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文学] 长篇小说：落花，在细雨中飘零[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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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小说：落花，在细雨中飘零[第2页]

作者:piaopiao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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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7:炫耀的资本
    回到北京，发现自己一下子增加了许多值得炫耀的资本。不是吗？不提婚礼本身，就是别的一些小事就够让人羡慕一辈子了。有谁在跳舞时敢踩国王的脚？有谁敢蛮不在乎要和伊尔德比试网球？有谁这般风光劳驾珀尔开车相陪游览马德里？
     把游览马德里时拍的照片洗出来，一个女学生看到我和珀尔的一张合影，竟惊讶得尖叫起来。我淡淡地说这没什么稀奇的，接着把珀尔送的挂毯和扇子给她们瞧，引得她们阵阵惊呼。不过为着省却麻烦，我没把珀尔要来北京的消息透露出来。
     茗姨打电话要我过去好好谈谈婚礼盛况，她看的是现场直播，虽然过瘾，但总不如亲临现场的有味。我便把我所看到的，我所感觉到的，一五一十向她详细汇报了一遍，她听得津津有味。
     我知道茗姨特爱喝西班牙的葡萄酒，特地给她带了四瓶回来，不是小气，这是我和亚灵的最高限额了。
     我们谈话的时候，清滢背着网球拍回来。我记起清滢好像得过中学生网球大赛的亚军，庆幸自己找到一个救星。
     我要求清滢每天抽两小时，陪我练练网球。清滢虽然一口答应，但她有些疑惑，不知我为何对网球特别感兴趣？
     我有些神秘地说，是为了和下个月来北京参加ＡＴＰ赛事的某位大师对垒。清滢瞪大了眼睛，以为我在说笑话。
     一旦下了决心，我是很投入的。不过我和清滢的水准差得太远，她的球只要加点力发过来，我就没法接。想起自己对伊尔德夸下的海口，我有点无地自容了。
     当然由于用了心，再加上本来有点基础，而我本身的身体素质和对网球的领悟能力不错，所以我的进步还是非常显著的。
     那天在网球中心和清滢练了两小时后我意犹未竟，晚上在北大的网球场又跟人练了两小时，岑露跑过来找我时，我正大汗淋漓。
     “年轻就是好！”岑露一边帮我擦汗一边感慨道。
     我累得都说不动话，只顾喝水。
     “菁儿，我做奶奶了，梦蓝生了！”岑露顿了顿，兴奋地说。
     我缓过气来：“男孩还是女孩？”
     “你猜？”岑露竟也眯缝着眼，卖起关子。
     我想她如此兴奋，定是得了个孙子。
     “是龙凤胎！”岑露得意地说。
     我的天！梦蓝就是与众不同，连生孩子都如此好运！
     两小孩出生在霜降之日，男孩出世时，是凌晨三点，星光灿烂，所以取名叫叶星辉；女孩出世时，天已黎明，外面白霜铺地，所以取名为白吟霜。
     名字取得富于诗意，很有水平。
     走出网球场，我就给梦蓝发了封电子邮件，祝贺她成了母亲。
     伊葭的运气就差点了，她在三天之后，生了个儿子，不过听后来给我发红蛋的林榕说，这儿子白白胖胖的，长得可逗人了！
     这些消息我没太在意，我觉得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一门心思打网球，不要输得太难看。当然，伊尔德也许不会真找我和他对打，他或许只是把我的话当成一个玩笑，但我不知为何，对网球竟有些着魔了，不但练上了瘾，还恶补了一通网球知识和高手概况，尤其是关于伊尔德的。
     １１月１０日，那些网球大师们到了北京。
     伊尔德在机场说了这样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有个中国女孩曾许诺陪我练球的，我希望她明天能出现在我的训练场地。”
     老记们缠住他，要他说清楚，但他甩出一个“无可奉告”的潇洒姿势，坚决不再理会。
     当晚的报纸上，大家对伊尔德抛出的谜深感兴趣，对他言明的“中国女孩”纷纷猜测，我看着真是好笑。
     第二天，我拉上清滢，去了伊尔德的训练地。这三个多星期来，我的技术虽提高很快，但我不能自不量力地和伊尔德较劲，所以我早就想好了辙。
     伊尔德穿着一身白色的网球衫裤，头上扎一根飘带，有种英姿飒爽的感觉，他穿这身才是潇洒！
     伊尔德看到我，十分高兴。他走到我面前，像个老朋友似的拥抱了我一下，还在我面颊上吻了吻，在我耳畔轻轻说：
     “好样儿的，思菁，你没有食言。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我倒是也穿了一身网球衫裙，但我不能上场出丑，我便拉过清滢：“伊尔德，这是我学生，你可以试试她的水准。”
     清滢没想到能和大师切磋技艺，兴奋得脸都涨红了。
     “好好打。”我叮嘱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要把握住。”
     清滢虽是女孩，但十七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面对世界一流的顶尖高手，她毫不怯场，球打得还真不赖。但两人的实力明显差一大截，无法同日而语。
     和清滢打了一阵，伊尔德再次来到我面前，请我给他个面子，陪他练十五分钟。我原本坚决不肯，无奈吃不住他的热情相邀，而且从他和清滢打球的风度知道，他绝不会给我难堪，我便一咬牙，硬着头皮上了场。
     伊尔德打球根本就没用什么力，显然相当照顾我。我开始打得还挺顺手，但毕竟水平有限，这球几个回合打下来，我就晕晕乎乎的，找不着北。看来大话真是害人哪！那十五分钟的时间，真是如炼狱一般难熬。
     我下场时，伊尔德认真地说：“谢谢你，思菁，你是个很机智很有头脑的美丽女孩，你是我见到的最勇敢的女孩，我很喜欢你，真心的。”
     事后有记者问伊尔德我的球打得如何时，伊尔德说：“如果思菁从小就认真练的话，她现在至少可以打进女子网坛前三十名。”
     我不知他是揶揄还是恭维还是真心话，但我暗下决心，从今往后要好好练习网球。

    78:体育精神
    珀尔和米兰妮是两天后来北京的，亚灵帮他们订了全套的网球包厢票，还帮他们订了一套国际饭店的高级套房。他们对我们为他们所做的一切感到满意。
     第二天上午，亚灵陪珀尔看望那个重病在身的小男孩，而我则带米兰妮去热闹的王府井大街购物。
     网球赛当天下午四点挥拍开战，每天有三场。因为时间安排得比较好，跟我上班冲突不大，所以我也一场没落，得以大饱眼福。
     大师中没有中国球员，多少让人有点泄气。珀尔和米兰妮是为他们国家的球员加油呐喊鼓劲的，西班牙的网球水平就是高，八位大师中占了三席。
     亚灵因为要写报道，加上陪珀尔他俩，所以也是一场没落，既看到精彩赛事，又尽了朋友之谊，还美其名日“工作”。
     小组赛前两场，伊尔德打得轻松之至，以两个２：０的相同比分把世界头号选手、三号选手挑落马下。第三场他面对的是同胞菲利普。菲利普此前一输一赢，如果他能赢伊尔德，他就能挤掉头号选手丹敦，和伊尔德携手晋级四强。
     这场比赛，伊尔德打得很艰难，我看出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如果赢了，他无法面对同胞，何况菲利普还是他的好友；但如果输了，他将毁掉自己一世清名，体育比赛的公正性将受到质疑。
     太难打了，他稍微有点失误，下面就有一阵嘘声。在观众看来，伊尔德既然能轻易打败头号和三号，那打败七号菲利普是理所当然，输给七号就是在“放水”。其实，菲利普是今年的法网冠军，岂是等闲之辈？伊尔德即使输了，也是在理的。
