程伯庸向不远处招了招手,一直安静等候在那里的随从便捧上一个小巧玲珑的盒子。
    程伯庸接过来便放到了车上。
    赵令仪眉头轻皱,“世子这是为何?”
    程伯庸漫不经心地道:“给你准备了一些书写用具,算是对你进入星空学院的一种庆贺。”
    赵令仪看了一眼那个木盒子,自从这个东西放在了车上,便有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那是金丝楠木独有的味道,而且还不是新料所有的药香,而是久沉下来的幽香,也就说明了这个小小的木盒是收藏久远的东西。
    “谢谢程世子。”赵令仪唇角微勾,“不过小门小户出身简陋,用不了这么金贵的东西。世子还是收回去吧。”
    无功不受禄,这世子府的东西价值千金,哪是那么好收的?
    马车驮得起她赵令仪,驮不起这个特地送来的盒子。
    她赵令仪是个烫手的大山芋,这盒子就是个烫手的小山芋。
    程伯庸一眼就看出赵令仪又在弯弯绕绕了,一摊手,眉尖一挑:“里边并没有给你装什么名贵的笔墨纸砚,毕竟你是去学习的不是去炫耀,而我暂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来装这些,便用了这个楠木的盒子。”
    看赵令仪略有迟疑的样子,程伯庸倒觉得新鲜。见惯了这个少女运筹帷幄的样子,第一次见到她不知所措的时候。
    少女望过来的眼睛清澈得很,教人看了不知不觉就有些心软。
    “买椟还珠这个典故你听过吧?”程伯庸哑然失笑,敲了敲车窗,“只有嫌弃木盒子的,没见过嫌弃金盒子的,赵小姐真是别具一格。”
    对方言辞恳切,倒显得赵令仪度君子之腹了。
    “接着。”
    程伯庸从窗外抛来一物,正好落在赵令仪的衣袖上。
    赵令仪定睛一看,是一把明晃晃的钥匙,做工精致古朴,尾端刻有一个祥云的花纹。这光滑冰凉的钥匙握在掌心,拒绝的话是真说不出口了,赵令仪只得微一点头,将那钥匙收入袖中,细心地藏好。
    程伯庸却说道:“若你将来能考中秀才,也许我会给你备一份厚礼的,毕竟你这后边还有举人试、进士试,如果你都能考中如进童生试般独占鳌头,那本世子绝不吝啬再备几份大礼,所以就看你的本事了。”
    “你对我读书的事为何这般在意?”
    赵令仪深深的看着他。
    对方闻言有些怔仲,仿佛一时之间找不到恰当的词语。
    可赵令仪依然有话说,“自古便有女子,无才便是德,而我朝虽然鼓励女子读书,但也没见过几之人如此上心,世子这是为何?”
    被追问了两句,程伯庸才说道:“读书使人明智,至于那句无才便是德,你必知晓其中意思,所以你不能侍才傲慢。”

    程伯庸说着眉下淡淡的一锁,只希望自己所做不能是以愿为。
    “那小女子谢谢了,这礼物我收下,心意我也感激不尽,愿成世子所言,我能步步得中独占鳌头。”
    看着赵令仪不带任何杂质的清澈眼眸,程伯庸道:“让你在风中站了这么会儿,冷了吧,那就上车吧。”
    一听这话赵令仪是如蒙大赦一般,便往车上去,可身后的人悠悠的又说了一句,“做最好的自己,不做别人的附属品,等你考中了秀才,我再来为你庆贺。”
    随着车帘的慢慢放下,赵令仪是一笑,什么时候?她竟然入了他的眼,还等着为自己屡次殿试庆贺,这是给自己加油,还是给自己暗示?
    是说自己除了考试是正途,其他的道路都不可行吗?
    果然行走起来的车帘外,程伯庸的话又透过车帘传了进来。
    “记住我的话,远离太子殿下。”
    这样的话又一次重复在耳边,直到哒哒的马蹄声远去。
    一切都已经远去,自己不可能重蹈覆辙,而这个时常在耳边提醒自己的人,也是怕她再走老路吧。
    可是这个刽子手又凭什么在乎呢?
    赵令仪无法理解程伯庸。
    闪着寒光的刀锋,支离破碎的血肉,众目睽睽之下被受极刑的屈辱,不过是因为那一声令下。
    那样的痛苦,不是刻骨铭心能够比拟的,更不是一个痛恨所能诉说的。

    往事不堪回首,那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满盘皆输的滋味,自己已经尝够了。
    所以无论对方提醒不提醒,对于太子永远都会是一个绝缘体,绝不会主动的去触碰于他。
    透过了车帘,看着那行走在风雪中的人,也想起了当初他怜悯的目光。
    屡次的试探,屡次的嘱咐,让赵令仪更加确信,这人就同自己一样,害怕命运这条毒蛇随时会缠上每个人的咽喉。
    随着远处的人一点点的变小,赵令仪眉眼低垂,她慢慢放下了车帘,喃喃的说道:“画鬼最易。”
    若是真要面对曾经的一个赵令仪,彼此之间还能这么平和吗?
    看着脚下这个散发着幽香的木盒,她马上确定了自己的说法,这将永远是自己心头的一个秘密,任谁都不能诉说的,哪怕知晓对方的一切,也要懵懂处之,否则很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思虑至此,赵令仪眉头轻蹙,牙齿咬在唇上,隐隐约约中总透着一丝后怕。
    程伯庸的步步紧逼,自己也不能目不见睫,靠近或疏远,都是在家族势力的漩涡中游走,对方有意结交自然不是一件坏事,可是若走得太近,就会招来猜疑。
    树大招风,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赵令仪还不想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
    所以她又看了看那个木盒,刚刚没有撂下帘子所以闻到的是一股淡香,而现在却是一股幽香沁人心扉,原来这东西随着温度的升高气味也越浓。

    赵令仪不由得深呼吸一下,刚刚还有些烦乱的心,此刻只剩下了平和。
    随将它轻轻的拿起放在了腿上,别说看着木盒不大,还稍稍有些分量。
    这般拿着便想起程伯庸的话,那就是东西不大好携带,可是这东西,到了一个男子的手中,也许是轻轻一物,可如今把它放在腿上她都觉得有些沉,更何况这还在车上,若是行走间拿着真是多费力气。
    所以赵令仪打定主意不带着,回头让车夫捎给燕飞就好了。
    打定主意后她突然萌生了想看一看的想法,于是打开了锁,眼前规规整整的摆放着学习用具。
    要说前辈子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偏偏学习上的东西不怎么走心,所以眼下看着这些用具也觉得新奇,便一样一样的往外拿,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之上。
    这先入手的是玉器所制的镇纸,材质精良造型别致,除了表面刻有的梅花栩栩如生,就是侧面的一行小字,使得这一对镇纸是独立成幅,在书、画、文辞、雕刻集于一身,再细看侧面龙飞凤舞的字,写的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赵令仪看着嘴角微扬,这本是上—日晷引来的一句话,如今刻在了镇纸之上,是提醒自己珍惜时间吗?
    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
    赵令仪垂手放下了这对分量不轻的镇纸,接着便看到躺在里边的笔筒,笔筒里边还放着几支上好的狼毫笔,她轻轻的拿了过来,握在自己的手中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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