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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体制内角落里的职场复仇记《棱角时代》[第2页] |
作者:棱角时代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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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棱角利刃 ——是故坚如金刚,名金刚藏。是诸善根,一切余善根中,其力最上,犹如金刚,亦能生成人天道行,诸余善根所不能坏,故名金刚藏 13、音乐老师大内斗(三) —妇仇者联盟 李老师溜走了,在学校的班底还没有溜走,当然,随着退休教师越来越多,这个班底也越来越小,既然校内他已经无法插足,还可以让学生通过打请假条、读通学的方式去他那儿搞家教,至少还能维持住嫡系部队的基本盘,再去初中部摸摸鱼,在老干活动中心搞搞指挥,这辈子不仅安定好了自己儿子,也能安定好自己的孙子。 安排培训机构的曹主任腰板笔直,走在校园一副睥睨天下的感觉,我跟他打个招呼,他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倚老卖老在哪都自称大爷,一个月过去了,连点动静都没有,结合刘校长此前对我不痛不痒,也不得罪的态度,这事最大的可能就是一拖了之,不了了之,用他们领导的话来说,就是打不着狐狸,反而惹了一身臊,我也能猜得到校内特长生培训的水有多深,盘根错节的利益有多积重难返,如今领导也想平安退休,暮气沉沉,什么都成了一句空话。 既然如此,我想到的也只能是和光同尘,照猫画虎,在外面的社会里,这种领域的小事不过是谈钱而已,上面政策压着谈不成,关系太复杂,也能客客气气的下次再说,维系的是短暂而又不紧密的联盟,更何况世界那么大,又不止你一家,退到最后也能靠真本事吃饭和竞争,但面对一个关系错综复杂远超想象的小圈子,都是长期打交道的人,有些紧密的关系根本无从入手,单打独斗又处于边缘,事情就难办得多。 除了金沙帮的老大杨帮主和小老二黄飞龙,我在学校里没有敌人,对李老师这种祸乱行业的人,我都能客客气气挥手作别,对其他音美教师尚且还能维持面子上的友善,当然跟我长期不在学校发展的原因也有关。但毕竟乞丐还有三个帮,热络点的,带着烟到处打点,对年轻的后辈,也点头哈腰,在自己任教的几个班里来来往往,计划先重建起兴趣社团,再组建锣鼓喧天的乐队,最后再去想特长生的问题,在班上努力教课,展示自己的才能,慢慢的有些学生就有了意向。 我以为赵老师自从上次被警告后,仿佛有所收敛,再加上这次特长生升学率惨败,应该不会再跑到我任教的班级挖墙脚,低调行事才是聪慧之道,大家相安无事在自己的范围内招生就行了,事实证明我这样的想法还是太良心了,新学期开学半个月后,我去上课,就看见每个教学楼突然满满的张贴了各类社团的招生广告。 没想到这群音乐老师如此高调,用易中天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和尚摸得,我摸不得?”连夜我就叫周竞弄了好几张醒目大海报,寻个空隙贴了上去。站在那我端详着那些海报,赵老师和纪老师在招生方向上居然有许多的重叠,心想要么就不是铁板一块,要么就是全部针对我而来。 团委书记沈领导在赶走李老师这件事上使了不少阴招,自己不出面打小报告是她最擅长的事,十几年来煞费心血。年初音美组长赵老师拿着我的信息开始吹风,她们一合计,估摸着李老师还会狗揽八泡屎的在学校占着,更可恶的是我居然跟李老师联合要合作,如今纪老师摊子铺最大,升学率也最惨,已经被教育局盯上,此番不利的情况下,小报告打得再多,领导层也是拖拖拉拉,索性以社团名义先下手为强,把高一新生能拉多少是多少,就是不能让我们得逞! 但她们根本不知道李老师居然不战而降,满足了她们长久以来的心愿,以赵组长为首打前锋,沈领导殿后做保障,纪老师低调摸鱼,我跑到班上一打听,为三人同盟代言的高年级学生们早就发动了猛烈的宣传攻势,本来我在学生中的基础并不牢固,这一下江山易色,纷纷冒出各类社团的“叛徒”,即便是这些高一新生,连那三个音乐老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我疲于掌控局势,搞得焦头烂额,这种老师幕后指挥,学生来挑事的计谋很快击中自己的软肋,一直以来在校园里,我从来不会让学生来替自己出头,这是对于自己身份的一种坚守,说白点,也是面子问题。就因为这样,我也没有跑到自己任教范围外的班级去宣传鼓吹,怕的是影响不好,矛盾公开化,为人师表搞斗争,想想就觉得丢人。 但我最终低估了这群“妇仇者联盟”不择手段的能力,在长达几年的生涯里,但凡有学生过问,她们把我打造成“吉他教师”的身份与形象,以至于领导和同事都以为我是通过弹吉他而进入的学校,忽略我实际上是一个正统音乐学院毕业,受过系统教育,能弹三种乐器的音乐教师,这是在人设上对我动刀。 但凡李老师实际掌控的吉他社教室有一点风吹草动,沈团委书记就不断的给领导层打小报告,以营造李老师退休后仍不守纪律放纵学生,我对此不闻不问的边缘形象,在形象上搞臭社团,拿手中的权力在各种活动中边缘化这些学生,拉着其他社会机构培养出来的社团,跑到万达等地搞宣传演出,凸显同盟社团的精彩,目的让这群学生能临阵倒戈,这是在学生上动刀。 此前属于我们嫡系的几名女学生,架不住班主任的压力,以及对于舞台的热望,在我没有回到校园的时期里倒戈相向,投入了其他社团,最终成为了受害者。 如果说李老师在十几年里向每一届学生都特意说明:我是他的学生,是一种舆论攻势,音美组赵组长的造谣就显得愚蠢得多,但对不了解我的学生却十分有效。首先说我这个音乐教师其实啥都不会,只会教吉他,人设已经形成,再吹嘘自己社团的精彩,吉他社的脏乱差,再加上此前把我撇到高二理科班两年,借自己社会机构所带来的升学率贬低我毫无作为,步步为营只差地盘没拿到手,所有的攻势全部形成。 2019年9月下旬,她们惊喜的发现,原来盘亘已久的大毒瘤李老师竟然自己摇了白旗,退出了这个战场,这令沈书记大喜过望,挂羊头卖狗肉的社团组织纷纷递到了她的手里,如今兴趣爱好专业领域相互重叠的社团取得了空前高度的团结与一致,即使我的社团也招纳了可怜的十几个有意向的学生,她根本就懒得通知一声,她决定在中午召开一次盛大的社团集中会议,然后把吉他社撇在了一边。 正在召开会议的午后,我去学校上课,竟然发现校园内空空荡荡,那些牵扯不深的班主任和任课教师一脸不快,走进教室上课,迟到的人数又非常多,随着一声一声的“报到!”,我点头如鸡啄米,只能频繁中断讲课让这些学生进来,带着一肚子狐疑的我,下课后听到了办公室里的议论。 “中午社团开会啦!搞得一地荒芜啊,哈哈!” “这节课迟到的也太多了,就不能选个其他时间?午睡也没有,这些兔崽子回来就趴着睡觉!” 虽然心里有点怄火,回头我就把这事跟周竞说了,他一边在艺校里折腾那些旧账本,阳光里的灰尘使他仿佛置入仙境一般,一边撇着嘴很不屑:“开会排挤你又怎么样,既然不用报备,不更方便你把地盘做大吗?要是我,才省得领导来过问呢!” 我想想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于是我对那十几个死忠粉组成的群里号召了一声:“各位同学,周五咱们自己开会讨论社团事宜!” 一天晚上,有个女学生很是直率,在网上她假装有兴趣加入社团而入了群,她探查到群内的人数后,迅速的退出,并很高调的向我坦承自己的身份。 “周老师,其实我是音乐社的社长” “嗯,领导,你好!” “我觉得你们的人数可能还需要努力一点儿” “是吗?那祝你们好运啦!”为了维系自己作为老师的身份,我极力的隐忍。 “嗯嗯,也祝你们好运!” 我对其他社团的人数没有摸底,我也不清楚他们究竟开了什么会,只是有学生不断跑来问我:“周老师,你的社团究竟是音乐社还是吉他社啊?”我得不断的解释,“音乐社也搞吉他和乐队?是周老师您教吗?”,我又得不断的点破这些社团实际上是由社会机构操盘的底细。 沈书记很满意,胜利冉冉升起,作为同被李老师打压的受害者,她觉得我面目可憎,她感觉到了,爽了,得了,升天了,出于一种手握芝麻大权需要炫耀的心理,她高调的在教师群里公布了各个社团详细的名单,并再度高声大叫:“下一周所有社团就步入正轨了!” 周竞接手了周立志的地盘后,焦头烂额,为了补充实力,我们叫来沙老板共同管理分部的事宜,这时大家都闷闷不乐,在这种日益空心化的经济氛围里,想着用一种什么样的办法突出重围,百无聊赖中我翻着手机,看到群里的这条消息,顿时五雷轰顶! 就像一条在所有不利的方向上全部导向了我的最终导火索,也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我觉得,这更像是引燃了我压抑了多年怒火的挑衅。 |
15、音乐老师大内斗(四) —暴雷于天下! 2019年暑假,暮光退散的傍晚,我正躺在沙发上看手机,突然来了个电话,一看居然是美术老师老张的来电,真是万分惊诧。 自从老张在4年前把我当枪使,拿到了校内培训的场地后,从此过河拆桥,跟我断了联系,大家在校园内惺惺作态点个头,就没有了什么来往。如今无事不登三宝殿,心里直呼奇怪,我思考了几秒,按下了接听。 “嘿嘿,小周啊,最近不忙哈?” “忙!这不刚歇口气吗?就看见领导亲自慰问了,受宠若惊呀!” 老张跟刘校长之间还有点关系,短暂当了段时间行管,他一听还挺不高兴,“瞧你说这话,啥意思,最近有没有空嘛” 我打了个哈哈,问他什么事,他欲言又止:“没什么事,大家出来聊聊” “聊啥啊,难道我跟你抢美术学生啊,哈哈哈,咱们又没有利益冲突,场地你不也有了吗?” “我靠,我难道会害你啊!”老张突然迸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几个月之后,我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因为美术特长生考取率全军覆没,老张面临他自己人际上的危机,他也害怕我因此兴风作浪,不过他最终也没有跟我“出去聊聊”,也许正是看到了其他音乐教师联合起来想对我做进一步的行动,他放心了,火不会烧到自己身上,所以也没有必要聊了。 老沙在房间里啜着烟斗,而我跟周竞则埋头抽烟,室内烟雾缭绕熏得眼睛疼,周竞一边咳嗽一边开窗,老沙趁势正夸耀L烟草的你臭我香时,听得我一声炸雷般的脏话,差点没把烟斗给拿稳,“我靠老周你撒癔症呢,叫什么叫”,我说:“事情严重了”,大家迷惑不解的围拢过来。 原来沈书记在校内发送的社团名单,满满当当全是名字,都写到了表格的外面,周竞问我教的是哪几个班,然后扯了张账单的纸就在上面划拉,沙老板则在一旁嘲讽,这是名校还是艺校?周竞说算出来了,一共是七十个,而整个新高一年级的总人数则有两百个,我们掐着手指头得出一个相当悲观的数字,也就是说,妇仇者联盟在社团不仅挖走我班级总人数的三成,而且在总年级人数上挖走了接近一半,无怪乎上课时空空荡荡。 “她们这样搞,你还混什么?你在7个任教班还只是有意向十几个,这样还做得下去吗?”周竞有些恼火“周立志当时也说了,自己学校一定要稳得住,也要有一定的影响力,这不是把你扫地出门吗!” 我紧紧的捏住那只U盘,手在微微的发抖,阳光斜斜的从发梢飘落过来,在这个炎热的9月,我居然感觉到冷,眼前只有一片刺目的金色余晖,“我先走了,让我先想一想”,我连听觉都变得敏感起来,觉得大家你一嘴我一嘴都是噪音,我麻木的推开门,跳上车,奔往自己的琴行本部。 在琴行里我一根一根的抽烟,那个U盘就躺在不远处静静的凝望自己,我捧着头前思后想,心里砰砰乱跳,时间在不断流逝,而事情则变得那么迫在眉睫,我坐在那儿一声不吭一个小时后,先按响了周立志的电话。 “你他妈怎么搞的,你们领导不是说了要解决问题吗?这他妈李老师刚滚蛋,这边又冒出什么群狗战术了!要不你先跟领导报告一下看看?” 我眼前浮现出刘校长伸出两只脚丫摆在自己面前的景象,回答说能解决问题,需要等一个月吗,还会有满墙的海报,肆无忌惮的招生吗?这是不打算管,可能也是不能管! “这样下去可不行,这一次你基本被排除在外了,以前特长生要从牙缝里抢食吃,已经够艰难了,现在连他妈兴趣爱好也赶尽杀绝,这群娘们是要作死,没什么说的,干她丫的!” 我听完了周立志的意见,又抽了半个小时烟,烟雾缭绕的环境堪比沙老板抽烟斗,我把那篇内幕文放在了面前,修改了很久,直到斜阳从西边的窗户透了过来,这一切似乎都下定了决心,我把那些文字复制起来,贴在了各个平台的发送窗口,也就是说,鼠标一点,就是骰子扔了出去,至于结果,已经不会再由我控制。 我拨通了罗冲的电话,他似乎很忙,但他听了我的口气,也感觉到了异常。 “行,这样,我先拜托给城市频道的记者朋友,我不相信那些所谓的政务平台,他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有的是办法让他们遮不住!” 这时候周立志又打了电话过来,他似乎是很小心的叮嘱我:“当事人保护好,轻易不能亮,透出去一个,就能看到他们的反应,再去想接下去的动作。” 我坐在那儿,为此事反复的纠结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终于,我闭上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依次点击鼠标,我做的风筝,全都放出去了。 果不其然正如多年行走江湖的罗冲所料,在我发出这些风筝后不到十分钟,刘校长的电话出现在了我的手机上。 “周老师!我刚接到通知,你在政务网上发了一篇举报信?” “没错” “能不能撤?” “这种网站发帖可能撤不了,不过现在也没有出现”我盯着电脑屏幕说。 “登出去了!你什么意思?你怎么不向我汇报?” “我在开学第一天就跟您汇报了,这篇文字,我不是早就先递到您那里了吗?”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有这件事的存在,停顿了几秒,似乎才想起来,然后他火气冲天的撂下一句:“好吧!”就挂断了电话。 我突然想起今天必须去给那十几个死忠粉召开社团启动的事情,急急忙忙跑去了学校,校园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来来往往的都是欢笑着的学生。我走进吉他社,眼前的景象,却让自己发出无限的感慨。 里面坐了二十几个学生,他们都在翘首等待我的到来,我心里五味杂陈,如果我没有知晓那份名单,也许今天我会高高兴兴的宣布活动开始,以为自己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如果当初李老师不会欺骗我,而选择继续合作,我也不至于走这条路,如果领导层能有所作为,至少还能让我看见希望,我也不会选择当一名爆内幕的刺头教师,有太多的如果,但现在已经没有如果了,所有的雷,在所有不利的导向上,全都爆了。 “同学们,很遗憾的通知你们,社团的召开只能延期了,因为我已经向全网实名举报音乐教师以及特长生的些许内幕,我想,震动应该不小,而各个社团的走向,现在我也看不清楚,现在,快国庆节了,过完节再听我的通知吧!” 学生们发出唏嘘的声音,他们有的抱着吉他满脸的失落,有的则显得束手无措。我叹了口气,走出教室那片黑暗的长廊,停顿了几秒,悲伤的表情也许消失了,应该被替换上了愤怒的颜色。 我在校园里四处走动,迎面还碰到了纪老师,她似乎毫不知情,抬着头从我身边飘过,特长生们在教室里嗷嗷乱叫,满墙的海报还在迎风飘扬,我拿出手机,往自己的证据筐里再添了一笔。 暮光渐渐笼罩,天色开始阴暗下来,正当我走出校门的时候,赵老师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朝她的音乐社所在地缓缓而去,她看了我一眼,似乎也毫不知情。所有人都在校园里毫无变化,谁都不知道,一场大战即将开幕。 第二天,事情爆炸性的传遍了街头巷尾,连我自己的平台访问量激增数万,评论如潮,戏剧性的是,居然没有一个替这些音乐老师说话,还有以前的毕业生们评论,说还记得我,佐证了我所说的事实,但我在校内的关注度也得以激增,一下子,长达半个月的时间,我就像日理万机的大臣,接到无数个电话,无数个劝告,也有无数个警告,我得必须的,不断的,“接见”各类人物。 就如同后来那位李医生所遭遇的情况一模一样,他们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来,而是为了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
16、音乐老师大内斗(五) —负数人生 我告诉你们怎么解决掉提问题的人! “瞧你干的好事,你现在是著名刺头教师!”我父亲怒发冲冠,跳起脚来骂我,“从此之后,你的人生就是个负数!” 我想,难道在这个学校里,我此前的人生就是正数吗? 事情爆发的第二天一大早,首当其冲来“解决问题”的学校打来电话,叫我过去办公室商议。走进去一看,行政领导人员端坐两排,十四年来我没有过这种待遇,他们决定先摸清楚我的想法。一个个表示“虽然前任领导打压过你,在职称上确实做得不对,但我们没有得罪你吧?”,丝毫不提特长生的问题。 我只好向刘校长提出自己的意见,首先建议校内不能入驻外来社会机构,在其中搞兴趣社团和特长生培训,这样做,一来是考虑学生的金钱和安全,二来这放在哪儿都是违规的,但刘校长立即抢话:“兴趣社团,那是学生自愿请的外来人员,因为有些老师教不了,这个可不算是违规!” 音乐老师幕后操纵社团,这都是公开的秘密,学生要到校门外叫个外卖都不允许,居然允许放进来社会人员来教自己?一个校园连只外来的苍蝇都飞不进去,社会人士可以自由出入,这可能是保安的锅。 第二点,我建议兴趣社团应该建立在各个教师所擅长的专业范围内,不能互相争抢,也不能以此来转化特长生,特长生的管理应该是学生直接向学校报备,集中统一管理,招收上也不应该超过该教师的专业范围,张副校长立即接话:“对呀,高一现在不允许他们招特长生了,兴趣社团不能转化呢!” 我反问了一句:“那高二高三就可以了吗?”他回答说:“没错啊!”我笑着说:“张校长,按您所说,他们之所以要在高一如此努力的挖墙脚,就是因为等一年就可以转化了,有什么用呢?” 第三点,就是建议联考机构由学校统一管理,这个刘校长又表态了:“不是吩咐曹主任去做了吗?”但过去一个多月了,他悠哉在校园里,根本就没见过他去过省会,我只好接着说:“省会联考机构都是这些音乐教师带过去的,很多都没有教学资质,这样搞,出了安全事故怎么办,有的连文化都不管,特长生也考不起呀!” “他就是要听这个老师的,难道我们学校去强迫?不都是学生家长自觉自愿吗?” 我说公用的钢琴,是不是该挪出来,让大家都能用?他们首先争辩这台琴可能是坏的,我说不管好坏与否,都是公物,刘校长立即表示“当然!”,一直到半年后,这台钢琴稳稳当当的还摆在沈书记的教室里,还落了把新锁。 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绕来绕去,全部都是“学生家长自觉自愿了”,他们“无权干涉”,我很想问他们,如果学生不想读书了,不想坐着了,要跑出校门,是不是也叫做自觉自愿,是不是也应该无权干涉? 刘校长又如上次那般,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我一看领导层又在那儿推卸责任,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他们决定去吃午饭,走出门的时刻,刘校长还在那说: “你这篇举报,主要是题目写得不对,怎么能带上学校呢?这对学校影响太不好了!这是你们音乐老师自己的事情和矛盾啊!” 门前修了一条大马路,管理不善有个大坑,我跌进去了,是我跟这个深坑的问题,而不是我跟公路管理部门的问题?学校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与他们无关,推了个一干二净。 我刚从学校回来,就看见李老师站在门外一脸假笑,顺便还看见我爹正脸色铁青的站在一边,进来好一番跳起脚来痛骂,李老师只好两头劝,我爹一见我的吼声比他还响亮,顺便“啪”的一下,弄了条板凳坐着看门外生闷气。 李老师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手舞足蹈的解释,说这番合作并不是欺骗,而是他征得了领导的同意,又说其他音乐老师搞社会机构,跟他没有关系,在那儿掏心掏肺的爆内幕,还拍着胸脯:“这个学期咱们就开始,我把这些学生全给你好吗!”我懒得跟他客气:“甭跟我小恩小惠哈!这些事不都是你带坏的吗!” 我父亲坐那半晌没动,好像气息也平稳多了,他先好言劝了李老师几句让他离开,随后他沉吟了一会儿:“我觉得你这么做,好像也有你的道理” 也就是说,常年在党政机关工作的父亲,都听出来李老师的假冒伪劣,听出了学校里特长生培训这一块的乌烟瘴气,父亲说现在他返聘在了纪检委部门,帮着写材料,这种事一般先压着看动静,他想了想,说不如去学校跟你们领导面谈,把事情说清楚。 我呵呵一笑:“没用的,你去了,也是绕圈子,不会解决根本问题” 我父亲不信,而且他居然还跟领导提了要求:“我觉得吧,周老师呢,长期被边缘化了,职称问题本来就不公平,他可能有火,要不你们领导给他压点担子,让他为学校做点事情,这样他就不会上窜下跳了。” 校长们表示职称评定确实是不对的,但跟他们无关,至于压担子,会好好考虑。 随后过了没多久,学校就散发出谣言:“周老师之所以搞这么大,就是为了要官儿当!” 当然,还有校外的同行教师们对此表示非议:“这下你爽了,这几个音乐教师肯定凉凉了,你能当头了!说到底,不就是为了利益吗?”下边几个同行纷纷点赞。 我首先表示赞同她关于利益的说法,对,我招生是为了利益,也是为了名气,也是为了让自己的才能得到发挥,难道不是正当的吗?只要我不坑害学生,让他们合理的考取大学,而不是扮演二道贩子角色交给社会培训机构,对得住良心,我名利双收,有什么不对吗? 其次我说,这样的内幕爆料出来,是不是连自己的底都揭了?这种自毁双翼,同归于尽的做法,不是被人赶尽杀绝,逼到悬崖,我真的会干?这是行业潜规则!拜托!我也是这个行业的! 最后我向那个群里的人告别:对不起各位,最可能的结果是,我反而凉了,但凡有点社会经验,干这种事,有几个能吃到好果子? 不过,我曾经在这个学校里穿过的小鞋已经足够多,吃到的无妄之果也有一箩筐,已经被逼到一无所有,退无可退的地步了,负数的人生,早就决定了,破罐子破摔,只能如此。 学校一看跟我协调不成,自己也不想擦屁股,直接就给推到教育局的纪委,突然有一天张副校长给我来电话,我正好骑着一摩托车赶路,没接到,后来才知道,他们召集起全部的音美教师,统一好口径,打算在纪检委里把我堵着,以“解决问题”的方式准备围攻,幸亏我没去,他们的计划才没得逞。 虽然你们是洞庭湖的老麻雀,那如今的我也算只鸟,更何况我实际上并没有把所有事情全说出去,这里面给领导同事们留了面子,纪委一叫我去,我就知道,这是准备来硬茬儿的了。 我好歹也是自媒体和传媒的资深工作者,我弄了只录音笔就去了,走进了这个实际上是我长大的地方——教育局机关大楼,曾在十几年前的暑假,我在母亲的办公室里玩电脑,跟各位叔叔阿姨们点头问好,如今我倒成了被审问的对象。 此前教育局就放话恐吓我母亲,一如当年强迫搞拆迁那样,我母亲没见过什么世面,生性老实,一听威胁,就浑身筛糠,我父亲则强悍得多,“他妈的还真敢威胁,我叫区纪委的同事来查一下你们教育局怎么样?”教育局一看我妈那德性,估摸着我也是个软柿子,小屁孩,捏捏没问题。 一开始唱红脸的登场,一番寒暄先套个近乎,比我年长几岁,就自称是我的叔了,问了下情况,就摆摆手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我那儿子,不也是去了个老师那儿学乐器嘛,后来也是叫他考特长生,我没同意,这里面跟机构弄个介绍费的,其实很正常,不用那么在意,你母亲也是干工作多年了,大家都是熟人,不要把事情闹那么僵。” 过不了多久,唱白脸的粉末登场,一个五十几岁的大领导板着脸一声不吭的迈进来,翻着那举报文书,一句话不说,唱红脸的就递给我一份文件,叫我按手印,我一看,哟呵,那些音乐老师背地里干的事儿不全都有吗?她们会承认吗?和尚按得,我按不得?得!按吧! 大领导把材料一放,先开始质问我一次没有监考的事情,我回答说:“我任教接近15年了,漏掉过一次监考,还是学校没有通知,此前为职称评定不公而上访不是说的很明白吗?”他说:“不管怎么样,你后来没有主动找领导澄清,就是不服从学校安排!” 他翻了我十几年的黑材料,就这么一条。这还是黄飞龙搞掉我借调与职称的“重要证据”。 他接着质问:“上次张副校长叫你来纪委开会,你连电话都不接,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短距离代步都是骑的摩托车,噪音很大,确实是没听见” “他可是你的上司,你的领导,你怎么样也该回个电话告诉情况,你对你的领导不尊重!” 我摇摇头不置可否,叹了口气,你们喊齐了人要动手,只是不想说穿而已,但大领导拉长了脸,一副很是生气的模样。 周立志没去省会发展前,几年里不断的搜集到这群特长生的底细,去了哪,考了哪一清二楚,在老徐那儿去的不在少数,总有部分学生选择当散兵游勇,而且不听自己老师推荐的培训机构特意转过来,这一次又考得大败亏输,一堆家长要找麻烦,收的证据一大摞,其实我心境稳如狗。 大领导一看这小子应该吓得差不多了,就把身体俯了过来,开始找我拿证据,但这个时候,我选择沉默以对,两眼望着窗外,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在文件里透出了一个人,早年也算是我的嫡系学生,教了一年,关系还算可以,这次被赵老师坑惨了,家里也是政法委系统的,想一想应该不会软,轻易没人敢动,结果大出我意料的是,仅仅就透出了一个当事人,在几天内迅速转向,否定了跟我说的那些全部事实,这背后究竟是达成了什么交易,做了什么样的妥协,不得而知,这是周立志预先让我观察的,也确实让我抓到了风向,所谓上级部门的调查,就是挖出当事人,解决问题人,其实这早就有端倪,那个挂横幅要求退钱的家长去哪了?用脚指头想,都能明白。 我更应该保护当事人了,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正如那个唱红脸的人说的:“周老师,你要想一想,整个区就这么一所名校,难道我们不保名校,来保你吗?”我呵呵一笑:“您说的没错,我算个什么东西!” 唱白脸的大领导跟我在那攀扯了几个小时,愣是没问出来结果,我仅提供一些关键但又不全的证据碎片,“社会培训机构有吗?存在吗?你有证据吗?”,诸如此类,不断循环问,从各个方面来套话儿,因为只要套出我所知道的部分,他们就好着手处理掉,遮盖掉。 问到日落西山,都到了吃晚饭的点儿了,他还在那兴致勃勃不停的问我,我实在是感觉疲惫:“领导,请问您是来解决问题的,还是来找我什么岔子的?” “我当然是来帮解决问题的,我说了,查到一个,处理一个,绝不姑息!” “那你问我干什么,你要去拷问调查她们呀!我有特长生吗?我有叫过社会机构入校吗?我连兴趣爱好搞社团,都是凭一己之力,他们却搞社会机构入校,这样对吗?难道你们真的调查不到吗?” 一时之间,他说错了关键的一句话:“学生自愿要把社会机构接进学校来搞兴趣社团,这也没什么错” 我说现在有文件明确规定社会机构可以入校吗?如果可以,教师岂不都可以被社会人士所取代,资格证也不用来考了,人人是教师,人人能参与,学校干脆也改培训机构吧!这个学校现在搞得跟艺校一样,全年级五百多个人搞兴趣,自觉自愿?还读书吗? 这一下他显得有点慌,只好笑一笑:“你别抓着我的话来说行吗,我只是表示我个人的理解,学生有这个要求,可以酌情满足嘛” 我实在是懒得跟他们费那个劲了,我决定当场走人,他们赶紧喊我坐下,问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领导,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解决目前学校积累了十几年的特长生培训以及兴趣社团的问题,我这么做,对,也许是有我自己的名利考量,我也想做出成绩,这是人之常情,但是” “我为此这么做的意义,不在于斗垮、搞倒、处分那些音乐教师,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不愿意,所以我选择给她们留了余地,还是那句话,我想解决目前的问题” 他们觉得还不能罢休:“对呀,是解决问题啊,你要把问题拿给我们看啊!” “领导们,我真的要回去吃饭了,你们也累半天了,坐这儿5个小时,够了!如果你们要证据,要当事人,对不起,你们要干什么我清楚得很,如果你们硬要我处理那几个音乐教师,我一定配合,我选择在网上公布他们所有的视频、附件以及收钱依据,您看行吗?”我懒得废话,直接选择摊牌。 他们连忙说别搞到网上去,至于你也不想处理那几个同事,这样很好嘛,很有觉悟嘛!希望学校也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会做调查的。皮球又推了回去。 半年后,官方的说法依然是“一直在调查”。 我起身,告辞,转身走出了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我看着远处被拆迁的废墟,钢筋处露出一抹残阳,将红色的废砖映照出血色的残酷,我摇摇头,感觉到冷至骨髓的寒心与绝望。刘校长那样自信的说:“举报没有用的”,看来很有道理。 晚上,各类电话纷沓而至,其中就有我关系尚且还可以的老胡。我知道,硬的过去了,软的又来了。 |
