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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共和国最早一代特种兵回忆录[第3页]

作者:金色蒲公英1942
首页 上一页[2] 本页[3] 下一页[4] 尾页[11]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hgc1952_6ed188 2012-07-27 23:14:38
    差点“事故”了,够悬的,看来细节决定成败是有道理的。
    -----------------------------
    千真万确!
    @2007的雪啊 2012-07-27 23:06:49
    跳伞训练还真会出事啊,那算牺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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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也算牺牲,未免太不值得了!
    @喜欢豆沙包 2012-07-27 22:36:10
    选择放弃比选择坚持要轻松千万倍
    我喜欢这句,现在比以往都困难,也比任何时候都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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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键时刻,懂得坚持,好样的!
    @小飞翔ABC 2012-07-28 14:28:47
    老大爷的文字就像《解密》一样环环相扣,引人深思,值得一提的是少有的语言细腻、饱含神情之作。
    让我们感概那代人总是富有激情的,为共和国开疆辟壤的一代赞一个,期待继续
    -----------------------------
    谢谢你的褒奖。
    我把徐华和我自已,冷静地、理智地作了全面的分析和比较。发现除了力量型项目我会大大落后于徐华之外,智能类项目,如爆破、地形学,我肯定比他强。技巧类项目,如射击、通过障碍等,我也完全有可能战胜他。武装泅渡,还可以跟他摶一博。
    通过比较之后,心里有数了。我又觉得:老天爷把粗壮、结实、力大无比给了徐华;又把匀称、灵巧、健步如飞给了我。让我们各有特色。实在不能说有什么偏心。
    “就是输,我也不会输得很惨。”有了这种分析,我突然有了底气,反而变得不服输了,更不甘心束手就擒。何况,比武过程中还有一些无法预知的不确定因素,我不相信胜负的天平,会一直向着他那一边倾斜。因此,我暗下决心:与他“刺刀见红”,一决高下。
    事实上,那些项目能拿多少分,我早已了然于胸。再练,也没有多少潜力可挖了。
    值得下点功夫的,还是那个防御性项目,“构筑单人掩体”。
    一次一次的实地演练,双手不知磨出了多少血泡,结果,还是没有什么长进。在平地上挖一个深度几乎与自己齐肩的深坑,还要能存放食品和弹药,工程量确实是比较大的。耗时少则三四十分钟,多则个把小时,似乎再也快不起来了。
    看看自己的双手,血泡连着血泡,老茧挨着老茧。
    “总该想想办法才行。”我自己对自己说。
    有一天,我突然“灵光一现”:“用少量炸药爆破一下,不就省力了吗?”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老排长许贤,得到老排长的认可后,由连部向师机关提出申请。这项申请立即获得了批准。不仅获得了批准,师部还认为这是个具有普遍意义的课题,特地派了一个名叫王全的工兵参谋,与我一起试验。
    “用爆破法构筑单人掩体”与传统的手工方法相比,不仅节省了许多体力,时间也缩短了一大半。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徐华耳朵里。徐华如法炮制、照此办理,我依旧不占优势。
    很快,我发现,用爆破法构筑单人掩体,炸药的数量、形状、装药深度、方向都会对爆破结果产生不同的影响。
    我循着不同的方式,会产生不同的结果这一点,反复试验、对比,以求探求最佳效果。
    突然有一天,一个试验中司空见惯却又每每视而不见的现象,令我心头一震,对我产生了可以说是带有冲击性的作用。我想通了,看到了突破点,不禁喜上眉梢。
    我脸部表情的变化,没有能够逃过王全的眼睛:
    “看你喜不自禁,是不是悟出克敌制胜的办法来了?”
    王全压低了嗓门问我。
    “王参谋,如果我们从现在起停止试验。我敢说,这个项目的第一名就是我的。如果在这里继续试下去,我倒反而没有把握稳拿第一了。”
    “什么?什么?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在说梦话?”
    听到这种似乎是违背普遍规律的话,王全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我对王全耳语了一阵。并要求离开这个试验现场,到一个相对“秘密”的地方去,把自己的新设想单独表演给王全看。
    王全见我完全成功了,同意试验到此为止。
    “用爆破法构筑单人掩体”的最后决赛,选定在高庙山举行。八名选手,分成两列,相互之间的距离,大得几乎望不见对手。
    “制作点火管!”
    扩音器里传出了主考官的口令。选手们各自从简易工兵包里取出预先准备好的器材,按自己的思路,有条不紊地操作着。
    “制作完毕。”
    “制作完毕。”
    记时员给选手分别、分段记时。事后,从竞赛记录上获悉,我比徐华多制作了一套点火管,只多耗了六秒钟。
    “开始作业!”
    主考官的第二声口令,把比赛推向了高潮。硝烟滚滚,炸声隆隆。选手们进入了关键的实质性阶段。
    我在指定的掩体位置埋设炸药,拉响点火管。只迅速后撤了五、六米,就地卧到。
    “铛——!”随着一声巨响,泥石飞散着抛向天空。我风驰电掣般跃入已有近米深的掩体,全然不顾前后左右泥石俱下,纷纷坠落。又埋设第二个炸药,拉响点火管。与上次一样,飞速后撤五、六米,就地卧倒。
    “铛——!”又是一声巨响。又是在泥石坠落之前就回到已是“半成品”的单人掩体内。我用工兵锹稍作修正,便在决赛现场发出大声报告:
    “单人掩体构作完毕!”