     可惜像我这般明理的观众毕竟占少数，而我之所以如此明理，主要是我相信伊尔德的人品，虽然在宫廷舞会上他给我不羁的印象，但他的坦诚和正直是我的另一个直觉。
     第一局，伊尔德以７：５取胜，第二局他以４：６失利。
     第三局开始前，他的情绪很低落，我坐在第一排，离他很近，当他拿着拍子经过我前面时，我轻声唤住了他：
     “伊尔德，无论你赢还是输，我们都支持你。”我说着向他扬了扬手中那面西班牙国旗。
     他向我笑了笑，做了个胜利的手势，走上场去。
     第三局，伊尔德以６：４赢了菲利普。
     半决赛伊尔德迎战同胞，西班牙小将莫里亚。莫里亚目前是世界排名第二，但小组赛打得不尽人意，艰难地以第二名出线。
     两人同室操戈，打得相当激烈。珀尔和米兰妮这时失了方向，不知该为谁加油，只有我依然旗帜鲜明地支持伊尔德。然而莫里亚很了解伊尔德的弱点，他拼命压制住伊尔德的正手，使伊尔德不时出现反手失误。最后莫里亚以６：７，６：４，６：４胜出。
     失败后的伊尔德笑容满面，热情拥抱了莫里亚，祝贺他打进决赛。我很为他惋惜，他却反过来安慰我说：“比赛就是这样。”那一派大将风度让人佩服。
     决赛在丹敦和莫里亚之间进行。两人都很年轻，同样的二十一岁，血气方刚，技术全面。
     菲利普已经打道回国，而伊尔德坐在我旁边观战，我让他预测一下结局，他摇摇头。
     “我当然希望莫里亚赢，但比赛很难说。”
     尽管我们挥舞着西班牙国旗，扯破了嗓子大叫莫里亚的名字，但丹敦还是干净利落地以两个７：５拿下了前两局。
     现场的西班牙球迷沉默了，莫里亚傻傻地站着，一脸无措地望着他的教练。我的心猛一沉：完了，莫里亚没机会了！
     也许是决赛的门票太贵，观众都不希望如此迅速结束赛事，所以第三局现场支持莫里亚的球迷以巨大的声势压倒了支持丹敦的声音。现场我只听得“莫里亚，加油！”的声浪，有中文，有英文，有西班牙文，一浪高过一浪。
     或许是这股强烈的激情感染了莫里亚，激发了他的斗志，接下来两局，他竟以两个６：２轻松拿下。
     全场沸腾，大家都期待莫里亚上演一出“大逆转”。关键的第五局，莫里亚以３：１领先，我们所有的人都欢欣鼓舞，珀尔和米兰妮还打出了“冠军莫里亚”的巨大横幅。
     莫里亚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没料到，这儿居然成了他的主场。只要赢下这场比赛，他和丹敦的年终世界排名将互换。冠军、奖金、崭新的奔驰车，还有世界第一的殊荣离他如此接近！
     但年轻的丹敦，这个来自澳洲的小伙子，显示出他优秀的心理素质，他顶住了强大的压力，冷静下来，把比分追成了３：３。
     接着是４：４，胜负太难料了！
     ５：４，丹敦反超比分，莫里亚咬紧了牙，形势严峻。他挥拍发球，却出现双误，紧接着，丹敦两记重扣得分，来到了冠军赛点。全场观众都悬起了心，连一直沉静不语的伊尔德也沉不住气了，轻声说了句：“稳住，莫里亚！坚持住，还有机会！”
     莫里亚挽救了一个赛点，但没能挽回第二个赛点。４：６，他输了！冠军和世界第一与他擦肩而过。
     丹敦狂喜倒地欢呼，而莫里亚摔拍黯然拭泪。
     米兰妮倒在珀尔怀中哭了，亚灵愤然摔了手中的笔。
     伊尔德难过地说：“这就是比赛。比赛就是这样。”
     我刚想说些什么，手机突然响了，居然是心萦打来的，原来她也在看比赛，只不过是通过电视。
     “思菁，你在决赛现场吗？麻烦你把话筒递给莫里亚，我想和他谈谈。”
     莫里亚背对着我们，坐在休息席上。我只好跟旁边的保安打声招呼，走出观众席，把手机递给他。
     莫里亚对着话筒说着说着止不住哭了起来，我听不懂他说的西班牙语，但我知道他的伤心，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好在现场所有的摄像机都对准冠军丹敦，没人会注意莫里亚。可怜的孩子！
     莫里亚逐渐平静下来了，和心萦通完话时，他的情绪明显好转起来，他关上手机，把它还给我。
     “谢谢，思菁。”他向我笑了笑，眼睛里还含着泪。
     “你认识我？”我一怔。
     “当然，你的照片上过《马卡报》啊！”他的心境轻松起来了，笑容里有着孩子气的纯真。正在这时，广播中叫莫里亚的名字，原来要为亚军颁奖，没人赶我，我索性就不走回观众席了，虽说是第一排，但终究是观众席。现在是坐在冠亚军旁边，感觉可不一样。
     镜头对准了上台的莫里亚，而丹敦这时主动走过来，他也是刚打完电话，一脸甜蜜的笑容。他友好地向我伸出手，也许见惯了大场面，我居然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我平静地同他握了握手，发自内心地说：“祝贺你。”
     虽然从情感上我无法接受他赢得冠军的事实，但我也并不恼恨这个小伙子，因为他的冠军是拼来的，并非是开后门开来的。
     “我很抱歉，但比赛就是这么残酷。”他真诚地说。
     我赞许地向他微笑了一下，丹敦的冠军是当之无愧的，比赛时他咄咄逼人的气势，他永不懈怠的精神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人生需要那种精神。
     亚灵在台下不失时机地为我们抓拍了一张照片。
     莫里亚拿着漂亮的亚军奖杯在台上发表简短致辞，他首先祝贺丹敦获得冠军，并对他永不言败的竞技精神表示由衷敬意。其次他感谢现场观众和远道而来为他加油的西班牙球迷，使大家失望他表示遗憾，但他希望下次能让大家满意。他提到心萦时这么说：
     “王妃殿下刚才给我送来了最及时的关心和鼓励。她的话语将会激励我勇敢地面对失败，迎接未来的挑战。”
     莫里亚说话时的沉稳和冷静，表现出他的成熟。心萦是个出色的心理学家，不知她刚才如何安慰莫里亚的？
     丹敦走上台去领奖，他说：“首先我要感谢莫里亚，他完美的技术，出色的发挥和顽强拼搏的精神，使我拿过冠军奖杯时还心有余悸。其次，我感谢伊尔德，他高尚的竞技道德和人格素质是我们每个球员应该学习的楷模。所有的球员都很优秀，我只是其中最幸运的，愿幸运女神下次再青睐于我。谢谢大家！”
     丹敦亲吻了一下冠军奖杯，然后把它高高擎起，这时空中撒下无数彩带、金纸和鲜花瓣，落在他意气风发的脸上，而他身后，几道灿烂的焰火冲天而上，全场气氛达到了最高潮，掌声雷动。
     我一边鼓掌，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注意莫里亚，他也在鼓掌，为他的对手庆祝。我很感动，体育的精神就应该是这样的。就在这个时候，我明白了体育运动的魅力，并为平日间不看体育节目而感到深深懊悔。

顶

79:新闻人物
    
    79:新闻人物
    我和丹敦的合影出现在第二天的《华夏之声》上，我现在已经习惯当新闻人物了，这使我在北大校园中很有面子。但仔细想想，这面子不是我自己的，而是心萦、珀尔、伊尔德、莫里亚、丹敦他们给的，所以我还是挺注意收敛自己，尽量别给人趾高气扬的印象。
     大师杯赛结束后第二天，我和亚灵陪珀尔、米兰妮、伊尔德、莫里亚四个去了长城。我把他们几个都用围巾包上头，倒不是天气特冷，而是怕别人认出他们，麻烦。
     在长城上，我们几个为珀尔和米兰妮举行了隆重的订婚仪式。在这之前三天，珀尔单独来北大找我。我陪他一起逛了校园，带他去学生宿舍的６１６房间，把心萦曾经睡过的床指给他看。在未名湖边挂钟的那个亭子里，我们还小坐了一会，心萦敲钟时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但她现在已成了万人敬仰的王妃了。