第六章:棱角利刃 ——是故坚如金刚,名金刚藏。是诸善根,一切余善根中,其力最上,犹如金刚,亦能生成人天道行,诸余善根所不能坏,故名金刚藏 17、贿赂或捣乱,各门派纷纷出马 赵老师对乐队一窍不通,都是靠沈书记的老公给撑起来的,自从他曾经在开琴行的过程里,偷学到了我一半的吉他教学方法,直到现在,他都在拿这半套“秘籍”来忽悠学生,顺便叫上些干红白喜事的乐队哥们,自己也能教教架子鼓,一齐参加到学校的培训里头,连元旦文艺晚会,那台架子鼓上还写上了他们机构的名字,领导们对此视而不见。 载歌载舞在元旦晚会彩排现场参与导演的,是纪老师的社会机构外来人员,当然,我坐在那中间完全是个陪衬,领导们对此也熟视无睹。就这么一台文艺晚会,居然都是四方博弈的战场,我那几个可怜的吉他社学生,沈书记横挑鼻子竖挑眼,毕竟乐队在手,准备一票否决,幸亏张校长是我学生时期的校长,他勉强塞了半个节目给我。 2015年我工作十年后,第一次带着学生在舞台上露了面,就像是从河里跳起来的鱼,一下子又没了踪影,李老师当然也不敌社会大军的力量,他的学生也逐渐被排挤出舞台,几年以来,元旦汇演成了社会主力军的天下。 “你他妈的以后走路小心点,当心哪天摔了就废了!”我接到个神秘电话。 “您得了吧!气都喘不匀你吹什么牛逼呢!我经常在河堤边散步,现在就在,等着你!” 我顿时就火了。 “嘿,成哥,我接了一威胁电话,这个能查吗,在你的职责范围内吗?”回头我给岑煦岚的同事打了个电话,就在公安局指挥中心上班。 “人家没威胁你什么,也没有实际举动,不能违规查啦,你先把电话发给我,你再注意点,没事儿,别太在意!”成哥宽慰我。 沿着黑暗的河堤独自走着,看着这条从小到大走过无数遍的石板路,远处的大桥闪烁着迷离的灯光,桥洞深邃的张开大嘴,就仿佛吞噬一切的命运,想着青春年少时曾在世纪末烟花下憧憬的未来,想起曾经满怀希望的走进学校,这一切都离我特别的遥远了。 突然间手机铃声大作,我以为又是威胁电话,看都没看直接开吼,对方显然被吓了一跳“嗨呀,周哥,你声儿怎么那么大啊,在哪儿呀!”我一看原来是后勤处的胡主任打的电话,赶紧着声音放小了点,“哈哈,是胡哥呀,散步呢,刚踩了一坨狗屎!”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是来了说客,我心里清楚得很,胡力在整个校园里,还算是关系不错的同事,当然,他也跟任何同事都能处得好,当年我担任行管的时候,还短暂的共过事,这个人工作能力很强,也是为数不多能让我佩服的人。大家约了个见面地点,不多久他就到了。 “周哥你这事儿也闹忒大了,其实也没什么用呢”他小声嘀咕。 “有用没用,我管不了那么多!” “哈哈,这样的,主要是这事你带了学校名字,影响不好,现在他们的意思是,把全部的社团都交由你来负责,你把帖子撤了,行不?” “我可做不到,我难道还跳舞弹琵琶?”我心想,你们也忒他妈小看我了,搞这种阴招,一来是超出了自己擅长范围,二是学生根本就不会服气,到时候跑个精光,背一身骂名,我立即就拒绝了。 我只好又把自己的想法和建议复述了一遍:“这是完全为我自己着想吗?”胡力听完显得很惊讶,“我真没想到周哥你原来是这么想的!确实很为学校和学生想了很多!”言外之意就是那些谣言不攻自破了。 “那你说,要怎么办吧?” 我思索了一下,就说送呈领导建议书吧,看能不能具体实施或者商量一下,尽快规范和安排,胡力说行,他去汇报,等我的建议书。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电话被连番轰炸,比我换房子的时候还热闹,先是曾经在教务处一起共事的吴老师,后来又是各种同事,有一天晚上散着步,一看手机,竟然连我高中班主任都打电话来了,但人家毕竟现在贵为教育局领导,我也不能不接,寒暄客套了几句,就说事情正在解决中。 刚晋升后勤副校长的老冯都亲自上马,跟我一口一个周哥的叫,其实,老冯,就是曾经我刚进入学校组成的死党圈里的一员,这个圈子里包括了文哥、沈书记、曹老师,想当年其乐融融,关系不错,如今我早就远离,只剩下他对我一直都还很客气,“我会督促那些门卫,一定不让那些社会机构进学校,这个你放心!”这是他的承诺。 我被闹腾得满脑子冒青烟,这个时候又得管自己那些事,每天头昏脑涨,更讨厌的是,李老师比我还着急,一天到晚的往我这儿跑,整天打包票,妄图用小恩小惠来打动我,最终我极不耐烦的吼了他几句,才悻悻而去、 每天手机响个不停,我索性都懒得接了,一看罗冲也打电话来了。 “我告诉你,现在城市频道的记者,和卫视的记者,被你们这个区的宣传部给挡回来了,说是就这么一个名校,舆论不要那么不好,不过他们已经留了底,你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打击报复。” “倒也没有,就是整天被人围着劝” “嗯,这样也好,既然来劝,那就是有谈的可能,我叮嘱过了,事儿先留着,挡肯定是挡不住的,有什么不利的情况,再通知我一声儿” 又过了一天,临近月底,胡力催着交建议书,我说还在斟酌,他说:“你尽快点吧,何处无斗争呀,刘校也不容易,有人还可能趁机上位,看笑话,你难道还想杨帮主复辟?”如今杨帮主弄了个刚改了公立的学校担任副组长职责,一心盯着校长位子虎视眈眈。我说,行,明天吧! 吴老师也相当急切,“你那平台的文章能删了吗?不是同意解决,就没必要留着吧!”晚上胡力又在那催:“周哥,你咋还发到新浪去了呀!先撤了那个吧!”我想了半天才发现是自己大V的微博,为了表示我对谈判的诚意,我首先撤掉了这个微博,当时它的访问量已经超过三十万。 就在这几天里,我从确切的来源里还得知,一群看见我“英勇现身”了的人们,开始纷纷匿名向教育局领导们告状,告的不是关于特长生方面的问题,而是更深更严重关于学校的大问题。其中就包括了金沙帮郑老师和学生的丑事,但他们居然愚蠢的把这顶帽子给扣在了黄飞龙的头上。一时间各类揭露、不公、黑幕到处乱飞,我心想,你们真是可以啊,把我当个挡箭牌在前面顶着,你躲在后头射箭,我倒是射得跟个刺猬一样,这生意做得还真不赔本!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周,必须静下心来想一想了,我跟周竞坐在河边,看着波光粼粼的小浪花拍打着鹅卵石,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喷出淡蓝色的雾气,“又有人把我当枪使了!” “呵呵,什么地方都分左中右,学校里但凡有点职务的,都是带了领导层任务的,他们那么急,就是为了想在这件事上立个功,一解领导的烦忧,讨好领导,加官进爵!” 他接着说:“以你们学校领导层这样的做法,遮一件事保几个人,袒护了一个人,另一个人肯定就不满,问题真正解决了几个?受欺负的不止你一个,这个可以理解,但这中间也有人浑水摸鱼想扳倒现任领导。” 我不无忧虑:“现在我是站出来了,有人要拿我借题发挥,金沙帮蠢蠢欲动,这样下去是什么结果呢?写一份建议书给个批示,就能解决问题?” “你们学校的事情的确难办!呵呵!”他扔了块石头,瞬间被黑暗的河水所吞噬,连一点痕迹都没有,“领导的面子你可以给,但要让他们明白,这不是向敌人服软,这是顾全大局!” 他站起身拍拍尘土:“好好留着那些东西,注意继续搜集证据,什么都是瞒不住的,大家都干这一行,能不被发现吗?我们接着再抓。” 正逢长假,周立志也顺路回来问情况,他拿着我的文件,“还是没有做绝!呵呵!依我对你们学校的了解,八成是不了了之,这群娘们又会死灰复燃。”我说换做是你,面对上级部门,照样也很难做绝,这道理之后很快就被我爹一句话就解释清楚了:“地方单位和部门联合起来搞攻守同盟,官官相护!” 周立志点点头,既然事情没法一下子全解决,就看事态的走向,撤了又不是不能再发,他拍拍我的肩膀:“把牌拿稳了,看看是整个社会比较强大,还是那群娘们的小圈子厉害!” 回到家,我就把建议书写了,语气陈恳谦卑,复述的依然还是第一次见到刘校长所说的建言。无外乎社会机构不准入内,特长生规范分配,联考机构统一指定,公用器材合理分配,兴趣社团不相互拆台等等,列举了十几条,其实,在我的心里,根本没指望学校能解决。 胡力在收到我的建议书后,急急忙忙的打印出来,交给了领导,他还不忘询问我撤贴的问题,在纪委工作的父亲说,撤这种贴,要省委宣传部的同意,也可以去市委和区委,本人当面说清楚撤贴理由。 最后为了表示对我的“感激”,他们决定请我吃饭,被我拒绝,又说可以开一张发票,给他们报销,三番四次不厌其烦,被我一概拒绝,我内心极其愤怒他们如此小看自己! 这群所谓的领导,用最下作的想法来揣测我,先是谣传我想当学校里的官,后又琢磨我想要些小钱,琢磨我是如何使小人行径来取得自己利益的最大化,他们对我顾全大局的退让没有感觉,对我提出未来的顾虑没有打算,对我为学生着想的良心没有察觉。 这就是所谓管理的艺术,我看到的,是水平的低下,眼光的短浅,我不仅鄙视,还很绝望。 果不其然,刘校长在我的建议书上写完了批示,同意了我的建议,居然连同原件、复印件一起还给了我,连个底都没留。 我咬咬牙,这件事不会结束,这场战争还需要蔓延更长的时间,注定,是一场零和博弈! |
第六章:棱角利刃 ——是故坚如金刚,名金刚藏。是诸善根,一切余善根中,其力最上,犹如金刚,亦能生成人天道行,诸余善根所不能坏,故名金刚藏 18、死灰复燃捉现行 同住在“陶公城府”的冯校长、文哥以及沈书记,以前是我刚工作初,就结识的一群死党,在这十几年短暂的岁月里,先是由于我打跑了走进电脑室的纹身流氓,文哥做壁上观,在方校长对我的阴谋中,他当了帮手,大家心生嫌隙,后又因为在对抗李老师一人独大的特长生战争中,沈书记两次使阴招,使得原本可以维持的同盟也宣告破产,最后使我远离的,是做了杨帮主对付我一颗棋子的曹老师,在职称评定上斗得头破血流。 记得有一年散会的一天,这群死党聚在门口,我本想走过去,却看见曹老师立马拉着其他人说请吃饭,我不得不避而走之,从此,我与他们渐行渐远,从此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我很想对那些初入职场的新人说一声,职场的友谊总是利益的链接,那都如泡沫般脆弱,剥开它们鲜亮的外衣,真相呈现出一群乌合之众。 回望过去在文哥的网吧那些快乐的日子,以及大家成立K歌组定下每周一唱的计划,这些往事都历历在目,有时候我也会感慨,曾经作为我大学生死大敌的周立志,在散伙饭上大打出手,却成了我在人生低谷中的贵人,也从未对我有过加害。 而之前的那群其乐融融的人们,一个个都成了我的生死大敌。 就此事,学校专门召开了大会,我的名字破天荒的一次次响起,对领导而言,他们是不可能对我妥协的,台面下的事是不可言说的,刘校长端坐于前,极其严肃,称此事涉嫌标题党,有夸大其词的效果,实际上是音美组内部的矛盾,声称教育局成立了调查组,会一查到底,并把国庆迎检的锅“顺便”甩到我的身上。 譬如消防安全检查,公安检查等这种再寻常不过的例行检查,都说成是对学校的挑剔,总之不管如何,面临多项迎检任务,那都是我,这个刺头教师给挑起来的。 我此刻就像是全民公敌一样,内心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散了会,没有人跟我说话,就仿佛我带着致命病菌,正这个当口,刘校长很“恰巧”的迎面遇见了我,当着身后一大群散会的教师,跟我说话。 “你那篇建议我看了,写得很不错,我们会照情况实施” 我心想,连原件都退回了,还有什么可实施的,只好就坡下驴:“撤贴的事,是要到市区委宣传部当面申请的,需要您和我一起去” 他说:“好!”然后递给我一根烟。 刘校长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区委政府办门口兜圈子,他焦急的给我打了三个电话,以致于我抛弃了开车,骑着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见到他只能用一个姿势形容,那就是“微臣翻身下马以迎圣驾”,跟着他一路快走,他还不忘回头重复那句话:“我们会视情况来实施” 我不知道这个宣传部的副部长还记不记得我,当年我被黄飞龙阴掉了借调组织部的机会,我为了争一口气跑到副部长办公室送呈网站计划,那个以为我要送礼而吓得茶杯都掉了的人,就坐在我面前。我真是无限感慨,大家山水又相逢,从各个侧面都证明了我就是个实打实的刺头儿。 刘校长在那毕恭毕敬拉家常,从音乐教师最后一次团结搞合唱说起,到这件事的发生,一边给自己表功,一边推卸责任,又说周老师能力很强,十几年了职称还是初级,心里也是有火,这次发生内部矛盾,他也是一时头脑发热。我只好顺着话茬儿承认: “我确实是头脑发热,一时鲁莽没有通知领导就擅自发帖了,所以特地前来说明情况,望请领导向上级汇报,请求撤销此帖” 我心里真是为自己憋屈,明明是我在开学第一天就反映了情况,现在变成了我意气用事,为了你刘校长好做领导,我顾全大局贬低自己,问题也没有解决,真是不值得,顿时有点后悔。 交了身份证按了手印写了声明,副部长就来了一番教育: “这种发帖子的事儿,还是不要做的好,这是把双刃剑,伤了别人也伤自己,有事多跟领导沟通汇报,有矛盾内部处理,不要晒在外面去让人看笑话,有些人,一看标题就点进来,不分青红皂白连内容都不看就开骂,影响很坏,还有些人就借题发挥,有些人就拿你当枪使,此事爆出来以后,我们部长很是焦虑,还是要顾全大局。” 临走的时候我还在那言不由衷,“谢谢!对不起,让你们受累了,给你们惹麻烦了”刘校长一看材料也递上去了,问题解决了,一拍屁股,走了。 跟刘校长攀着点亲戚关系,老冯终于从默默无闻的普通教师,一跃成为了管后勤与安保的副校长,他不再有当年那种吊儿郎当的气质,也能一本正经的在大会上发言了,他很勤劳,也很卖力,也很费心的管理着这个学校琐碎的事务,在这几年里,社会机构的教学人员频繁的出入校园,真的是他没有管理到位吗? 事情刚开始的时候,教学楼贴满了社团海报,现在都被撕了个干干净净,事情到了如今,我还是不能忽略自己在校内的发展,重建社团的计划不能停止,一看其他社团照转不误,我为什么不能开?当即就号召那十几个翘首以盼的忠粉把社团开起来,当天一开会,好样的,就来了8个人。 8个就8个吧,至少还有人,我只能在星期天休息的下午,在充满了霉味的教室里给他们教吉他,指望他们一朝组建乐队给自己争气,才教了两次,就感觉不大对劲。 隔壁就是沈书记的音乐教室,公用的钢琴还锁在了那里,每天都有学生自己拿着钥匙进去,在里面弹琴唱歌,嗷嗷叫,一开始最边上纪老师的三个联排舞蹈教室还空无一人,渐渐的,就开始有人进进出出了。我心想可能要死灰复燃了,就开始密切的注意观察。 事情过了才半个月,星期天下午突然一大批学生在舞蹈教室进进出出,我先叫了个社团学生过去看个明白,毕竟都是自己同学,彼此都熟悉,我叮嘱他:“看看有没有不认识的人,看看有没有社会人员”,结果这几个男生胆子大得很,直接闯进各个教室去查看,回头就跟我说: “周老师,有社会人员!” 我一想坏了事了,不过我早就准备好了,从车里把摄像机往手里一拿,直接闯进舞蹈教室,二话不说就开录,这下炸了锅了,那个社会机构女老师,赶紧着跑过来,一边说:“别拍别拍,咱们先谈谈嘛!”我说:“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我是这里的教师!” 这边厢是社会人员推推搡搡,那边厢几十个学生走了出来,团团把我围住,大呼小叫,直言:“老师,你这是侵犯了我们的肖像权,懂吗!” 我真他妈觉得好笑,连肖像权是什么都没搞明白就义正辞严的,但我一瞧,自己这半残废身高跟他们一比,好样的,我跟站在丛林里差不多,黑压压一片人,个个一米八几,好歹大叔我年长你们数倍,干饭也不是白吃的。 “怎么?你们还想动手吗,来来来,动我一下试试”,可能自己身处社会的时间比较长,讲话一股社会腔调,这帮学生一看我还挺凶,怂了,纷纷回教室,我还在那不依不饶举着摄像机大声喊:“你们请社会机构入校就是违规,懂吗!我是这里的老师,我有义务提醒你们!”还一边跟过去,继续往里头拍,社会女老师倒也不怕,一边对着我笑,一边继续教。 我一看没办法了,只好先给冯校长打电话:“这事刚解决,就进来社会机构搞培训了,是免费给学生搞培训吗?看来是要重新把事儿给挑起来啊!”这个时候情绪很大,也顾不上劝阻,也顾不上什么对领导的礼貌了,“行啊,这是糊弄我啊,今天就把事儿重新摆上去吧!” 这时候刘校长,张校长纷纷来电,义正辞严的表态,表示坚决杜绝,如再发现,就地解散,不准他们请社会机构收费培训,我还在站在教室里打电话呢,那帮学生就听到信了,纷纷跑到吉他社教室外鼓噪,拍打门窗,大呼小叫,吉他社的学生年轻气盛,我一打开门,好样的,两边人都要打起来了。 我拦在中间,笑着说:“打什么架嘛,打架能解决问题吗?还是那句话,不服气的,动我一下嘛”我心里巴不得事越闹大越好,心里稳得跟狗一样,社会外什么场面我没见过,小孩子打群架算什么。 学生们一哄而散,我对自己的学生说:“以后再碰见这帮人,记住了,不要动手,敢动你,就躺下,直接报警,去医院验伤,社会是这么玩儿的,懂吗?” 冯校长又打了个电话过来,表示保安履职不力,以后要加强管理,我这时候气顺了点,这才恢复了点理智:“这个是刘校长在批示里的第一条,杜绝社会机构入校,麻烦你们不要让我难做,音乐老师们你自己带,我没意见,我也不拦着,叫外面的人进来,对不住,见一次抓一次。” 那帮音乐老师实在是没脑子,妇仇者联盟以为我撤贴了,退让了,是对她们服软了,抑或是被领导给吓住了,一看风头过去了,准备东山再起,死灰复燃,但她们根本不了解这背后所发生的一切,所以她们才胆大妄为,以此来试试水,看看我的动静。 而长久以来放纵社会机构入校的冯校长也难脱干系,作为K歌组同成员的沈书记,是他帮忙和照顾的对象,三个音乐教师的同盟关系,也自然罩得住,所以那些外来人员可以肆无忌惮的,常年在校园里搞收费培训! 以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我不参与你们的斗争,后来我遭受到你们的无妄之灾,差点被你们赶出了校园,在社会上每个人都懂得让人三分利,而这里为人师表贵为知识分子的人,居然要把人赶尽杀绝,大包大揽,赶走一个人,剩下的人相互斗争,从来不懂得“争就是不足,分才是有余”的道理。 接下来的岁月里,我只好重复此前的动作,左手操着摄像机,右手拿着手机,不定时,不为人知的进入学校,但是我打心底里,对此深恶痛绝。 局势似乎是暂时稳定住了,在我多次“侦查”时,艺体馆大部分时间静悄悄,黑糊糊,妇仇者联盟频繁的换时间,也再次被我捉到一次现行,这之后,她们就只好把学生带到外面的机构去教,而这项“侦查”任务,就成了我后来长期的行动。 至少,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刘校长所谓的批示,所谓解决问题的承诺,都成了一纸空文,他的确,没有把这件事当成一回事,也没有把我当一回事,就因为如此,他间接把我塑造成了一个“全民公敌”的负面形象,把我越来越推到了整个学校的对立面和黑暗里去了。 |
第六章:棱角利刃 ——是故坚如金刚,名金刚藏。是诸善根,一切余善根中,其力最上,犹如金刚,亦能生成人天道行,诸余善根所不能坏,故名金刚藏 19、沈书记阴招迭出 2019年年底开教职工大会,门口接学生的家长络绎不绝,车队排长龙,堵了个水泄不通,把车好不容易弄一路口勉强停了,急匆匆往会场赶,听说缺席者后果严重云云,紧赶慢赶迟了10分钟才入会场,这屁股还没坐稳,我的名字再次一声一声响彻整个会场。 我当时就感觉真是受宠若惊!一年被领导两次“器重”,我能不惊吓吗? 郭德纲曾经在访谈节目里说:“我愿意给你当狗,你不要,你怕我咬你,你非要把我轰出去,结果我成了龙了。” 连古时候蹲在地里种韭菜编草鞋的落魄之人,曹操都能目光如炬视为英雄,千古传颂,为何?足以证明,明主毕竟是少数。 当年我在办公楼点头哈腰,意图被领导器重所用,结果非但为校办事无酬,还被一再的轰了出去,有人说,你端学校的碗,骂学校的娘,何其无道义也?这大锅饭里我只吃了半碗干饭,菜和肉都他妈的被你们夹走了,碗也被你们砸了一半,像乞丐似的拎着,我砸过你们的锅吗?我还不能骂骂? 果然是靠关系不靠本事出位,小人得志者皆出于此,沈书记当年那篇所谓获“省级论文”奖励,还是拜自己恩师李老师所赐,这本来是李老师先跟我打了招呼,“小周啊,你准备好一篇论文,弄几个荣誉证书给我,我帮你上省部级奖励,你看好吗?”,我当时在弄房子,忙自己的事业,对这个学校敬而远之,当即就拒绝了。 李老师为保住退休后继续招生的念头,回头就把希望寄托在沈书记身上,结果转眼不到一年,就被自己曾经的学生一脚踢出了原本占有的最优势的音乐教室,连公用钢琴都再也摸不到了,拿着台电子琴靠着我收留才勉强熬了退休后的一年。 最后还喃喃自语:“这沈书记就喜欢出阴招。”直到最后事情爆发了,我调侃他:“这是你以身作则教出来的好徒弟嘛!”他在那一脸假笑:“你又在嘲笑我这个老师!” 小人得志那种气质,是个正常人都看得出来,当年我读大学看到新来的系主任,一瞧那模样,全体同学都嘲笑此人来路不正,落了个“小人得志”的名声,小人自有小人的做法,总有露底的时候,可能她不知觉,别人看得个透彻,大部分老师早对沈书记敬而远之,有些得了好处的整天在群里肉麻的夸赞,意思就是不管沈书记干了什么,都是学校一大功劳,全靠她了之类云云,我不知道其他教师看到作何观感,你撺掇别人吹捧自己也要先归功于校长嘛!这样搞,真是用心良苦,情商智商双无下限,令人震撼! 当年早在陈麻子在位期间,沈书记想扳倒李老师,意图联合办班,一边把我推上前台写了个建议,一边缠着领导告李老师的状,结果泥牛入海,那大家齐心做出成绩赛过老李的升学率就可以了,结果沈书记不敢上省督导组的公开课,背地里求领导,让曹老师毫无准备被顶上去了,最后人家忍着泪上完了,得到了表扬,她就大发嫉妒之词,还一脸不屑,然后就是开个琴行让我们帮教学生,一边偷学一边准备踢走我们,我跟曹老师心知肚明赶紧撤了,忍了忍没撕破脸皮。 最后“高升”芝麻官团委书记,捡了瓜落,没什么突出表现和成绩也就罢了。结果一个只靠外来机构的纪老师分点利益给她,一个也只能靠外来机构竞争的赵组长投靠她,她便狂了,咋呼在一起干了件最愚蠢的事儿,最终导致大家都干不成了。 她可不甘心自己这么大个领导受此折辱,同样过河拆桥人品堪忧的美术老张也忒愤懑,赵组长更火大,一天到晚仗着个组长身份,之前叫我们这些边缘教师开会开上了瘾,一个月开4次,大家本来就不满,她不以为意,洋洋自得,现在这帮人挺团结,一提到周苍蝇够恶心,妇仇者联盟就要反扑。 先是弄些假QQ号狂加我好友,一口一声:“周老师好,我要学吉他”“吉他社收费多少”“你们是具体怎么做的”之类的问答,准备捉芝麻绿豆的证据,被我秒进黑名单,跟我玩这种阴招,一计不成,就在我不参加教研组会议上打小报告,张副校长一问:“咋的不参加会议?”,我说:“我还能相信她们吗?开一次一群人算计我!”副校长一听觉得自己屁股要着火,也不再过问了,两次阴招算是失败了。 人人皆知我跟黄飞龙的深仇大恨,正如曾国藩所言:“揭人面与利,岂寻常睚眦之怨可比!”人生几次大事被飞龙所夺,任何人,脾气再好也迟早要算账。之后更是火上浇油,黄飞龙一帮人四处造我的谣,在网上攻击我是“教育界毒瘤”,每次上蹿下跳,但都被我打成倒栽葱,最后欺软怕硬只好不吱声了,现在更是低调,因为轮到他搞正高级职称了! 我这几个月里接了不少神秘电话:“教育局现在下发了正高级职称名额,你懂的”、“才46岁就当正高级,确实年轻”、“这他妈就是有背景,一般人能评得上吗?啊,对了,你才初级吧!工作十几年了!”,我明白这是一群跟黄飞龙有仇的人在点炮、放火,此前还把禽兽教师名分强安在他身上,这群猪队友的搞法极为愚蠢,谎言屁用没有,而且还让人怀疑是我在报私仇。 对黄飞龙的底细我相当清楚,一个从金沙村打赤脚靠关系上来的要品没品,要脑子没脑子的角色,这么小的地方,我能不知道你攀上了谁?更何况我父母亲戚全是党政机关的干部,那些造假的论文、所谓获奖成果,一个7年没教书的跑腿“行政”,几斤几两的教学水平,我会不知道? 我不是不火,我是发不了火,3个月前我点了那么大一炮仗,连民主党派都知晓了,管教育的曹副市长都派同事来劝,我能不闭嘴吗?本来我在民主党派也想有一番作为,至少我也是接地气,懂民生的人,提建议发表意见,反映问题,有问题吗?结果不知道是因为我放了这颗雷,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在党派生活会上搞个人年终总结,我还本来想说: “今年对不住领导,让你们烦心了,学校不解决问题,只好尝试投诉渠道,没想到成了网络红人,对不住” 结果,我算个屁,没轮到我讲话就散会了。 现在我是被重点关照的刺头儿对象,我跳一次,后头一帮人跟着我跳,校内矛盾之深,积重难返,我倒成了刺头儿领袖了,如此高调张扬实在不是我为人之道,所以打算熄火,你当你的高级,我做我的底层,只能认了,一看学校领导层稳如泰山,根本没有解决问题的态度,心想拉倒吧,就这种水平,连外面私企都不如。 有人就会喷我了,你他妈当个领导试试?