    包括制作点火管在内,我这次用爆破法构筑单人掩体,耗时不足四分钟。与别的选手相比,耗用的时间只有他们的五分之一左右。
    爆破规律显示:飞散泥石的抛射轨迹,与地面有十五度以上的夹角。炸药引爆后,我虽然只有后撤五、六米就就地卧倒,在理论上没有跑到安全区内,身体却在飞散角度之外,实际上也是安全的。我往返奔跑的距离很短,既节省了体力,又赢得了时间。加上我采用两次爆破的方法,爆炸力替我完成了更多的土方搬运量。相比之下,别的选手都是跑到真正的安全区去,长途奔袭,体力消耗大;他们又都是爆破一次,作业量也比我大出许多。省时、省力、少干活与费时、费力、多干活相比,我的取胜就在情理之中了。
    事后,不少战友问我:“怎么会想出这种办法来?”
    “确切地讲,这个办法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我看出来的。”我这样回答。
    “经过上百次飞散爆破的实践之后,我发现,没有一块抛射出去的泥石能够落回到原点。因此,我断定爆炸原点在特定时间内也是安全的。”我具体地补充道。
    大比武快要接近尾声了。
    从得分情况看,与我赛前的判断非常吻合。力量型项目,投弹、刺杀、格斗,徐华优势明显,技巧和智能类项目,射击、爆破、地形和构筑单人掩体,我的得分领先。通过障碍则旗鼓相当。至此,可以说两人势均力敌、难分伯仲。
    不少人已经感到有点意外了,说我是不经意间杀出来的一匹“黑马”。
    说心里话,时至今日,能够取得跟夺标呼声最高的徐华一样令人瞩目的成绩,连我自已也有几分意外。此时此刻,我真的特别感念我的父母和我的老师。我真庆幸,父母给了我那么好的体魄,以致无论什么项目,我都能胜任;我也庆幸在学校里受到了那么好的教育,以致现在不管学习哪方面的知识,我都轻松自如、游刃有余。如果没有这两个方面的同时具备,我真的不是徐华的对手。
    “看来,悬念要留到最后了。”有的战友说。
    “就怕最后一轮比完了,仍难分胜负。”还有战友这样说。
    最后一个大项是武装泅渡。徐华是力量型的,我是技巧型的。最后究竟谁能胜出,看来真的要“刺刀见红”了。

    为了真正分出胜负,让参加比武的和观看比武的都心服口服,空降兵首长决定增加武装泅渡的难度、修改武装泅渡的评分规则。
    决赛前两小时,每个参赛选手发到一张地图。这是一张长江湖北地区黄冈段的地图。从地图标定的登岸区段看,应该是在长江南岸的鄂城西山。地图上注明此段长江净宽为五千三百米;平均流速每小时六千米。要求参赛选手根据自身条件,自己制定泅渡方案、自己选择下水地点。确保在指定的登岸区段内登岸。
    评分标准:在标定区段内登岸得满分;不能在标定区段登岸得零分。
    为了体现竞赛的公正性,泅渡时统一佩带五六式冲锋枪。(原来规定:编制上应该佩带什么武器就佩带什么武器,班长为冲锋枪、战士为步枪、机枪手为轻机枪)。
    粗看这张地图,参赛选手武装泅渡的距离只要能够达到五千三百米就行了,要求不算太高。其实不然。因为从图上分析表明:长江激流是直奔西山而去的,受西山阻拦,长江才被迫打了个弯:接近西山的区段,正是长江流速最高的区段。也就是说,参赛选手不是只要能游五千三百米就能完成任务,而是游了五千三百米之后,还必须保持最佳状态。否则,很可能被长江激流冲回江心去。由此看来,空降兵首长选定这段长江作为武装泅渡的决赛地点,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决赛在上午九点半开始,用抽签方式排列出场顺序。我排在顺位第五。
    在分析了岳梁湖武装泅渡的训练统计资料之后,我发现自己武装泅渡的平均速度是每千米二十七分钟。泅渡这一区段的长江,我估计需用二个半小时。经过简单的预备运动之后,我在标定区段上游十六公里处下了水。
    出发地段,江面水势平缓,几乎看不见什么浪花。江底很可能是一片被淹的滩涂。我提醒自己要放松,这里跟静水环境相仿,我可以放慢节奏、调匀呼吸,只需使出六分力量就行。坚信自己只要做到基本上的垂直向对岸游,就不可能不在标定的区段内登岸。我一边游,一边比照对岸的地标,保持好前进的方向。
    游着,游着,左前方一条墨绿色彩带时隐时现,正向自己渐渐“靠”过来。我心中暗喜,明白那就是地图上标明的江心岛。越来越近了,整个岛屿全被郁郁葱葱的玉米覆盖着,只剩下一片诱人的绿色。
    江心岛把长江劈成两半,南北长江宽度之比为二比三。面对江心岛,意味着我已经游过了一大半江面了。但我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行百里而半九十”。更何况,过了江心岛,才是真长江。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我沿着江心岛北侧顺流而下,权作是一次短暂的休整吧。我挪了挪五六式冲锋枪的背带,提起精神,准备“冲刺”。
    告别了江心岛,就与长江激流“亲密接触”了,身体马上感受到一种自主的、向下游漂移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在洗心河、岳梁湖以及刚刚游过的前半程长江江面都没有体味过的。浩浩长江,挟雷霆万钧之势,正一头向西山撞去。适才平静的江面,眨眼间,就变得旋涡飞卷、恶浪翻滚,发出令人心惊的哗哗声。只身游在江面上,真有一种身不由己、力不从心的感觉。
    我无暇多想,只是注重保持好直向对岸的方向,拼尽全力向前游去。
    鄂城西山,苍松翠柏,已清晰可见。可这时,长江显然是被西山延伸到江底的礁石激怒了:混浊的江水就像无数被困的垂死猛兽,在拼命地东冲西撞、上窜下跳,发出阵阵惊天怒号。在这样的江面上,不时会被浪尖顶起来,整个身体都悬了空,根本无法前行;有时身体像是一片树叶,被飞卷的旋涡轻易改变着方向,一会儿朝南,一会儿向北,一会儿似乎西山已近在咫尺,一会儿又江天茫茫,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最艰难的时候了,离登岸区段也一定很近了。”
    “我千万不能被西山顶回来的长江激流拽回江心去,千万不能让眼看就要到手的胜利付之东流!”