     珀尔在北大寻找心萦曾经留下的印痕，是为了缅怀他对心萦有过的最纯洁的爱恋，也是为了埋葬这份爱恋。我理解他怅然的心情。心萦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亚灵、雪尘、或许还有胜寒，他们曾经都爱过她，但都没有表白，而且都很快转了向。可是珀尔没有，他比他们都勇敢，他有勇气表达他的爱慕之意，甚至要和费迪南这样强大的情敌抗衡。这个西班牙小伙子让我敬佩。
     望着未名湖的水波，珀尔深深地叹息，他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拥有心萦，那就把爱恋化为爱戴，保留住他们之间美好的友谊吧！
     当我看到珀尔和米兰妮在长城上幸福拥吻时，我相信珀尔终于走出了心萦的阴影，正视和珍惜他生命中的另一份真切而实在的幸福。我们为他们鼓掌，并且以香槟那冲天的水柱表达我们心中最由衷的欢乐和祝福。
     其后一天我们去了故宫，四个西班牙人对那恢宏华丽、气派非凡的宫殿赞不绝口，中华的悠久历史和地大物博让他们啧啧称奇。
     “真是风水育佳人哪！”莫里亚吐着舌头说，“怪不得王妃艳冠群芳，思菁风华绝代呢！”
     他这么一夸我，我还真承受不起。
     “莫里亚，请别把我和王妃相提并论。我只是个普通的中国女孩，沾了王妃的好运而已。”
     亚灵在一边说：“看来莫里亚喜欢中国女孩，这好办。你在网球场上的帅劲迷倒了一批青春少女，你们猜现在中国最热的是什么？”
     “什么？”
     “网球和西班牙语。”
     珀尔在旁边耸耸肩，羡慕地说：“早知如此，我当年应该打网球，踢足球太亏了！现在改行可来不及了！”
     “你老兄可不能改行，要不是今年奥运会上你那个精彩头球，我们国家计划中的金牌就旁落给巴西了。”伊尔德说。
     大家吃着冰糖葫芦，糖炒栗子，说说笑笑，好不开心。我和亚灵给他们买了不少传统工艺品，有中国结，有唐三彩，有杭绸，有苏绣……
     离开北京时，伊尔德送了我两套网球裙衫，一套是粉红色的，一套是白色的，都挺漂亮。
     “思菁，我在中国过得很愉快，因为有你这个朋友。”
     伊尔德送了两个网球拍给亚灵：“有空陪思菁练练。”
     莫里亚把他的网球衣裤送了一套给亚灵。
     “思菁，很抱歉，我没有什么送给你。”
     “不，莫里亚，你把这次北京之行最重要的收获送给了我。”我提醒他说，他也想起来了。
     莫里亚送我的是他的亚军奖杯，奖杯是以和冠军奖杯同样质料的水晶制成的，精美绝伦，光芒璀灿。但莫里亚却不屑一顾，他要的是丹敦手中的冠军奖杯，亚军他不稀罕。
     “思菁，你喜欢你就拿去吧。”颁奖仪式一结束，他就这么说，“我向来只收藏冠军奖杯。”
     莫里亚在这一星期，流了无数的汗水，最后一场决赛打了四小时，才拿到的亚军奖杯，居然被我这个没打过一分钟网球赛的女孩，喜出望外地得到了。
     我何德何能，命运之神如此青睐于我？
     一切好运来自于我的北大同学——心萦王妃。
     “莫里亚，希望你明年多拿几个冠军！”我拥抱了这个可爱的小伙子，他那么年轻，前程远大着呢！
     当然，伊尔德也不算老，二十七岁，正是老骥伏枥的年纪，三年前，他是世界排名第一，后因伤病没法参赛，名次才逐渐下滑，现在他的状态正在回升。
     “不管你在地球的哪一端比赛，不管时差多少，伊尔德，我都会坐在电视机前为你加油鼓劲，我的目光会永远注视你。”
     “谢谢，思菁，不过我更喜欢在现场看到你。”伊尔德说，他紧紧拥抱了我一下，然后挥手与我道别。
     珀尔和米兰妮和他们同机离京。
     热闹过了，一切归于平静，不变的是我对网球的热爱。
     雪尘和西子来作客，看着那些合影羡慕不已。
     “为什么不让他们签个名呢？”西子惋惜地问。
     “有这个必要吗？”我反问道，有点得意地把那个亚军奖杯向他们炫耀。
     “哇，大师杯赛的亚军奖杯？”西子瞪大了眼睛，接着眼珠一转，“思菁，送给我吧，反正你认识他们，下回他们肯定会送你个冠军奖杯的。”
     她想得倒美，我当然是坚决不同意。西子有点怏怏不乐。
     西子一直念念不忘这个水晶杯。第二年春天，小吉苇三岁生日那天，西子竟让吉苇开口向我要这个水晶杯。吉苇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平日与我格外亲，我对他从来就是有求必应，西子肯定吃准了这一点。
     看着吉苇，我想起莫里亚、丹敦他们都是三岁开始练网球，心里不由一动：说不准吉苇将来也能当个网球冠军呢！
     我跟吉苇说：“这个水晶杯姑姑不能送给你，你只要跟姑姑好好练球，将来会得个更漂亮的。”
     说着我就把他带到网球场，让他感受现场气氛。吉苇迈着结实的小腿，跑来跑去地给我们捡球，开心得不得了。从现在抓起，绝对有门！
     我居然被激发起雄心壮志来，决心要把吉苇培养成网球冠军！

    80:蓝颜知己
    夏天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不幸的事情：伊葭不满一岁的儿子死了。原因是保姆缺少经验，给他洗澡时，凑巧接了个电话，结果小孩溺死在澡盆里。
     我打电话安慰伊葭说：“反正你们正年轻，再生一个吧。”
     伊葭在电话那头却只是哭，哭得我心里也怪难受的。但世上并无起死回生的仙草，我除了跟着落泪之外一筹莫展。
     真是一悲一喜，心萦在秋天时，生下了一个女婴，这个名叫索菲娅的小公主，还没生下来，就牵动了整个国家的视线。一生下来，更是了不得。梦蓝跟我说，西班牙所有的报纸都在谈论小公主，她的肤色，她的头发，她的眼睛，她的体重，她的玩具……
     梦蓝在生产后就带着孩子，随着白岩一起住到了巴塞罗那。
     “小东西可爱极了。”梦蓝的语气兴奋极了，仿佛自己是索菲娅的母亲，“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小宝宝。”
     “是吗？比你的吟霜还好看？”
     “哦，那还是稍逊一筹。”梦蓝的自我感觉永远这么好。
     “梦蓝，这么说，你看过心萦和宝宝了？”
     “那还用说？我是带星辉一道去的，两个小娃娃相互瞪着眼，那情形别提有多逗了！”梦蓝乐滋滋地向我描述道，“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准啊，我们星辉将来能当驸马呢！”
     瞧瞧，想得多美！这张狂劲儿，做了母亲，还是一点不减。
     “我还把吟霜的小衣服打点了一包送给她未来的嫂子穿。”
     “心萦的女儿还稀罕你们吟霜穿下来的衣服？”
     “那有什么？小孩长得快，能节省就节省，那衣服还是新新的呢！”梦蓝不以为然，“不过报纸上说，心萦怀孕至今，收到的衣服、玩具有好几吨重呢！”
     我的天！这就是王家气派！
     刚和梦蓝聊完，电话又响起来，没有料到，是久违的小泉打的。小泉说他在北京，就在岑老师那儿。
     细算起来，小泉回日本已近四年了，这四年中，我们没有联系过，而我的生活太丰富了，以致于我都把他给忘得一干二净了。但听到他的声音，我心中还是恍然一动。不管怎么说，我们之间其实有着至深的缘份，否则我的血怎么会流到他的血管中去？
     在岑露住处，我见到了小泉，还有他新婚的妻子——惠子。惠子的长相有几分与我相似，凭这点我相信小泉是真心爱过我的。
     我们谈了些别后的情形，气氛融洽而友好，惠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不插一言，日本女性传统的柔顺和温良由此可见。我原本以为她不通中文，小泉却说：
     “难道我会找个连中文都不会的妻子吗？如果是这样，她如何欣赏我的中文造诣？如何理解我的事业？”
     年过三十的小泉如今是京都大学最出名的中国古汉语教授，举手投足间有意无意表现出学者的风度，我有点不舒服，他的那种年轻气盛，让我强烈意识到自己的碌碌无为。
     后来我们一行四人去未名湖边散步，不知怎的，惠子和岑露落在后面了，我和小泉驻足等她们时，小泉突然说：
     “思菁，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
