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花子照例给大财叔送饭,服侍他吃过后,花子将家什归拢好,看再没啥事,便告辞回家。花子离开后没一会,大财叔就强撑着起炕了,他两腿发软,几乎站不起来,穿衣下地的动作,就让他气喘如牛,好容易下了地,大财叔扶墙一步步挪去前屋,不远的距离,竟让他歇了两气儿。大财叔从自家柜台下拿出一摞烧纸,抖着手叠好,又歇了一会儿后才拿上洋火出屋,外面寒风刮脸,冷的不行。大财叔哆嗦着蹭出院子,在自家院门口烧起纸来,这纸是烧给挖参客的,他一边烧一边叨念:自己不是人,不该见财起意,贪了挖参客的棒槌,如今知错,也晚了,还望挖参客大人大量,放过自己,日后每逢忌日,自己定会多捎纸钱给他,让他在阴间衣食无忧,有钱打点,他也可早日投胎,生在富贵人家享福,来世不再干这挖参的苦活儿。忽明忽暗的火光映上大财叔的脸,他眸中有亮色跃动,使原本浑浊的眼显得清亮许多,大财叔满脸皱纹不规则交错着,分明一副恳求状。烧过纸后,大财叔松了口气,费力站起,照旧扶墙回屋,好容易折腾上炕后,大财叔长嘘一声,再没半分力气。大财叔战战兢兢躺下,一时却睡不着,翻来覆去烙了半天饼后才恍然入梦,朦胧中,大财叔竟见那挖参客又来了,大财叔当下大惊!这次挖参客没有指骂,却挂了一脸冷笑,他坐在一边只盯着大财叔看,这让大财叔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都冒了凉气儿,大财叔想走过去跟他说话,却如何都不敢上前,大财叔只立在一边发抖。这一夜,大财叔的枕头被汗湿了一片,次日醒来,身子虚空的没一丝力气,连手都抬不起,大财叔越发惶惶,捎带着眼神都呆滞起来。 这日晌午,赵大娘到豁子家串门,她跟豁子两口子也不见外,一进屋就偏腿上炕,花子过来招呼,娘俩就唠起嗑来。赵大娘讲,她刚听说村里出了件大事,蔫姑梨差点把狗阎王娘掐死!花子一听,顿时惊的不行,忙问咋回事?赵大娘便说起经过。原来,自狗阎王出走后,狗阎王娘便三天两头找蔫姑梨麻烦,她认定是这女人逼走自家儿子,便经常寻事儿,一开始是隔三岔五去,老太太骂的技巧,还花样翻新,骂一上午基本不会重样儿,蔫姑梨不敢还嘴,只低着头哭,时不时还得按老太太指示端茶奉水,再后来,狗阎王娘几乎天天去,一去就骂大半天,赶上饭口儿还得吆喝蔫姑梨做饭,吃完接着骂,蔫姑梨后来哭都不会了,只站在当地听着,脸上毫无神色。今天上午,老太太又去了,照例开场便骂,让她有些奇怪的是蔫姑梨这次没低头,她呆呆的看着狗阎王娘的脖子,咽了口唾沫。老太太没多想,依旧将搜肠刮肚想起的骂词,倾向蔫姑梨。正当老太太骂的过瘾时,蔫姑梨眼色突然一变,她直伸着两手猛然扑向狗阎王娘!老太太没防备,一下便让蔫姑梨压在炕上,没等反应过来,脖子已被掐住。老太太年纪虽大,可力气一点不小,上山下地从不耽误,此时一看蔫姑梨眼色狠厉,分明想置自己于死地,当下吓的不轻,老太太顾不上哭嚎,赶紧死命挣扎,情急中,她两手狠抓了蔫姑梨肋骨,蔫姑梨竟意外放手,狗阎王娘赶紧连滚带爬的下地,吆喝着:“杀银啦!杀银啦!快来银哪!!!”,蔫姑梨打小怕痒,狗阎王娘不经意间这举动竟救了自己一命。狗阎王娘嗓门大,她一边喊一边往门口跑,蔫姑梨狠着脸追,待蔫姑梨又追上来时,狗阎王娘已跑到院中,两人在院中又撕扯上,刚好过路村人听到,便赶忙来拉。狗阎王娘被救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人哭诉,蔫姑梨被村人拽住后并不说话,她将牙咬的直响,狠着劲儿往上扑,直把拉她的村人也吓的不轻,这哪还是那个胆小懦弱的娘们?赵大娘讲完叹了口气: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这狗阎王娘也太霸道,要不是把媳妇逼急了,蔫姑梨能跟她拼命?哎,,,,,末了,赵大娘得出结论:人哪,谁也别太张狂,都有三起三落,别总寻思着能把谁踩在脚底下,到了儿,指不定谁踩谁呢!花子也陪着唏嘘一番。自此,狗阎王娘再不敢上门去骂,憋不住时,便坐在自家门口见人就叨念,但只要看到蔫姑梨远远路过,老太太便立马抬屁股进院,还不忘插上院门儿,她动作极为利索,仿如练过多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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