    此时此刻,除了奋勇向前,我别无选择。
    我把划水和蹬腿的力度加大到极点。心里默念着:“下——定——决——心,”划水蹬腿一个轮回,就默念一个字。“不——怕——牺——牲,”我坚信,只要坚持住,就一定会游到目的地。“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就这样,我几乎是在筋疲力尽的情况下,一个字一个字的默念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终于在西山的标定区段内登岸了。
    上岸后,却没有看见别的参赛选手,实在匪夷所思。
    “武装泅渡决赛,只有一个人在标定的区段内登岸。”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在空降兵部队传开了。不少人觉得比赛要求设置得不尽合理。有人说:好不容易游过去了,就该得分。有人说:根据登岸地点距标定区段的远近,拉开几级分差,似乎更妥当一点。
    师参谋长的观点十分明确:训练就是为了打仗。设置这样的比赛要求,是考虑了战争因素的。标定的登岸区段之外,那是“敌占区”。你在“敌占区”登岸,连性命都保不住,还得什么分!
    客观地说,参加武装泅渡决赛的选手,实力上差距不是很大。特别是徐华,实际登岸地点离标定区段只差二十多米,最后却功亏一篑,实在太可惜了。
    “利用空降兵,在敌占区设置爆炸装置,滞迟敌军行动。”是这次空降兵大比武的团体比赛项目。团体比赛,主要是靠队友(战友)之间的协同与配合。这次团体比赛的评分标准,除了设置爆炸装置的速度、质量之外,爆炸装置在敌军通道上必须均匀分布,也占了很大的比重。我利用一束射线在极远处相互之间接 行的现象,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们班得了最高分。
    大比武,从表面上看,是单纯的军事技能的比试。实质上,却是技能、体力、意志和智慧的全面较量。单兵是这样,团体更是如此。
    空降兵大比武的最终结果,与先前大多数人的估计和预料大相径庭:我战胜了夺标呼声最高的徐华,取得单兵项目总分第一;我们班,也过关斩将,拿了团体冠军。
    可以这样说:我在空降兵部队的头二年,是实实在在经受锻炼和磨砺的二年。二年时间不算长,但我自已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并且知道,在这些变化当中,有的是以渐进的方式完成的:像对跳伞冲击力的耐受,像武装泅渡突破八千米大关等。都是靠慢慢增长、日积月累的;而有些变化,又像是以突变的形式完成的:像耸立在训练场上的,那座叫人头发晕、腿发软的天桥,我曾经无数次对它发起过挑战,无奈每次都迈不开步、过不了关。但经历过三次气球跳伞以后,同样是这座天桥,它固有的威慑力,似乎在一夜之间,就荡然无存了,我可以在它上面如履平地、一路小跑了。
    人民解放军,真的是一座大熔炉。把一名普普通通的学生,熔炼成一名合格的空降兵战士,就像把钢坯铸成利剑一样:有时需要颇费时间的,一次一次的锻造;有时需要迅捷的、瞬间就完成的淬火;而更多的,则是耐心而细致的雕琢和磨砺。
    在我看来,正是这些不间断的、一次又一次的锻造、淬火、雕琢和磨砺,才让我飞翔的羽翼,渐渐变得丰满起来。 (第四章完)
    @liker84 2012-07-30 11:57:13
    欢迎老爷子再回湖北,再回武汉,湖北现在变化蛮大
    -----------------------------
    我一直都把湖北视为自己的第二故乡,您的邀请,真的让我热泪盈眶。真心谢谢您!
    第五章 勇闯敌阵 虎口拔牙
    这一年盛夏,在一次例行体检中,我被告知:“身高比原来少了一厘米。”并当即发给我通行证,要我去二百多公里外的一家空军医院作进一步检查。
    我疑惑不解:“好端端的,怎么会缩短一厘米呢?”