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在社会里好歹也算个“领导”,我管理起来有出问题吗?条条款款的设计不就是为了前后都照顾得到吗?一碗水端平吗?单论学校特长生的问题,就真那么难解决吗?至少公用钢琴摆出来,让大家都能用,真做不到吗?开会协调特长生规划,按专业来分,来合作,消除意见很难吗?让我来做,真的做不到? 我可以把话反问一下,全市大大小小这么多中学,有出过这么奇葩的事儿吗?有谁跟我一样被逼得搞这种同归于尽的无奈之举? 说到底,有人拿了脏钱,不想解决罢了。 其实学校不是没有就此事想让我们沟通,先是派赵组长三番两次要求我去开教研会,第一次见我没来,就说了件别的不重要的事,让我打消敌意,第二次就急切多了,说一定要来,就是不说有什么事,我一猜就知道,领导想让音美组探讨个方案,看能不能不要再相互拆台。 但是,我跟其他音美老师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原因就在于我根本不可能容许社会机构外援插手特长生培训,你们教不了,没水平,叫了批社会人载歌载舞还搞乐队,我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你那边几十个人,我做得下去吗? 领导层既然不想出面开会,就说明他们怕屁股着火,牵扯到他们身上,想置身事外,其实就我捏的这些尾巴,他们根本不可能跑得掉,我很是佩服这样的领导艺术。所以,我跟妇仇者联盟有得谈吗? 没得谈,歪嘴和尚们打算吹喇叭出点斜(邪)气,身在圈子里的人,发现黄飞龙现在里外都不是人,领导层不待见他,是因为金沙帮是曾经祸害学校的根源,是杨帮主留下的眼线,我当然更不待见他,把黄飞龙抬出来搞舆论,一来宽了领导的心,让领导高兴,二来顺便把我名声再搞臭点,负面形象更多点,有人一拍大腿:“一箭双雕好计谋!就这么干!” 然后这些人把我年初上访在一个网站的文章给截图下来,顺便“点评”一下,以此来说明评定职称之黑暗,“深刻”研究我的文风,生硬的加了“此其乃尔”诸如此类我写作常用语习惯,学习我挑出一段加粗体的写作习惯,一篇控告黄飞龙的文章就此出炉,以此愚蠢手段昭告我以极为鲜明的个人文风“匿名”搞事情。 第二天大早我就接到胡力的电话,说是黄飞龙委托来劝和:“组织部借调的事不是他搞黄的,是教育局一个副局长告状的。”这种骗6岁小孩的话也说得出口,堂堂局长去控诉普通教师,也得要面子,坐到这个位置的又不是弱智。我嗤之以鼻,“黄飞龙说了,如果他没评上,他要请律师告你!” 我登时就火大了:“我操,去告啊,等你告,查!看谁写的!” 在社会里,请律师去告别人滥用自己的素材、logo、字体都是家常便饭,我见得多了,特别是搞自媒体,经历得更多!一群老师窝在学校,接到过几封律师信? 此文果然爆点足,看来这批人也同时研究了他的底细,此事又爆炸性的传遍了街头巷尾,我不明不白背了个黑锅,“哎呀,周哥,他觉得就是你干的”胡力在那说,我呆在那简直百口莫辩,嗤笑一声懒得理他们了。我要告,就实名告,我懒得用你们那些下作手段,你们值得我用阴招来对付吗?我要是用,你们有翻身的机会吗? 网站还挺知名,我托了罗冲的关系,一起找到了平台运营的地区经理,人家说了,隐私权要保证,我在那好说歹说磨破嘴皮子,罗冲的手下也在那拿合作关系搞公关套近乎,最后经理说去查一下,回头给我信儿。 到了傍晚告诉我们,运营者是个女的,能给我们的信息就这么多了。 我们又去联系这个自媒体的运营者,过了不久就回了个私信,说是接到的投稿,在网上核实了确有我的投诉,才发上去的。 沈书记一看,终于搞出了大影响,她一边安慰黄飞龙主任,一边暗地里说咱们妇仇者联盟跟你同在,现在开始就抓刺头周的把柄,狠狠的报复他! 期末临近了,我就把听课本、备课本交到了办公室检查,一拍屁股走了,结果听课本上有一节课习惯性的写了退休教师李老师的名字,沈书记看我一走立马跑上4楼翻找,果不其然找到这个错误,立马打小报告,张副校长听闻就过来翻,黄飞龙赶紧一溜烟小跑,举着手机就开始拍照,张副校长站一边劝阻:“这有什么好拍的?” 随后期末大会临近了,赵组长依照沈书记指示,突然在距离大会只有2个小时的时间了,叫我出一份期末考试音乐试卷,正常人都知道,完全不可能,这次她的语气很强硬:“请你配合学校工作,免得受批评” 乞丐也有三个帮,刺头周也有自己的耳目,我听到这些消息暴跳如雷,直接跟领导层摊牌: “搞检查你们不造假?老师的听课都是不造假的?我跟那些音乐老师对比一下听课记录,看看他们是否真实?我是不是叫上级部门都全部来检查一下?” 刘校长就在那一个劲儿劝慰:“短时间做试卷是不对,拍听课本就根本没必要嘛!” 我说,行啊,按这么做,我就跟其他老师多讲讲他们这种做法,看以后谁还敢去迎接检查,要找茬儿,可以,那就看谁的茬儿大! 于是我就坐在那儿接受一干人等的斜眼看,一声声熟悉的名字入耳,这次我懒得挺直了背坐在那儿认真恭听,干脆窝在背椅里刷手机,教育局中层干部也陆续到场,一个个摆足了生气的架势,愣是要摆出那篇“雄文”来说个明白。 刘校长也知道这其中猫腻和民愤太大,就采取两边不得罪的态度:“黄飞龙评名师搞成正高级,很好嘛,也是为学校争光,至于是不是周老师发的, 我认为不是,这是他此前就实名举报过的事,他有必要匿名再来一次?自己评价自己?”一个期末大会开完,对特长生的事还是那句老话:“一直在调查”,对我的职称不公也只提了一句:“没办法,国家政策”,总之,事情没得解决。 总之还是那个老套路,就是滴水不漏,与己无关,跟学校那是更不沾边,两边打圆场做好人,顺便义正辞严加大音量:“我有不对,尽可以举报我!这两件事,别再提了!有意思吗!”我心想:是没啥意思,除了职称你说是政策的锅,特长生的事儿就真那么难办? 我听到自己名字,又可笑又可悲,这下子前手拳,后手拳阴差阳错的全出去了,变成了一套组合拳,打在个不倒翁身上,费劲不说,还很生气,结果屁用没有,真是让人郁闷。 我一出会场,这次大不一样,我再也不像是全民公敌,全身带病毒那种感觉了,还有不少老师还来跟我“道喜”:“你瞧瞧,校长亲自为你洗白,你多大面儿”,我说对对对,城门大的脸我能不兜着嘛,就是怕这锅还甩不掉,说不定还要倒霉!另一边我又在想:这就对了,看来在你们眼里,我还挺黑的! 刘校长这次又很“恰巧”的出现在了我的前面,这次我们相对无言,我打了声招呼,他对着我的肩膀拿拳头敲了几下,就走了。我心想,你这眼神,还真怀疑是我干的? 该干的,我还是得干,该查的,我还是会查,即使你们领导不愿意管,我也必须管到底,沈书记玩阴招十几年,终有玩现的一天,再说这些招子把别人当傻瓜,以为别人都比她蠢。至于其他人嘛,你漏在我手里的玩意更多,就算到了最坏的情况,也要看看谁的锅比较大,还有没有人愿意保住你们。 但继续抓他们在特招领域的事情一下子被拖延了,一场先席卷了整个中国大地,继而席卷了整个全球的瘟疫爆发了,而这一次灾害,永远的改变了社会和世界的格局。 |
第六章:棱角利刃 ——是故坚如金刚,名金刚藏。是诸善根,一切余善根中,其力最上,犹如金刚,亦能生成人天道行,诸余善根所不能坏,故名金刚藏 20、逐鹿中原 周立志很励志,立志要在培训市场里成为角色,在小城市里他做到了半霸天下,随着人口的减少与外流,这个蛋糕越分越少,守着自己镇上的幼儿园,市内的艺校,他隐约察觉到衰落的迹象,信奉“顶峰原则”的他决定放手一搏,是时候去一线城市的省会发展了,随即带走了大部分的资源,只剩下我与周竞留守。 小黑在2007年被周立志等人“计算”之后黯然从联考机构地盘退场,多年来东奔西走郁郁不得志,成为几乎与我比肩的倒霉蛋子,彭彪在音乐学院与教授做的那些视唱练耳的视音频,逐渐开始被网络淘汰,不再成为稀缺资源,如今老徐稳坐第一宝座,资源占近四分之一,昔日的大学同学们只能俯首称臣,仰徐总之鼻息,陪假意之笑脸,喝不痛快的酒,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 老徐总是带着可怜巴巴的样子减少给周立志的分成,说是走各种关系,聘那么多人,带这么大摊子,成本有所提高,但一下子就减去了三成,颇让周立志相当不满,眼见老徐非但不焦灼于成本,反而豪车换了又换,女朋友也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为此他还戴上了假发,毕竟年轻的女人总是会让男人有返老还童的错觉,周立志真是恨得牙痒痒。 当年周立志原本是打算拉小黑上道,无奈隔得太远,才把我从那个破超市给拉了出来,但我跟他是一样的人,就是不甘屈于人下,他也懂青梅煮酒的道理,但无用武之地的刘备翻不起浪,何况张飞、关羽都是他的人,如今“徐州”算是稳住了,逐鹿中原还得靠帮手,否则诸侯没有当成,被当猪宰倒是很有可能,郁郁不得志的小黑终于被周立志从那破旮旯家乡也给拉了出来,没有人再计算他了,可以卷土重来,东山再起了。 彭彪早就在天湖山脚下弄了块小地盘,不咸不淡的撑着,他跟我们这一帮同学最疏远,在中年男人们的心里,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所谓的朋友,周立志一番串联下,三人一拍即合,决定干徐假发他丫的,既然徐假发在大学城城际干道末端,名气虽大,对于部分学生来说还是有些路途不便的,怎么从地理位置上包围老徐,三人汗流浃背的在暑假里看了半天,正准备摊开地图来一番战略研究,正好我跟周竞也到了。 “包围个屁啊,你这不是被牵着鼻子走吗?他离得远,名气大,你们也照样变远了,还没有名声,摆明了吃亏!”我瞅了一眼,周立志对着大家伙就说:“我说吧,傻周被我拉出来之后,确实是很有长进呢!”跟我在大学时期打过一架的彭彪在那不怀好意的嘿嘿直笑,周竞就说改日去爬个山,什么都明白了!果然五个中年男赛过诸葛亮,第二天大早就跟着大学生们爬天湖山,老彭在那气喘如牛,周立志哼哼唧唧,周竞脸色惨白,一派猪哥亮风范。 站在山顶我们挥斥方遒,大约抽了一盒烟,一群路痴才搞清楚东南西北,指点江山过后,决定大排一字长蛇阵,小黑经济实力最弱,挤在老徐前面不远的地区,彭彪搬去城际干道的十字路口处“截胡”,周立志摊子最大,定在天湖山脚下,顺便跟其他机构一较高下。坐下来吹了几瓶啤酒,气也喘匀了,周立志显得特别兴奋:“咱们学费都是统一价,学生从家乡来了先报志高,按各自规模来均分,小黑咱俩多照顾点,从今个儿起,咱们都是一个机构,我就不信做不大!”,“没错,但别让老徐生疑,现在还是得抽一部分生源给他,慢慢减少 ,就说现在行情也不好,大家先用各自的招牌,时候到了再统一换掉”周竞果然老谋深算。一伙人七嘴八舌,我也插不上什么话,就在一边抽烟,心想这熟悉的场景好像在哪见过,但终归如此,也比自己学校里那几个愚蠢的音乐老师强太多。 我也许与此有关,但也似乎与此无关,因为我仅仅负责特长生专业的一个部分,而不是全部,我不负责联考的部分,所以我没有所谓兴奋不兴奋,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我只是利益关联人,而不是负责人,所以我省得操心,抽烟看风景才是我基本的态度。 周立志接手了彭彪天湖山脚下的小地盘,同时租下了周边几个出租房的地区,砸掉围墙扩大了面积,一排或高或低的平房都挂上了“志高艺校”的招牌,分了好几个培训区域,动工装修完毕,闪亮登场,偷偷放了串鞭炮就开了张。 小黑,彭彪,周竞一干人等聚齐在院子里,我也在其中蹭吃蹭喝,这样的高光时刻也不能缺少唐利安,多年未见,我也懒得计较他在考研时放的马后炮,都是一把胡子的人,还能说什么呢?我拍拍他依然肥硕的肩膀,大家相对无言。周立志照样也通知了老徐参观,饭都吃半小时了,一辆豪车才姗姗来迟。 驼着背的老徐笑得一脸皱纹,假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靠!老周你牛逼啊 !恭喜恭喜!”一边递过来“开张大吉”的红包,周立志也在那一脸皱纹:“承让承让,再牛逼也比不过您呀!”老徐立马做正色状:“说什么屁话呢!这下你也到了省会,大家通力合作,一起做大做强!”周立志赶紧拍着他的背:“没错!有钱兄弟们一起赚,你要多多照应!”“没问题!都多少年兄弟了,还用说吗!” 跟2007年那时候的场景重现一般,大家又东倒西歪在新建的学生寝室里,这时候再也没有弹吉他唱歌的场面,只有烟雾缭绕的低声呻吟,以及不断的咳嗽声,老徐和周立志坐在那儿促膝而谈。 “市教育局关系走好了吗?基教科的我比较熟,改天给他送点好处” “那当然,这个我都打听过了,办资质证的时候都打过交道了,就是不怎么熟,你引荐” “没问题,现在招老师想好了吗?” “我这儿有个班底呢,不够找你借呀!” “我哪有多的借给你,不都是招大学生吗?还不用签劳动合同!” “市劳动局那边你有熟人吗?” 。。。。。。 唐利安显然还是想跟周立志混,一如大学时期那样,我们三个人又重新围坐在了一起,“我跟我老婆带的学生,如果有十个,我先给老徐六个,过一年就少给一个,你看怎么样?”唐利安一如既往想走中间路线。 “没事儿,不能让兄弟吃亏,老徐现在不是开价一个一万二嘛,我给两万,只是你先给着,别让他起疑心,最好让他觉得我难做,这样更好” 唐利安感觉松了口气,他看着我:“傻周啊,我孩子都他妈上初中了,你怎么连个影儿都没有啊!是不是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我一听差点连嘴里的烟都掉下来:“你哪壶不开提哪壶,说钱呢!怎么扯我这儿来了!你替我着什么急!” 我把手叉在脑后,心里想着你唐利安四处逢源,我周老头现在也是三方得势,既有罗冲还有立志,老徐也挖墙角,还不用出头当老大,刘备是那么好当的吗?瞧瞧老徐,钱赚得多,头发却掉光了,转过身我懒得听他们哼哼唧唧,睡着了。 接近年底,我跟周竞,顺带着沙老板在师资被带走大部分的艰难情况下,陆续输送了本地的学生去了省会“志高”,周立志也收到了小黑与彭彪的生源。流程在基本走着,大家也按各自班底的规模和承受能力分到了学生,培训按部就班的走着,一个月后,彭彪和小黑突然闹起了内讧,这让周立志焦头烂额。 这一切,我们都怀疑是老徐搞的鬼。 |
第六章:棱角利刃 ——是故坚如金刚,名金刚藏。是诸善根,一切余善根中,其力最上,犹如金刚,亦能生成人天道行,诸余善根所不能坏,故名金刚藏 21、平衡有道 世界上总是存在着微妙的平衡。 比如最简单的平衡,就是有人作恶,却无人敢出声。所以我总是比喻那些稳定的所谓事业单位里,大多数人都像是一群绵羊,凶猛的牧羊犬穿梭其中,牧羊者洋洋自得。 正如我是一头狼,敢于撕咬牧羊犬,后面的羊才会在我身后蠢蠢欲动,以见不得光的形式来诉说他们一肚子的哀怨,这是弱者的平衡,需要强者来打破。 就好像金沙帮倒台,继而崛起了以校长亲戚为首的K歌组,在这些不长不短的岁月里,我看过有人死走逃亡,落魄下台,看过退休后的人走茶凉,世态炎凉,不断的有人来维系我人生里的平衡,那就是朋友与敌人的势均力敌。 天秤从不摇摆,唯有敌人系于两端。 玩政治的人总是能端得一手好茶,有走平衡木的绝招,唯有这样的绝招,才可以屹立不倒,众人拜服。臣子不相斗,君王岂能稳乎?相斗也许是一个单位,一个个人自身良性的免疫系统战争,若能促成进步,也绝非一件坏事。 但很可惜,这敌人走了又来,端茶也不稳的领导艺术,搞成个恶果隐患的水平,还不如创业在外的老徐。 敌人与对手也处于微妙的平衡之中,这需要窥伺人性黑暗的先机洞察,才可以把握得到,老徐从不着急,敌人悄然而至,十面埋伏,周立志布下暗棋,摇动战旗,在地图上摆开一字长蛇阵,就等老徐出招了。 这不是所谓李老师的大包大揽垄断专行,最终落得个被敌人环伺,赶尽杀绝,落荒而逃的下场,只有见过外面的阵仗,才知道浅水王八处是弱智当权的聚集地,这也是我长期游离于校外的真正原因——因为瞧不起。 2007年,我在小黑的培训场地落魄潦倒,连饭都不敢蹭整天游荡于省会周遭时,老徐总是表示出同情,他首先向我说出联考机构捞钱的秘诀,然后劝说我在校内奋起一搏。 “你带一个学生过来,一年就是一万的提成,难道不好吗?” “在名利场里,没有所谓谁是谁的老师,谁是谁的学生,连亲戚都没得认!” “不要认为学生会感恩你,你收了钱,他们就觉得理所当然!” 我承认当时恨得牙痒痒,因为我跟周立志在那时还处于不对付的状态。 “你瞧瞧,周立志,以前我帮忙给他带,去年他带来了四十几个,算算,是多少钱!” “校长亲自接他返校庆功,我这里的升学率有多高?难道你还不如他吗?” 我打算回到学校奋起一搏,但一返校就看到狗咬狗的一地鸡毛,随即心灰意懒跟着谢钢考研去了,想走一条不同的路,但兜兜转转,依然回到了这个战场,我很后悔当年没有听老徐的话,在十几年前就应该横冲直撞掀个底朝天,何苦在今天积重难返的境地下去挑事? 知道我跟周立志合作之后,老徐经常阴不阴阳不阳的在网上跟我“顺便”说起些事儿,譬如周立志的得志与励志,譬如周立志各类机构的得意与成功,再“顺路”找我套套词儿,每次我都打个哈哈蒙混过去,毕竟自己摊上个全市最混乱的高中,能有几分得志可言,居于“曹操”的幕僚,整天种韭菜还想有翻天的可能?最后落得两边不是人,下场有多悲惨可想而知。 2019年的暑假正巧是周立志考虑转型的时刻,他一边安排着拉更多的人手去省会发展,一边安排着交接给我在这里的任务,我也没闲着,应付各类人等上门,老徐也放下身段,居然直接给我打电话。 “我靠,老周,混得可以啊,听说你还得全国啥奖了?” 我赶紧表示谦虚,“出钱了出钱了,混个脸面” “可以嘛,这也是你招生的金字招牌,你歌也是唱得可以的嘛!怎么样,打算跟周立志一起来省会发展?” 我一听就炸鸡皮疙瘩,心想你小子哪来的消息这么灵通,左思右想是哪个叛逆泄了消息,正在那犹豫,老徐听了出来,赶紧安慰。 “没事儿,大家来了一起好合作嘛,四散各地不如齐头并进!你看要不要点生源过去,我忙得头发都掉光了,你们给分一点,给我减轻点担子!” 我心想,行啊,一个李老师在那假阴不阳的谈合作,一个老徐也在这儿跟我装可怜,以为我好耍呢,赶紧着接了一句:“行啊!你打算分多少啊,你分多了,我这小肚鸡肠的也吃不下啊!哈哈!” 老徐大概听出点意思,就在那故弄玄虚的降低音调:“你不是带了周立志部分学生吗?弄过来几个,我分你两万一个,怎么样?你们那曹老师,去年也分了我几个,你想想,五个就是十万,你难道还不如周立志吗!” 我一想,曹老师可以啊,吃里扒外够仗义的,先是在外兼了“金属琴行”的摊子,又在这里吃两头,怪不得暑假就跑了,估摸着这个要去省会的消息也是她放出去的,“是吗?这可好,我想想吧!有的话给你弄几个,行吧!”我就这么话赶话给拖过去了。 最终我也没偷果子过去,开张那天老徐前来道贺,迟了半钟头就喝了一瓶啤酒,就在那装醉酒状把我拉一边低声说话:“喂,傻周,你那几个学生呢?”我一看他这幅样子,扯着当众咬耳朵,这他妈不是摆明了让周立志起疑心吗,赶紧撒开他的手:“我操,老徐你说啥呢,几个菜啊醉成这样!”打个哈哈溜之大吉。老徐就在那眯着眼睛盯着我呵呵笑,连后脑勺都能感觉到一股凉气。 周立志、彭彪和小黑都是带了自己班子过去的,彼此间也不过问,虽然挂不同的牌子,介绍的却都是同一套说辞,本来周立志的地盘最大最强势,从自己学校来的,在外接的“野单子”,都是统一报给“志高”,周立志把那些同乡同校的全部打乱,然后按各机构老师的专业、按机构的承受量平均分配下去,这样一来,就没有什么各自为战,乡党林立的乱局,毕竟大家体量都不同,给你那么多,你也吃不下,周立志很满意自己这一套方法。 过了一个月,就听说闹了意见,小黑和彭彪就在那相互骂战,说是挖墙角,周立志在那协调不过来,“你跟周竞赶紧着来省会一趟,我操,这里快打起来了!” 找了个夜市摊子,搞了几瓶酒,趁着走热乎了的劲儿,大家打算在年底说清楚,小黑就在那愤愤不平:“彭彪!你什么意思,你的学生说我这儿教得不行,要回去,对!就是那个曹XX,林X和张XX,整天在那撺掇着学生捣乱提意见,你他妈的把话说清楚,老子以前是失败过,那也不是师资的问题,再怎么差,老子也是跟你一个学校毕业的,能比你差到哪去!”脖子青筋凸起,眼睛瞪得跟个泡似的。 彭彪身材魁梧也不甘示弱,手一拍桌子震得跟雷一样,我们以为他要打人赶紧拦着坐下,“你还他妈有脸说,这是立志他分配过来的,不是我介绍过来的好吗!你不能看着是我那个地区的人,就说是我的人啊!还有啊,你怎么不说,操着你那家乡话的学生,在我这儿尽挑事!对了,前几天还拉着学生去酒吧,翻围墙跑掉,整天讲黄段子逗女学生,搞得乌烟瘴气,我还奇怪你他妈在捣乱呢!” 亏得我、周竞和周立志是三个人,左遮右拦的才把这两人给按下,大家七嘴八舌的你来我往,我们听得头一个比一个大,我在那大喊:“别吵了!是哪几个学生挑出来,查清楚是从哪来的!” 艺校的副校长被周立志打个电话抱着名册就跑过来了,一查还真有这两人自己学校的学生,但这两人想了半天也没半点印象,当老师的本来就这样,不可能人人都记得住,更何况带了这么多学生,印象不深也情有可原,大家松了口气就说回去都教育教育完事了,我坐那想了半天也不得劲。 “喂,彭彪,你想清楚了,这个曹XX真是你带过的?” “没什么印象,我记得在学校里她是报了特长生的,好像是学什么舞蹈的?” “我靠,你大学时候跟我们都是舞蹈慢班的,好意思说你会跳舞?她是不是你到省会了才跟过来的?” 彭彪一拍大腿:“对呀,我在学校不教舞蹈,是被另一个老师带的,怎么到我这儿来了呢?难道是我名气大?” “小黑,你那几个同乡学生,真是你学校来的?我看了,有些是你们家乡其他中学的,有一个是你们自己学校的,这个胡XX,你有印象吗?” “没印象啊,这是唱歌的,我在学校是教乐器的。” 这一下我跟周立志对看了一眼,周竞就在一边呵呵笑,气氛一下子沉默了,果然大家都看出了古怪,这好巧不巧的,自己家乡的,就偏偏往我们这里跑,真是因为我们初来乍到,名气都能盖过老徐吗? 周立志赶紧拍胸口:“好险好险,刚说我分配不周,大爷我差点背锅。” 我问:“你他妈不是打乱了同乡同校吗?” “这么多学生,难道真能严格分到这个程度?有几个同乡同校的不很正常吗?比如小黑那破旮旯地方,能分几个给彭彪!彭彪算是二线城市,吃不下的,同乡给他不也很正常吗?” 我一想,好像也是,毕竟地区分配不均,容易出这种问题。 周立志阴阴一笑:“行啊,跟我们玩这出戏,我们也跟他们玩玩嘛,哈哈,来来,我有招儿了!” 大家就围在夜市摊子喝着酒,出了个损招,那几个捣乱的学生,按他们意愿去彭彪或者小黑那儿,刺头的分给周立志,是同校的全打乱,然后弄几个志高成绩上不去,估计也考不上的学生,反正是按合同要退全款,不如现在就退了。 周立志坐在办公桌那儿大骂几个差学生,顺便做出很生气的样子,把钱甩给他们,学生在那手足无措茫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就跑进去打圆场,毕竟这些学生都不认识我。 “哎哟,周总,您干嘛呢,生什么气啊,这方便我跟你进来谈吗?” 周立志一看我,呵呵冷笑:“哎哟,老徐学校的,怎么,又跟我们谈合作计划啊?” 我赶紧递给他老徐的宣传单,“老徐说了,再怎么差的学生,我们都能给他搞进大学这张门!立志哥,你搞不定吧?哈哈哈!” 周立志一拍桌子大喝一声:“滚!”,抓起一把宣传单就扔,我赶紧招呼那几个学生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往他们手里塞宣传单: “走!咱们去金点艺校,跟你们周校长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开了十几年啦,去试试!还不赶紧的,就怕考试来不及了!” 就这样,我拉着这四个学生,连忙往老徐的学校奔,坐在车里我唾沫星子满天飞: “徐老师的金点艺校,至少也是出名的,你知道吧?对啊,也听说过啊!点石成金,什么水平都能上大学!对!放心吧,绝对比志高强!” 周立志一看我的车冒着滚滚浓烟就这么去了,高兴得哈哈大笑: “他妈的老徐跟我玩无间道,看我怎么跟你玩特洛伊!哈哈哈!” |