     他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会说：“还是一个人吗？”
     语气是关切的，我想了想调侃地说：“一个人不好吗？你没听中国现在流行的一种说法吗：一等女人永不成家，二等女人靠人养家，三等女人家外有家，四等女人下班就回家。”
     我以为他听了会笑，但他没有，他皱起眉头摇摇头：
     “思菁，对一个女人来说，家庭应该是最重要的。那是一个最甜蜜的港湾。”
     小泉的话触动了我的心事。其实我何尝不想成家？虽然上班、打网球、和小吉苇玩……日子过得充实而忙碌，但静夜时，我还是感到孤独，我很明白，这辈子我是只能属于赵恒的。
     见我沉思不语，小泉便聪明地转了话题。
     小泉夫妇在北京只呆了几天就离开了，他那蜻蜓点水般的造访显然无法和伊尔德他们带给我的快乐和荣耀相比。
     天气越来越冷了，虽说暖气已供上了，但我还是觉得冷，一股透彻心肺的寒：赵恒会回来吗？
     蜷缩在被窝里看伊尔德和丹敦打ＡＴＰ的年终决赛，比赛激烈而精彩，最后是伊尔德赢了！我很振奋，突然想与伊尔德聊一小会儿，我拨了他的手机号，但我无法打进。
     从屏幕上我看到，伊尔德正在听电话，神情幸福而沉醉。
     伊尔德虽是我的朋友，虽然我永远在关注他的比赛，但我并非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他有家庭和孩子。他注重并深爱他们。
     我发现自己想得有点离谱，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和伊尔德有什么情感上的纠葛，我爱的始终是现在的赵恒，过去的明晖。
     他们是同一个人，但他们又太不同了！
     也许我实在太孤独了，我拨了电话给莫里亚，他在小组赛时因伤退出比赛，但他一直在现场观战。他身边还坐着酷爱网球并专程过来为决战助威的维多利亚公主。看来这个时代，男人要想得到红粉知已，绝对应该去练网球。
     莫里亚兴奋的声音从大洋彼岸的美国传过来：“伊尔德太了不起了，他今年又夺回了世界第一的殊荣！”
     是的，伊尔德今年状态极佳、战绩辉煌，每次看到他比赛，我的心灵会受一次激情的洗礼，但比赛过后，我从不给他打电话，今天是个例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我放下电话，看伊尔德高擎奖杯壮怀激烈神采飞扬的英雄气概，无论如何却兴奋不起来。
     直播结束了，天已大亮，我关上电视，止不住悄声哭了起来。究竟是为什么？我自己都不清楚。
     我哭了许久，直到电话响起，那是伊尔德的声音，我激动起来：“真的是你吗，伊尔德？”
     “是我，思菁，你是在哭吗？为什么？”
     “是的，因为，因为激动。”我有些泣不成声，但心情却一点点明朗起来。
     “哦，那也不应该哭到现在。”伊尔德轻柔地说。
     他们正在开庆祝会，维多利亚也在，我可以隐约听到喜庆的乐曲声和欢快的笑语声。无疑，庆祝会的主角是伊尔德，但他还是和我说了二十分钟的话，他的话俏皮而幽默，以致于我的感伤心情很快一扫而去。
     “伊尔德，你对我真好。谢谢你。”
     “思菁，应该是我谢你才对。我今年的好运，全拜你所赐。你忘了你送我的那个中国结了？每次比赛，我把其中的一根红丝线剪下缠在我手腕上，要是它掉了，我是必输。所以我总是把它缠得很紧，为的是迎接胜利女神。”
     “那，这个中国结被你剪得七零八落了啊？”
     “嗯，所以麻烦你再给我寄一个来。”
     放下电话时，我已经很开心，有朋友的感觉就是好！何况是伊尔德这样出色的朋友。虽然伊尔德与我相交并不久，我们的接触和联系也不多，但直觉告诉我，伊尔德会是我生命中的蓝颜知己。

    81:培养网球天才
    我以一个借口推掉了珀尔和米兰妮的婚礼，想想自己二十七岁都尚不知何时走入婚姻圣殿，看别人结婚心里难免会犯酸。当然，他们也邀请了亚灵，但我并不想与亚灵再次作个友情搭档，给人以一种恋人的错觉。
     我下了决心，除非自己结婚，从今往后不再参加别人的婚礼。
     亚灵劝不动我，就一个人去了巴塞罗那。
     梦蓝得知我放弃这么个好机会，连连为我惋惜。
     “思菁，你简直不可理喻，我想去还去不成呢！珀尔与米兰妮的婚礼，被媒体称做民间王室婚礼！你这人……唉！”
     珀尔这一年也达到了他的巅峰状态，他在绿茵场上的出色表现，使皇马赢得了欧洲冠军杯，紧接着他又被任命为西班牙国家队队长。就在他举行婚礼前夕，珀尔因其出色表现被足坛授予“世界足球先生”的称号。而在此之前，他刚刚荣获“欧洲足球先生”的美誉。
     在隆重的颁奖典礼上，珀尔显然很激动，眼眶内有亮光在闪动。我相信他一定想起了心萦曾经对他的鼓励，但他在接受采访时却没有提到心萦，珀尔说：
     “我今天的成绩凝聚了许多人的心血和期望，但我最想感谢的是米兰妮，我的未婚妻，多年来她一直深深地爱着我，并无怨无悔地支持我。”
     二十四岁的珀尔看上去成熟而理智。
     即使是在西班牙，珀尔的婚礼也没有全程转播，但绝对是重点新闻。不说珀尔的知名度，光是费迪南和心萦的共同出席就加重了婚礼的份量。心萦还是做母亲后第一次公开露面。梦蓝把她看到的新闻录像寄给我。在珀尔婚礼上的心萦，神情高贵优雅、笑容亲切迷人，她和费迪南同其他宾客一道落座、就餐、交谈，没有丝毫特殊性，婚礼的主角不是他们，他们也无意于做主角。
     亚灵回来后感慨地说：“心萦和费迪南没有丝毫架子，他们看上去亲切、大方、自然，难怪不管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大家都很爱戴他们。”
     伊尔德打电话问我为何没去巴塞罗那，我开玩笑说：“没钱，消费不起。”未料他竟当真，给我寄了十万美金，要我寒假时去度个愉快的假期。
     拿着他的钱，我居然丝毫未感觉烫手或不安，真是很奇怪的感觉。寒假时，我心安理得地邀上姑姑，带着小吉苇，三个人一块儿游了趟桂林、海口、三亚、河内。姑姑很感动，说到底没有白疼我，说着说着又去骂雪尘和西子没良心。
     吉苇在海边乐颠颠地奔跑着，嬉闹着，甭提有多乐了。
     我不失时机地教育他说：“吉苇，这是一个网球打得特别棒的叔叔为我们付的钱，你现在好好练网球，将来像那个叔叔一样，赚很多很多的钱，我们才能再来玩。”
     吉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现在还小，网球拍刚能拿起来。我常在他们家起居室训练他，沙发背就是球网，如果他连续１０次回过“网”，我就给他十块钱，如果能增加到３０次，就给他五十块钱。吉苇虽小，却是财迷的很，我就看准了这点。经常是，当他连续２９次回球过网后，我就加大击球力量和难度，让他离五十元一步之遥。这既是为了提高他的球技，也是为了培养他的意志。
     我把自己在天涯海角拍的照片寄了一张给伊尔德，照片后面还调侃地写道：“多谢你的赞助！”而他亦在春节这一天打电话祝我春节愉快，这个老外能记得中国的春节，不容易。姑姑看我拿着话筒兴高采烈的样子，神情有些忧虑。
     “伊尔德，伊尔德是谁？”她问。
     姑姑退休在家，平日里总忙着为邻居小孩补习功课，对网球什么的根本没兴趣，所以她并不知道伊尔德。
     吉苇天真地说：“是网球打得最好的那个叔叔。”
     “怪不得你如今这么热衷网球呢！”
     姑姑以一个年长者的老辣眼光，认真地打量了我半天，最后她语重心长地跟我说：
     “菁儿，说到底你也不小了，别心气太傲，眼光太高。到头来啊，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什么话！我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姑，我自己的事自己有数，您老就别操心了。”
     “你父母都不在，你都二十八了还没个正经男朋友，我能不急吗？本来我瞅着亚灵这孩子……”