    “军区空军医院近在咫尺,而那家空军医院远在天涯,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翌日,我手持通行证,到达指定复查的那家空军医院,正准备挂号,却被人制止了。
    “王副科长(大比武过程中,指导我用爆破法构筑单人掩体的工兵参谋王全,不久前晋升为工兵科副科长),你怎么也在这里?”我好奇地问。
    王全笑嘻嘻地把我拉走了。边走边小声对我说:“其实,你的身高没有变化,你放心好了。是我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约你出来,谈点事情。”
    我跟着王全,来到医院僻静处的一个单间。
    “是这样,”王全边说,边在桌面上展开他带来的地图。“这是一个至今还没有获得解放的岛屿。离大陆很近,可以说就在我们眼鼻子底下。据可靠情报,敌军正在这里加紧构筑一个地下工事。”
    说到这里,王全停下话语,指了一下地下工事在地图上的具体位置。
    “上级首长指示我们:必须尽快弄清这个工事的功能和规模。”
    “敌人有一个工兵连在那里施工。连长何方人士,姓甚名谁,都不得而知。只知道连长的军衔是上尉,并且这个工兵连只有连长一人是上尉。”
    “这是地下工事的位置、这是连长的办公室兼住处。”
    说着,王全用红笔在地图上画了二个小圆点。
    “我们掌握的情报很有限。怎么办呢?如果能去把那个连长‘请’过来,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说到这里,王全一直打量着我,目光不肯轻易从我身上移开。
    单间内寂静无声,仿佛一切都凝固了。直到王全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左肩,我才缓过神来。明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话语声了。便接着王全的话题说:“想把那个连长‘请’过来,谈何容易。”
    我感到责任重大,又觉得实在是无从下手。一下子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
    “这样吧,”王全把我从沉思中拉了出来。“我们先回去。回去之后,你继续考虑。尽可能把困难设想得多一点,把准备做得充分一点。你自己先拟定一个方案,报上来,待首长认可之后,再执行。”
    “顺便说一下,两军对垒,历来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今天谈的事情,非同寻常。如果公开化了,传到对方耳朵里,别说完成任务了,我看你很难活着回来。这一次,你离开营区,就是因为身高缩了一厘米而去医院检查的。下一次离开营区,在别人看来,很可能就是住院了。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我一直在绞尽脑汁,“闭门造车”。苦于脑子想得发痛,就是造不出自己认为是合适的“车”来。我恨不得马上召开一次班务会,用集体的智慧攻克难关,但想起王全临别时的嘱咐,又只好作罢。
    “到敌阵前沿去,明目张胆肯定是不行的。剩下的,就只有偷袭了。”我想。
    “如何偷袭呢?要具体化,可操作才行呀。”
    “利用雨天或夜间空投?”
    “不行。一经被敌人的雷达发现,自己就不是在暗处,而是在明处了。结果不言而喻。”
    “用我们班去突袭?”
    “也不行。这跟明目张胆无异。寡不敌众、如以卵击石。”
    “一个小组悄无声息地潜过去,擒拿的擒拿、掩护的掩护……”
    我设想好了,又自己推翻;推翻了,再重新设想。始终找不到尽如人意的办法。
    第四天是周末。下午,师部广场上安排了一场篮球友谊赛,由师直对二支队。我是师直的主力后卫,球队当然不让我缺席。我自己也很想去出一身大汗,排空体内毒素,来一番“吐故纳新”,以求来日能够“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因为是团一级球队的比赛,引来观者无数。两队实力相当又知根知底,打得异常激烈、精彩纷呈。欢呼声、喝彩声排山倒海、此起彼伏。正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师直叫了暂停,并把我换了下来。谁知我下来后,形势急转直下,师直原本微弱的优势,在一分钟内丧失殆尽。记分牌上还比二支队落后了五分。我连水也顾不上喝一口,又重新披挂上阵。一会儿自己急停跳投、一会儿妙传底线,由队友突破上篮、一会儿与队友默契掩护,在瞬间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在跑动中寻找得分机会,又在跑动中抑制对手进攻。经过近十分钟高强度对抗,紧紧追赶,最后仅以一分优势艰难战胜对手。
    赛后,场上议论纷纷:说师直这场球完全是赢在计谋上了。最后二次突破上篮,全是装个样子给二支队看的。二支队每次都派两个高大队员封堵,突破者到了篮下却并不出手,而是把球反传回来,投篮高手在后面候个正着,轻松得分。连着两次出其不意,打得二支队措手不及。看了真过瘾!
    星期天傍晚,我把自己设想的方案交给王全。表示要用自己的充分准备,出其不意地去对付措手不及的敌人。约定再用一周左右的时间,各自做好准备。然后,择日与王全一起行动。
    借鉴二十三年前日军利用周末偷袭珍珠港成功的经验,我与王全商定:也选择在周末动手。
    那是八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六。黄昏时分,我与王全早早来到出发地点。
    海风轻拂。一扫白天难耐的盛暑酷热,送来阵阵凉意。
    一轮已经像模像样、比较丰满的弦月,高挂在天上,明亮而清澈。
    一艘经过精心改装的小型橡皮舟,停泊在一个简易的专用码头边,在海浪的簇拥下,不停地摇来晃去,就像一头巨型牧羊犬,温驯地蛰伏在主人身旁、静候主人调遣。
    登舟前,王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像不认识我似的,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目光扫了一遍又一遍。
    “怎么,你觉得不合适吗?”我随口问道。
    “总好象还缺一点什么。”
    他的目光,还没有打算要从我身上挪开的意思。双脚像被钉住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不佩支冲锋枪?”
    原来,王全是认为我配备的火力实在太弱了,担心我在关键时刻吃亏。
    “我想到过,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了。”我说。
    “在需要动用自动武器的时候,说明我的行动已经失败了,没有达到目的。”
    “要带‘活口’过来,辎重自然是越少越好。”未等王全再说什么,我又两次补充道。
    “那好吧。为了能够更好的掌控时间,部队决定给你发块表。”
    王全一边说,一边把一块带夜光的梅花牌手表戴到我的手腕上。
    当晚十时四十分,王全解开橡皮舟的缆绳,开启电源,熟练地调整着操纵杆的位置。橡皮舟先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离开码头,向着既黑咕隆冬又偶尔泛起光点的大海,捷驶而去。
    @aptat 2012-07-31 10:53:01
    不是每一个人到了老年都有那么美好的回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去回忆自己的青葱岁月。
    老兵,在给我讲述一个如何珍惜青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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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读你的贴子,禁不住潸然泪下!我今生拥有的最宝贵的财富,就是我为那个特定的时代付出时留下的美好的记忆!