22、疫塌糊涂 《三体》叶文洁决定按下送往外太空的坐标后,标志着此前人类黄金时代的谢幕,而在这个现实世界里,2019年之前,就好似书中描绘的,一去不复返的岁月静好。在江苏的地铁站,我看到的是回不去的故乡,仓促感伤的匆匆人群,像流光闪烁在夕阳西下,飞速而过的列车身影之中,在回到这个根本不属于我的故乡,午夜之下黑雾漫漫的鬼城,只有幽光的灯火,在静谧的街道闪烁着时光停滞的错觉。 会客室里烟雾缭绕。 周立志啜着根烟,烟雾熏得他眼睛半睁半闭,“出师就不利,老天爷玩儿我们呐!”,戒了烟的人带头抽烟,一群人埋头冒烟,“跟老徐玩特洛伊木马,现在一想这不是白送学生给他了嘛,早知现在这种情况,哪怕赚点是点!”“说是做长远计划,先败了他的升学率,这他妈才两月,就出这种事,真他妈冤!”“老徐安排捣乱的学生,也折腾不起来了,大家伙一起关门,搞笑了!” 闹哄哄吵蛤蟆坑似的,如今阳光普照,光线映照出滚滚浓烈的烟雾,熏得我支气管炎发作连连咳嗽,这一咳不打紧,一群人跟着犯病似的,跑外头吐痰的,打喷嚏的,大声咳嗽的,擤鼻涕的,打开门一阵烟雾席卷而去,一群人像火灾逃生的人们,黑着脸站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2019年年底是音乐圈的倒闭潮,顺带着健身圈等一干生意纷纷关门,我还在惋惜那些退出江湖的琴行前辈,遗憾于健身房冷清寂寥,却没料到这群早先关门的老板们踩到了狗屎运,接盘的成了狗屎,如今疫情席卷而来,措手不及,事情转变得如此之快,不仅让我开始惋惜那些接盘了新琴行新健身房的老板,自己也成了被惋惜的一份子。 2020年伊始由周立志拓展到省会的地盘,面临着集体被迫歇业的窘境,小黑再次时运不济,倒霉到了家,房东们是不会有那个降租的良心,所有人都必须承担空置产生的成本与损失,包括我,也不例外。 猥琐的房东跑到琴行一脸假笑,回敬他的是我冷冰冰的脸庞,事到如今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必要,房东们的表情好像是欠收的苦命人,我跟着周立志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令我大出意外的是房东居然还要涨我的租,气得我当时就想发作,忍了忍,说了一句“这房子是你的,你说多少就多少,到期前我就不干了,你留个电话我好找你。” 我的处境还不至于损失得太大,毕竟一个逐渐沉沦的小城市,已经没有什么再争取的意义,但周立志的损失是显而易见的,联考的推迟意味着成绩的损失,口碑的不确定性,金钱打水漂,1月底,大家只能被迫暂时散伙。 惜命的老徐比我们走得早,一听外省封城,警惕性极高的他立即关门,没来得及让工商城管等人去通知,带着年轻女友一路逃回了家乡,一时间大学城周边死气沉沉,树木仍绽开着绿色的光芒,街道却变成了灰色的空旷,零零星星游走几个人,戴着各种口罩,等到我们撤退的时候,都只能把自己憋在车里光着脑袋迎接下高速的各种测量与询问。 回到家,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光着个脸到处寻摸口罩,在诊所排了半天队,只能买了几个屁用都没有,到处漏风的棉质口罩,捏在手里仿如金纸,心一横找到个卖战术装备的哥们,弄了个防毒面具罩在脸上整天往街上跑。 不是我成心违抗禁令,是因为我爹妈还光着脑袋,虽说我表妹“贵”为村官分发点口罩,结果拿到手上一扯就成了烂纸般的絮状物,一看我爹更可怜,两绳子吊着一破棉布显出一股弱者的气息,心里狠狠地骂了几句,只好发动自己各种关系,从国外国内弄到不少口罩,我变成了亲人们口罩的主要供应渠道,成天往外跑。 这一跑来跑去,就把自己整进了医院。 感觉呼吸有点困难,这气息就是吸不到底的感觉,心里想着他妈的该不是中了奖了?心里慌得一批:如果我中奖了,就成了本区第一个染疫的急先锋,如此“光荣”,我那些不怀好意的同事和领导会大力的“赞赏”我:瞧瞧刺头周什么好事都不做,这等好事勇当“先进”。 心里转念一想: “没办法了,谁叫单位欠老子太多,对不住了,这个区也跟着我背锅吧,操!” 跑进医院急诊大楼,进门就跑来一堆护士围着我,七嘴八舌的问,我说胸闷气短,提不起气了,特来看病,把我送到前台一护士长那儿,先是问我有没有去过湖北和武汉,我说疫情一发就从省会跑回来了,没去过,再就给我量体温,一量也没发烧,打发我去挂号找医生,医生照样把前面的问题再问了一遍,又打发我做一套体检程序。 又是验血,又是X光,我一瞧整个医院人还不少,戴着口罩咳嗽的,瘫坐的,互相隔着老远的距离,惴惴不安拿到片子和报告,医生说就是支气管炎发作了,开了一堆药,这下子我才松了口气。 新闻里不断的嘈杂,朋友圈里各类难分真假的传言,人心惶惶,连这个在非典时期都难出一个病例的省,在各个市区都有了病例,而本市设立的疫情隔离医院,就在我所住的不远处,而住所的周围已经出现了三三两两的病例,这在十七年前的非典时期,都是绝无仅有的现象,一时间管控升级,遛弯扎堆的老头老太太们也不见了,街道上再无半点人迹。 疫情终于在3月缓缓落下帷幕,但接踵而至的伤痛才刚刚开始。残阳的血色映照在每个熙来攘往奔波于大城市的每个人脸上,带来一抹挥之不去的忧伤与漠然,口罩遮面的复制人大军只剩下眼眸还可以传递那些心照不宣的秘密,每个人都需要事业,都需要赖以支撑的经济,大城市开始缓缓运行起来,但恢复到往昔时刻,已经变得那样的漫长。 周竞回到本部艺校,如今已经变成了分部,一地狼藉,亏得我在疫情期间时不时整理一下,否则状况更显凄凉,忙于赶学业进度的学生纷纷放弃,口袋吃紧的家长更无暇艺术培养,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学生还能让他勉强运转。 “如果今年在暑假没有发展,老本都亏光,到时候撤了直接并到周立志总部去算了!”周竞很是懊丧。 “现在艺考不知道推迟到猴年马月,周立志现在都没开门,不知道是谁撤了并谁,姑且再看吧!”我也无不丧气。 罗冲的传媒公司大缩水,蓬头垢面泡了两个月公司的他,直接把四川的业务给裁了让给了手下接盘,套了现就往省会公司里注水,武汉的公司直接清算走人,套了现又给省会公司入账,很有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胆量,但很快5月份好不容易造势出来的海选,又被搞得焦头烂额,我们还得应付各类安检卫生等各部门的检查,等着一阵热闹过后,犹如秋风扫落叶,啥都没剩下,外省卫视放话了,海选一场就结束,等通知,最后才知道今年就按组委会直接定人,算是白忙活了,收的钱还没回本,气得罗冲拍桌子,“这帮狗日的,等着暑假老子去本省卫视挖墙脚!”言下之意,大家歇了吧,等夏天。 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我在这条街长大,没错,最后滑稽的命运又让我在这条街开始了自己的事业,琴行身后那个筒子楼,一直没有拆迁,甚至我还可以抽空看看自己童年记忆里的长廊与阶梯,时光止步于此,但外面却嘈杂异常,推土机将环绕旧城区半个圈的居民楼拆迁一空,剩下废墟与荒草野蛮生长,如今来来往往的不再是蹦跳的少年儿童,而是蹒跚的老人,连不远的初中学校,把出校的学生引流到了后面的新建大马路上,唯一还能让居民办点事的劳保局,瞬间就搬走了。这条街的落魄已成定局。 雪上加霜的疫情更是让生意门可罗雀,这个近可攻退可守的据点变得越来越没了价值,大城市的波澜依然会传导到这里,泛起涟漪,旧城区后半段的区域,无数个店铺都贴上了转让的信息,更显寂寥。 在所有的事业方向上,我都被迫停下了脚步,彻底给闲了下来。 图片 3月份姗姗而迟全体教职工大会召开,果不其然领导层丝毫不提特长生的事情了,对他们而言,这种事情跟个屁一样,放就放了,没几个人能上心,我们这种老师,比屁都不如,完全是空气的存在。承诺一纸空,地球照样转,让我去年费心费力的努力成了一场空。到现在我还是没有一个特长生! 如今赵老师,沈书记得意洋洋,这下又轮到他们教新届的高一新生了,几个人紧锣密鼓筹划新一轮狗抢食计划。于是开学不久,赵组长把社团海报贴到了教学楼,纪老师更不甘落后,跟我争夺起文理科班级的配额,妇仇者联盟大有卷土重来之势头。领导层里的刘校长继续置身事外号称管外事,管内事的张校长听之任之,我一看不觉怒火中烧,“又他妈给我搞事情,你们就美吧,有你美的!” 我为了真正有价值,去年拼尽了全力,丢光了脸面,甚至是拿着后半辈子的名声做赌注,换来的是他们轻描淡写,不以为意的放屁声?东边不亮西边必须亮,总得顾一头,既然在外面闲住了,那只能在里面闲不住,事业不能停下脚步,学校现在更不能撒手。 人闲,必搞事,我是事业为王闲不下来的愣头青,是时代造就了我的浪费。我撸起袖子,决定闹他们个鸡飞狗跳。 |
第七章:洗净铅华 ——轮回火宅,沉溺苦海,长夜执固,终不能改 1、刺头周上蹿下跳 当年刘校长充当救火队长走马上任之初,仗着我妈跟他在教育机关曾经同处一科室,不知斤两的邀请他到茶馆一叙,表面上是为我“不懂事”向他发牢骚致歉,其实是想让他解决长年拖而不决的校内艺术生培训乱象,我母亲的薄面他领了,但他以为是行贿,只敢喝白开水,闪烁其词支支吾吾,一副难解决的样子。事情不逼到那个份上,他连动都不动一下,直到五年前李老师被迫因为我跟黄飞龙闹腾,才“顺便”解决了音乐教室的分配问题。 作为教育机关技术官僚,他被委派的任务就只有两个,一是平息金沙帮掀起的各类舆论,二是解决学校各种外债和经济问题,作为非党员非领导职务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也正符合各位上级领导的需要,干得好是他的荣耀,是退休后的好安排,干得不好,上级也不用背锅,他可以甩手不干,但我自始自终相信,他肯定是有这个能力解决好上述两个问题的,但其他事情,就不见得能有多高明。 就算他最开始屁股没坐稳,我跟美术老师老张也要吐血一升才能换到拥有教学场地的权利,现在五年过去了,刘校长稳如泰山,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事情就更难解决了。舆论静悄悄的,各种事情也压下去了,外债因为降低入学门槛渐渐解决了,新建的寝室楼将是他彪炳校史的功绩,功成身退的荣耀,令他窝火的是刺头周居然不揣冒昧又跳了出来,重提艺术生和职称的破事,舆论又掀起来了。 现在但凡是个“领导”,微信朋友圈基本上一片空白,自去年添加了刘校长的微信反映特长生情况,一瞧连头像都是默认的,此后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当时轻信了李老师的“承诺”,为了招生一反常态加了不少同事,不少芝麻官也混迹其中,这些同事都成了传声筒,吹风机,刘校长潜水在侧戴着潜望镜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这些人也成了他的耳目。 但凡我有什么举动和想法,立即人尽皆知,我感觉到被很多人监视,问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解决,被害人倒成了关注的对象,我想你们这帮人水平可以啊,既然如此,那就跟你们将计就计玩玩无间道吧! 之后我一改低调为人的作风,突然变得鲁莽粗暴,在朋友圈里骂骂咧咧,上蹿下跳好不热闹,穷尽我各种才能,譬如讲述历史,引经据典,周易算卦,大唱歪歌,或嬉笑怒骂,怪话连篇,无不针对学校而发,我不仅将高调的行为曝光于网上,还变成实际的行动实施于线下,展现我说到做到的强硬风格。 本来盯梢社会培训机构入校的取证行为就应该神鬼不知,我变成了大张旗鼓,去之前就到处吹风,“老子来了!摄像机已准备好!”,到了学校拿着摄像机四处转圈,生怕别人不看见。 微信里一群同事本来就看得心惊肉跳,再一见到刺头周本人一派到处横着走的“王霸”之气,只好大眼瞪小眼;学生们见到我每次大力推开音乐教室大门凶神恶煞的表情,就呆若木鸡。一时间各种传言谣言满天飞,我成为了学校里最“亮”的“亮”仔,最“衰”的“蟀哥”,风头最劲的“呕像”。 各种传声筒们终于发挥了作用,风声都传到了领导们的耳朵里,刘校长天天在朋友圈见到了我极具表现力的表演,几个音乐教师压力陡增,学生们议论纷纷,负面效果就是其他人不知道我在发什么疯,一时间拉黑我的,删掉我的无数,平台里的粉丝数量哗哗往下掉。其他人遇到我便纷纷表示诧异,“大赞”我极富“记者精神”,还有各类看好戏的,跳出来站脚助威的,为我喝彩的,给我写各类评论文章的,一时间人头攒动,各类聚光灯都打到了我的头上。 这些传言也毫无例外传到我爹的耳朵里,他一如既往的跳脚痛骂,说他的老脸已经丢光了,我妈稍微温和点,脸涨成猪肝的颜色,警告我小心人身安全。他们一致达成“我们老了,再也管不了你了”的共识,对我避而远之。 连农村老太太都知道,在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就越要起哄起地风壮声威,古有诸葛亮唱空城计,今有刺头周唱大戏。但我的父母显然没有这个头脑和胆量,曾经在官场混迹一生的他们临战而逃,摇摇白旗走了,昭示了他们在官场失败的一生,剩下我一个白丁孤军奋战。 一帮大学同学也为我的精神担忧,周立志甚至叫我去吃点药,“老周啊,你是受什么刺激了,五医院欢迎你!”,周竞已经完全屏蔽了我的朋友圈,“老子天天看见你刷屏,有完没完了!”,老徐则幸灾乐祸,“吵得有水平,顺势收几个学生打响头一炮,不用跟着周立志混了,这多好!”,沙老板更是担忧,三天两头叫我去吃路边摊喝闷酒,怕我想不开一走了之。 我在朋友圈里上蹿下跳忙活了好几个月,刘校长暗地里肯定骂娘,搞得他压力山大,对我相当不满,表面上却在众人面前表示理解我,让我在教师群体中里外不是人,好像我闹腾是为了三瓜两枣一壶酒钱,坏人恶人全是我一个人做了,他做任何一个举措都是“被逼无奈”,好人都让他当了,我一个被害人反而变成了加害者似的,特长生仍然是一个没有,这名声,倒是越来越臭了。 被妇仇者联盟逼到我暴雷于天下,也是情非得已,最初的目的,也不过是变相的央求学校能得到一个发展的机会,创造自己的升学率。即便从大局出发,站在领导的角度,其实只要给我一两个特长生带着,事情便圆满结束了,刺头周也闹不起来了,正如我父亲所说的“压担子”,也正如我要求李老师让出几个艺术生,都是釜底抽薪的办法,更是为领导着想。 显然学校领导的能力大出乎我的意外,扬汤止沸居然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针对问题提出人大打出手,一方面拼命压住当事人不能说话,拖拖拉拉不解决问题,一方面对加害者听之任之。事情变得复杂了,矛盾更加尖锐了,不再是我有没有学生的问题,成了完善制度的问题,对待这个问题其实就是拉驴转磨,转了半天回到了原点,到了最后大家都没得台阶可下。 不仅我在忙着表演独角戏,其他人也不忘载歌载舞配合,看不惯李老师一家独大几十年的人,纷纷在他滚蛋之后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弄了篇长文彻底扒了他的底裤,灰头土脸的李老师更是狼狈落魄,退休之后还遭清算,别人当老师,桃李满天下,他当老师,仇恨满天下。假笑二皮脸李老师彻底没了笑容,脸色蜡黄的游走在街道失魂落魄,但这种下场丝毫不值得同情。 刘校长迫于舆论压力,又“被逼无奈”了,他召开了一次艺术生家长大会,决定由学校统一指定联考培训机构,这下子等于要了美术老张,妇仇者联盟的命,他们冲进会场吵吵嚷嚷,撺掇家长们反对,大造谣言,给刘校长泼脏水,在工作群里几个人联合起来,大喊有社会培训机构入校宣传,影响了教学秩序,贼喊捉贼,闹得不亦乐乎。 但他们没闹得起来,就被我一顿巴掌给扇下来了,“到底是谁勾结雇佣了校外培训机构入校了,要不要我把拍摄的录像给你们放出来,提交到上级部门检查一下?”,老张这下子坐不住了,连忙把我叫出来解释。 “哎呀老周啊,你看我老张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啊,我们这么喊,不是针对你,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你们一个人拖着一票社会机构在学校里上演春秋战国,三国演义的戏码,现在贼喊捉贼,捉谁?捉我?我有学生?有培训机构?” “老周啊,不是这回事,是昨天刘校长开了次会,你不知道?不知道我说给你听嘛,学校要指定联考机构,那我们还有什么钱赚,肯定不愿意啊。我们这是针对他来的。” “我看统一联考机构好,不然乱糟糟的!”我倒挺幸灾乐祸。“为了学生安全,也应该统一,送到那些野鸡机构,安全能保证?” 老张为了压住我,连续好几天跑过来跟我谈,但谈了半天不知所谓,他说:“我知道你被那些音乐老师打压,没有学生,我叫她们分几个给你,或者你开你的社团就是了,我们不会阻拦你的呀!” 过了快一年了,你们才想起跟我谈,“你不觉得时间有点晚了吗?”我对老张翻了翻白眼。台阶被你们叠那么高,是我想下来就能下来的吗? 图片 刘校长此时也对我大为光火,刺头周闹腾,让他跟着吃瓜落,遭到了利益集团的抵制,好人难做成,不仅是这些教师闹腾,外头还有一群家长学生摩拳擦掌,毕业的想讨回公道,借我发挥,在读的被混淆视听,不服指挥,中间还有一群利益相关的教师和行政群体不听劝告,闹哄哄乱糟糟,但既然号令已出,不执行就太没面子了。 “周老师,教育局决定下周召集学校相关人员,带领家长和学生去省会决定联考机构,如果你有什么推荐的,可以告诉张校长。” 炎炎6月的一天,刘校长冷冰冰的在电话里说。 “我就不推荐联考机构了,一切交给学校决定。”如果我这个“恶人”还做推荐,岂不坐实了别人对我趁机攫取利益的谣言?所以我连老徐,周立志都没有通知。我本来就想公平的,安生的收几个学生打开在单位的局面,制度的完善比利益更重要。 但我没有对刘校长的话报有任何期望,走这么一趟注定也没有什么结果,事实证明也是如此。 “老周啊,你要想想自己是哪根葱,他一个校长凭什么给你帮忙,你能帮他什么?你家里有人吗?有关系吗?有背景吗?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周立志用手指着我,“你倒是想完善制度,他们坐在那位置上是为了修改潜规则吗?哪头大哪头小会分不清楚吗?这是出了事了,消除舆论,避免以后被人指摘,给外面的人做做样子,校长犯不着为了你去得罪一大批人!”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原本就想以紧迫激进的方式倒逼出一个完善的制度,奋起最后一搏,事情不但没有得到任何的前进,反而把自己置入了危险的境地,沉寂多年的杨帮主突然出事,对我早就厌恶至极的刘校长,磨刀霍霍,亲自上阵了。 |
第七章:洗净铅华 ——轮回火宅,沉溺苦海,长夜执固,终不能改 2、刘校长亲自上阵 人在江湖飘,想要不挨刀,就得清楚明白自己的地位,天高地厚,几斤几两,事情做过头了必倒霉,事情不做更倒霉,这就是我尴尬的地位,说白了,背后没有人罩着,身边猪队友围着,不怀好意的人一茬接着一茬,在小城市贫瘠的土地上始终繁盛,落后,是有原因的,口碑差,也是有原因的。 杨帮主滚出学校之后,先安排他当了个教研室的闲差,后来局里领导换班子,正逢“国光”私立学校合并成为一所公办中学,不知道是看中了杨帮主装逼的才能,还是攀上了什么关系,眼瞅着要退休的人了,被调去“国光”中学当了工作组组长,大有一番作为的模样,“校长梦”指日可待。 我不清楚杨帮主在此校干得怎么样,但这个人到哪里,哪里就会出舆论,以前舆论沸沸扬扬不可收拾,现在到了国光中学,舆论依然如影随形。三天两头的我在网上看到各类对此校的投诉举报,先前是食堂卫生上了新闻,后来又是各种怪事层出不穷,最近吵得特别凶,好像是里头闹内讧,不可开交。 我之所以盯着那个举报平台看,完全是因为自己前段时间太高调,怕哪个不长眼的污蔑构陷,留神着点报复,结果看到的是国光中学各类丑闻,免不了幸灾乐祸,在朋友圈里打哈哈,“瞧瞧这个人,走到哪,爆点就在哪,哈哈哈!”。 舆论不仅在网上吵得凶,还有了关于杨帮主在国光中学所作所为的爆料雄文,我一看文章写得挺长,这么精彩的好事岂能放过!赶紧晒到了朋友圈里,一天晒了两次,只为了庆祝杨帮主光屁股推磨——转圈丢人! 刘校长原本被我在微信联系人里划分到了同事组,隐私的事,屏蔽这个组的人看到,这个安排本来就很好,直到他告知我统一联考机构的事,我觉得有想法让他看到,同事看不到,可能会好一点,大半夜的脑子一抽,就把他移除出了组,他对我朋友圈任何事情都能看得到了,但事后我又忘了这茬即兴的举动,在朋友圈里对杨帮主幸灾乐祸,他自然也看到了。 推迟了一个月的高考终于在2020年7月举行,周立志、周竞本来就跟市里的省重点中学有些合作关系,他们不好意思拜托罗冲在企业公号里进行宣传,毕竟不太熟,就找到我,让我在分部公众号里表达一下对这几个中学的祝福,“志高”毕竟也是我的主场,理所应当,我就让罗冲运营公号的一个小弟写了篇图文给发了出去,这里头没有自己的学校。 我看了之后的确觉得不妥,但转念一想,为这个学校奉献了整个青春,职称不仅被剥夺,连他妈学生都没有一个,最后落得个恶名下场,我该拿什么来祝福你?我一赌气就把这篇文章分享到了朋友圈,毫无例外的屏蔽了同事组,但我忘了,刘校长已经被排除在组外,他自然又看到了。 公众号连着几个平台自动同步发布,过不了多久,另一个平台就来了风言风语,一群人像预备好了似的在下边谩骂,“那个X中呢?不也是名校吗?”、“你把X中排除在外,是何居心!”、“祝福X中高考大胜!”。。。迫于喷子的压力我本来还想改动一下,但想到那些破事就恼火,索性懒得管了。 过了几天,学业水平考试又安排上了,我一看监考的是2018届的学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其中有上次在音乐教室包围辱骂我的艺术生群体,作为妇仇者联盟的弟子,一边在校内对我指指点点,一边对吉他社我的学生们下手,耍各种阴招手段,让他们背黑锅,罚站挨骂。 出于愤怒,我在朋友圈里再次骂骂咧咧,这种考试基本上是走过场,不会抓得太严厉,一般是睁眼闭眼的监考行为,但我偏不,我说作为监考老师,2018届的学生们听着,敢作弊偷瞄的,抓到一个就记一个0分! 到了这里,屏蔽了的同事们没有一个看到这些信息,唯一例外的就是刘校长,他看到了我没有祝福自己的学校,看到我转发了杨帮主的爆料文章,看到我“恶意监考”的叫嚣,接下来事情就一件件的爆炸了。 当天晚上,我母亲就打来电话,说区教育局找上了她。 “你在网上写了杨帮主什么东西?领导让我说个明白?” 我都忘了那篇幸灾乐祸的文章,“写了什么东西?我写他干嘛,他都滚蛋好几年了!” “写他在国光中学的事,现在教育局十分恼火,特别焦急!问我能不能叫你撤下来!” 我这时才回想起来,“这不是我写的,我就转了一下朋友圈让人看笑话而已!不要什么东西都是我写的好吗,他在国光我能知道多少事?” 我当时很奇怪是谁把我的幸灾乐祸捅给了教育局的领导,但事情的发展来不及我细想,接下来我在朋友圈里说要严厉监考的事,高二学生居然全部知道了,一时间我各类平台涌现无数的威胁谩骂,攻击家人,各类器官充斥在我的微博评论里,搞得我极其狼狈,心想小范围发了通火,是什么人又把这事捅给了学生。 事情还没完,第二天周六,我接到人事科科长的电话,他就是我当年的班主任,说是今天不是工作日,大家出来聊一下,破天荒我这么有面子,简直莫名其妙! 怠慢不起,我只好去了,我知道这是个软刀子:他根本不用讲太硬的话,让我心里有数就成,聊了半天意思就是刺头周收声啦,不要再说话了,不收声只能等收皮,班主任还是很客气的,“你也是我曾经的学生,我不想看着你吃亏,有些委屈很正常,耐心等一等,事情会有解决的”。 “老师,我是真的没写过,你们怎么随便怀疑是我写的呢?” “你少说点,或者不说,人家也就说不上话了,也不能拿你借题发挥了,这次杨校长的事,搞得局里很尴尬,再有人煽风点火,对大局不利。” 我只好点头称是,退出了教育局,回到家一看满屏的学生谩骂威胁,心里的鼓打得山响,犯众怒者惨,犯未成年人众怒更惨,这要是一不小心走到室外被几个学生麻袋套头一顿暴打,我可吃不消,思来想去六神无主,只好去找周竞拿主意。 周竞一听就怪我太唐突,“说你也是社会里的半吊子了,让学生吃点苦头,你用得着满世界嚷嚷吗?这些学生不是在备考吗?怎么出来上网骂你?你再仔细想想!” 我一拍大腿:“难不成一伙人准备看我的笑话,煽风点火要让我吃苦头呢!” “你小心点儿吧!这是好几个中学在一个考场,不少是乡镇中学的学生,他们就只想拿个毕业证就去打工,到时候你被学生锤了,领导说成是别的中学的,找不到人,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而且你自己学校连点责任都没有!” 我恨不得扇自己几嘴巴,这几个月上蹿下跳的有点搞过头了,表演有点过分了,都成了惯性,没忍得住,这下子只能自认倒霉了,“算了算了,我明天找找张校长,看能不能暂时避一下,要是不行,只能在考场当睁眼瞎了!” 刚从周竞那儿回来,下午五点,我就得知琴行遭到了一次全面检查,各类领导干部悉数登场,挑刺找茬,闹哄哄的人如过江之鲫,得亏是生意萧条,除了几把吉他晃荡在那儿,疫情半年以来,一个学生都没有,琴行已经到了关门歇业的程度了,一伙人得知这琴行摇摇欲坠只待关门,也没啥茬子可找,一哄而散,开业七年来可是头一遭,我感觉到事情严重了。 “琴行是老子名下的,他们能怎么着,要手续有手续,有学生又能怎么样?你们学校那几个老师,拿着公家场地带学生就不是做生意了?他们的收入进了公账吗?查呀,旁边那块狗皮膏药也去查查,那厮连教师资格证都没有!”周立志听说了气不打一处来,随即他就像醒悟了似的,“我当时就警告你小心倒霉,你好好想想,这几天事情不断,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边面对的是学生在网上的谩骂,一边是各类急迫的事件不断发生,一天之内让我极为不堪,疲于奔命,天边夕阳也沉了下去,燥热的夜晚刷上了一层浓厚的黑色油漆,我坐在车里不知道要去哪里,胡乱开到一个草堤的偏僻处,深深的吸了一口烟。 我打算先冷静一下,先把监考的事情先解决,再来查一下事情的起因。 我给张校长打电话,央求他这次学考监考就别安排我了,免得遭受无妄之灾,但张校长没同意,反倒挨了一顿训斥:“疫情期间都是安排好了的,不能多做变动,学生你不用担心,他们也就痛快下嘴。” 事实证明,后来学考监考,纪老师就找人代替,而我则“不能变动”,用脚指头想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我说小周啊,我作为你以前学生时代的校长说你几句,你怎么能祝福其他中学而不祝福自己学校呢?这不合适。” “我虽然不在你微信朋友圈里,但还是有人看见了,当时就有很多班主任和学生反映,说你要强硬监考,我说人家在一个很小范围里说了几句气话,不用在意,你作为监考老师,还是要出于对学生关心的目的去做好工作。” 有理有据,我无话可说。 这次我的确是栽了,跟自己上蹿下跳高调行为有关,遭到了一连串的打击报复。这几件事,没有在微信朋友里的张校长是怎么知道的?我幸灾乐祸杨帮主倒霉的事,又是怎么被教育局领导知道的?同事组是被屏蔽的,剩下的人都是跟这些事无关的,在朋友圈里这种小范围的举动,到底是谁捅出去的呢? 我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的看,在同事组里看了半天,突然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刘校长不在组内!我这时才记起将他移除出同事组的即兴举动! 之前无论如何,我闹得再凶,都小心谨慎的绕过这位校长,尽量不去触碰到他的职责范围内,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留面子给退路,让他都能对上级撇清关系,有个好解释,尽量不让他为难,抱着能解决问题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我被他在背后捅了一刀。 因为杨帮主受了辱,罩他的人更丢面子,我幸灾乐祸的转发,被当成了嫌疑对象,这一切倒霉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潜水在测的刘校长。 |