     “姑！”我不高兴地打断了她，有点负气地说：“无论我结婚还是独身，那是我的自由。就是我父母在，也管不了的。”
     姑连忙摆手：“菁儿，我是为你好，你别动气。你先跟我说说，你和那个伊尔德是怎么回事？”
     “我倒是想和他有点什么事，可……”我成心要让姑急上一急，“问题是，他结婚了，儿子都七岁了。”
     “那你还招惹他？”姑果然着了急。
     “我不招惹他，我们这会儿能尽享阳光沙滩海水吗？”
     “什么？”姑的眼睛瞪了起来，“你说什么？我们在这儿是用他的钱？”
     我原想说，伊尔德今年光比赛就有近一千万美金收入，而他的广告收入更为丰厚，他给我寄的区区十万美金，不花白不花。人嘛，总要现实一点的。但我知道姑姑平日里很温和，原则性却是很强，真这么说了，她绝对会拂袖而去的，还会逼着我把钱还给伊尔德的，所以我赶紧换了种语气，有点撒娇地说：
     “哎呀，姑，瞧你急的！人家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嘛！伊尔德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一共就见过两次，一次在马德里，一次在北京。你说，我们之间能有什么？”
     姑缓过气来，但她还是有点不放心：“我瞧你和他打电话那个热乎劲儿，心里总不是个味儿。菁儿，你可千万别和他玩出火来。”
     “哎呀，我的姑姑，我的德行，你老人家就放一千个心。”我忙不迭地向她保证，心里却是有点莫名的虚。

    82:南美之行
    亚灵要去阿根廷采访二十三届世界杯，临行前他请我在他离去的这一个月内，照顾一下爷爷，爷爷近来身体不是太好，住在医院内调养。
    我自然是一口答应。这些年来，我和亚灵的关系在旁人看来很微妙，但在我自己感觉，那是一种经过岁月漂洗之后，升华了的超越于手足情和男女情的相知至深的亲密友谊。
    亚灵的事业相当成功，他写的许多热门报道，获得读者广泛而一致的好评。其中关于心萦的婚礼，关于珀尔的爱心，关于伊尔德的竞技道德等纪实和评论都不止一次获过重要奖项。如今，已升为主任记者的他，还负责一个体育版面。
    然而，亚灵的成功，无疑也是沾了心萦的运气。他这次去阿根廷采访世界杯，而心萦其时正在南美访问，想来两人会碰面的。
    心萦自从与费迪南订婚后，两年多的时间，她没有离开过西班牙。为了能够更快更好地融入这个国度，心萦在费迪南的陪同下，差不多走遍了西班牙的每一寸土地。
    访问南美诸国，是心萦第一次以王妃身份和费迪南正式出国访问。南美，曾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尽管现在早已独立，但许多建筑、文化、思维都打上了西班牙的深深烙印。南美的大多国家不仅都讲西班牙语，而且都和西班牙有着友好而非同一般的关系。
    费迪南和心萦的访问很成功。每一个城市，墨西哥、利马、圣地亚哥、布宜诺斯艾利斯，人们都狂热地欢迎着他们。风度翩翩的王子，高雅美丽的王妃，他们优雅的谈吐，他们亲切的笑容，他们青春的风姿，甚至他们的服饰，都成了当地人们谈论的重点。
    “再没有比这更为般配的一对了。”网上有这样的评论。的确，心萦和费迪南出现在公众面前时，总是牵着手，从他们默契会心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俩的情投意合和相爱甚笃。
    费迪南那天在墨西哥总统的招待晚宴上说，心萦是他灵性生活的花园，花园中的一花一草，一色一香，全叫他爽心怡目。有花园陪他，任何重担都不能叫他喘气。晚宴后费迪南和心萦跳起西班牙传统的弗拉门戈舞时，他们翩跹的舞姿倾倒了在场所有的人。
    没有一个人比心萦更胜任西班牙王妃这一职位了。
    与此同时，世界杯的赛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由于中国队好不容易挤进了决赛圈，所以国内的媒体也大造声势，异常活跃。学校还破天荒放了假，鼓励我们大家牺牲睡眠，收看中国队的比赛。
    办公室里，校园内外，大家都在谈论世界杯以及中国的出线形势。我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看别人谈得那么热烈，认为他们简直冲昏了头脑。虽然我从不看足球，但我绝对是个很清醒的人，中国队要进十六强，照我看来，门都没有！
    比赛我是一场未看，因为我可不愿熬夜。不过我仍然每天翻阅着报纸，关心着最新赛况。亚灵的文笔确属一流，但我关心的倒非中国队，因为我们国家就这水准，再关心也没用，激动不起来。而西班牙的成绩如何，珀尔的状态怎么样，心萦会不会抽空看一场球赛等问题是我饶有兴趣的。
    中国队果然毫无悬念地被淘汰出局了，原先大家看好的，亚洲足坛不可一世的韩国队在首轮遭遇宿敌意大利和葡萄牙，尽管拼劲足，但技术不佳，被这两支欧洲劲旅踢得稀里哗拉，颜面尽失。他们试图在第三场对阵厄瓜多尔的比赛中挽回一点面子，却也没有如愿。这样，十六强的席位亚洲只有一位，那就是日本。但日本在进八强时被土耳其打掉了，而西班牙在我的祝愿中有惊无险地进了四强，半决赛时，又幸运地以２：１战胜了巴西队，而半决赛的另一组，英格兰爆了个冷门，在点球战中赢了占尽天时地利的东道主阿根廷队。
    决赛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无法入睡，因为外面人声鼎沸，惊呼尖叫一声连着一声，吵得我没办法，最后只好起了床，打开电视。
    比赛已经是下半场了，比分是１：１。我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穿红色球衣的西班牙队员对准球门，一记精彩远射，守门员飞身救球却无力回天，但这球偏偏中了邪，打中门柱后弹了出来。
    屏幕上出现射门者的大特写：原来是珀尔，他满脸的懊恼，用手捶着头，眼睛还瞟了一眼看台。啊，心萦和费迪南正坐在看台上呢，心萦旁边是阿根廷总统夫妇，再过去则是哈利王子夫妇，不容说，也是为自己国家加油呐喊的。
    心萦和费迪南对视了一眼，非常惋惜的样，而哈利王子夫妇却在微笑。这球如此化险为夷，要我是哈利，我也会笑。总统夫妇坐得不偏不倚，一看就是奉行中庸之道的。这场面挺有意思的。
    我一下子睡意全无。比赛继续进行，我的心也跟着那只黑白相间暗含杀机的球悬了起来。珀尔在阵中左突右冲，尽显英雄气势，他的七号球衣，他的队长袖标，他娴熟的脚法，不时地在屏幕上出现。这球踢起来绝对是赏心悦目，怪不得那些女学生这么崇拜他呢！她们常常讨好我，要我把她们的信转交给珀尔。我不忍伤了她们的热情，但也实在不愿给自己和珀尔找事，所以我总乐呵呵地答应照办，而事实是，我一转手就把信处理掉了。
    不过，尽管珀尔和他的队友配合默契，攻势如潮，但在英格兰严密的固若金汤的防守之下还是束手无策。比赛拖入了加时赛，没有出现金球制胜的场面，最后只能以点球一决胜负。
    珀尔第一个踢点球，进了！心萦和费迪南止不住拍掌欢呼。
    英格兰队的队长紧接着踢，也进了！哈利王子站起来叫好。
    双方的五个点球居然全踢进了，没办法，还得再踢。
    踢到最后，还是英格兰队没顶住压力，射偏了一个点球，西班牙队胜利了，队员们兴奋地抱成一团庆祝，喜极而泣。英格兰队的队员黯然长叹，他们也在流泪，但那是伤心的泪。
    珀尔首先从欣喜中清醒，他走到英格兰队队长面前，跟他握了握手，拍拍肩，然后脱下球衣跟他交换，其他的队员也随之仿效，球场内弥漫着友好和谐的气氛。
    阿根廷总统亲自为冠亚军颁奖，足协把大力神杯交给了珀尔，球员们激动地捧着杯亲吻。而看台上，哈利王子夫妇不失风度地向心萦和费迪南表示祝贺，祝贺西班牙队第一次喜获世界杯冠军。
    我打电话给梦蓝，梦蓝说整个西班牙都疯狂了，人们聚在大街小巷狂欢庆祝。国王已正式宣布放假三天，举国欢庆。梦蓝和我说话之时，正站在狂欢的人们之中，我在话筒内真切地感受到她所处的巴塞罗那街头的那种火爆和热闹。