    橡皮舟的原动力汽油发动机被临时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组蓄电瓶。虽然功率有所减小,但噪声没有了,隐蔽性好了许多。功率小了、速度降了,行进时,被舟头劈开的海浪向两侧反卷的沙沙声依旧。可见速度下降的幅度并不太大。
    约二十分钟光景,已见目的地影影绰绰,横卧在海面上。
    “就到这里吧。”我边说边对王全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王全停下橡皮舟,几乎像是扑过来一样,与我紧紧相拥,久久不愿分开。
    “好兄弟,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话语中,分明还带着几分哽咽。
    “看见我的手电光,你就来接应我。让我们在电光中重逢吧。”说完,我再一次握了握王全的手,只身下海去了。
    海岛离我越来越近,它的容貌也从朦胧中的一抹黛色变得逐渐清晰起来。等我看得见它身上突兀的岩石时,我不但降低了游泳速度、减小声响,还反复作S状探摸,了解一下水下障碍物的设置情况。
    登岸后,我又下意识地望了望天空,想再看一眼那轮丰满的弦月。
    结果却令我大失所望:视野那么好,我却没能找到她。
    她是跌进了西山,还是躲进了云层?我不得而知。
    这个自古以来一直象征着美好和团圆的天体,是不是预见到眼下将要展开一场血腥的杀戮,她不想看、不愿看,故意把自己封闭起来了?还是有意要为我的行动罩上一层深色的天幕,助我成功?
    我爬上岸,卸下身上的折叠式救生圈,放置在岩石边。又找来一块碎石压上,防止它被海浪卷走。我匍匐在岩石旁、屏息凝视着这块陌生的土地,认认真真地寻找起我要寻找的目标来。我必须首先找到敌人的哨位,哨位找到了,往里就是地下工事,向右就是连长的办公室兼住所。
    十一点二十五分了,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有点着急起来,忽然觉得自己犯错了:不应该在这里守株待兔。地图上标的海边,并不是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实际还要进去一段距离。
    我匍匐着、搜索着,向纵深前行。
    终于发现目标了。迷蒙中,一个黑影正向我移动过来。我低下头、尽量压低自己的身躯,隐身在一条小路边,发觉自己突突的心跳声和丝丝的呼吸声都变大了。幸好,黑影移动过来,并不是发现了我,而是在固定哨位之外,作例行的反复巡查。
    “有了,我可以到他的那个折返点去候着他。”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注视着黑影的动向,以小道的路基做掩护,他折返一次,我就靠近一点。再折返一次,再靠近一点……
    “这是他最后一次折返了。”等他在我面前转过身,返回哨所时,我腾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心窝,直到感觉不到他的生命体征时,我才松开手,把他平放在小路边。
    我看了一下梅花表,十一点五十分。只见那个地图上表示的连长的住所,居然还亮着灯。
    “他在明处,我在暗处,应该说是个好机会。”但我此时却不敢贸然行动,因为我不知道下一个哨兵什么时候上岗,不知道他来接班之前,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采取行动。
    看来,这一次我真的要守株待兔了:要蹲守在敌人哨所的这棵“株”旁,等待下一班哨兵的这只“兔”的到来。
    只守了十多分钟,他果然来了。我已经没有了初始的紧张,也不知道恐惧。
    我心里十分清楚:即便他用上了照明,我此时的穿戴也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他没有言语,径直向哨所走来。走到几乎是与我身贴身时,我才让他得到了与他的前任同样的结果。
    连长的住所,依旧亮着灯。
    我原来只以为他有开灯睡觉的嗜好。其实不然,走近了,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睡。不但没有睡,还在与人低声交谈。
    我贴近窗户细看:隔着办公桌,面对面坐着二个人。背对大海的,穿着衬衣,面朝大海的,穿着军装。而那个穿军装的,军衔正是上尉!
    “不对!”这时,有一种意识像电流一样,从我的脑际闪过,虽一瞬即逝,却非常清晰。
    “这里是连长的住处,主人的穿着比较随意。大热天穿衬衣的应该是主人,是连长。”
    “既然工兵连只有连长一人是上尉,那么,眼前这个上尉就不是工兵连的。”
    “连队是最低建制了。他也许是从营一级来,也许是从团一级来。”
    事不宜迟。我在窗外几乎是贴着穿衬衣者的身体扣动了无声手枪的板机。又疾步从背向大海一侧的大门进入室内,侧身紧靠在储室的墙角旁。
    上尉一定也明白穿衬衣者已经“出事”了。可他镇定自若,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他当然更加明白,不管他作出何种反应,他都可能步穿衬衣者的后尘。
    上尉一定是在等,等哨兵发现了,就会鸣枪报警。届时,我这个不速之客,将插翅难飞;而他,则可以毫发无损。
    可我不能等。多等一秒钟,就多一分危险。
    这时,听得见梅花表在腕上发出的铛、铛、铛、铛的急促的响声,它此刻像通灵性似的,在催促我“赶快动手!”“赶快动手!”
    但是,我知道,当敌对双方都把心思完全放到对方身上时,任何一方想要制服对方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片刻的宁静过后,我摸出一颗手榴弹,拉开引信,往上尉脚下一塞!