第七章:洗净铅华 ——轮回火宅,沉溺苦海,长夜执固,终不能改 3、危险的监考 当了15年的老师,从来没有在监考场上这么憋屈的。虽然说干大事总是建立在琐碎与无价值小事的基础上,但麻木的监考活动对人生从来就没有建设性,这就是我厌恶从事教师职业的其中一点:除了让你回首那些时光荏苒青春不再的残酷性,面对年龄与己相差越来越远的一代代学生,就只剩下对蹉跎岁月的一声长叹。 如若说监考已是家常便饭不足为奇,如今受这样明星般的待遇可真是头一遭。我跟副主考夹着试卷走在考官专用道上时,拥挤的学生分立于两边,我如摩西分开海平面一样,遭受着背后火辣炙热的目光。待我走到考场站立于讲台前,学生会涌过来张望,并指指点点,一群人拼命嘲笑,一群人拼命骂娘,意思很明确:刺头周广而告之残酷监考,碰上了算你倒霉! 于是每个考场都会有那么几个小伙子,对我怒目而视,并加以各种挑衅的表情以示不爽,更有不知死活的跟我比拼眼神的坚定性,这其中就有在微博肆意谩骂过我的人,此时我哭笑不得,以自己已近不惑的年纪跟未成年人一般计较。 前来送考的高二班主任们更是不怀好意盯着我讪笑。其中就有班主任陈老头,每次在办公室碰见了,眼睛眯着不阴不阳的喊声“帅哥你来啦!”,我跟他也不是很熟,也就每次递烟陪笑,但他每次都给我报一些假消息,比如财务室发放点福利,他就多报给我听,然后我就被出纳嘲笑,又比如刘校长带队去参观 故居,他告诉我说是去拜佛,搞得我莫名其妙。闹了几次笑话后,我就懒得理他了。 这次陈老头对我一反常态连声喊我“周哥”,跟着一群班主任一起抱着双臂嘿嘿干笑,好像要看我闹什么笑话。学生们也不闲着,等他们一看见我走进了教室,互相骂咧之后,就开始说起了我的“传奇”故事。 “听说这个周老师,连校长都怕他,他在学校里谁都不怕!” 我一听这传说得有点过分了,就笑眯眯的走出去看着他们,学生们立马不出声了,“说嘛,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自己有这等待遇,我还有什么牛逼的事吗?” 这时候走过去一男生:“你是牛逼,你是打流的!” 我一瞧这男生穿着个小脚紧身裤,踏着个片儿鞋,头发直冲云霄,“要说像流氓,我可比不上你呀!”,我嗤笑了一句,学生们一哄而散,回教室一看,七仰八叉横在座位上几个“社会小青年”,脚不停的抖,斜着眼看着我,咬着只笔,肩膀不停耸动。 心里苦叫一声,埋头整理试卷,只待开考铃一响,装模作样巡视一眼,只得装作睁眼瞎,不是托着腮帮望别处,就是在纸上画涂鸦,根本就无心兑现“监死你们,见作弊就0分”的承诺,真是自己挖坑埋自个儿,没提防住刘校长潜水朋友圈,如今事事捅破天,还得在监考场上受一肚子鸟气。 不成想我居然变成学生口口相传的“传说”,不要迷恋叔,叔只是个传说,我在那儿自顾自的苦笑了一下,说什么校长都能怕我,果然是未成年人的思维。我拿着只笔百无聊赖的转动,听到耳边又窸窸窣窣的声音,唉,还是懒得管了,把头又扭向另一边,一群人作为利益集团互相攻守,出了事也不怕,而我只要出一点事,就全盘皆输,百密一疏啊老周,不知觉中我又轻叹了一口气,兀自心里冒出一堆羊驼奔腾而过,生出些许愤怒来,还有许多无奈。 每堂考试我就这样如芒刺在背般的胡思乱想,每堂下考我就会东张西望的走出考场,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每堂上考我都能看见一模一样的场景:学生前来围观,以及听到我的传说。我比学生更煎熬,比考试更痛苦。 我没安全感,完全是有原因的:当年我们是看“古惑仔”渡过青春期的,其中有一部是莫文蔚在屯门当老师,被学生殴打,印象极其深刻。我们这一代人是热血的,只是这后来的一代代热血的程度呈倍数下跌,不知道这群新世纪一代,崇尚日韩娘炮,还能否那么热血? 直到最后一天,我才勉强振作了起来,因为学生的口风开始变了,刺头周老师好像监得不严,没有想象中那样的恐怖,周围的气氛有点松散了,摩西的海平面似乎也不那么齐整了,社会小青年们总是在我监考后大松一口气,洋洋得意的提前交卷,展现出灿烂的笑容,总之都是我在打脸,为自己的高调买单。 为了挽回点颜面,在倒数第二堂我稍微集中了点精神,隔三差五的走动一下,焕发自己的威严,果不其然看见一女生在抽屉里偷偷摸摸,手臂在那一前一后的挪动,我先是咳嗽一声,没反应,等我在讲台上走了个来回,又咳嗽一声,还是没反应。我看她摸索得差不多了,直奔她的座位而去。 我往里一看,哟呵,一大叠小抄和资料,密密麻麻一大摞,背对着监控摄像头我把它拿了出来,女生小脸涨得通红,我卷巴卷巴放到裤兜里,走回讲台压在那些余卷的下面,得意洋洋的看着下面的学生。 学生们肯定想,完了,刺头周终于抓人了,要兑现他0分的承诺了,在这一天里,陆陆续续有广播通知作弊被记0分的学生名单,这时韩剧的一幕出现了! 一个男生看着那个女孩子,女孩子跟他对望了一眼,然后低下了头,这个男生一头韩式卷发,很愤怒的盯着我,眼神中还有哀切的感觉,过不了多久,两个人几乎同时提前交卷,走出了考场。 我一看试卷,你哀切个屁啊,你女朋友写得满满当当的,及格没问题了!下了考,跟我一起的副主考终于开口了,第一句话就是:“我看你挺红的啊,每一堂都有很多学生来看你!” 没心思跟年轻女老师解释自己为何成了本中学当红炸子鸡,只见张校长溜达在校园内,对我一脸嘲讽,大出他意料的是,我居然是来向他表功的,“瞧瞧这些小抄,我只是拿出来了,没有抓出来上报,够意思了吧!”张校长连连说好,“一个高中毕业证,没有必要为难他们嘛,做得很好嘛小周!” 夕阳斜斜的照射进考场,伏案的学生身影像山峦般起伏,危险的监考只剩下最后一堂,我长舒了一口气,至此所有人想要看的热闹与笑话都落了空,他们等待的那个刺头周被不知名的“农村学生”暴打在地的场景不会发生,那些魑魅魍魉诡笑的脸庞浮现在我的视野里,炎炎夏日却扫过冰冷刺骨的寒风,深深的捅进了我的心里,我感受到在这个中学前所未有的寒心与绝望。 我作为弱势群体艰难的抗争,只为了争取那么一点点权利,走的每一步,血路蹒跚,寻求正当解决的路途里,就被冠以各种谣言与流言,狠狠的压住让我窒息,发不出任何声音。强势如刘校长,教育局公权力群体,无时无刻都在寻找着我丁点的缝隙,准备一击毙命。这个时候我才懂得,这么多年舆论静悄悄,却有那么多人敢怒不敢言的真相。 我不知道那些抱臂旁观幸灾乐祸的老师们,如果他们有一天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还有没有人替他们说话,抑或是遭受同等的待遇。但我知道,从此之后我都不会对他们有任何的同情与同理心。 我对这个学校彻底灰了心。 铃声终于急不可耐的响起,我匆匆穿过学生的人流,疾步走到人群稀少的角落,坐到自己的车里,三天煎熬的时光才算真正的结束。我愤怒的转动方向盘,猛踩油门,就如同当年我骑着那部破摩托车轰鸣着逃离学校一样,加速离开,也好似自己18岁离开时回望校门,期望着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回到自己的驻地,我删除了微信里大部分的同事和领导,包括刘校长,在平台向所有人通知:我决定,从即日起,永远放弃该校所有关于特长生、兴趣生的招生计划,解散来之不易的社团。 暑假的一天,我走回吉他社的教室,扯下门边斑驳的招牌,上面都是我为了理想与事业做出的努力,如今它再也没有了前进的希望,我用力把它踩碎成好几段,旋即一把扔进了垃圾桶。 |
第七章:洗净铅华 ——轮回火宅,沉溺苦海,长夜执固,终不能改 5、周立志一败涂地 我们读大学第二个月的时候,一个寝室十个人去喝了场酒,喝完之后不知道撩拨了哪根感性神经,互相诉说伤心往事,在寝室里嚎的嚎,哭的哭,我跟周立志、唐利安比拼烫烟疤谁最狠,不知道十几岁时到底有多痛苦,值得发这么一场酒疯。 酒醒之后疼得我们几个人倒抽气,龇牙咧嘴的拼命往手臂上糊牙膏,伤疤没好忘了疼,过不了多久,趁着女同学来联谊,就在寝室里玩玄学作死,比拼谁胆子比较大,结果真的招来了笔仙,在纸上鬼画符倒着笔画写了一句:“还我命来”,霎时冷风猛地吹开窗户灌了进来,吓得我跟周立志面无人色,从此之后就好像开启了什么黑暗仪式,每到一年的11月份,全寝室的人就各种倒霉,跑都跑不掉。但如今我一看这炎炎夏日,烈日当空正值暑假还没到11月,诅咒提前到来了?手臂上模糊的疤好像在隐隐作疼。 今年暑假只有一个月,坐在琴行里生意能淡出个鸟来,好歹收了几个慕名而来的学生,嘻嘻哈哈教完吉他之后,就跑到显像管小彩电前把小霸王游戏机开起来打得不亦乐乎,我一个半老大叔跟几个初中生坐一起打游戏,被他们逗得肚子笑疼,很有当年读书时候的感觉,瞬间我就有返老还童的感觉。这只怕是我在2020年最开心的时光,也就在这个破落的琴行里。 在其他地方我可没有多开心,在学校里我一看见刘校长就来气,哑巴亏吃了还得恭敬从命干工作,暑假到来前校内举办了一次食堂美食节,我正好跑去给办公室递交教师资格证进行注册,收证的老师也正好参加美食节,只好先站在树荫下等着,报了名吃完了的老师们鱼贯而出,有些人见到我打招呼,以为我也是前来参加美食节的,正好在气头上,回的话也很不好听。 “我参加了个屁,我怕吃了中毒!” 同事们撇撇嘴鄙夷而去,我一看胡力站在那儿对着自己假笑,“妈的,老子当你是朋友,你他妈的是狗腿子,呸!”心里别提多窝火。再一看沈书记一副别人欠她八百万的模样,还有几个领导背对着我抽烟,别提多恶心,正想避开,没想到收材料的老师碰巧出来了,远远的喊了一声,我一想横竖跟你们关系不好,大大咧咧理都不理那群东西,径直穿过去跟着那老师走了。 跟学校闹个大花脸不说,连周立志都“贵”为我的“领导”,大家同为一把胡子的人了,都能独当一面,只有我还在当别人马仔,归根结底就是这个全市最名不副实的“名校”造成的,我料想这每况愈下的后果,才会去找不同的退路,想来这命运的确滑稽,曾几何时,我把这个学校当退路,妄想冲出这个小城,如今外面的世界反而变成了我的退路。 独当一面也有难处,疫情席卷而至大家纷纷吃屎,周立志这边厢联考学校嗷嗷待哺,那边厢八十万幼儿园半年来连续亏损,两头跑得连鞋底都磨破了,回头一算账亏损了十几万,临时把周竞调了回去应付,打点关系一分钱不少,幼教老师的工资只涨不跌,赚的都喝西北风,急得他焦头烂额,连夜从省会跑回来开会。 “乡镇那边不能不保,老子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培训要是不行了,回老家还有口饭吃!” “如果要顾两头,这里的艺校就撤了回笼资金,幼儿园可以缩减规模,场地一半空出来租给别人,就是娃娃们的游乐设施挤一点,叫人看着点注意点安全,我看问题也能解决!”周竞在本地苦撑了半年,也有点玩儿不下去的意思。 周立志就很为难,撮着根烟按摩太阳穴:“嘿,老周你说呢?” “我看行,沙老板头一个会一跳三丈高,他那破琴行和大学城的生意就指着艺校输送到省会捞点外快,虽然我的琴行倒输送不了几个,学校也指望不上,但营造了好几年的关系说放就放了?” “得了吧!现在能跑都跑了,你以为这个地方还有几个生意可做?”周立志扒拉过账目,如今这个志高分部已经少了一半的老师,因为经济不好,好几个学校已经没几个生源输送,原因就是学校里面的艺术老师打了起来,家长荷包也紧,生源数量每况愈下,竞争更激烈,分部半年来学生数量已经跌去了一大半,维持在个位数与二位数的挣扎之间。 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周立志决定放弃这个城市的志高分部,全面收缩战线。下着连续绵绵细雨的四月,我们站在那个半圆形建筑面前,看着招牌缓缓降落,变成一堆垃圾,周竞站在楼梯上贴着“店面转让”的大横幅,用力拍着横幅的边角,一边叹气,“算了!以前我就觉得这里已经多余,多了一份开支,现在更显得多余,但愿在省会能干掉老徐,也不枉我们的牺牲。” 乡镇到省会的中间枢纽站被撤,意味着这个城市的枢纽站变成了我和沙老板,但我根本指望不上自己的学校,沙老板在社会外竞争更激烈,就只能各自为战,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志高只有在省会一个总部了,一个月后这个城市的分部变成了一家大型连锁零食店,周竞也跟着去了省会,我站在这个城市的街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联考不断的在推迟,直到四月份了,才陆陆续续有些学生回到了志高。所有人都收到消息,说是政策和录取分数线将会大改,国家已经越来越不认同特长生这条走捷径的路途,文化分一再提升,我预测在不远的未来,艺术生将和普通本科生的文化分数要求将会一致,难度会越来越大,这种高成本低回报的专业将越来越不吃香,果不其然去年年底参培的学生就有许多放弃的,这使得志高在大学城周边一线的联考机构变得更加捉襟见肘。 老徐安插在志高联盟的捣乱分子一个都不见了,那边被我带过去的几个特洛伊木马也自动放弃了,大家两败俱伤,打败我们的不是对方,而是老天爷。这个时候我倒成了个香饽饽,周立志和老徐不约而同都找到我,说是一部分特长生考试是线上考试,需要录制视频,这下子成了我发挥特长的时候了,周立志跟老徐都是直播和传媒方面的白痴,简直一窍不通。 联考在即,大家都向省会出发。周立志叫我赶紧去省会,老徐也催我,都是大学同学不能不帮忙,正巧罗冲准备在五月份举办一场省台海选活动,我一看学校一周塞了自己两天课,上完就走人,忙不迭把家里的单反相机,摄像机和一劳什子摄影器材架子往车里塞,打算先去罗冲的公司,找几个网红取取经,再弄几个专业点的设备,车刚开到罗冲驻地还有十公里的时候就听说出事了。 周立志说刚得到消息,小黑觉得无力负担培训机构场地的租用,学生数量入不敷出,跟彭彪一起打算都不干了,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打算从志高匀点学生过去,学生又不干,加上他们自己的学生疫情期间文化课始终跟不上,三三两两退学者太多,觉得负荷不过来,只能撒手不管。 小黑虽然时隔多年再次翻车,但还算讲义气,最后把学生都交给了志高,但彭彪显然没那个肚量,他带着自己家乡那几个学生投奔了之前的教授,不过走之前他还是给周立志透露了个重要消息。 “教授说现在出题方向和分数要求已经做了很大的变动,新的测试真题已经下发给了有关系的培训机构,有些内部招考的政策也有了调整,主考官也换了人,这些情况早点摸清楚!” 彭彪和小黑倒是一拍屁股痛快的溜了,剩下周立志如今屁股都还没坐稳,先是遭遇疫情,好不容易凝聚的学生一哄而散,后遭联盟散伙,更可恶的是彭彪等于是投了老徐那边,那个教授跟老徐是合作关系,剩下他跟周竞面面相觑,眼下一帮学生还在按照老套路老办法在教,如此下去,信息不灵通,关系还没走通,极有可能遭遇开业头一次滑铁卢,旗开得败,后果不堪设想。 我觉得事情相当严重,只好从罗冲那儿掉了个头直奔天湖山,顾不上把那些摄影劳什子搬下车,就跟着周竞去找彭彪,这小子穿着一花裤衩优哉游哉晃荡了过来,一点歉意都没有,我恨不得大打出手,忍了忍深呼吸了一口,毕竟这下求着他了,好说歹说才弄到一套真题,他的意思是教授想照顾自己的培训机构,不愿意多分享,能拿出来都是“讲义气”,我只好给他塞烟,一边心里狠骂:“你个王八蛋,居然说自己讲义气,拿着大家努力来的成果一走了之,把我们撂在战场上,头一炮就唱衰,老子绝不放过你!” 回去之后,一看乐理还算好说,毕竟题目都做烂了,不怕它变来变去,相反是那些视唱练耳可算是糟了心了,这都是特长生们的弱项,连我们大学时才学的音程听音法都用上了,变化音一个接一个,中间还夹几个还原的,一番测试下来哀鸿遍野,最重要的问题还不在这里,如今主专业考官临时换了一茬,这种极带个人偏好的考试,可不是文化课那种一加一就是二的客观考试,连脾性都摸不清楚,学生们的成绩变得不可预测。 如果考省内院校,这是大大不利的,这种学生又占了多数,周立志屋漏偏遭连夜雨,剩下一根光杆杵在阵地上,独自面临着人多势众根深势大的老徐,专业不过线,学费全部打水漂,承担的损失会输得他连裤子都当掉,这时他丧失了大学期间飞蛾扑火般的赌性,知道这一次绝对输不起。 我们在那一筹莫展了好几天,躺在学生宿舍里琢磨,想来想去不得不低头,只能向老徐认输。这种丢脸的事情,还得我亲自出马,“外省院校不是录制在线视频嘛,现在你们都需要我,我就跟罗冲把你们的事儿弄好,借着这个机会,把老徐叫过来商量一下!”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只能由你出面救一下场,委屈你了老周!”周立志无比真诚。 “嗨!我不就一马仔嘛,我就是做这种事的嘛!”我只能给自己打趣。 过了几天我跑到罗冲的公司,大致观摩了一下“高级”的直播和录制办法,约好了几个网红小姐姐,届时帮忙化妆,在旁指教,顺道借了几个打光设备,呼哧呼哧全是我一个人包办,等着这些事情准备得差不多了,一看离录制视频的日子也差不多接近了,就给老徐打电话。 “感谢老周啊,哈哈,到时候好处少不了你的,放心,不让你白辛苦!” “您就别感谢我了哈,我看大家也有小半年没聚了,这次疫情严重,大家弄不好生离死别,哈哈!改天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行啊,哪用得着你请客,我包圆了,我把学校几个漂亮女老师叫过来,给你介绍介绍怎么样?都还是大学生呢!” “别别别,咱们出来是谈正事的,别叫那些无关的人,我打算叫周立志他们一起来吃饭,不知道你赏不赏脸?” 老徐肯定是惊了一下,稍微停顿了几秒:“可以啊,老同学聚会,周立志也需要你来录视频啦,吃个饭没问题嘛!” 曾经我们站在天湖山上挥斥方遒,如今是老徐在饭桌上扬眉吐气,大家伙儿客套了一阵,一点都没了以前读大学时的自在散漫,周立志只能在那陪笑,周竞只能干笑,我在那劝酒,看着老徐脸色逐渐变成猪肝的颜色,心想也差不多了,就把话题往正事上带。 “周总啊,我看你不错啊,这么大的培训学校办得有声有色,咱们一定要齐头并进,至少也得拿下省会半个天下!”老徐拍着周立志的肩膀阴阳怪气。 “徐总你说什么屁话呢,咱们是初来乍到,得跟你老师傅学学!”我在那赶紧劝酒。 “徐总你看啊,如今老周也是独当一面了,这不是新形势新变化,谁料到有个线上考试呢,没有他,我们可都是一窍不通的!”周立志赶紧给我做球。 “咱们也是大学同窗,又是同创业的生死兄弟,我不帮你们帮谁!所有同学中就我混得最他妈差劲,跟着你们才算有个出头天,我觉得以我个人经历来看,真的要珍惜友谊,珍惜我们的青春!来,干一杯!” 接下来我们就开始了一番忆苦思甜,说起了倒霉的十一月,鬼哭狼嚎酒醉的夜晚,大骂唐利安搞迷信活动玩笔仙,又说起混社会的不易,得亏是这帮同学都是搞艺术出身,还有点感性神经,大家无不动情,感动,直至唏嘘。 这话已经说到了份上,剩下周立志拉下脸来亲自求人,老徐在感动中表示一定帮忙,“没问题,你也是创业不易,我当年也是这么苦过来的,你现在遇到难处了,怎么能不帮呢!当年还不是我帮着你在学校带学生么!放心!”老徐总算是拍着胸脯答应了。 大家终于从感性感动中摆脱了出来,只剩下周立志跟老徐窃窃私语去了,我跟周竞,其他人一起到旁边沙发里窝着抽烟聊天去了。我一想交代的事总算完成任务了,总算松了一口气,心想志高的危机总算是过去了。 第二天周立志就告诉我们计划,所有志高的学生都带去老徐的基地进行统一培训,按六四分成,合同签订转给了老徐,由他担保,志高其他人依然负责其中一部分考试的内容,周立志只能将学生的控制权交出去。 “得了,只能这样了,今年算是及时止损,谁叫我们人生地不熟,强龙难压地头蛇!我看行,这下大家不用费什么劲,还能有点收入,虽然少了点,大家委屈点吧!”等这些事情办完,在空荡的学校里,周立志独自倚在床边跟我们叹息。 静悄悄的院子里只有鸟儿的叫唤声,志高崭新的招牌在阳光下夺目的闪烁,一向志得意满的周立志从未遭遇过如此的大败,今后再怎么说,老徐都是志高曾经的救命恩人,是他创造了志高头一年的升学率,就好像李老师当年对着我的班级,对那些学生说的,“这些音乐老师都是我的学生!”,面子,丢大了。 跟我遭遇的情况一模一样,两个猪队友撂下周立志跑了,剩下他一个人在战场上面对老徐汹涌的进攻,所幸他还有妥协的余地,还有能商量的对手,而在我们学校,就不存在任何商量余地的大包大揽,我能猜到那几个音乐老师今年的惨败。 毕竟在一个学校里你死我活斗习惯了,在省会联考机构也更谈不上跟别人有丝毫的合作,她们只会硬挺着深入今年这个不熟悉的战场,然后再次坑害一群学生,我抱着双臂,就等着看她们的笑话了。 岂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在看笑话,有人却开始密谋对我动手了。 |
第七章:洗净铅华 ——轮回火宅,沉溺苦海,长夜执固,终不能改 6、挖坑钓鱼玩阴谋 小的时候正逢90年代,真可谓群魔乱舞,练太极气功香功各种功的满大街都是,玄幻大师层出不穷,更有将国人耍得团团转的刮彩票赢自行车的把戏,我姨夫当年就沉迷于此,每日下班后打坐练功自称能开“天眼”,招呼我跟表妹一起盘腿而练,但他练着练着就打起了呼噜,居然睡着了! 我小时候小名“搜山狗”,无聊就去翻姨夫的玄幻书籍,翻到一本周易占卜的“秘籍”,一知半解之下只知道用三枚硬币乱抛6次,能得出一个卦象,但一翻解读便满头雾水,为了深入研究,我偷偷把这本书藏了起来,所以我自初中到如今,都是玄学爱好者。 自打2018年用三枚硬币完美预测过世界杯德国队的战绩后,我愈加自信于这种占卜方法,在纠结的问题上拿硬币做决策,真是天有感召,多次在买房卖房问题上有启迪,在生意经上也有了灵感,但2019年我在干那些暴雷天下“大事”的时候,卦象说,躲在屋里就不会有事。现在回头一想,可能是真的有道理。 2019年年底,我对新的一年实在心里没底,寄望于硬币能给我启迪。大半夜的我蹲在阁楼上咣当咣当乱抛,可把我吓了一跳,得了个卦象变爻:意思是不要哭号,必有凶事。 惴惴不安之下认为大半夜阴气太重,于是又在三天后选了个大白天咣当占卜,又弄得我相当郁闷,意思是什么呢,说是虽然好像得到了什么,但一天三次被剥夺,气得我再次于三天后大搞封建迷信,结果更惨,又说我举鼎不胜力,折断了腿,我一想这不是秦国那胖子嘛,一甩手不占了。 于是我就把“无号,终有凶”、“或赐之槃带,终朝三虢之”反复记在心里,一根变爻横在上九位置,大概是在年底左右,2020年果然大家都很惨,我在学校里上蹿下跳,也没吃到什么好果子。 7月份琴行就遭到了区教育局的突击,一干人等粉墨登场,大约是杨帮主在国光学校的烂事被曝光,搞得一帮领导灰头土脸找人背锅,正巧我幸灾乐祸被刘校长看见并告状,他们觉得刺头周在学校里没什么本事,在外面可能有些把柄,研究了一番之后才决定直扑琴行,结果什么都没抓到,还碰了一鼻子灰,我知道是杨帮主的后台和刘校长一起干的,怒火中烧还是只能忍了。 刘校长在我背后连使了两次坏,目标很明确,他就是为了领导和教育局干活的,根本不是为了学校基层教师的福祉。对此我看透没说破,班主任人事科科长叫我收声,整个下半年我便灰了心,有了放弃的念头,只好沉默不语。两个问题闹得沸沸扬扬,结果一个都没有解决,反而惹了身臊,真是好不沮丧! 区教育局对我手上那份杨帮主落下的职称评定文件耿耿于怀,毕竟盖了公章,签了大名,还造了假,说是无效又没写作废,岂能让我拿着当把柄!至于几个音乐老师那丁点破事,他们完全不必在意,但职称评定就不一样了,牵扯到前任领导的错误,现任的又不肯背锅,拖而不决总是个定时炸弹,怎么想怎么不放心,又不能叫刺头周主动交上来,得想个办法让这雷变成颗哑弹,以解后顾之忧。 他们凑在一起合计来合计去,终于想出了个相当高明的计谋,在法规中,有从旧兼新,有从新废旧,只要新文件坐实了结果,旧文件自然不再有效力,一拍大腿他们就喊“好计谋!”,部署好人员就开始在我背后动手。 正巧下半年我无所事事,事业惨淡,闭嘴不言满肚子窝囊气,总是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我似的,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刘校长相当自信,以为自己使坏的事情,我并不知情,教育局决定由他亲自牵头,请刺头周入瓮。他觉得自己反正要退休了,也为教育局立了功解了难,剩下个难题顺带着解决,宽领导的心,自己会更有面子,反正到时候脚底抹油,刺头周倒霉也不关他什么事了。 11月底,学校突然通知开全体教职工大会,我怏怏不乐踱步到会场外面,胡力假惺惺一脸假笑,我都懒得理,一看黄飞龙站在中间抽烟,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旁边的张校长跟他窃窃私语,顿时又有了点后脊梁发冷的预感,黄飞龙一改往日形态如此趾高气昂,烟抽得有滋有味,我给周竞发信息,“妈的,我怎么觉得有一股奇怪的气息”,周竞宽慰我:“你都放弃了还有啥奇怪的,心理问题!”,这时一声喊,大家就一窝蜂进去开会了。 我陷在那崭新的沙发里闭目养神,会开到快结束了,刘校长亲自发言,说是十年之久的中级职称指标终于在他们百般努力下,以解决基层教师困难为名,争取到了三个名额,这是一件大好事!我仍然闭着眼睛,心里想,我早就全面放弃了在这个学校所有的权利,关自己屁事!这个时候手机一阵震动,我妈把钥匙给落在了琴行,进不去自己家门,心急火燎,我根本顾不上听刘校长后面说什么,一溜烟从会场悄悄溜出去了。 没想到刘校长盯着我偷溜,刚把钥匙问题解决,他就给我打电话。 “周老师啊,我这话还没说完,你就跑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妈钥匙掉了,很着急,看着会开得差不多了,只好先回去了。” 刘校长倒也没在意我的纪律问题,“我跟你说,后面那些话你可能没听见,中级职称这次好不容易有指标了,你一定要参加!我们可是专门为你们三个老师争取的!这只怕是后十年都难得的机会啊!” “是吗?我评得上吗?” “我在会上说了,有些老师课时量可能不足,没事!我们学校担保,这个不作为评分差异,一视同仁!这是照顾你作为音乐教师,我才这么说的!” 我连声道谢,电话挂了之后,狐疑了很久,那边厢你刚在背后捅刀,事情都还是热的,这边厢就如此为我好,思来想去心里实在没底,怎么看我怎么不相信,夜晚时分,华灯初上,我在河堤边溜达,抽了好几根烟,决定让生意惨淡的沙老板过来聊聊天,毕竟人家社会人,阅历广,经验足,看能不能给点建议。 “好机会啊!你校长为你好啊!”沙老板听完后连连点头,“那你肯定要参加啊,混了十几年了该有这么次机会嘛!” 我还是不大放心,回到家后,在教育局退休的母亲居然半点消息都没有,按道理说,这种好事,应该有人会向她“表功”,肯定会收到消息,我觉得事情不大对劲,思来想去决定先放一放。 但刘校长可没那个时间跟我磨,第二天我一起床,哟呵,打了三通电话,手机静音我没听到。回电话的时候他在那死催:“你怎么还不报名参选?截止日期快到了!” 过了几天学校又通知开全体大会,又在喊职称评定的事情,公布了职评小组的成员,我一听,黄飞龙赫然在列,统管学分审定,他的狗腿子脱裤老郑也赫然在列,统管材料收集,再一看上次叫我放弃的领导也赫然在列,一干上次不公平对待的人全部在列!可算是糟了心了,恶心得想呕吐,刘校长亲自喊话,把报名参选的时间又往后延了几天,“请尽快报名!”。 听说黄飞龙等人当评委,周立志也觉得狐疑,“傻周啊,这他妈该不是个坑吧!”,大学时代同寝室的这帮人全是阴谋家出身,精得跟猴一样,要是落在这个小城市,谁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虽然他一时在老徐那吃了个败仗,反而变得更聪明点了,“按我说,你就他妈不动,看他们怎么做,对了,你妈不是教育局的?她没收到信息?你把她当指标看呗!” 我一想有道理,就盯着母亲的动向,结果她三天两头问我吃不吃饺子,包饺子用啥馅,关心我大便是否粗糙,丝毫没提职评的事情。刘校长已经急不可耐了,追了十几通电话,索性我都懒得回了,他就发动起我学生时代的张校长一起催,还有些行政人员,嗡嗡乱叫,上至教育局,下至学校一堆人等着我咬饵掉坑,等了半天,坑里还是空的。 这时候我更加确信这是一场阴谋,因为已经十多年没评过职称了,完全不懂流程,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掌握在黄飞龙手里的学分是一票否决的选项,我赶紧去工作群里查找学分册,发现已经被人偷偷的删掉了文件,学分到底合不合格,已经不知道了。正巧教师资格证要注册,可以去办公室查到学分,一查,发现自己三年来学分未修满。 一堆人在前面做了个饵,放在我头顶,黄飞龙在下边挖了个深坑,等我一咬饵,饵飞了,掉坑里,就算不掉这个坑,后面还有脱裤郑,论文王五,评分麻子等人设下的一个个陷阱,总之一个结果,报了名,评不上,名字上了新文件,是刺头周自己的问题,上级已经给过他机会了,评不上是他不努力,旧文件也失效了,接下来教育局有了更多的说法:刺头周,工作不认真不努力不重视,总之,是他的过错!他还上蹿下跳反映问题,刺头周本身就是个问题人物! 到了最后一天,我这才把事情告诉了母亲,她还在那没头脑的高兴:“这很好啊!”,我把事情原委一说明白,她就打了电话给刘校长,回头她告诉我,刘校长相当尴尬,说想想办法去教育局找找关系把学分加上去再参评。 这冷汗冒了一脑袋,看着手机里刘校长与一干人在三天内打的几十个催迫电话,这参评的最后期限终于到了,我火冒三丈怒火中烧,龇牙咧嘴的喘粗气,心里想,这个时候谁打电话过来,这个人必定是阴谋的主使!这也是多年来,教育系统跟我玩的唯一一个最高明的计谋,差点让我动摇! 我这个预测一点都没错,下午六点,刘校长果不其然打电话过来了,“小周啊,你怎么能学分不合格呢?哎,你看我都有700多分呀!” “呵呵,您是领导嘛!还有,您应该是钓鱼的高手吧!” “你什么意思?”刘校长咂摸住我话里有话,“我都要退休了,害人干什么?你要这么说那就真的没什么可说了!” 我没出声,剩下好一阵相互的沉默,终于他打破沉默:“我就是想着要退了可以做件好事,你不要把人想那么坏嘛!” 我应付了几句,挂掉了电话,想起了去年年底占卜得到的卦辞,它居然是那样的神准,准得让我感到害怕。 教育局在突击琴行之后,再一次的碰了一鼻子灰,他们的阴谋算计落了空,而我,变得更加的心灰意冷,懒懒的应付学校安排的差事,对所有的同事和领导不打招呼不展笑脸,沉默的独来独往,因为我已经决定走一条新的道路了,准备着离开的旅途。 我决定去考那个全国最难的考试,司法考试,考那个全国最难的证书,叫法律职业资格证书。我爹听到这个决定,照样跳起脚来泼冷水:“你知道这有多难吗!”,我对他冷笑一声,这样的父母,终究让人失望。 但教育局并不甘心,他们密谋两次失败之后,第三次的反扑又近在眼前。 |