    打电话给伊尔德，他在马略卡岛，他的语气是史无前例地激动，他自己得单打冠军时，也没见他这般激动。
    第二天的《华夏之声》的显著版面，就以“西班牙首次亲吻大力神杯”为标题，报道了这场比赛。而从随后的报道我了解到：
    颁奖过后，心萦、费迪南还有哈利王子夫妇共同看望了两国的球员，在和英格兰队一年轻球员握手时，心萦见他脸上泪痕未干，便说：“失败是成功之母。斯蒂文，你的表现是无可挑剔的。你的祖国依然会为你骄傲。”
    斯蒂文没料到心萦会叫出他的名字，心中挺激动，他含着泪要求和心萦单独留影，心萦愉快地答应了。
    两国球员都乘坐王子夫妇的专机返回，他们在祖国都受到了英雄的礼遇。当然，作为冠军，西班牙球队所受到的狂热欢迎要远远胜于英格兰队。心萦夫妇不愿与球队的英雄们抢占镜头，他们下了专机就从秘密通道离开机场，回到了住所。
    西班牙国王夫妇在他们所居住的扎祖勒宫设宴款待球员，费迪南和心萦，维多利亚公主、特蕾西和她的母亲克利斯汀公主等都陪坐在侧。
    我正在网上点击这些内容，电话又响了，我不耐烦地接起来。
    原来是亚灵，他从那个“白银之国”给我带了不少东西回来，正在楼下，要我自己动手，和他一起把东西搬上来呢！

    83:希望之星
    那天在岑露的寓所翻看星辉和吟霜的照片，两个宝宝都两岁半了，雪白粉嫩的，头发黑油油的，眼睛蓝莹莹的，可爱极了。岑露跟我说，梦蓝爱极了小孩，她准备明年再要一个。
    没料到，梦蓝这个当年的天才少女，如今一门心思在异国他乡做全职太太，全心全意照料孩子。她的聪慧和才情全用在了孩子身上，真是为她可惜。
    “思菁，什么事能比教育孩子更重要呢？”岑露挺满意于梦蓝的做法，“孩子身上，寄托着人类的未来和希望。”
    “这样的话，梦蓝活得太没有自我了。”我无法与之沟通。我不知道，当天才少女曾经闪耀的那夺目炫灿的光芒从梦蓝身上一点点褪尽之后，她是否会有一种强烈的失落？
    “人生最重要的是，要活得快乐。快乐是人生最大的价值。梦蓝在照料孩子的过程中得到了快乐和价值，那就足够了。”岑露不同意我的见解，我也就不多说了。毕竟，每个人对生活的理解不一样，梦蓝的人生是她自己的，无论反对还是赞同，没有人能够代替她选择她的道路。
    正准备与岑露一起去食堂吃晚饭，清滢给我打手机，说有要事相告，要我赶紧去一趟清华。我不知她神神秘秘地卖什么药，想了想还是去了。走出北大校门时正碰上杨霖，她随口问我上哪儿。
    我回答说：“杨校长，小的正要去会你的千金。”
    杨霖笑了：“思菁，你现在舌头打滑，打的是哪个历史朝代的结啊？我听不懂。”
    我也笑了，接着说：“校长大人，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你们家那个未来的科学家？”
    杨霖说：“老生常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她说话间，眉眼里全是笑意，清滢是她的心尖，这个聪明伶俐的宝贝女儿，为逃脱母亲的管辖，考大学时坚决地把北大排斥在外。清滢上了清华的天体物理系，听说踏进了这个系，就是踏进了科学圣殿，因此杨霖很得意，竟把中华民族的谦虚美德给忘在脑后了，人前人后地说：“我们家那个未来的科学家……”
    他们一家三口，吴谦是政治家，杨霖是教育家，清滢的理想当然要超越于他们。清滢曾经很是自得地说：“政治家是讲空话的多，教育家是学生捧起来的，只有科学家，那才是货真价实的。只有科学，才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惟一力量。”
    言下之意，你们两个，哪有我行？吴谦和杨霖似乎对女儿的这一说法挺赞同，丝毫没有不快。吴谦还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不过清滢，你这种自信，等你成了居里夫人第二再表现也不迟。”
    未来科学家在清华园内如鱼得水，她的思维非常活跃，常在课堂上将老师难到。同学挺佩服她，连老师也由衷地说她绝对是“科学的希望之星”。清滢的聪慧让人刮目相看，而她打网球时的美丽风姿更是倾倒了一大帮男生。我是她的网球搭档，常去清华与她对阵，亲眼目睹过她所受到的热烈崇拜。
    清滢跟我谈的要事是北京市即将举行的精英杯业余网球公开赛。她极力鼓动我，要我和她一块报名参加。我心想就这点事，电话中跟我说清楚不就完了？还非要我颠颠地跑一回清华？
    清滢见我不悦，便亲昵地搂住我：“思菁姐，不光是这个事。我最近有个打算。”
    清滢说，她最近在家里看到茗姨常对着岑露的照片入神，她知道她俩断交已有十多年了，她想趁这个网球赛使她俩重归于好。
    “我们给她们创造机会，买一整套联票，座位连在一处，多相处几回，自然而然就和解了。你说是不是？”
    我想想有道理：“嗯。你说，都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了，老拧着个心结干嘛呢？是该早点和好，也让夏野在九泉下放心。”
    伊尔德得知我要去打网球赛，给我寄了六套网球裙衫和十个网球拍，他还郑重地许诺：“打入３２强，奖励十万，１６强，二十万，８强，五十万，４强，一百万，决赛，二百万！”
    我一听这阵势就吓了一跳，这么高额的奖励，都超过了大师杯赛的规格。我好半天才醒过神来：“美金还是欧元？”
    “随你。”他还无所谓。
    “那我得了冠军，有什么奖励？”我问。
    “我把温网得的冠军杯送给你。”他说。
    “真的？”我惊喜地跳了起来。但我马上意识到自己是在空欢喜，伊尔德是在吊我胃口，和我逗着玩呢，我得冠军，做梦去吧！打进１６强大概就得把吃奶的劲全使上了。
    事实如我所料。虽说，伊尔德给我设了如此丰厚的奖金，虽说我这几年一直在坚持不懈地打网球，但我在进８强时就被淘汰了。而淘汰我的，就是清滢。这家伙，一点情面都不讲，让我输得很难看：以两个３：６的相同比分出局。
    但我知道，比赛就该是这样的。清滢总不能为了伊尔德许诺给我的奖金故意输给我吧？那样的话，多丢人！我可以承受失败，但我绝不能给竞技体育的公正性抹黑。
    我跟伊尔德说：“我就这么点水平，让你失望，不好意思。”
    伊尔德却说：“思菁，我为你的诚实和坦诚骄傲，所以我还是决定把我那个温网的冠军奖杯送给你。但我希望你亲自到西班牙来拿。”
    “当然。”我简直欣喜若狂。就在通话的当天，我收到了伊尔德许诺的三十万美金的奖励。君子一言九鼎啊！
    岑露和成茗紧挨着坐在一起观看比赛，两人相互间根本不搭讪。我暗想清滢的计划泡汤了，心结不是那么好解的。
    清滢在进四强时也被淘汰出局了，淘汰她的，是我们北大西班牙语系的程盈灿。这女孩也是我的网球搭档，她很迷丹敦。曾经死缠着我，要我给她弄一张丹敦签名的照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被她弄得没办法，只好求助伊尔德，使她如愿以偿。
    剩下的几场比赛，我和清滢就陪着岑露和成茗一起看。我们同心协力，为程盈灿加油。看比赛过程中，不时地给她俩创造联系和沟通的机会：要她们给我们递东西啊，还故意地问：
    “岑阿姨，你瞧，茗姑这个发型是不是挺不错？”
    “茗姨，岑阿姨最近买了许多新书，你有空过来看看，岑阿姨很欢迎的。”
    岑露静默不言，而茗姨一瞪眼：“看比赛！”
    程盈灿不负我们所望，打进了决赛，最后又得了冠军。业余赛虽说水准跟大师杯不能相提并论，但还是挺精彩的。而比赛过后，岑露和成茗的关系确实有了质的改善。岑露对我说：
    “昨夜，我梦见夏野了。他和我说，我应该理解成茗当初的做法，不该闹成现在这样。仔细想想，我在翻译夏野日记中有意回避了夏野的某些弱点，为了使他的完美形象不受影响，我曾经以为自己做得很对，其实这是一种狭隘，夏野是一个真实的人而非神，成茗把他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并没错。”
    而茗姨说，她前些日子去了次清山，智深长老替她算卦：大凶。她同我开玩笑地说起了她的后事：