    只见手榴弹在上尉脚下“哧——哧——”、“哧——哧——”地冒着暗红色的火烟,像一条毒蛇,喷吐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信子和毒液。
    上尉见势不妙,急如星火地俯下身去捡拾那颗手榴弹。
    见此情景,我饿虎扑食般飞扑过去,用铁钳般的双手,同时折断了他的两个食指。
    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我右手的无声手枪已顶住了他的背,左手抓住他的衣领,半提半推地把他拽到门外。
    “我是大陆来的。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一定不会伤害你。”
    我一边说,一边推着他撤向海边。
    为他安置好折叠式救生圈之后,我告诉他:“如果忍得住痛,就一起划划水。如果实在忍不住,也不勉强,我定能把你带到大陆去。”
    上尉疑惑不解地望着我,惊魂未定地“那个手——那个手——”叫个不停。
    “噢——你是在问那颗手榴弹吧?”
    “那是一颗改装过的,特殊用途的手榴弹。它冒完火烟之后,就寿终正寝了,没有力气为你报警了。”
    我推着上尉身上的折叠式救生圈,如释重负般踏上回归之路。
    后来,王全告诉我:我在敌营中对二个对手的身份作出的判断是正确的。穿军装的上尉是个团参谋,比那个上尉连长更有“价值”。
    一九六四年年底,在一年一度的总结评比中,我们班被评为“四好班”、班上十一名战士,个个都评上了“五好战士”,实现了“满堂红”。
    新年的春节前夕,我哥哥来信说:连家里也收到了部队寄去的我荣立二等功的喜报。

    @木水青 2012-08-01 15:31:20
    峥嵘岁月。。。
    经过岁月的沉淀,故事和笔法都很不同,蒲公英老前辈写的真好
    看得我热血沸腾
    比较励志呀
    不过我有一点疑问......
    -----------------------------
    岛上有多处哨位,每个哨位一个岗哨。平时都是这样,形势紧张时,会考虑増加人数。
    第六章 林海无边,循水求生

    “爆竹一声旧岁除。”
    空降兵在伴随着年份的辞旧迎新的同时,也在不断地进行着人员的新旧交替。
    去年,又从东北三省补充来不少“新鲜血液”。而我的老班长李华他们那一批,则服役期满,光荣退伍了。这就是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如果说,过去的一九六四年的全军大比武,是轰轰烈烈,热火朝天的大练兵的话,迎来的一九六五年,就只能说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军训年了。不过,什么事情都是相对而言的,在大多数人都觉得平常的时候,却总会有一些人分外的不平常。
    令人欣喜的是,从一九六五年开始,空降兵部队将选送部分优秀士兵,分批去军事院校学习和深造。
    第一批选送的人员,名单没有公布。但是,这批人员额外多了一次体检。因而,局内局外,全都心知肚明,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一排的刘真、二排的吕成、三排的常优等,都名列其中。
    我也参加了这一次体检。不过,很快就有小道消息说:我要晚一些走。甚至还有鼻子有眼地说:我去晚了,照样可以赶上或超过去得早的。
    小道消息不是空穴来风:事后,我果然没有与刘真他们一起被送进计划中的军事院校。但小道消息又毕竟只是小道消息:因为,空降兵部队最终也没有推迟一点时间,让我去同一所军事院校,更没有给我晚一点“起跑”,让我在后面紧紧追赶他们的机会。而几乎是在送刘真他们去军事院校的同时,把我,连同我们班全体战友(一名病号留守,另外加配一名卫生员)共十一人,空投到了从来没有人涉足过的原始森林。一处百分之一百原生态的蛮荒之地,让我们与熊罴虎狼为伴,在那里自己学会生存,自己想办法回到文明社会中来。
    任务下达以后,因为毫无思想准备,全班战友目瞪口呆,齐刷刷地瞪大眼睛看着我。全连上下,都为我们捏一把汗!
    空降兵部队,只给我们班两天准备时间。
    空降兵部队,给我们的条件还算优裕:“除了食物之外,只要军需仓库有的,需要什么就可以领取什么,需要多少就可以领取多少。”如果要说限制的话,就只在自己的携带能力上了。
    副班长来自吉林延边,是“白山、黑水”的儿子,他深知大山的厉害。他一直认为:“没有经验丰富的老向导带领,是没有人敢进入大山深处的。”
    听说要去从来没有人去过的原始森林,副班长几乎绝望了。他的情绪,可以说是低落到了极点。
    “提起精神来,要注意影响。”我提醒他。
    “从来没有去过林区的人,一下子进入到原始森林的腹地,我真的没有信心,我总觉得是凶多吉少。”
    “又不是我与你二个人去,是我们班十一个人一起去。”
    “没有向导,人多人少,差别不大。”
    “这话不对,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十一个人是什么概念?十一个人就是诸葛亮带着关公、张飞、赵云、黄忠等一起上了。你还担心什么?更何况,我们不是十一个臭皮匠,我们是十一个共和国的空降兵战士。”
    我竭力想提高副班长的情绪。但话虽这么说,我自己也掩饰不住心中的不安与忐忑。因为我实在想象不出,我们会去一个什么样的神秘未知之地,到了那个陌生的地域之后,我们会遇到怎样的困难?更谈不上预先作好准备,采取措施,来面对困难和克服困难了。
    副班长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不停地摇头、叹息。嘴里一直在重复着二个字:
    “难、难!”
    “难、难!”
    “依我看,除了一样东西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能够难倒你这个长白山的儿子了。”
    “什么东西?”