第七章:洗净铅华 ——轮回火宅,沉溺苦海,长夜执固,终不能改 7、巨大的臀部 孙爱摇着屁股转身就往办公室里走,把目瞪口呆的我丢在了门外,我却把目光盯在了她紧绷绷裤子里的那个大臀部,没有什么邪恶的歪念,只是略微沉思着这么大一个屁股该拉出多么大一条屎出来,真是令人欲呕的遐想。 这是属于我昏暗年代的往事,在培养教师的大学校园里,充斥着远比这大臀部更令人欲呕的浑事,就因为两门政治科目的不及格,科目重修所需要的费用就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捉襟见肘还在支撑乐队,不要脸的四处借钱买吉他的我,更是没有颜面找父母去要,班主任可以借钱给“少爷”,也就是寝室里那个家里最有钱的同学,对我羞涩的要求当是没听懂,于是我做了一件人生中最大的蠢事,不缴费,也不去补考。 直到昨天我做了一个诡异的梦,在梦境里,大学寝室里空无一人,只剩下“少爷”还独坐在寝室里,他依然笑眯眯的看着我:“你瞧,我多讲义气,还有我陪着你”,我举目四望,只看见周立志和唐利安的床铺上胡乱丢着他们的手风琴,以及其他人没有收拾的行李,毕业的时候终究是要到了。 在滴滴答答有着水声的寝室里,“少爷”跟着我四处溜达,我感到奇怪,他们是学手风琴的吗?这难道不是我人生第一件乐器吗?为何他们要跟着我学一样的专业呢?难道人生是被更改过吗?我没有组建什么乐队,只是认认真真很传统的渡过了我的大学时代。 我一直都想透露出这个小秘密,那就是我有多么对不起“少爷”,周立志和唐利安他们心底都知晓,成为他们鄙视我的终极理由,但这一切都与我大学后两年的全面崩溃有着深切的关系。 我做完了人生那件大蠢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自己辛苦建筑起的世界被夷为平地,这其中包含了我这一生最大的憧憬与梦想,坚守的人生理想,这个世界有幻梦般的田园生活与吟唱的诗歌,还有对远方一缕阳光的期许,从此之后我将亲眼目睹自己的生活从各个方面的全盘崩塌,之后的人生我将耿耿于怀二十年,因为我再也没有从这个失败里重新胜利。 这时我终于尝到了社会的毒打和从全方位的吊打,我这个放荡不羁的“人才”终于一败涂地,手握“大权”的所谓“系领导”一拳就把我打倒在地,首先就通知我跟其他没有补考的同学:等着留级吧!宛如晴天霹雳,我们成了游荡在系里的孤魂野鬼,可以上课但没了班级,到处求情,没有人理我们。 我于是一改往日的狂傲,音乐系的领导不待见我染着一头黄毛鼓捣摇滚乐队,却可以容许其他人梳着大背头长发,将满头的长发全部烫成卷毛,就因为意大利的声乐家就是这么个造型,特别是能模仿戴玉强的造型,更合他们的眼,于是我低三下四的剪掉头发染回黑色,对着领导们低声下气的问好。 被领导捏住了辫子,其实已经用不着再讨好他们,要么就撕破脸皮硬刚强上,要么就去捏他们的辫子,奴颜婢膝的跪舔,他们还瞧不上眼,求他们开恩,要问问自己是什么货色,身在什么样的底层。果不其然系领导们哼了一声,扳直自己的脖子扬长而去,摆着架子就等你送礼,19岁的我不懂,所以被整得毫无还手之力。 与此同时在这个最低潮的人生至暗时刻,我的初恋女友不失时机的给了自己致命的一击,她为了掩饰自己想逃离小城市投奔大城市的目的,深谋远虑的开始了背叛的历程,并将分手的过错全部栽赃到了我的身上,并不断在交往的过程中数落我的不是,并奚落我未来将成为小城市一名教师不堪的未来。 这个选择在现在的我看来,是无比正确的,如今我的确是一名小城市的教师,挣扎在不同的势力范围中,谋求自己不值一提的渺小价值,我一边目睹着岌岌可危的学业,一边目睹爱情的分崩离析,最终我送她回省会城市,这也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次见到她。 这个女人参与过我认为最辉煌的青少年时代,也见证过我突然而至的衰落,全世界的黑云席卷而至,并发出恐怖的轰鸣,我伸出双手极力的挽救,这时地面撕裂开来,她抛弃下的我,只剩下孤军奋战的无助与悲凉。 我同时面临了两场战争,并全程参与了这一场人生全方位陷落的悲剧,我必须隐忍伤痛,继续回到大学的战场,拯救自己的学业生涯。 正此时恰逢院长换届,换了个新校长上台,上来就对我们开了恩,说是把重修费交了补考及格,然后把这一期的期末考试全合格就升回原来的年级,我们这帮穷学生千恩万谢,咬着牙的全部达到了目的,但系里的领导似乎并不太满意新院长的做法,对我们斜了斜眼,看着我们的成绩单。 办公室主任孙爱拿着我那份成绩单,打了个电话,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把成绩单还给我,“院里改说法了,你们达到要求也没用,还是要留级”,说完扭着屁股转身就走,剩下我和其他人呆若木鸡。 实际上,直到我年届不惑才能意会那群系领导的意思:院里根本就没有改说法,系里就是压着我们的成绩单不报,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等着我们求他们,送礼,磕头,满足他们变态的掌控欲,一个小小的音乐系能有多大的权力,捏住了辫子,说拿你们就拿你们,一帮学生还想怎么样? 我没法事后诸葛亮给当年19岁的自己出什么主意,打击接二连三纷至沓来。 同时,系里新的副主任走马上任,一开会满嘴土话,连句普通话都不会说,语文水平跟文盲差不多,大家好奇,一打听,原来是地方上某个村支书走马上任,还把自己的女儿带了过来搞裙带关系,当了个什么生活辅导员。 我们这帮全日制本科男生,被村支书的高中文化的女儿给收拾了,整天带着气势汹汹的女学生会干部隔三差五的查寝,我们拿被子遮掩着仅剩一条裤衩的身体面对她们破门而入的检查,颐指气使,飞扬跋扈,“少爷”果然是家里有钱的主,嗤之以鼻,尤其看不惯,更何况他跟女朋友租了个套房在外双宿双飞,都快大三的学生了,怎么容得下这般如高中一样的管理? 其他人是敢怒不敢言,少爷被阻了潇洒快意的生活,就生出点年轻气盛的脾气来,正逢一次辅导员训话,少爷阴阳怪气顶撞了一句怪话,气得那个女的当即暴跳如雷,指着少爷的鼻子:“你他妈的给我等着!” 少爷也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当天晚上他就蹲在自己的上铺犹豫,我们就劝他,免得撞辅导员刀口,她必定想方设法找茬报复,这一晚就别翻墙去租房,他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深思熟虑,蹲在那儿想到了午夜时分,做出了一个决定: 翻墙走人! 果不其然,凌晨6点,十多个学生会干部蜂拥而至,领头的就是那位女辅导员,一脚踹开寝室门,一查少爷真的不在,这下她终于如愿以偿,先是质问,我们没有出声,推说自己睡着了没有看见,周立志更是聪明,说可能上厕所去了,辅导员立马跑进男厕所看了个底朝天,回头把周立志骂了个狗血喷头,一瞧我们这帮人打马虎眼,带着一帮人风风火火的走了。 当天下午我们寝室的人就一个一个被叫去了系办公室,还有人把住了门,一次只放行一个人,周立志估计到了少爷可能要出事,就给大家打暗号,意思就是咬住了别放,少爷本来就是午夜走的,那时候大家确实都睡着了,他什么时候走的,是真的不知道,不如一推二六九,就说不知道! 一个个轮流被叫出去,又独自回来,回来的人灰头土脸,但都拍胸脯表示自己就是按暗号来做的,终于轮到了我,最后一个被叫了出去。 这哪里是系办公室,完全是审讯室,一张大台灯对着我的脸照,一干领导,还有那个村干部,铁青着脸问话,“小周啊,你说实话,他是不是翻墙出去了?” 我在那百般抵赖,咬着牙的不承认,系主任就拿出了杀手锏,“小周,你两门重修不及格的事儿,还压在我们这里,这个呢,在院里还是留级的状态,你自己好好想想,这是严肃的事,关乎你的前途,不说实话,你自己看着办!” 作为副手的村干部果然见过世面,一看一把手唱白脸,立即唱红脸:“你老实说,我们还能保一保你,这个留级的事,可以争取给你撤销喽!” 系主任不失时机:“这次你不招认,不告诉我们王彦兵(少爷)去了哪,就不止是留级的事!我跟你们寝室的人说了,老实讲,没问题,不老实,连带责任,全部开除!瞧!这是报告!” 磨蹭了半个小时,他们一个个轮流上阵,19岁的我,是没有见过这样的黑暗与胁迫,我的世界本来就在之前崩溃了,这次还要再被摧毁一次,眼含着泪水,咬着腮帮,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所有的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打发我回去了,回去之后,我灰头土脸,只能强装镇定,跟其他人一样,拍着胸脯,说自己没有出卖兄弟,我的确是没有说,我只是点了点头。 少爷的一纸开除命令自上而下传达到了寝室,他最终拿了一张肄业的证书,默默的开始收拾行李,周立志和唐利安咬着牙齿,坐在那一堆儿狐朋狗友中,盯着我,嘴里说:“他妈的,我知道是谁出卖了兄弟,他自己清楚!” 我不知道还有谁被捏住了把柄,透露了什么,我是最后一个出去的,也是系领导们精心安排的,这个锅,我是背定了,出卖兄弟,我也是真的做了。 辅导员心满意足的开除了自己看不惯的学生,再也没来查过寝。但我们的留级通知却一直没有撤销,我只好跑去广州打工当做实习,想着熬过一年,再跟着学弟们一起毕业。正在此时,寝室里另外一个家里贫困的同学,也因为交不起重修费,在毕业前的半年,两门不及格不重修,系里居然将他忘了,他到新学期补了重修费,也没有得到什么留级通知。 显然是不公平的,这时候还是此后在北京留宿过我的老肖,想到了办法,既然领导捏住了我们的辫子,我们照样捏住了他们的辫子,那就找比他官儿更大的领导!于是我找了在教育局的母亲,再找到省教育厅的厅长,把这群系领导的所作所为给告了,这其中的打点,远远高出了我那一点重修费。 系领导显然很不爽,他们接到命令,立即恢复我们的年级,我拿着申请表给他们签字,村支书和孙爱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斜着眼睛不甘心的签字,一边说:“小周你还挺能的,居然请动了厅长,你还真牛!” 我没有说话,默默收起了那张申请表,从此我又恢复了身份,重新回到了班级,但已经到了大四的最后三个月,寝室楼里人烟稀少,许多人已经去找工作了。 我以惨胜挽回了自己的学业,但显然,同寝室的人不能放过我背叛的无耻。周立志终于在大学后两年成功崛起了,他收获了爱情,也能心满意足的等待那个回到小城当一名音乐教师的未来,他志得意满,满面红光,相比前两年在我面前的自卑与怯懦,他显示出无比的优越感,并跃跃欲试的挑衅。 系领导不安好心的给我安排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导师,来进行毕业的论文答辩,这个导师的手风琴技术堪称三脚猫功夫,并在选修课里将我驳斥得体无完肤:“这就是你曾经作为主专业的乐器水平?”,年轻气盛的我当然不服,并对周立志抱怨了他作为论文答辩导师的不足之处。 但我没想到,周立志居然跑去给这个导师告密,于是在论文答辩的当天,这个导师处心积虑的开始报复,一篇论文,错一个标点,他说:“对不起,请你去文印室再修改一遍”,等我跑到一公里外的校门外文印室再跑回来递交,他又说:“这句话不合适,请你再修改一遍”,于是我从上午9点一直到下午6点,不断的奔跑在文印室与音乐楼的路途里,手里积满了一大堆文稿。 导师终于心满意足,他收起那份认为满意的作品,斜着眼睛盯着我:“听说你对我很不服,是吗?”我只能苦笑着不置可否,他长舒一口气,嘴角带着胜利者的笑容,摆摆手,轻描淡写的让我滚蛋了。 我看到周立志脸上带着狡黠的表情,并隐忍着,最终在班级的散伙饭里,灌了点马尿的我突然爆发,与周立志挥拳相向,以宣泄我们两个积怨4年的怒火,极大的破坏了整个散伙饭不舍的情调,我们的班长看到如此情境,伤心的哭了,系领导们赶紧假惺惺的前来劝架。 但我们最终都没想到,几年后未来的某天,这些带着优越感的同学们会重聚,周立志又携手起已经嫁做人妇的大学女友在酒店里重温了旧梦,这场聚会唯独缺少了我,这个最富有谈资和最引人注目的,曾经这个班级最风光也最有争议的人物。我也没有想到,在未来人生某个与此相比,不值一提的低谷里,还会与宿敌周立志肩并肩站在了一起。 虽然我们可能在未来放过了彼此,但此时的音乐系领导们却还惦记着丢了面子,还要找补回来的阴险报复。 在毕业的前一天,系里办公室给我们几个人又打来电话,“喂!你们恢复班级后没有去实习,没有办法毕业,要么想办法今天把实习表交过来!”,这是第二次的晴天霹雳,我们知道,直到现在了,铁拳还是砸在了身上。 老肖带着我们跑遍了整个城市的角落,直到夕阳西下,他才从一家职业学校拿到了我们的实习表,三个小时后,我才从广州等到了当年打工的学校的传真,距离我们毕业已经剩下不到24个小时。 第二天,我们拿着实习表,换来了自己四年全日制本科的大学毕业证书,学士学位证书,如期毕业。系主任在颁发证书的时候,唯独跟我们热情握手,惺惺作态:“恭喜你们,顺利毕业了!” 他的意思是:老子花了那么大的精力整你们,居然也被你们过了关,看你们不容易,老子放过你们了。 我带着满身的伤痕,带着臃肿的行李匆匆的逃离了大学校园,此刻周立志他们正欢欣鼓舞的挥舞学士帽,拍着各种各样的纪念照片,而我一点心情都没有,我在后视镜里看着逐渐远离的校园,回忆着当年是如何充满信心的踏进去的第一天,以及这最后惨淡的收场。 这轰轰烈烈前仆后继黑暗的战争一场接一场,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新的人生却又在前方展开,那只不过是跌落谷底之后,谷底里的战争,当昏暗时代结束,迎接此后的棱角时代,其实这十几年来,毫无新意。 人生的棱角时代终于要迎来它的大结局,这样的回忆不过是终章的序曲,承前启后的,不过是人生被摧毁过后,凋敝世界与黑暗动荡的继续延续,但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当一个人亲眼见证过自己拥有的一切被彻底的失去,整个价值观为之崩坏后,此后何种何样的打击,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就是为什么,在回忆整个人生的前二十年,这棱角时代仿佛一瞬间那样短暂,甚至可以像跳过一段音乐一样直接可以追溯到自己的大学时代,这短暂的十几年,跟那两年所发生的一切相比,不值一提。 这也说明了,我为什么在面对各种不公平和黑暗欺压,可以有那样淡定的心情,在显然有失公正的职称评定,以及各类人等粉墨登场轮番陷害,阴谋诡计的缠斗,我随时可以转身离去的原因。当一个人经历过两段彻底否定与毁灭的人生片段后,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撼动自己的世界了。 这个棱角时代,其实毫无价值,而我的百折不挠,坚强不屈,以及越来越强大到令人害怕的能力,都是从黑暗与毁灭中汲取到的力量,这些人,又何以与我为敌? 我唯一没有取胜的,就是那个关于巨大臀部遐想的时代,但我,在棱角时代结束后,终将胜利。 |
第七章:洗净铅华 ——轮回火宅,沉溺苦海,长夜执固,终不能改 8、愚蠢的尽头是可怜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纪老师那声被逼迫下的咆哮,那简直不是愚蠢,而是可悲。 “你管我!我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在仓促召开的大会上听到这样一句话,我终于可以确信这十几年来弃若敝屣的棱角时代,完全因为此前的悲剧,才让我过高的估计了这些人的真正实力。 大学结束后长达八年的时间,我面对那群实力低下蠢人的挑衅,都选择了逃避,无论是方主任上蹿下跳的丑态毕现,还是杨帮主愚不可及的拉帮结派,抑或是妇仇者联盟的得寸进尺,只有一个看上去还算温和的李老师勉强配得上做我的敌人,我忍让与回避,并不是因为害怕,一来是我对这群人完全是鄙视的态度,二来做老师本来就不是我的心之所属,教什么样的学生,晋什么样的职位就更懒于关心,我尽职尽责尽义务尽良心本来无愧于教师的身份,我行得直走得正,谁会倒下,自不待言。 这群人看到我的脸上并没有留下什么沧桑,这年轻的面庞我相信直到中年也保持至少五岁以上年龄的差距,所以他们并不了解在我昏暗年代里发生过什么样惨烈的过往,这群堪称为人师表的所谓精英以貌取人,步步挑衅,最终逼得我绝地反击,说实话,我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功力,他们便东零西落一地鸡毛,自顾不暇。 此时学校面临了特长生家长四面围攻,举报不断,从音乐到体育无一幸免,甚至有以死相逼者,震动了区教育局,一直以拖待停,含糊其辞的刘校长和张校长再也坐不住了,赶紧召开艺体教师的会议应对上级的指责,并安排好人员用单反相机拍照,以示郑重其事解决问题的姿态。 其实这根本没有半点用处,事到临头只会甩锅,告诉所有人,不是领导不解决,而是下级不听话,再出什么幺蛾子,跟领导是毫无关系的,要追究责任,那也是这群音体美教师的事,我坐在会场里一言不发,我没有学生,更不涉及利益,我纯粹是来恶心你们的。 刘校长显然对我忍无可忍揭露软刀子的做法十分不满,他可能还觉得很冤枉:老子为了解决你的职称,结果被你说成了挖坑钓鱼,于是他一反常态,破口大骂:“怎么,乱咬人啊!”,然后矛头直指我,“周老师我告诉你,去外地调查联考机构不是我领队!是区教育局领导的带领!”,顺便又推了一把责任,“我又没收你们一分钱,我要是违纪,你去纪委告我!”,一句话,就是跟他没什么关系,事情都是你们搞起来的。 上级骂下级,天经地义,前有少爷挑衅辅导员被开除,后有我老周不听指挥被整惨,十几年来我都奉行领导骂我,绝不辩解的作风,这才给了方主任撒泼打滚越权踢人的胆量,我鼓了鼓腮帮,阴沉的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说完他就转头表扬起纪老师来了,“学校嘛,不可能没有一点活跃的气氛,我看纪老师把学生带到操场唱歌,这样很好,学生也得到了放松!”纪老师听了颇为得意,后来开全体大会的时候他又表扬了一次,我听了心里直打哈哈,纪老师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自己招生的目的,把学生带到艺体馆里搞宣传而已!但刘校长如今怎么看我怎么不爽,我也是破罐子破摔,只要撕破脸,就没有跪舔巴结友善的必要,当年音乐系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作为音乐教师内斗幕后推手的沈书记溜得倒是很快,推说要去处理家务事,撇了一个干净,她这么做想跟领导表白:我没有学生,我没插手,跟我无关,我走了。收拾起包袱离开了会场,于是领导们把家长举报的事过了一遍,警告了部分教师,又把特长生管理办法走了一遍过场,刘校长气也顺了,就问在场教师的意见。 我现在是徐庶进曹营的态度,本来懒得发言,没想到纪老师作为音乐特长生是如今最大的既得利益集团首脑,在那儿蠢蠢欲动,想在管理办法里掺沙子,一个劲儿诉说自己的困难,“学生文化不行,推迟一年搞培训,那就来不及啦!”,我一听就忍不住了。 图片 “文化成绩都不行,你还指望这群学生能在艺考有什么好成绩?不把文化分数作为特长生的入学门槛,到时候专业线是上去了,文化线没上得去,没考得上好学校,怎么跟家长交代?” 刘校长旁边的后勤校长听了我这番建议连连点头,我又补了一刀:“我就问一下在座的各位,现在的趋势就是音乐专业不上一本或者重点院校,毕业就是失业,你是帮他们还是害他们?” 纪老师这下被补了两刀,哑口无言,把话题往别的方面扯:“我在音乐教室私自装了大铁门,那是因为木门不牢固,锁老是坏,既然学校有要求,我交钥匙可以,但我就是不懂了,是谁那么关心我!”,说罢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拍。 我懒得搭理她,心想你那大铁门密不透风连窗都没有,是不想让谁看见,大家心知肚明,但这不是我的讨论方向,这是他们领导层的管理问题,我何必赶架子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来,我哼了一声。 纪老师开了头,其他老师踊跃发言,站在另一阵营的美术老张也不甘人后,委婉说着自己的难处,会场里闹哄哄,还有个体育老师提了意见被众人围攻,没听清楚讲的是什么,她就愤而离席,我是个局外人,坐在那儿左摇右晃早就不耐烦了,打算找个借口走人。 这时好死不死,作为导火索引爆整个事件的音美组组长赵老师又点了个炮仗。 图片 张校长说赵老师你那培训教室太扎眼,放在艺体馆上头鬼喊鬼叫颇为吵闹,改天给搬下来,他没想到这触了霉头,就因为赵组长要抢夺我的教室,才引发一场大战,旧事重提之下,赵组长还在那儿扮无辜:“张校长,我没有教室可去啊”。张校长大为惊讶:“上次不是分配好了吗?” “对呀,说是分配我跟周老师一个教室的。” 张校长把目光移向了我,我站了起来,“没错,当时李老师没有退休,跟我共用一个教室,后来呢,赵组长打算跟我共用,这个我没意见,但我想请问一下,纪老师您一个人占了一个有三间教室那么大的舞蹈教室,还跟沈书记又占了一间教室,我们凭什么只能分到半间?” 这一下又踩到了纪老师的尾巴,她一下子跳起来:“舞蹈教室是单独的!” “你怕是把学校的公用场地当成你家了吧!单独的?你凭什么?” 我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声色俱厉:“当年李老师单独的教室,被你跟沈书记给占了,公用钢琴也被你们占了,你说这叫平分,你还占了那么大一间舞蹈教室,行,我给你算一间,你一共占了1.5,我们其他人只配分0.5了?你跟我们身份不一样?” 再补一刀,“再怎么分,你赵组长也轮不到跟我分,你们公平吗!” 本来就被我补了两刀的纪老师脸色煞白,脱口而出前面那句话,语惊四座,愚蠢至极,我真是被感动到了,冷笑了一声,正愁找不到借口开溜,转身就走。 但我随即就被一个体育老师给拦住了,“别走,你走了,搞了半天不就一场空吗,何必呢?” 但我本来就没打算在这种利益上分一杯羹,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又把桌子拍了一遍:“当年不是我替你们出头,替你们发声,你们能分到教学场地吗?怎么?卸磨杀驴了?我把话放在这里,在这个学校我就这么一个教室,老子就算蹲着茅坑不拉屎,也他妈的给我留着!碍着你们招生了,把老子当绊脚石踢?想的美!” 顾不上刘校长挥手叫我坐下,也顾不上阻拦,我就冲出了会场,直到走出学校,我终于明白今天纪老师敢跟我叫板的原因。 图片 就因为那个软刀子跟领导闹了个不愉快,张校长看我整天凶神恶煞的上下班,怕我又搞出个暴雷天下的大事,就打电话来劝解,其实我根本就没把职评的事放在心上,一直以来就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倒是把特长生的疑虑跟他说了一嘴,顺便告诉他,纪老师跟沈书记的音乐教室私自加装大铁门的事实。 “我不知情啊,我都没去看,这怎么行呢,把自己场地当私人用地了?那我会解决,你说的特长生的事,上次全体大会你听见了啊,我当场宣读了一封举报纪老师的家长来信呢!”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我根本就没去参加那次全体大会,也不知道宣读过了什么举报信,直到冲出了会场,我这才搞明白前因后果。 就在开会的前几天晚上,我又跑去学校看他们音乐教室的情况,结果一张大铁门紧闭,里面歌舞升平,我也没怎么客气,直接把门重重敲开,纪老师从里面出来,跟我面对面这么瞧着,我往里看了看,准备离开。 没成想纪老师一路小跑追着我,“别走啊,进去听听课嘛”,我懒得跟她酸不溜秋,一看我真要走,她又在喊:“周老师,要不我们谈一谈?”,我回了句:“你觉得有必要谈吗?”,我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只听见耳后传来一句模糊不清的叫骂,好像是“你再去举报我啊!” 难怪这次在会上跟我屡次叫板,慌不择言,原来是被人举报了,这锅还安在了我的身上,你干破事就没想过学生和家长的利益,被举报了就是我的阴谋,真是让我嗤之以鼻。 图片 就因为我大学时代的一次重大失败,才让我过高的估计了你们的存在,如果没有那样的前因,也许我会更早的收拾你们,而不会允许这样的后患绵延至今,茫无未来,在墨蓝色的夜空下,我长叹了一口气,只见李老师形单影只落寞的散步而来,在校门外不舍的盯着这块利益之地,如今这般模样,都是他的咎由自取。 他看见了在车窗里斜着眼的我,这时他再也没有了招牌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嘴角往下一垂,皱巴巴的老脸挤出两道丑陋的法令纹,这一瞬间,他终于成为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模样。 但此刻,时代的大潮席卷而来,音乐专业的低谷再临深渊,其实已经用不着我再费心费神,那些曾经光芒万丈,志得意满的存在,纷纷在潮流的裹挟下,如落叶般纷纷凋落,这里面,不仅有一众苦苦求生的音乐教师,也包括了曾经风头无两的周立志。 就在某一天的一个刹那,我才从整体的人生回顾里,得知了自己多年来郁郁不得志的根源,就像一只球,在十几年的时间里不断掉落,在没有尽头的深渊里一直滑落,它终于触了底。 当这只球终于明白自己一生最大的悲剧所在,而再度觉醒,朝摆脱路径依赖的那一刻挺近时,以静态视角看问题的一干新任得志领导,刻舟求剑般朝我准备放弃的领域,展开了又一次愚蠢可笑的打击报复。 |