    “我希望去世时，梦蓝、胜寒、你、清滢都在我身边，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我热忱地爱着你们。”她说着忽然间沉思起来，引我走至她的卧室，取出一个精巧的箱子，“思菁，若我真有不测，你要把这箱子交给白晶。记住，除我之外，只有她知道密码。”
    “你怎么可能……唉！茗姨，别提这扫兴的话，你身体这么健的，快拿草纸擦擦嘴。”
    茗姨却没有转话题，她的眼睛紧盯着箱子，眼里闪烁着一种异常柔和的光彩：“思菁，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女孩，她曾经非常爱我，她很优秀。”她抚着箱子，略有些伤感，“但她现在离我太远了，没有一种距离能比上心的距离。”
    我正疑惑，不知她说的是何意，她又接着说：“不过，我想，我生命中另一种遗憾还是可以弥补的，那就是和岑露的友谊。”
    两人都有和解的意愿，绝对是好事。清滢很得意，跟我说：“连我爸都夸我，他说我有外交能力，封我做和平大使。他尝试了十多年都没成效的问题，被我轻易解决了。嘻嘻！当然，思菁姐，这里面也有你的努力。”
    我们商定让岑露和茗姨正式见趟面，吃个饭，好好再沟通一下，把心结彻底了掉。恰恰这时白晶病了，岑露便飞去南京照顾她。等白晶病好，学校放暑假了，清滢和成茗去了台北，而岑露则陪病愈的母亲去白岩那儿休养。
    好事真是多磨！

    84:“八二五”惨案
     清晰地记得，８月２５日那天下午很热，我陪着岑露去了北京最著名的晓晨形象设计公司做了美容美发，还替她挑了件带有喜庆色彩的衣服。这是她生命中一个重要日子。我和清滢说好了的，陪岑露、成茗一起吃晚饭，然后我们借故走开，让两人好好谈一谈。
     岑露对这次会面充满了期望，她脸上那种容光焕发的样子让人联想起青春少女会情人的迷人神采。生命中最可贵的不仅仅是甜蜜的爱情，还有真挚的友谊。
     黄昏时，我们正要打的去成茗家，岑露突然想起成茗曾经最喜欢的一种零食：南枣核桃糕。我觉得她买的东西已够多的了，劝她算了，但她坚持要去买，我怕清滢等急，便给她打电话，清滢正忙着在家弄这弄那的，她在电话中说：
     “思菁姐，我正忙得满头是汗呢，你也不快点来帮我……茗姑去超市买东西去了，呀，有人敲门，茗姑回来了！你们快点过来，啊？”清滢忙着挂上了电话。
     那核桃糕还真不好买，走了两家食品店都没找到。等我们买到，急急忙忙往茗姨家赶，偏偏又遇到堵车。岑露心急如焚，不停地看表：“呀，成茗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迟到？”
     “不会的，茗姨最通情达理了，你是为她买核桃糕嘛！”我安慰她说。
     到茗姨家时已经暮色沉沉，我按了门铃，却没人出来开门。我很奇怪，便大声喊了起来：“茗姨！清滢！”
     里面还是没有反应。怎么回事呢？我心头莫名地涌上恐慌。
     我再次大声叫门，还是没用。
     “也许，她们两个有急事出去了。”我只能跟岑露这么解释。
     “成茗会不会故意躲我？”岑露很不高兴。
     “不会，茗姨不是那样的人。”我打着保票，脑子一激灵，记起茗姨经常出外，曾给过我钥匙。
     “菁儿，我不在家时，你也可以随时过来住啊，顺便帮我照看房子。”
     茗姨说话的语气完全是把我当自家人的。
     我从包内取出一串钥匙，找出了能打开茗姨房门的两把。
     奇怪！防盗门并没锁上，我一旋门把就推开了。而里间的那道门亦是如此。里面黑古隆冬的，我打开灯，以主人的姿态对岑露说：“岑阿姨，你先坐会儿。我给清滢打个手机。这鬼丫头，野到哪儿去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明白清滢和茗姨都不是没谱的人，我心中充斥着不祥的预感。果然，客厅茶几上的电话线路不通，明显是被破坏的。我用手机拨，清滢的手机没有回应。我看了看饭厅，餐桌上放着几道凉菜。
     岑露吸了吸鼻子，皱着眉拉过我，不安地说：“菁儿，你闻到没有？怎么有股血腥味？”
     血腥味？我的心狂跳起来，吸了吸气，但紧张似乎让我的嗅觉失灵了。
     “没有啊。”我说着走到厨房，厨房内杂乱地堆着不少菜。奇怪，清滢和茗姨上哪儿去了？
     我正费劲地琢磨着，突然听到岑露一声尖叫：“啊——”
     那叫声恐怖之至，我急忙跑过去，岑露晕倒在卫生间里，而卫生间内横着茗姨的尸体，她的颈部被砍了很深的一刀，血已经凝固，身上还有其他的刀伤。茗姨的眼睛瞪得很吓人，我浑身发抖，思维一时凝住，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许久，我才疯了似的冲出卫生间，忙乱地找出我的手机，用颤抖的手指拨了１１０，紧接着我又拨了亚灵的电话。
     警察赶来之前我救醒了岑露，我把她扶到沙发上，我们两个人在惊惧中抱头痛哭。警察在楼上的房间内发现了清滢的尸体，她是被勒死的，死得很惨。这个双十年华的少女，有着那么远大的科学家的梦想，却死在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凶手之手！看着清滢的惨相，我泣不成声。
     岑露因为心脏不好，这突然的刺激无法承受，她再次晕过去了，一个警察把她送医院治疗。而我，留在现场，一边看他们忙碌，一边机械地回答着问题。几次我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亚灵握着我的手，示意我镇静些，但他的眼睛也满含泪水。
     茗姨和清滢的遗体被运到专门的医院，要作法医鉴定，而我在做完笔录后，和亚灵一道离开了这血腥的现场。
     想着这可怕的一幕，我心痛难禁。在车上，我几次抱着亚灵痛哭失声。这个晚上，我没有回北大，我在亚灵家度过了有生以来最惊恐最不安的一夜。
     亚灵也没有睡，他对茗姨的感情并不亚于我，但他的自制能力比我好。公安局要我们协助他们通知死者家属，这件难事，是亚灵做的。
     泪眼模糊的我，看着他给梦蓝、胜寒、吴谦等人打电话。
     亚灵对梦蓝和胜寒只是说茗姨病重，希望他们马上回来。而他对正在日本访问的吴谦和杨霖则是实话实说。
     也许是日本近的缘故，吴谦夫妇第二天上午就赶回来了。得知爱女的不幸，夫妇俩悲痛不已，一夜间苍老了十岁。
     梦蓝到北京时已是晚上，当我和亚灵把她带到茗姨的遗体前，梦蓝惊呆了。尽管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她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梦蓝那张血色很好的脸顷刻间苍白似纸，她的嘴唇哆嗦着，但她没有流泪。她把脸深深地埋在茗姨胸前，许久许久。
     我想劝她离开，亚灵制止了我。他的眼神告诉我：
     “让梦蓝和她的娘娘单独待会儿吧。”
     这个晚上，我还是住亚灵家里，因为太累，我睡着了。但我的睡眠很糟，不时地从杂乱的梦中惊醒。
     早晨胡乱用过一些东西，我和亚灵去医院。梦蓝正和胜寒说话，她显得很激动：“无论如何，我们要尽快协助公安机关早日抓获凶手，为娘娘，还有清滢报仇！”
     胜寒的神情有些恍惚，他刚到不久，一时还无法接受茗姨去世的事实。
     我想起了茗姨曾经嘱托我的事情，她房间里有个精巧的箱子是要交给白晶的。茗姨的死是不是和这个箱子有关呢？
     带着这个无法打开的箱子，我和梦蓝找到了白晶。这个银发飘然的老人，听说茗姨的事情后，立即来到北京。
     梦蓝急切地请求白晶打开箱子：“外婆，那箱子里或许有凶手的线索。”
     白晶决然摇着头：“不会的，孩子。原谅我，我不能打开它。我所能做的，只是把它交还给它的主人。我没有权利把这些东西交给你。”
     “它的主人是谁？”我急切地问道，梦蓝也期待地看着白晶。
     “不久你们或许会知道。”白晶说。