    “你忘记了?我可没忘记。去年与二支队的那场篮球赛,打得那么难解难分。连长说,他看得连气都快要透不过来了。你倒好,烟瘾上来了,你会急中生智去叫暂停,会把我换下场,让我给你去找烟抽。要不是看见你那满嘴可怜的紫泡,我真恨不得揍你一顿!”
    “好了,这下机会来了。你开口吧,这次外出,准备带多少烟?我出面去领,‘假公济私’的责任也由我来承担。”
    话到这里,副班长明白,我是在借机逗他,他才勉强露了一下笑容。并且在准备器材的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两天后,午夜时分。一架‘安一2’型运输机搭载着我们班十一名战士,轰鸣着划破夜空,向北飞去。
    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会去哪里?会碰到哪些困难?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但是,我相信:“人,是有智慧的。十一个人的智慧凝聚在一起,就是一股了不起的力量。”
    把空投时间选择在夜间,增加了这次行动的难度,提升了这次行动的锻炼价值;而把空投时间安排在下半夜,倒又是人性化的体现了。这一点,我在二天准备时间內,就意识到了。空降兵首长处处在为我们着想,并且想得那么周到,真的让我很感动。
    除此之外,我还要求执行机长,飞抵空投区域之后,在那里多绕二圈。这个要求,同样得到了满足。第一次飞抵空投点时,我和第二、三、四名先跳下去,第二次飞抵空投点时,再跳第五、六、七、八名,以此类推。
    这样做,只是延长了一点飞行时间,而我们班,在理论上,就散落在直径只有五百米左右的较小范围之内,天亮之后,比较容易集结。因为我心里明白:“我们十一个人,太需要结成一个整体了,我们实在是谁都离不开谁!”
    夜色迷蒙,无边无际。
    “安一2”型飞机在茫茫夜色中,渺小得就如同一只小蜻蜓。
    “同志们:已经飞了差不多二个小时了,估计快要到我们的目的地了。我再强调一下,一定要相信自己。一定要沉着、冷静、勇敢、坚强!按照我们商定的方案实行。党和人民,在注视着我们,空降兵部队的首长、战友们,也都在关注着我们。我们不是孤立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这是我离机前作的“战前动员”。更是在困难面前,对那帮战友加兄弟的鼓励。
    “安一2”型飞机的机门上方,红灯闪亮。十一名空降兵战士的身影,分批在红灯下闪过,一个个融入浩瀚无边的夜色之中。

    脚底下,响过几声树枝被踩断的“噼——、啪——”声之后,我的降落伞被挂住了,两只脚却还是悬空着,没有着地。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想看看自己的降落伞被挂成什么样子,以便采取相应的措施,作一些必要的处置。无奈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经历过这样的夜晚:万籁俱寂,只剩下一片漆黑。而且黑得那样的深邃、那样的阴森恐怖!
    悬在空中,又无所作为。我只能选择在黑暗中闭目养神。
    “啁啾——啁啾——”
    恍若还在梦境,却已闻百鸟齐鸣。
    天,一点一点放亮了。黑色的夜幕,在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绿色。
    我被悬挂在一棵名副其实的参天大树上了。看上去,离开地面至少还有十米高。
    我先沿着降落伞的伞绳往上爬,攀上一枝粗大的树枝后,把自己固定好。随后,把松弛的伞绳一根接一根的收拢来、再割断。又把割下来的伞绳,首尾相接连在一起,直垂至地面。一圈、二圈、三圈,估计可以当作滑下去的软梯子了。这时,除了留下二根降落伞较低一侧的伞绳之外,我把其余的伞绳统统割断。遂沿着由三圈坠至地面的伞绳组成的软梯,缓缓滑落下来。
    跳离“安一2”型飞机,已经四个小时了。现在,才算真正“着陆”。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举目四顾:绿荫如盖,森林茂密,能见度极差。
    “战友们呢?战友们在哪里?战友们可好?”
    我取下冲锋枪,压上空包弹( 一种演习用的、不装子弹头的枪弹),朝天打了三枪。
    枪声在山谷间回荡,清脆悦耳。我的战友兄弟们,他们将循声而来。
    才过了十几分钟,卫生员来了,于德金也来了。
    卫生员已经整理好急救箱,随时可以开展救援工作。我把冲锋枪交给于德金,让他每隔十分钟左右就发一次信号。
    我自己则在附近走走看看,先认识一下这个新的环境、新的朋友、新的对手。琢磨着怎样跨出第一步?怎样才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回家?
    转了一个多小时,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我回到卫生员和于德金身边。这一个小时之内,又有陈铁、纪福、谢泰、郁清和鲍才等七位战友前来报到。独缺副班长云汉。
    我开始坐立不安,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袭扰着我。突然间,
    “砰——砰——”两声枪响,从我们的右前方传来。
    我喜忧交加。示意战友们散开,排成横队,向着枪声响起的方向搜寻过去。
    “连续二声枪响”,是我们约定的求救信号。说明副班长就在我们右前方的不远处,他遇到了自身已经无法克服的困难。
    我们左顾右盼,上望下看,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
    越往前,森林里越亮堂起来,再往前,森林里就彻底亮堂了。蓝天无垠,白云悠悠。刚刚从密林里出来,都觉得睁不开眼睛。
    “班长,断崖!”