第七章:洗净铅华 ——轮回火宅,沉溺苦海,长夜执固,终不能改 9、择日再死 大学毕业的前夜,寝室里举行了最后一次“卧谈会”,十个人只剩下了四个人,周立志不知所踪,沉浸在新女友的温柔乡中不可自拔,并恶狠狠的在电话里嚎叫,我突然在散伙饭中挥拳相向令他大失面子,同学们劝说我,既然五百年前是一家,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如今周立志女友在侧,毕业在即,春风得意之时风头正劲,让我明早尽快启程少做逗留。 这一生最后一次寝室熄灯如约而至,长夜恢复了它原本寂寥的本色,墨蓝色的天空点缀着繁星,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一天缺席的人物将悉数登场于同学聚会中,包括依旧志得意满的周立志,而这一天召开卧谈会的人却没有再出现,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遗憾,因为我告别了该告别的人,重逢了不该重逢的人,得知了更为漫长未来中敌人应有的结局。 我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努力的从愤怒中挣扎出去,对着漆黑的天空想象自己迷茫且恐惧着的未来,如何站在讲台,日复一日的拉大与学生的年龄差距,并垂垂老去,用了许多天的心理建设面对这一天的抵达,那是冷汗直冒,深至骨髓的厌烦,十几年过去后,我依然不喜欢自己的身份。 但寝室的另外一些人却没有为未来想太多,他们仍然为少爷被系里开除倍感失落,并一致进行了反省,感悟到读大学并不是为了学什么样的本事,而是学会了如何为人处事,他们搬出曾经的例子试图证明大学时代的价值,譬如在不经意间对领导说了一句吹捧的话,吃到了好果子,乖乖的合作没有被针对,又举出了反面的例子: 我们作为考入系里排名前十的学生,集合在同一个寝室,恃才自傲我行我素,面临过差点被系领导解散的局面,遭遇过他们杀鸡儆猴的恫吓,被无数次单独拧出去教训,挨到过他们使用社会上的伎俩来毒打的痛苦。 似乎是惊魂未定的同学们得出了一个为人处事的结论,那就是低调,不要跟领导对着干,我躺在床上沉默不语并呵欠连天,内心充满了鄙视,但这样的信条却被我牢记于心,并小心翼翼的付诸在后来的工作路途里。 大学时代留下的伤痕贯穿了整个棱角时代的全部,但我坚守的低调与回避并没有让人对我格外开恩,相反的是我受到更多的排挤与轻视,他们盯着我与实际年龄相距甚远貌似年轻的脸庞,看着我身后空无一人的城池,永远不被人顾及的低微身份,得寸进尺的攻击,我不得不撕毁伤痕时代的信条,推翻那些狗屁不通的理论,我原本以为棱角时代是最终被磨平的圆滑,没想到却被打磨成了一柄三棱利刃,带着致命的气息。 我的班主任,也就是现在区教育局的人事科科长,为倍感头疼的领导们分忧,找到我,劝我时间换空间,而他恰恰说反了,我忍耐等待了那么长的时间,自己的空间却一再的被挤压,甚至到了连赵组长都可以骑在脖子上的程度了,那些愚蠢的人非但没有给我任何空间,还让我与恶龙缠斗已久后自身亦成恶龙: 我用利刃杀出了一条血路,凿开一个大洞,在这些人修补的过程中,我去获取时间,走出一条新路,是空间换时间! 但龙卫黄显然不这么想,作为小学校长突然升至教育局纪委干部,他对我这种无名小卒嗤之以鼻,一个小小的音乐老师,能翻出什么样的浪来!新官上任三把火,就要把火烧到我的头上,他听说周刺头上窜下跳,断定这是没有被收拾过的愣头青!经过杨帮主的后台人等一番撺掇,他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政治投机,收拾愣头周,递交投名状,向领导争表现,新官开门一炮,冲着我就来了。 而我正在苦哈哈的监着期末考试,此刻正蜷缩在后头拿着司法考试的书,对着教学视频蛮啃,丝毫没有察觉一帮新领导走马上任对我展开的报复。好不容易在大冬天凄风冷雨的监完了三天,打算休息一下,就看见学校又安排再监三天,还跟我所教的年级毫不相干!更可恶的是,居然还是去年那一届在学考前辱骂过我的学生,在音乐教室围攻过我的学生! 我再一看更是怒火中烧,即将退休的情有可原,一干关系户提前放假了!把我们这帮中青年熬来熬去,特别是我,一熬十六年,好事从不通知我,坏事从未被放过!怒不可遏我就QQ私聊教务处排考务表的人,破口大骂以泄私愤,并恶狠狠的扔下一句话:“我去个屁!”。 没想到被我骂的人收到我的信息如获至宝,像是抓到了我的把柄,就给上面告状去了,这时候办公室就故意在工作群里遮遮掩掩的发通知,特意选那些大清早大晚上的时间,说是某日开考务会不要缺席,然后就被其他人的刷屏信息给遮蔽过去了,我当然不可能没看见,到了开会当天下午我骂骂咧咧出门了,心有不忿也没辙,唯有老实去开会,家里跟学校距离甚远,还特意提早了半小时。 开到距离学校还有大约一公里的位置,车头就止不住往前蹿,这几个月来一直是这个毛病,也没空去修,挂空档,转速直达3000,不踩油门自己往前走,这下更严重了,路人以为我在发酒疯纷纷避让,还有人鄙视我开这么个破车,以为是什么跑车,一个劲儿的往前蹿,路上车多人杂好不危险,我一看还有十分钟,赶紧拐了个弯儿,直奔那边的修理厂去检查。 师傅在那不紧不慢的打开引擎盖,说是进气门脏了,先洗洗,拿着个筒子一个劲狂喷,来回折腾了几下,我一试,怠速依然超高,师傅又说那得换个电机零件了,一边打电话调货,一边手忙脚乱的胡拆,我在那急得直跳脚,一看开会时间也过了五分钟了,手机静悄悄的,一个催促的电话都没有。 我心里想,难道不是我们开会?就把手机打开翻聊天记录,再仔细瞧了瞧,“请全体工作人员按时到会”?其实在考试里有两种胸牌,一种是“监考人员”,一种是“工作人员”,后者是领导专属,他们挂着那牌只管理不监考,我再一看手机依然静悄悄没人过问,心想,莫非是领导自己开会?不是我们? 懒得想那么多了,我干脆蹲着等车修完再说,电机才到货,正在那安装的时候,琴行店里的人就打电话过来了。 “老周啊,这来了几个人跑到店子里,有点来者不善的样子啊,嘴上说着要学什么吉他,拜访名师,在店里满世界乱走,还跑到厕所里头去瞧!” 我心想去年刘校长告状,教育局几个纪委干部在店里满世界寻摸,该不是不识相的又来了一回?当时就有人拿出一票脏东西镇住了他们,怏怏不乐的走了,何况我这琴行早就四级跳了,从个体工商户,到独资企业,又到合伙企业,再归到罗冲公司的旗下,跟我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关系了,更重要的是,我早就挂上了“门面转让”的大字,这个领域今后是否踏足都成了未知数,所以我并不着急。 我不紧不慢把车修好,慢吞吞洗完车,过了一个小时我就到了琴行,调看了监控摄像头,一看那三个丑态百出的人挺着大肚皮在那惺惺作态,满世界寻摸的滑稽样,我知道又是教育局纪委找茬。 这次我没有什么客气可讲了,大步流星就往教育局奔,我不是什么被音乐系捏住了辫子的无助学生,也不是鲁莽冲动被开除的少爷,但凡曾经撕破脸皮,就没有什么好话可讲,冲进去纪委办公室,正好碰见龙卫黄在那官态十足,我不请自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怎么!找我哈?” 龙卫黄见刺头周一个无名小卒挺猖狂,挺起肚皮十分强硬:“我正找你们学校要证据!等证据来了,我处分你!” 我懒得跟他废话:“看谁证据更多!赶紧处分我!”,转头就走,回头一个电话打给张校长,“怎么?学校开会,我车坏在半道上了,你们一个电话不通知,也不告诉我情况,一群人往那琴行里奔?打击报复?可真行哈!” 张校长在电话那头大呼冤枉,直说学校没有针对我的意思,我懒得搭理他这茬推卸责任,直接把话给捅破:“你们开会点名见我不在,龙卫黄几个人这下觉得找着我把柄了,跟狗看见屎一样急吼吼往琴行里奔,进去了被摄像头录了个全程,在那拜访名师,找寻卧龙先生,看我给你们满网上放着现眼去怎么样啊!” “我手里还攥着不少没解决的破事,要什么有什么,给你们一股脑儿全铺上去,这样吧,我看你们也为难,不如叫龙卫黄一个人解决吧!” 张校长生怕我惹事,就说自己不管纪检那一摊了,第二天一大早我照常去监考,迎面碰上龙卫黄跟几个校长在那杵着,我斜了他一眼,果不其然下午学校管纪检的鲁主任,客客气气跟我说,这次高考适应性考试很重要,是八省联考,考前会议是要开的,既然点名不在,就写份情况报告。 我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写了千余字,其实就是车坏了,学校通知不到位,一推二六九没我什么事,还借用刑法里的主客观相统一学说,主观上我并没有不想去,客观上我也没影响监考,龙卫黄一看白纸黑字的又没抓到我什么把柄,气得他的脸红一阵绿一阵。 去年学考监考就弄得我十分尴尬,面对一群龇牙咧嘴的学生渡过了危险的监考,没想到今年还没过农历年,又弄得我十分恼火,又瞥见纪老师居然叫人来代替监考,我却动弹不得,老老实实监完了三天,一肚子火还没消停,龙卫黄又前来挑衅。 过年前一天大清早,我母亲先是接到一诈骗短信,说是琴行经工商局检验不合格,今天之内必须补足材料,否则罚款,吓得她连打电话问我,我说法人代表都是传媒公司那几个人,挂的那老营业执照我是故意不撤,谁看见了,谁发的短信,太清楚了,刚挂完电话,又接到鲁主任的信息。 龙卫黄在那威胁,今天之内必须写一份全面深刻的检查,否则把我没开会的事提交给局党委,“极其重视”,“严正对待”,“严厉处分”,果然是没捉到我白纸黑字的把柄,还想我往里送人头,当我愣头青。 可惜我已经不是十七年前那个少不更事无助的学生了,在面对音乐系一干领导重重包围下忍着泪水出卖了同学,我也不再是那个隐忍退让被人欺负到头顶上的青年教师了,在一望无际的荒芜野地里,我爬了起来,掸了掸灰尘,擦了一把血泪走进了漫漫长夜中,已经没有谁能轻易的吓倒我,没有任何人再能毁灭我一次了。 我把那些材料装进了一个皮箱,把所有录像装进了一个硬盘,归纳整理出八份材料,我朝那些领导们抖了抖,提了一提这个皮箱的把手,它沉甸甸的,无数的丑陋就等着我按下一个键,他们就会遭受到自己引来的无妄之灾,我一句话都懒得说,理都没理龙卫黄。 但凡你龙卫黄敢动一下,全盘由你负责,全部的事情都等你解决!我叫你们出尽风头,出尽名,我有那个能力,之前我只用了三分功力,后果如何你们自己清楚!接下来我跟张校长客客气气说了一句,再他妈来琴行一次,出任何事都不用再来找我,之前刘校长诓骗着我把帖子给删了,事情没解决,我算了,如今我已经不打算再走这条路,总有一天我会离开,如果一定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子奉陪! 果不其然龙卫黄偃旗息鼓,几个月后,我在街上碰见了这个猥琐的人,我斜着眼睛盯着他,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他装做没看见溜着街边急匆匆走了。 “与恶龙缠斗亦久,自身亦成恶龙” 当年我对着黑漆漆的天空大声的叹气,试图想象今后不堪的生活,这样的日子果然梦想成真,我在坎坷的路上一路疾驰,伤痕在我的前胸蔓延,似乎已经将我劈成了两截,在昏暗年代,我曾经被摧毁到一无所有,自信全无,回归到胆怯与懦弱,在邪恶的人包围下,亦步亦趋,直到我亮出一把墨黑色的棱角利刃,谁才是真正的邪恶与卑鄙,变得如此的清晰明了。 “低俗小说”电影的最后,当杀人如麻的杀手面对着小混混的抢劫,他盯着他的眼睛:“你,也许是邪恶的人,但我,却是恶魔,也可能,你是邪恶的人,而我,却是牧者” 也许我会回到卧谈会的当天,沉默的聆听同学们在遗憾中告别青春的那番自省,但我也许会向他们说,低调与隐忍改变不了他人轻视与侵犯的事实,却能够让你认为不再低调的那一天,毁灭全世界。 时代席卷的黑潮漫天滚动起来,黑暗的海啸开始吞没世界的海岸线,这其中与我为敌的李老师早已荡然无存,尸骸全无,那些真正黑暗的君主,也将在这场巨大的震动中,丢掉他引以为傲的皇冠。 提前谢幕的,就是周立志。 |
第七章:洗净铅华 ——轮回火宅,沉溺苦海,长夜执固,终不能改 10、信仰陨灭 “咱们可以赌一赌,看谁以后混得好,你以后不过就是个音乐老师而已” 我也许可能不会再记得跟初恋女友的所有对话,但这一句如今犹在耳畔,久远的回荡在人生遥远的路途上,只记得在熙来攘往的街道我憋了半天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只能气呼呼的扭头就走。 诚如唐利安在他的婚宴后,身后的同学们正围坐在一起计算着利益,他跟我走到阳台去抽烟,看着浓黑夜幕下远方起伏的山峦,他说:“跟他们相比,我们还是小孩子”,不难解释比我大一岁的初恋女友,在20岁她越过了大人的边界,开始思考如何能不择手段的,实现自己未来人生的目标,处心积虑与“大城市”的男人勾搭,给少年的我送上一顶合理又绿得发亮的帽子。 她在跟我分手后一年就嫁给了河北土木工程系的男人,这与当年文哥挥斥方遒怂恿我“强强联姻”的曹老师如出一辙,居然也同为河北土木工程系男人,那么,在这一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可想而知,令人欲呕。 可惜少年的我的脆弱也是明显的,那就是可怜的自尊,我不肯承认这样的现实,徒手去支撑这一场根本无力承受的全面崩溃,死企白咧的拉着她当普通朋友,直到这个“大人”说出这么一句警世名言,我真是佩服她把我的宿命讲得那么清楚。 所有的悲剧与逆境都归结为四个字: “音乐老师” 「 音 乐 」 没错,会计师可比音乐老师强多了,更讽刺的是,近些年来,摇滚界的大佬们,有窦唯大胡子大肚子坐地铁的乞丐样,也有黑豹乐队成员手捧枸杞保健茶的讪笑,还有beyond乐队成员全网爆红的内讧,更有伪摇滚汪峰抢不上头条的一如既往,都像一记又一记响亮又沉重的耳光抽打在我们这些以摇滚为信仰,以音乐为主轴的人的脸上,扇得我们头晕目眩,七窍流血,挑战自尊底线,更可恶的是,丧失所有理想的我,苦心经营一家小小的琴行,居然跑来一个个乞丐,弹着缺了弦的破吉他,拉着荒腔走板的二胡,唱完不着调的破歌,把手一伸: “老板,打发点喽!” “滚!” 但周立志可没有这个觉悟,大学第一天他就拉着我教吉他,我滑稽刻板的教训他这是信仰,不是泡妞所用,他强忍着呼之欲出的爆笑相当认真的跟我学了一个月,立即抱着吉他奔赴草坪勾搭觊觎已久的大胸学妹,在某一天仰着脖子,并将一只避孕套掷到我的桌子上,当时我正跟唐利安弹着吉他,周立志充满了嘲笑的拿鼻孔瞪着我。 我愤而与周立志分道扬镳,后来的人生里,他扛着吉他走进教室收罗了一大批特长生,我背着吉他奔波于各个卖唱场合,他说收来了学生不用问怎么教,忽悠就是一个字,我有板有眼严肃的教学生,还要被家长骂太过认真,周立志对着我总把一句话挂嘴边:“老周,你改变了我的一生啊!”,以表达多年来对我无限的嘲讽,可笑的是最后我跟周立志殊途同归,他在挣钱,我在出卖,他在泡妞,我谈恋爱,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我认为是出卖自尊与信仰,他认为这是手段和工具。 但我永远都难以跟上周立志的步伐,他们早早越过成年人的边界,并探索其中黑暗又潮湿的快感,而我跟唐利安则踟蹰不前,把尊严当信仰。大学的音乐系永远只有两类人:一类人是为了考大学不得不走捷径,一类人是真正为了兴趣。 2005年,大学毕业参加招聘会我就有了不祥的预感,别人一看我们的简历上写着“音乐学”专业的字样,想都没想扔进了垃圾桶,在广州的办公桌上,老板笑着把那一堆获奖证书推回到我的面前,“这些学历没用,我要的是业务能力”,只有刘传那个艺校逼仄狭窄的上下铺以及永远吃不饱的饭菜才是信仰的归宿,我后来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这怨不了母亲以掐断经济来源为威胁,逼迫我从北京回到家乡,因为我拿着当年还算稀罕的全日制本科文凭,冠着“音乐”两个字注定了走投无路。 此后我在人生里百思不得其解,很早的注意到我的视野里有盲点的存在,把难伸大志的原因归咎于自己还不够强,于是在十几年里,我死死抓着这个专业苦命的练习,挣扎在各类可以展露头角的场合,最后我站在一群十几二十几岁年轻人的中间,看着落日的余晖映照出不堪的黑色阴影,眼前面带奚落的年轻评委,这一刻,坍塌如期而至。 「 老 师 」 怀抱着“音乐”这个信仰畸形的产物,我走投无路回到了家乡的学校,第一天我就感受到了作为老师的无知与浅薄,以及社会上对这个职业不明所以的仇视,因为人性总是欺软怕恶的,也就剩下老师可以随意指摘了。 十几年后我仍然能在餐桌上听到别人对老师的嘲笑与辱骂,但已经丧气了初出茅庐的热血,当年我可以站起来指着那些人的鼻子骂,以自己音乐专业以外的文科造诣让他们哑口无言,或者以冒充体育老师鼓起壮硕的手臂恫吓之,当老师不是我的信仰,但我要脸。 在外人眼里,我们是天降横财不劳而获的邪恶知识分子,因为文化程度相对高点,就足够令文盲不安,继而嫉妒,进而敌视,再一看这些身为老师的人,生活圈子仅在校园一隅,没有什么达官贵人的缘分,生活的圈子那么窄,眼光是那么狭隘,势力是那么微不足道,能对他人产生什么样的威胁?即便自己的子女一时掐在了老师的手里,忍完这几年便可以破口大骂,大仇得报,剩下的就是一个老师,能把自己怎么样? 赃官可以躺赚,他们敢怒不敢言,教师自己花力气补课,那就是天地为之崩塌的道德败坏,赃官的粥里有一大片老鼠屎,他们仍指望包青天,教师的清汤寡水里有一颗老鼠屎,就变成了他们眼里的粪坑,这就是如今世人对老师的心态。 但凡遇到了我这样的凶煞,智力体力双输,往往就蹦出一句口头禅: “你是老师,怎么能这样?” 你是人,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呢? 所以我一旦加大油门,无论是车,还是摩托车,均是轰鸣着逃出校园范围之外,就没把自己当过老师,生平最怕别人一口一声“周老师”的叫,但凡问及身份,遮遮掩掩绝口不提,我听着别人叫“周老板”,可舒心多了,要是哪天能叫一声“周老爷”那就更爽了! 外人这么看也就罢了,里面的教师群体之间互相看不顺眼,形成鄙视链条,有好处的时候,狗抢食般汪汪乱咬,出坏事的时候,万径人踪灭,不公平的时候,个个沉默自保,观看好戏,当倒霉轮到他们自己头上了,就为喊天地不灵而独怆,指责人心不古世态炎凉了。 直到后来我才反省出一个真相,十几年来,为什么自己的沉默与回避并没有躲过那些无妄之灾? 「 音 乐 老 师 」 音乐的路已经够窄了,老师的路也宽不到哪里去,如果把这两者加到了一块儿,后果可想而知。 当有一块馅饼要从天上下来的时候,掌握着这个时机的关系人,就会瞅着即将砸到头上的那几个人的身世背景,一个好处到了老周的头顶,他们会看一看,这是个什么人? 这是一个老师,还是一个音乐老师,他没有学生,就没有升学率,没有升学率,就不被领导看重,那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对他们自己而言,音乐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他的背后,没有纪老师那样的裙带关系,更缺少赵组长那样的参谋长老公,他的爹妈早已退休,即便他爹妈在任上,也是不值一提的小官,缺少关系,没有背景,这个人的身后就是一片空空的城池,既然如此。 好处为什么要给他?他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黄飞龙、杨帮主、方主任、刘校长这些人等不一定是出自对我的恶意,而是基于以上那些想法,他们轻视,鄙视,不屑一顾,周老师?杂草都不如!所以我才会一再丧失职评、借调和晋升的机会。 但对于音乐教师内部就不一样了,那些人同样基于以上的看法,只不过我变成了一块绊脚石,在某个时刻碍着他们前进的道路了。李老师心里带着轻视,妇仇者联盟带着蔑视,那么,在“特长生”这么大一块好处上,凭什么让周老师分得一杯羹?他配吗?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于是在我整个棱角时代的悲剧里,我就是因为“音乐老师”的身份处于乱局中无法自保,在外面的世界里,难闯一番天地,成功的道路太过狭窄,拥挤的人纷纷掉落,在里面的世界里,我不得不面对教师与领导的双重夹击。退让与回避,只会让人更加轻视与蔑视。 更可惜的是,我从来就没有把自己作为“音乐老师”而当一回事,更无从为之奋斗与进取,我对自己都充满了鄙视,何况是别人?我所有的志向与掌握的能力,都是朝向外面更大世界的,又怎么能看到这个内因呢? 于是,这就是我多年来百寻不得的盲点。 最后,我仅仅动用了自己掌握的三成能力,所有人便一败涂地,逃之夭夭。 「 信 仰 陨 灭 」 与此同时,我却在即将转让的琴行里布置各类新的乐器,周立志大感奇怪:“你之后还干不干都难说,现在捯饬这些玩意是什么意思?” “赚钱嘛”我哈哈一笑。 我又重新捡起了高中时代第一件乐器,在大学时代半途而废的手风琴,买了个一模一样的手风琴,每天有时间便在琴行里拉扯几下,这是我当年最讨厌的乐器,笨重,尖锐,响亮,而且颇耗体力,令人疲倦。 需要休息的时候,我就拨弄着吉他,抑或弹弹钢琴,还寻摸到一套电子架子鼓自己自学苦练,这不是信仰回归了,而是彻底陨灭了。 我爹一如既往的鄙视我,他认为我人生的巅峰也就是一个音乐老师而已,于是他极力的想控制住我,那段时间里,他勤快的走动于我的店里,捎来毛笔,墨汁和字帖,并甩给我一套又一套风水学等玄幻类书籍,并叮嘱:“修身养性,多读书多练字” 我爹认为这个儿子算是废了,与其看他挣扎,不如让他提前享受到退休的生活,譬如练练毛笔字,看看风水术,掷爻学周易,最好像他那样,养养温顺的鹦鹉鸟,听它们每天叽叽喳喳,以度过残生。 当他听到我养的是桀骜不驯的八哥,非常轻蔑的撇撇嘴,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这个儿子,没法掌控得住,这一套“退休计划”宣告全盘失败,于是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当我意识到信仰陨灭的那一天,心灰意冷,我把乐器挂到网站上售卖,那套原声架子鼓就在那个时期,被人轻易的拿走了。 我把乐器放到网上售卖后,就开始扔掉跟随我多年的书籍,一股脑扔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风水书,扔着扔着,我就打算扔掉那些音乐书,当我翻开那几本初学手风琴的书时,我看到了几个大字:“李老师”。 信仰陨灭了,对青少年时期的眷恋与不舍,也与这个学校烟消云散了,它不再是我熟悉的校园,世界整个颠倒了过来,我的人生就像一只掉向永恒黑暗深渊的球,它终于触到了底。 我找回了青少年时期的琴,又找回了被卖掉的鼓,因为我只剩下了一个目标:挣钱。音乐不再是我重要的事情,它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工作,仅此而已。所以从那时起,我对学生再也没了挑剔,没了指责,没了催促,家长对我很满意。 那我该去哪里呢? 罗冲的传媒公司联合了星璨文化,他在业务里的烦恼越来越多了,广告的字体,甚至是一个背景图,都可能招来源源不断的律师信,他的公司还没有大到可以设置法务部的程度,不胜其烦只能找来一个个律师,去解决由此而来侵权的问题,“什么侵权,他们有什么产权意识?狗屁不通的东西!就是要钱,怎么的!”罗冲气得直嚷嚷。 有一天他突然想起什么,“你好歹也是个文科高材生,比我们都强多了,难道你不会去研究一下?” 现在作为公司管理层的我,已经与棱角时代没有关系了,但正身处两个时代的重合区域,我要走的路,已经很确定了。 |
第五章:洗净铅华 ——轮回火宅,沉溺苦海,长夜执固,终不能改 11、相亲灾难 不知各位可否还记得,自08年开始,母亲为了撇掉我这个包袱而兴奋地到处张罗着相亲,我却陪君相亲三万场不诉结果的反抗,那个拯救于我水火之中的女同学岑煦岚为了奔赴大城市的梦想,渐行渐远后离开了这里,我面对了一系列突如其来,接踵而至的人生灾难,一如她所言: “我对你的未来,隐隐有不安的预感” 戛然而止的不过是一段可能的感情延续,但相亲的戏码却还在上演,只是愈加稀少而已。我在破旧的小城市依然为信仰与现实的平衡不断努力挣扎的同时,对建设家庭是否有保障和支撑却信心不足,特别是我所努力的能力全都是以逃离这里为目标,对是否以扎根这个城市为基础建立家庭更显厌恶至极,这也许是我抗拒相亲的潜意识心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逃离的信心已然开始一点点崩塌,特别是接近而立之年,还在创业草创初期的自己,面对周立志等人志得意满的功成名就,我越来越灰心的认为,未来的人生有很大的可能会跟这座城市一并沉沦毁灭。 2014年春夏之交,换季时我便出现了不适,手指与手掌边缘无缘无故冒出水泡,成片连群且奇痒,导致我作为高考监考员给考生贴条形码都很不自在,一番摩拳擦掌挠痒痒无果后,跑到医院检查,经过冗长繁复的挂号问诊,最终的结果就是皮肤过敏,医生草草开了些药,走出门外已经是黑夜沉沉。 经过一番考虑,我郑重给母亲提了个建议,相亲懒得抗拒了,也许我会死在这个城市,出于对自己和家人健康的考虑,对象是医生可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母亲一看我终于不再消极对待相亲这件事了,欢喜得又把脸涨成了猪肝色,赶紧张罗搜寻目标去了。 过了没多久到了暑假,我每天蹲在电脑面前大呼小叫,为世界杯德国队加油呐喊,这时母亲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物色到了一个医院的女医生,约定了相亲见面的场合,问什么时间合适,我一想比赛都到了晚上十点多了,那就下午见面正好吃个晚饭,回家也不耽误看比赛了。 这次我是相当认真对待的,当天下午便整装前往,也不打算油嘴滑舌,跟着母亲到了一个所谓的咖啡厅,似乎是知道来头的父亲却在旁边左顾右盼,喃喃自语:“听说这一片都是他的,这个店也是他的呢!”我听了之后百思不得其解,但不由分说便进了一个包房,里面摆了张麻将桌,四周都是大沙发,实际上这个城市所有的咖啡厅都不是什么小资情调,全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打牌场所,进去之后空空荡荡,我们三人只好就麻将桌落座,等姗姗来迟的“贵客”。 过了大约十分钟,来了帮人,为首的是一个约莫五十几岁的矮个子,红光满面,横肉堆笑,后面跟着几个女人,年轻的女人应该是他女儿,正跟着稍微年长的女人,应该是她母亲高声谈笑,旁若无人,我们只好纷纷起立,父亲先迎了过去,握着为首那人的手:“久仰久仰,黄书记!” “哎呀什么书记啊,现在调政协准备退休啦,你老周才是老革命呀,哈哈!” 我一瞧这人来头不小,但我没什么兴趣,就伸长了脖子往后头看,心里想相亲对象在哪呢?该不是那个大呼小叫的年轻女人吧? 显然黄书记是不可能把千金下嫁给一个穷音乐教师的,这时候相亲对象最后才走了进来,捱到一个角落里坐定了,我瞧了半天也没瞧出长相,这时候轮不到我有什么发言权,因为黄书记先带来的一大帮家里人已经占据了主要位置,在包房里就好像是在自己家里那样高谈阔论起来。 我极为诧异这帮人的说话能力,你一言我一句的扯自己的家常,完全让我们插不上嘴,只能嗯嗯啊啊的客气应付和回答,声音嘹亮,充满了他们的尖笑声,往年是我占据相亲主场,与女孩高谈阔论不诉结果,没想到被人抢了场子,我连个屁都放不出来,更可恶的是,这帮人以谈论自己,炫耀家族为主要任务,丝毫不提相亲的事情。 父母还在那应付,我已经呵欠连天了,黄书记倒是相当客气,烟是一根根的发,我开始还在那装纯,后来实在听疲倦了,索性懒得装了,点了火就开始一根根抽,直到最后我一看表,这帮人聊自己聊了三个小时!这时候我火气有点上来了。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我们今天的主题是干什么的?”我貌似是对着母亲发的问,其实是懒得客气了。 这时候全场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我父亲赶紧给台阶下:“哈哈,对了,世界杯要开赛了,他可能等不及了!” 黄书记赶紧就坡下驴:“没事没事,以后咱们再聊,哈哈,那就回去看球赛吧!” 我还在那不依不饶:“我们还没谈正事呢!”话音未落就一片唰喇喇起立拖凳子的声音,一帮人就做鸟兽散了,臊眉搭脸的只好跟着出去了,刚走出咖啡厅大门,到了大街上,黄书记的女儿对着我翻起了白眼,我一看心里就呸了一声,这家子是什么玩意啊?一晚上尽炫耀自己了,连干什么的都忘记了,心里不由窝了一堆火,回家路上我母亲居然毫不识相,反问起我什么感觉来了。 “我靠!我能有什么感觉?相亲对象一个字儿都没说,我连样子都没瞧清楚,你愣是要我说,我就说这女孩儿看着还不错,就是那家子,聒噪浮夸,可真不怎么样!” 母亲倒是觉得我冲动了:“人家好歹是个领导,能给你帮助,能赏脸来就不错了,何况是这个对象的舅舅,这也是一种热情嘛!” 我父亲边开车边又开始自言自语:“听说那女孩儿够可怜的,是个孤儿,母亲前年去世,父亲去年车祸去世,没什么家人了,也就这点亲戚吧!” “对呀,家里人不怎么样没关系,以后你们要是结婚了,这些亲戚能有多少来往,没事!”我母亲倒是先做起了一番推理。 我心想可去他妈的吧,但心里觉得有点同情,又有点可惜的样子,毕竟跟人没说上几句话,看着还挺斯文,就是她家人太讨厌,回到家当即摔碎了个杯子,以泻心头郁闷,转过头就看球赛去了,没打算再继续这件事了。 过了快一个月了,我母亲过生日,邀集了点闺蜜和同事在饭店里喝酒吃饭,我顺便过去表示祝贺,母亲果然是喝高兴了,满脸猪肝色,手舞足蹈之余便问我上次相亲的事,我说我都快忘记了,还提这茬干什么,结婚是两家人的事!不是儿戏!女人再好,家人不好也是白搭! 猪肝色满面的母亲很不以为意,她拉着我好说歹说,一方面坚持结婚之后亲戚不会频繁来往,毕竟嫁出去的外甥女泼出去是别人的水,舅舅家能来往到几时的道理,一方面感召我的同情心,说女孩儿多可怜,需要家的温暖,只要有了家,就有了温暖,跟她舅舅有啥关系,一方面怂恿鼓动,说我还没行动呢怎么就表示这女孩儿不行呢,不是要找女医生吗,这不就是嘛,非要让我试试,打个电话约出来谈谈。我说电话号码都撕了还谈个屁啊,母亲倒是先有准备,立马递给我张纸条,上面就有个电话号码。 我犹犹豫豫想了一晚上,最终同情心压倒了理性,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按下了电话,殊不知,当这个电话接通的之时开始,一场灾难静悄悄的埋伏在了未来的路途上。 我母亲终其一生也许都不会明白相亲的意义,在无数次的相亲场合里,她不会思考为什么外面的那些媒人、同事甚至是亲戚,都只会介绍那些质量平平,其貌不扬,甚至是有所欠缺的对象,她更不会从内部去审视自己儿子真实的地位,以及自家的水准,高估自己的儿子也许是一种美德,但终归是一种投射着母爱的愚蠢,更为重要的是,在这个充满了势利眼的世界里,再上进的男人,再有事业心的男人,为之不断拼搏和挣扎的男人,终究是在过程里并不成功的男人罢了,每一个人都只看结果。 作为对方的黄书记,他清楚的审视过我们的境况,一个所谓带着编制的穷教书先生,还是个名不见经传在边缘学科的音乐老师,他是实在瞧不上眼的,既然有媒人找到了他,他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剩下那个带着编制,还不算是一个正式医生的孤儿外甥女,谈不上多好,匹配我也谈不上坏,至少我还供着一套住房一辆车拿着一份死工资。 对所有人而言,这个女孩儿已经是我相亲路上最顶级的搭配了,但对我而言,跟羞辱是差不多划等号的。而且,这个羞辱还会蔓延在拨通电话后的未来里。 |
第五章:洗净铅华 ——轮回火宅,沉溺苦海,长夜执固,终不能改 12、黄瓜皮暴毙 黄书记全名叫黄之进,作为灾难式相亲的主角,是很有必要介绍一下的,出生的时候因为他母亲正在吃西瓜,他正好掉到西瓜皮里,于是小时候别人就叫他“黄瓜皮”,他们的乡镇正好处在本市与省会中间的地界,因为有一线稍微起伏的丘陵,所以一直被叫做鼠蹊岭,属于本市比较偏远的地方了,他们在村里勉强算个宗族,只不过随着黄瓜皮后来得志,才显得那么耀武扬威一点。 一开始黄瓜皮跟我居然是个同行,高中毕业就在村里当了个老师,农村有句俗话:“ 男的当老师最没出息 ”,他自己也很不甘心,相当讨厌这个身份,于是经常三不五时的开溜跑到村里打牌赌博,把学生娃子留堂不管,有时都留忘了,等到家长心急火燎晚上找来了,才记起有帮学生还没放。 后来他觉得看不到希望,索性把教师职业辞了,跑到广州干些倒卖黄牛票等勾当买卖,足见此人胆大心细行得歪。 九十年代中后期有跑官的歪风,正巧他们村出了个“官儿”,在区政府里担了个要职,大概是给区领导打打下手的差使,算是走得比较近的那种,他一想有戏唱,托各种关系打招呼,攀关系攀亲戚,偏远乡镇到了市区更需要拉帮结伙抱团取暖,犹如后来学校里的金沙帮,这个人就成了黄瓜皮的贵人,果不其然他就一路从基层升了起来,一直升到高新产业区的一把手,抵达他仕途的巅峰。 为此他脏活没少干但没受什么牵连,全因上头那个人也一路高升,区里各种颜色的道儿他都吃得开,十几年前社会官场就是这个样子,高新产业区要开发,必定要拆迁,得让人家挪窝,拆迁完了建房屋,房屋又带门面,其中又涉及了几家医院的纠纷,都让他大发横财,我父亲在相亲的咖啡厅左顾右盼喃喃自语说的话,言下之意那一排的门店全归他们幕后持有,所以他们才会像在自己家那样高谈阔论。至于这其中的黑暗,我不说,你们也懂的。 为了保持低调,黄瓜皮只开一部国产越野车,住一套没有土地证的家属房,即便如此,也多次遭到小偷的光顾,砸烂车后窗,各色高档烟酒应有尽有,以至于他只好养了条极大又凶恶的狼狗照看,他的千金女儿结婚,当天的礼金以麻袋论数量,真可谓红极一时,富倾一村。 家里人跟着鸡犬升天,也是飞扬跋扈,但老黄认为,直系亲属能关照的就关照,不一定全能关照得过来,免得人多眼杂引起注意,很是低调的把自己女儿安排进了市里的行政单位,把侄子安排进事业单位,只是看着外甥女父母双亡太可怜,安排进了医院,家族三个直系家族安排妥当了,其他人跟着混饭吃就行了。他自己则表示迟早会回农村,市里房子无所谓,钱要多拿,以便养老逍遥,但对子女,好房子好车子供着,让他们能在市区衣食无忧。 这就是所谓我母亲所看到的,“能提供帮助的人”,不知道是她一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还是过于乐观估计,我都能看出来,黄瓜皮只不过是个马仔而已,仰人鼻息的小角色罢了!但即便如此,也够他在村里在区里狂横的,所以后来人们又送了个外号给他:“黄金铁”,说明此人下手够黑,头够硬,够狂。 自打我听信了母亲的怂恿打通了电话之后,就跟女孩儿见了几次面,总之就是不咸不淡的感觉,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这边厢房子住不安稳嫌楼上吵吵,那边厢学校明争暗斗,中间夹着一大堆破事焦头烂额,想来想去如果要搬家再买房,可不就扎根了吗?我如果不买房,又能去哪里呢?前后都是一片雾蒙蒙,我只能对天长叹,逃不过命数,看来只能认命了,都这个年纪了,该想想成家的事儿了。 2014年下半年里就这么交往着,每次我都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这女孩子相当重视自己的娘家,一切都以娘家人的利益出发,从未对我的家人表示关心和照顾,我想想也许是觉得要嫁人了,特殊时期的心理罢了,但心里总归有点膈应,觉得不大合适,思量着再等等看看,没想到女方家里不耐烦了,说是都交往半年了,按农村风俗该把婚给订了吧! 母亲一看儿子老大不小终于能嫁出去了,心急火燎的开始安排宴席,然后就往家里添各种电器家具,摆出一副即将结婚的样子,催着去拍结婚照,给足了女方家里一番极大的诚意,但她问都没问我的意见和想法,就这么稀里糊涂一顿安排下来,我好似赶鸭子上架不上就凉的阵势,催着上了订婚宴席。 黄瓜皮把自家大家族请了过来单独放在一个包厢,收完我们的订婚礼金,再收祝贺人的礼金,把我们晾在大堂。我们本来就是外来家族,稀稀落落坐在堂外就十几个人,我母亲还有点人缘,叫了几桌子同事闺蜜来捧场,我虽然在学校里人缘不好,没发通知也居然有同事听到消息来捧场,真是令我感动,常年混迹校外好歹有些人缘,沙老板,周立志,周竞,老徐,老孙等人十几个哗啦啦好不聒噪,终于有了气氛,痛快喝了场酒,婚就这么订了,女方盆满钵满高兴而归,我全程处于懵逼状态。 剩下还有些日子就等结婚了,但在同事、朋友和亲戚们看来,我已经是一个结了婚的人了,但我心里还是挺纠结,觉得匆忙,于是跟女孩儿商量半年之后再去领证,其实是想再用半年时间观察观察,谨慎些好。 到了2015年农历新年了,女医生叫我回农村过年,我在那嚷嚷:“不对吧,初一崽,初二郎,你不陪夫家过年,叫夫家去你娘家?”,没成想女医生非常生气,我一想这么多年来自己家没那么多规矩,去谁家不是去,便同意了。 风尘仆仆到了,先是摆上一桌宴席,放上一挂鞭炮,黄书记叫大家落座,他招呼我坐他右边,招呼自己女婿做左边,我一想自己算个什么菜,居然还能坐领导的左膀右臂?原来黄之进想向所有人炫耀,瞧,左边是法官,右边是老师,他就是这么有文化,有面子。我便不断的陪笑陪酒,喝得晕天转地,浑身发冷,喝完后就没人搭理我了,我一个人只好抱着条棉被在床上哆嗦,女医生围着亲戚转,没功夫搭理我,等到她终于看见我了,就催我起床上山给她父母上坟,我实在起不来,她就发火了。 黄瓜皮酒足饭饱了,带着一干关系人,大小老板等,躲到村里一个平房里打牌,牌桌上堆满了如山的钞票,这是他最快活逍遥的时光。他在村里占了好大一块地界,给父母翻修了别墅,挖了个池塘,吃饭前先去跟一帮来路不明的人到池塘边钓鱼聊天,聊些旁人不能听的事。 半年的时间里,我就像一个倒插门的入赘女婿,除了给黄书记装点门面,就没有别的作用。黄书记的女儿对我相亲时翻过白眼,为此我破天荒丢掉面子亲自上门送礼,低眉顺眼的跟她说好话,倒是助长了这位千金的脾气,她一瞧我那辆破车,草创初期那逼仄的小琴行,音乐教师的屌丝身份,横挑鼻子竖挑眼,鄙视都写满在脸上,对我自始至终就一个样子:爱搭不理。 有几次去农村和郊区的地界不大会走,只好蹭了几次大千金的豪车,我坐在后排,两相无语颇为尴尬,只好凑过去套近乎,没想到大千金好像听都没听到,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真是觉得无地自容。 我母亲此前所说亲戚会少来往的推测彻底破了产,隔三差五黄书记有事没事就把我们叫到市区门店里吃饭喝酒,逢年过节大节小节大假小假赶起脚丫子往村里跑,要是跟女医生几句话不对付,闹了红脸,她一气之下跑回农村,然后指示自己的表哥,姐夫等人来我家把衣服打包拖走,搞得我跟一帮大家族人等面面相觑。 到了年中女医生亲妹妹辞了省会工作,她就得去照料,先是问我能不能住在家里,我一想大夏天的,我这赤膊上阵一条裤衩走天下不知羞耻该何以自处,但也只好让她妹妹先住下,结果好生不自在,出个房门要穿戴整齐,放个屁也得躲着,健身那是更不可能,忍了几天跟女医生打商量,说出钱给她妹妹寻摸个租房,女医生一听怒了,说我嫌弃她亲人,直接带着妹妹走人,撇下我不管了,消失了两个月。 消失了还不忘把亲戚又叫到家里来拖行李,黄书记的大千金头一次大驾光临,对我嗤之以鼻,双手叉腰巡视我的房子,眼睛斜视满脸鄙夷,黄书记的侄子也不忘撸起袖子露出大膀子,对着我的沙包哼哧哼哧揍得山响,一干人等搅了一阵走了,把我晾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让我不可忍受的是,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我都像是这个家族的外人,女医生对我的收入和工资了若指掌,我却从来不知道对方的收入和月工资数目,我只能随他们一家子的心意,不容我有他想,我频繁拜访她在农村的亲戚,他们却从来不会到我家去看望我的父母,逢年过节了,居然连一个问候都没有,我一想,不对吧!是老子出了钱要娶你,不是老子倒插门,什么时候我成了你们黄家人的奴才了? 2015年接近年底,我觉得这婚实在是没法结了,我对女医生说:“你嫁人了,是跟丈夫过一辈子,还是跟亲戚过一辈子?”,她丝毫没犹豫:“我就是觉得家里人比较重要!”,“哦,我不是你家里人?”,她不说话,索性我就摊牌了,婚就别结了,什么礼金我也不要了,大家散了吧! 晚上女医生跟她妹妹跑到琴行,对我说要拿忘了的东西,然后她看我一个人呆在店里,什么都没说,走了。 我长出一口气,觉得终于轻松了,不成想,十分钟后,一帮人就把我堵在了琴行里,我当时还在那儿练吉他,突然几个黑影盖了过来,抬头一瞧,女医生的几个舅舅们登场了! 我再往外一瞅,黄瓜皮躲在马路牙子一侧,跟个平头大佬抽烟,外面站着几个社会人,入店大门由女医生的二舅舅守着,拦住视线,大表哥站在琴行正中间挡着,两个人齐刷刷挡住过往路人的视线,玻璃门一关,外头听不见里头的动静,三舅舅满嘴酒气冲着我走过来,我心想大事不好,刚准备站起来,就被按在椅子上。 “听说你要取消结婚?我侄女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你听我解释,我觉得大家不大合适,也是怕今后日子不好过!” 不由分说一拳砸到我后脑勺上,头晕目眩,登时又被人抓住头发拖到中间,一顿皮鞋拳脚就招呼上了,亏得我当时跟沙老板练了段时间野拳,还知道双肘护头防御,蜷缩成一团,女医生的三舅舅觉得打不到正面,就朝脸颊左右招呼,不到半会,我两边的脸肿了起来,好像一个大猪头。 他们认为揍了我还不解恨,于是举起我的吉他开始砸,等他们砸得差不多了,又架起我的双臂,喊着:“走,跟我们去乡下,老子要把你浸在河里!”,幸亏我当时发了胖挺抗揍还死沉,他们拖了半天没拖动,正巧被隔壁店的老板看到了,赶快报了警,一看警车来了,一群人做鸟兽散。 警察正在问我情况,黄瓜皮从远处急匆匆的赶过来:“嗨呀,周老师,怎么回事啊,我也是刚听说啊,这些亲戚太冲动了!” 我瞥了他一眼:“行了,黄书记,别演戏了,我挨揍的时候,您不就在马路牙子那儿聊天抽烟吗?” 黄瓜皮一看我当场戳穿他拙劣的演技,顿时暴跳如雷,当着警察的面,他狰狞着脸,露出残破的牙齿咬住下嘴唇,恶狠狠的喊:“他妈的,老子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然后扬长而去。 警察问我,要不要立案,我摇了摇头,他们一听我不想追究,拍了几张照走了。直到一年后我因为被狗追咬闹纠纷,才知道有倒地耍无赖住院验伤索赔的伎俩,直到后来我参加法考培训,才知道被害人事后承诺,是无效的,但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再纠缠。 我拾掇着店里残破的乐器,其中有一把跟随了我10年的吉他,正是这把吉他,跟随我在棱角时代的最初去过北京,去过广州,流落在弹唱的酒吧里,它见证过棱角时代的所有历史,如今也被摔得稀巴烂。 但黄瓜皮显然不愿意放过我,整整一个月里,他不断打电话威胁,进行讹诈,纠集其他人到琴行里闹事,他跟我说:“咱们是大家族的人,你跟我们斗,我叫你消失在这条街!”,第一天索要两万,第二天就变卦:“过老子的手,就是过一遍水,三万!”第三天就威胁:“老子正在政协旁边打牌,赌得正高兴,等下我就过来找你要四万,不给就打死你!” 我的父母显然慌了神,他们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赃官恶霸,凸显出他们在官场一辈子的无能与绝望。我每天像听戏似的接到女医生亲戚们的各种威胁电话,我突然爆发了。 “威胁一个月了,老子不耐烦了,我现在就坐在店里,麻烦你们赶紧过来!” 我拿了根钢管在地上戳,“不来的,是我儿子,上次是我不跟你们计较,这次老子跟你们拼命!” 这是我在一年的时间里,第一次对黄瓜皮家族发出怒吼,黄瓜皮带着两人跑到店外,看见我拿着一根钢管正要走出来,黄瓜皮等人转头就跑,此后便偃旗息鼓,但我两万元的礼金也泡了汤。这件事,没有一个来帮忙,居然让我一个人彻底摆平了。 但这事留给了我很不好的名声,学校黄飞龙造谣正得劲,外面黄瓜皮一众亲戚更是嚼舌头,学生的家长不知道我为什么挨揍,我只能摇头不说话,周立志等人嚷嚷着要去农村给他老家摆几副花圈闹闹事,我说家丑不可外扬算了甭提了。一直以来我都没敢跟岑煦岚说,因为这辈子从没丢过这么大的面子,太丢人。 直到几年过去了,为了一个给吉他学生分班的事跟家长吵了几句,这家长在群里嘲讽起我来了,“哎哟,我听说周老师婚姻失败了,脑子出了问题,这是我问了你们学校得出的结论喔!”气得我一时语塞百口莫辩。 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你们姓黄的什么,双黄造谣可谓给我全身洒满了人中黄。 我把黄瓜皮等人吓跑后,久经社会的沙老板事后说,“我觉得他们不至于会跑”,周立志则充满了不屑:“这种人,色厉内荏,给他脸子就犯贱,非得来狠的,就他妈服,一招怂,真没劲!” 我也觉得很奇怪,后来才发现,其实一年前已经被调去政协的黄瓜皮,早被人盯上了,意图将他调离后再行调查,果然一个月后传来了他落马的消息,被当场拷走,为自保他吐出一千万赃款,三个月后,他的后台轰然坍塌,多名地区政要包括教育界的赃官应声落马,站在法庭上声泪俱下,头发苍白,将要牢底坐穿。 接下来的半年里,我多次在店里看见黄瓜皮顶着凌乱稀少的头发开着车,载着一些关系人东奔西跑,显得行色匆匆,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我,黄瓜皮罹患肝癌晚期,一个月后,又有人告诉我,黄瓜皮死了。 在我挨揍的一年后,黄瓜皮一命呜呼,永远消失在了这条街,享年五十五岁。 |
第五章:洗净铅华 ——轮回火宅,沉溺苦海,长夜执固,终不能改 13、周立志谢幕 发不了,请去公众号查看,关注后点击下拉菜单 说有敏感内容 |
2021,11,2,《棱角时代》最后一节即将写完,完成整部小说 |
第七章:洗净铅华 ——轮回火宅,沉溺苦海,长夜执固,终不能改 14、时代曲 【 若问哪里不妥,你会骂我别傻,剩下光景不多,别寄望太多 】 走廊的西侧被夕阳烤得炙热,广阔的视野映衬出荒凉寂寥的美感,极目眺望之处,只有蜿蜒的河水仿佛没有时光的痕迹,那些曾在漆黑夜晚凝望过的路灯,是我最初信任命运的道标,如今也荡然无存。左边,崭新的寝室楼拔地而起,再左边,连片的民房编拆一空,一条毫无生气崭新的路途直抵无人的远方,灰白相间,单调空洞,一如16年的教师生涯。 一个人总会有一条适合自己命运的道路,这个城市宛如深陷的沼泽,越挣扎,越沉沦,命运之手无情的拉拽,未来犹如当年漆黑夜晚的畅想,仍然不知归途,此刻我站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楼层,这长廊早就翻修了好几遍,依然无法洗去少年至中年的痕迹,我总是问自己,当年如若有现在的勇气,是否会比现在活得更好,但终究没有答案,幻想随着青春的消逝而远去,剩下的,只有眼前那条空无一人坚硬的柏油路,蔓延在人生仍未可知的未来里。 多年过去后有些人的未来已经确定,浪潮汹涌而至,寒冬的预感终究成为了现实,那所最初求职的北京艺校,仅留下印证过往辉煌的书籍,残旧堆砌在书柜里,成为绝版的收藏;所谓艺术的信仰,坍塌为残垣断壁还吸引着为数不多,心怀叵测的朝圣者;一群大学同学年届不惑已经失去了生活的可能,周立志,唐利安等人,早已成为生活的奴隶,目送后代逐渐远去的步伐;罗冲的窘境因不可抗力加速潦倒,各类明星暴露出他们本来龌龊的真面目,那些年我嗤之以鼻的娱乐终于等到潮水退却的那一天,不止于此,所有丑陋河床冒出来的真相之石似乎是一夜之间,动摇了所有人的信念与遐想。 我仍然是这一代的少数派,一如学生时代乃至中年,都是另类分子的存在,面对过如此之多各种世界的崩溃,我在16年的每一年,都会蜕壳重生,我,也在面对自己世界一次又一次的腐坏,直至内心成为怪兽,现在,我是强者,周围都是弱者的低语,他们避之不及,我嗅到他们恐惧的气息,棱角时代,终究成为一柄黑暗的利刃,在黑夜中点燃飘摇的烛火,吟唱敌人的安魂曲。 【 就散席了 人客心知个中奥妙 将讲到一半话题完掉 愿时代仍为我留了座 】 刘校长毫无预兆的卸任了,那栋灰蓝色的寝室楼成为他嘴里所说“虚荣心”的见证,如今,我已经看过三任校长的离去,也已经看过许多人的浮沉逃亡,走马观花似的轮流上场,就像人生舞台上的过客,潮起潮落,在时光蜿蜒的河流里,都是昙花一现,无论这些人如何狂妄自大,机关算尽,他们无法避免自己应有的结局,当然,这样的结局,也包括了我。 刘校长在暑假来临前,还煞有介事的让我能在下学期重组学生乐队,表示对我的支持,我站在闹哄哄的人群里不以为然,他终于找到一个机会跟我搭上茬,也让我安了心,毕竟他牵着龙卫黄一干教育局纪委芝麻官三番四次找我的麻烦,他口中的“下学期”,证实了所谓县管校聘的把戏,不会落到我的头上,但他肯定想不到,面前这个年届不惑的中年人,在人生无法回头的半路,去意已决。 刺头教师监考,遇见了外校最刺头的校霸,这小子跳起脚来骂娘,并扬言不怕被抓作弊,趾高气昂的要跟我去考务办辩出大道理,不成想被领导给围住了,我这才脱了困。刘校长“恰巧”来跟我谈话,丝毫没有看出他有走人的任何迹象,也许这个老狐狸只不过虚晃一枪,让我在今后的日子里,不至于恨他,毕竟好人装了一世,人设不能崩塌,还有,他算计了好几次,最终都落了空。 怀着这样想法的人不止刘校长,还有在场外被派去维持交通的杨帮主,他只剩下了这样的用处,我骑着个摩托车颠颠儿过去,他满怀愤怒的目光,所有的校长梦,土星环,金沙帮都成了幻觉,如今他将跟随退休大军,享受无人问津的夕阳岁月,这其中还有从一开始迫害初出茅庐的我,志得意满的方校长,他佝偻着背,头发花白的在米粉店要求加两份码子,失去了那份小人得志的模样。 新校长野心勃勃的上任了,一群人又将如前面那些人一样,趾高气昂,得意洋洋,各类振兴大计频繁上演,踌躇满志,一干人等上蹿下跳正气满溢,颇有一番新作为新气象,一群趋炎附势的老师立即拍马逢迎,毕竟是金沙中学调任过来的新校长,金沙帮的崛起似乎板上钉钉,似乎杨帮主灵魂附体,纷纷欢喜雀跃。 只不过谁的崛起,谁的衰落,都与我无关紧要,他们终究落入前者凄凉的境地,我同样也会心有戚戚,在自己落入同样命运下场之前,我要重新找寻新的去向。 2005年,棱角时代,我22岁。 2021年,时代终曲,我38岁。 【 是我夜了吧,最后这分钟到场 ,待热情尽过,方看到场内灿烂灯火 】 我的车穿行在早晨7点疾风冷雨中,即便雨刷打到再大,视野尽是模糊,我等到了这一天,之前,我为此放弃了许多,也付出了代价,11个月,教育局和学校没有看到我有任何刺头举动,他们以为我放弃了,甚至父亲都以为我消停了,终于能如他所愿过上退休般的生活:练毛笔字,看风水术。 的确,我是放弃了,因为人生一旦有了更高更远的新目标,眼前的苟且,渺小得不值一提,那些鸡飞狗跳的教师内斗,狗咬狗的生源争夺,甚至是尔虞我诈的蝇头小利,都显得那样的可笑与无知,棱角时代,终究将一场悲剧变成了喜剧,它是那样的狭窄,逼仄,厌倦,灰尘漫天,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杂碎。 车辆蜿蜒的在大学校内穿行,雨势越来越大,我不知道究竟需要面对这样的场景要多少次,但一次,又一次的努力,终究让我跳脱出了那个学校,那些过往时光构筑的糜烂沼泽,这是我最快乐的11个月。 “改行?干什么?”刘校长很是奇怪。 “ 法考 ” 我从来不认为改行,不做一名教师,就会收获到未来更好的生活,也许它会更坏更复杂更黑暗,它也许还不如自己目前这样混吃等死的生活,16年来,从第一天,我无时无刻不想离开这座宛如废墟般的小城市,我曾经以为钢琴将构筑起黑白的翅膀,并将所有的努力设定了一个失败的方向,直到去年,我幡然醒悟:出世的是音乐,我需要入世的事业。 眼前有跟我一样梦想的人们,在凄风冷雨的早晨排着队等候入场,我惊讶的发现,我这个年纪的人,居然是法考大军的主力军,二十几岁的,反而是少数,环顾四周,竟然还有五十多岁的人一并奔赴国内最难的考试。 12门学科,我仅仅完成了最主要的5门,因为一年不到的时间,极难全部完成,有勇气走进考场,就已经胜过了百分之十缺席的人。我坐在机考的电脑前,左边,是一个已经40岁女人缺席的座位,对面,又是一个缺席的座位,有一百多个人,临阵脱逃了。 我在大学的战场上,一败涂地,从此在与敌人周立志,唐利安的战场上,从未胜利,在人生歧路里,树立着三座铜墙铁壁:第一座,后面是恶心的粪坑,我曾经想过与蛆虫为伍,妥协掉尊严,但被它们无情的赶出去了;第二座,是自我救赎的道路,泥泞不堪,如今也走到了尽头;唯有这最高的第三座,在拐弯处屹立,看着很像人生的丰碑,回首那两座墙,都是自己的斑斑血迹,那是用脆弱的信仰去撞击后的惨烈下场,它终究敌不过现实的残忍,我已经别无选择。 【 只想唱一阕歌,一首凄美的赞歌,派对完结前为你写的歌 】 我说我要走了,但是却再没有人呼应。 岑煦岚在黑暗的河堤轻声低语: “ 我对你的未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我在荒凉之极的乡野中掉头而去,在愤怒里一头栽进了黑暗之中,开始复仇之旅,发誓残酷对待与我为敌的人,我实践了8年前的诺言,但同样失去了在这个城市的前途,可至始至终我都没有惋惜过,因为回到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把在这里安心妥协下去当成愿望,我更不在意那些人的眼光与评论,这也许是我遭致无妄之灾的间接原因,真正的实质,就是不值一提的边缘教师身份,毫无背景关系的孤立无援,以及小城市毫不珍惜价值的双重因果。 敌人如此轻易的被击败,原来都是一群被高估的弱智,我感到空虚。 我从来不愿意将自己毕生的才智,用到这样鸡毛蒜皮毫无意义的斗争中去,诚如叔本华所言:“真正的鄙视,让敌人愤怒,因为他们对此毫无还手之力。”人生浮沉过半,洞穿这些真相,我感到气馁。 一直令我不甘的,就是大学时代的失败,它蔓延到了我后来的人生里,造就了如今的自己,为此,我付出了孑然一身的代价,失去了正常人的家庭生活,甚至是人生从头,重新学一门毫不相干的专业,试图重新捡回人生的高光时刻,岂止是这样的考试,为考试付出的代价,与那16年相比,不值一提,有什么可怕的呢? 显然,校领导可不会这么想,他们居然在用愚蠢的办法继续管理一所学校:罚款。但凡他们看过《魔鬼经济学》,就知道这是一种效率最低下,最令人心安理得的惩罚。 暑假忙着学习,不知道学校在假期提前五天就开教职工大会,这是我第一次缺席。 “ 开学大会没参加,五百块钱没得发了! ” 我嗤之以鼻。 “ 郑校长很关心你的生活工作,想要跟你谈一下关于特长生的问题 ” 对现在的我而言,“音乐”、“特长生”完全毫无意义,我拒绝了。 【 但是你会如何,我也没有奈何,日后我会如何,我也没有奈何 】 在人生的半途,重新开始,无疑是一场痛苦的旅途,更何况,它的失败概率极其高企,更何况,拿证只是开始,而后将是暗涌如潮的黑暗大海。 我也许会面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但我的人生将不会重复写上失败,黑白翅膀的粉碎,只会让我重新长出纯黑的翅膀,带着自己逃离棱角时代的桎梏牢笼,飞离这座暮光废墟。 青春也许终归都是一场失败,因为它将面临占据大半生的衰老时光,有些价值,要问自己值不值得,这些过程会变成很好的经验,拷问自己努力值不值得。 我小时候最喜欢看《灌篮高手》,但湘北队终于挺近全国大赛,以最后的高中时光拼尽全力,最终以第二名惜败山王强队,他们的青春结束了,这样的青春,无疑是真实的。 但我始终没有忘记在阳光下主人公回眸一笑自信的脸庞: “ 因为我是天才啊! ” 【 却怕在今晚之后,不知有谁来迫我,转唱另一些歌 】 全书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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