    于德金在身后拉住我的手,我俯身探望,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壁立千仞,根本就望不见底。
    只见副班长的降落伞被崖壁上的小树挂住了,不上不下的。降落伞已经完全失效,像晾晒在崖壁上的白绸布,和着山谷风的节拍,在那里荡过来,晃过去;又荡过来,晃过去……
    “快!准备绳索。”我恨不得立马就飞身下去,看个究竟。
    “光放绳索恐怕还不行,还得下去两个人。”副班长的处境,可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于德金取出两根救援索,一端固定在树杆上之后,又习惯性地使劲拽了拽,准备下崖。 “等一等,你再敷设一根。然后,与卫生员一起下去。”
    在于德金准备第三根救援索时,我往卫生员的上衣口袋里,塞了一根小绳子:“攀过小树高度后,在鼓风兜上方把副班长的伞衣扎紧了,不能再生意外。”
    卫生员心领神会,微笑着点点头,与于德金一起下了断崖。
    副班长攀上断崖时,大家情不自禁地齐声欢呼起来,庆贺副班长有惊无险。
    这位朝鲜族战士,参军时间还不满两年,跳伞次数也不多。但是,在黑暗中,他凭着清醒的头脑,明白自己好像是挂在了悬崖边,并且,悬挂物的强度似乎有点不够力度。几乎是在命悬一线的情况下,把两只手插进石缝里,死死抓住岩壁不放,一分一秒、一分一秒,坚持了六个小时。脱险时,除了两个小拇指外,其余八个手指,个个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见此情景,我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紧紧地抱住这位朝鲜族兄弟,语无伦次地说:“我要为你请功,我想为你请功,我一定会为你请功!”
    副班长遇难呈祥,安全脱险。让我们一班人着实高兴了一阵子。但是,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还远远没有到可以让我们真正开心的时候。
    就在断崖边的树林里,我主持召开了第一次班务会。当务之急,是要就“下一步究竟如何行动?”我们必须统一思想,达成共识。
    “集思广益,大家都把自己的想法、意见,毫无保留地谈出来,我们挑选一个最佳方案实施。”我要求人人都发表意见。
    “进了深山老林,不管往哪个方向看,见到的情景都是一样的。没有向导,没有人敢进入到密林深处。进去了,就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副班长还是他的长白山经验。
    “那第一个向导又是谁带他进去的呢?”我不想听那些老是让人泄气的话。
    “第一个人,不进去那么‘深’的。第一次就进入到深山老林的中心,估计谁也出不来。”“这倒好像还有点道理。”
    “我刚才在林子里转了个把钟头,真的不敢再往深处走了。若不是于德金在不停地打枪、发信号,没准连我也找不到这里了。”
    “这样吧,大家继续想,我也继续想。想到了就说,不管行得通还是行不通,说出来,由大家讨论、决定。”
    沉默、无语。
    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沉默、无语。
    战友们围坐成一圈,我在战友们的外侧,一边踱来踱去的绕圈,一边不停地思索。
    “都起来吧,林子里潮湿。坐久了不利于健康。”
    “起来活动活动腿脚,准备行动。”
    “班长,你有办法了吗?”
    “刚刚有点头绪,还不成熟。”
    “先把你的头绪跟大伙说说。”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没有向导,空降兵部队也不可能给我们派向导来,我们只能靠我们自己。”
    “我们要走出这片原始森林,回到我们的空降兵部队去,必须具备两个条件:第一,我们必须活着。不是简单的、勉强维持生命的活着,而是要能够行军打仗的健健康康的活着。第二,真如副班长说的那样,在深山老林里,不管朝着那个方向看,给人的感觉都是一样的。我们要想办法永远朝着同一个方向走,才能走出去。迷迷糊糊地在林子里绕来绕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对呀,这个道理我们都明白,可怎么来保证呢?同一个方向,总是有数不清的树木阻挡着,你能把这些树木都砍掉吗?那可是几百辈子都砍不完的呀!”
    “所以,我们才需要开动脑筋,一起来想办法呀。想想看,我们看到的一样中有没有不一样?‘共性’中能否找到‘个性’出来?”
    “认真看看,仔细想想,在这原始森林中央,我发现,周围环境还是有差别的:你们看,我们的前面是万丈深渊,身后是无边森林。这深渊和森林就是差别呀!再看,我们脚底下,地面是倾斜的,我们是站在一个斜坡上。左边高右边低,这一高一低不也是差别吗?”
    “噢——,有了!我们向右转,顺着斜坡下山去。这才是我们唯一的正确选择!”
    “为什么?”
    “因为水往低处流。”
    “我们下山去,去寻找这片林区的水系。我们请‘水’来做我们的向导。跟着水流的方向走,决不动摇!”
    “人活着,一定要喝水。动物要活着,也要喝水。我们顺着林区的水流走,就不愁找不到维持生命的水。也不愁找不到来寻找水喝的动物,作为我们的食物。”
    认识统一了。我们向右转,顺着斜坡下山去。
    我们群策群力,无怨无悔。
    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场挑战,也是一盘赌局。挑战的本钱和赌局的筹码,就是我们全班十一名空降兵战士的生命、智慧和才华。要么挑战成功,要么挑战失败;要么赌赢,要么赌输。绝对不会出现第三种状况。如果我们挑战成功了、赌赢了,我们就走出去了。届时,我们依旧是空降兵七二五二部队,某师直属队的一个战斗集体,还为空降兵部队在特殊环境下,如何学会生存积累了一些经验;相反,如果挑战失败了,赌输了,我们将永远湮灭在这片原始森林之中。十一名年轻战士的姓名,也将从共和国现役空降兵部队的花名册上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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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10-25 12:58:49  更:2021-10-25 12:5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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