     我们一无所获地告辞出去，刚下楼，我就发现自己的手机忘在那儿了，我急忙上去。推开门，白晶正在打电话：“我明天一早将飞马德里，请你取消晚上一切活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谈。”
     马德里？白晶和谁打电话？心萦吗？

    85:心灵的重创
    清华的学友为清滢制作了一个悼念的网页，曾被誉为“科学的希望之星”的美丽少女，惨遭这样的横祸，怎不令人痛心疾首？但无论怎样沉痛的话语，真心的伤痛，深深的惋惜，在死神面前，都是苍白和无济于事的。
     网上还有不少清滢的照片，其中有一幅是她反戴帽子打网球的英姿，那调皮可爱的样子，让人沉醉，也让人入迷。我想起往日和清滢无数次的交手，想起这个可爱的小妹妹永远不会再甜甜地叫我“思菁姐”，心就像缺了一块似的。
     我想在网上写篇怀念清滢的文章，但我发现脑子被悲痛和愤怒塞满了，我终于没有动笔。
     然而，比我更伤痛的大有人在，除了清滢的父母，从小把她带大的外婆，最伤心的莫过于子溪了。
     清滢遇害时，子溪正在日本下中日围棋擂台赛。他的状况很不好，下出的糟糕水平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回来的飞机上，子溪听说了茗姨和清滢遇害的消息，像被当场打了一闷棍，傻了！
     清滢的追悼会上，子溪表现得很克制，在向遗体告别时，他只是轻轻地吻了吻清滢的唇。但我明白，他内心巨大的伤痛不知要经过多少岁月才能平和！
     清滢被送去火化后，子溪就离开了。外面下着绵绵的秋雨，我生怕这个年轻的男孩经受不住这个打击，会做出什么傻事。他表面的平静，让我心中不安。我留了意，悄悄地跟在他身后。
     子溪来到了清华园，坐在荷池边，一动不动。秋雨落在池内，溅起阵阵涟漪，同时也毫不怜惜地打在他身上，打湿了他的衣服。秋风一阵阵地吹过来，岸上的杨柳浑身直抖，池内的莲叶蓬蓬作响。一朵粉白的荷花被强劲的风吹断了枝梗，飘在水面上无依无靠地打着旋。
     我凝视着子溪单薄的身体，诅咒着老天的残忍。子溪是个很重情的男孩，多年前，当他失去梦蓝的爱情时，他的心已经伤了一次，很重。现在，当他深深地爱着清滢时，他的心却再次受到了重创！
     二十六岁的子溪其实有着众多的追求者。国内的不说，就是日本、韩国那些热情的青年女棋迷，写给他的那些滚烫火热的求爱信害他难以应付，专门找了个秘书帮他打理此事。子溪喜欢的女孩，是由茗姨调教出来的。梦蓝是，清滢也是。虽然梦蓝和清滢兴趣爱好及个性都不同，但她们身上无疑有着共性：聪慧、纯真、美丽、热忱。
     清滢也是爱着子溪的。子溪走入她生活时，她虽年少，但子溪深深打动了她。
     “我喜欢子溪凝望我的眼神，清澈明净，热烈真挚。”清滢曾坦然向我承认过她的心情。
     但这对原本可以得到幸福的青年人却被一双罪恶的手拆散了。这之中还有子溪并不知道的残酷现实：清滢的遗体发现时，她上身的衣服都被撕成了条，她青春的胸部被疯狂地咬啮过。虽然法医鉴定她并没遭至强奸，但她却被人侮辱过。在激烈反抗的过程中，清滢曾咬下凶手的一截小手指。咬得很紧，至死都没让凶手取走。为着破案的需要，这些内情和细节都没有批露出来，除了警察之外，只有发现第一现场的我和岑露知道，连后来赶来的亚灵都不知道。
     飘落的树叶和着秋雨凄凉的音调似小蝶翻飞，天渐渐暗下来了，雨一直没停。我无法再沉静了，走到子溪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他愕然回过头来。
     “子溪，别在这儿淋雨了，会得病的。”我把他拉了起来。
     “思菁姐。”他低低地唤了我一声，眼泪和着雨水流下脸颊。
     我柔和地用手拭着他的泪，其实我手上也是湿漉漉的，搞不清楚是雨还是泪。
     “去吃饭吧，子溪。”我轻柔地劝道，他没有异议，顺从地跟着我来到饭厅。我点了几道特色菜，拼命地挟到他碗里，但他显然吃不下，其实我也吃不下。
     我不知道怎么劝子溪，依稀记得多年前他被梦蓝伤害时，他很冲动地拼命喝酒，最后我没办法，叫来了心萦。
     心萦？对啊，怎么没想起她来呢？真是悲伤过度，人也愚笨了。我打开手机，拨了心萦的号码，但没有回应。
     “思菁姐，别麻烦我姐姐，她很忙的。”子溪猜出了我的举动，“我最不明白的是，清滢和茗姨会和谁结仇？凶手下这样的毒手，却至今逍遥法外，什么世道！”
     他一拳擂在桌上，把一个盘子都震了起来。
     是啊，茗姨和清滢去世都一个多星期了，警察在干什么呢？
     “子溪，放心吧，凶手一定会抓到的。”我安慰他，同时也对我自己说，“茗姨和清滢不会白白被人杀死的。”
     我们应景似的吃了点东西，我把子溪送到亚灵那儿，让他们两人作个伴，子溪心里或许会好受些的。我则到岑露那儿与她作伴。
     岑露这几天，歉疚得没法说。她像个碎嘴老太似的念叨着，要不是她那天搭错了筋，买什么害人的核桃糕，成茗她们就不会死。是她害了她们。那情形，仿佛她是凶手似的。
     我再三安慰她说，这完全不干她的事。但心里却在琢磨，如果我们早点到茗姨那儿，或许正碰上凶手，或许我和岑露也难逃厄运。想到这当儿，我身上汗毛凛凛。
     据公安局的调查，凶手肯定是茗姨和清滢共同认识的人，他先是勒昏了清滢，然后杀死了茗姨。紧接着又勒死了清滢，仔细清除了现场的一些痕迹后，他逃离了现场。从他留在现场的指纹、鞋印、牙印等推测，是个２５至３０岁的青年男性。但他会是谁？茗姨爱才心切，因为她青年时代的坎坷境遇，她对青年人，尤其是处于艰难时期的青年人，总会热心地帮一把。所以，茗姨的青年朋友不少，排摸起来，还真是挺困难的。
     北京市委乃至中央对这个案子都高度重视，专门组织骨干力量成立了“８２５”专案小组，以期早日破案。茗姨是个响誉海外的名作家，她的死引起了海内外极大的反响，甚至出现了许多令人气愤的谣言，说清滢交友不慎，殃及成茗等等。
     这个案子是情杀还是仇杀？究竟为什么原因让凶手如此丧心病狂连杀两人？一时成了北京街头众说纷纭的“热点”。

    ８６：葬礼
    与清滢告别那天，秋雨淅沥。与茗姨告别那天，倒是晴空万里，久雨后的北京城，空气清新而润泽。
     静卧不语的茗姨穿着一件淡色印着小树叶的旗袍，那是胜寒特为她亲手制作的，胜寒自从为心萦设计婚纱之后，确实成了一个声名远扬的青年设计师。从他的设计中，我能理解胜寒的心思：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那是茗姨的人生。她的枕边放着她的代表作《秋叶》，而她的颈部围着一长条洁白的丝绸围巾，一则是美观，二则是掩饰住她颈部那个骇人的伤口。
     茗姨的眼睛没有合上，我们所有的人都努力过了，但她还是睁开一条缝。死不瞑目，那肯定是死得不甘心。是啊，茗姨才五十四岁啊，她的生命还该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可恶的凶手，你应该被五马分尸！我恶狠狠地咒道。
     许许多多的人来瞻仰茗姨的遗容，他们自发地排着整齐的队伍，在亚灵打开的签名簿上签上名，然后接过我分发给他们的一枝枝白色玫瑰，敬献到茗姨灵前。
     签名簿和玫瑰很快都不够用，很多人是自带鲜花的，他们的泪水是最珍贵的情谊。电视台、报纸都来了记者，他们摄下了一个个难忘的镜头，摄下了人们对于茗姨的尊重和敬仰，也摄下了大家对凶手的愤怒。
     作为一个执着而坚韧的理想主义者，成茗无疑是一代精神领袖。她的作品，她的经历曾激励了多少为理想而奋斗的青年人！但她却英年早逝，她生命的价值被一个恶徒所虏掠，她人生的句号如此惨烈，让人无法意料！
     梦蓝写了付对联：终天惟有思亲泪，寸草痛无益母灵。
     在梦蓝心灵的世界中，成茗的地位是永远高过母亲的。她和胜寒并肩站在一起，悲哀中隐着强烈的愤怒。我不知道，白岩和伊葭为何不来，为他们的另一半分担。
     岑露一直靠在白晶身上哀哀哭泣。正如我所言的，当她永远无法获得茗姨的友谊之时，她才真正体会到茗姨的友谊对她的重要。一切都已经迟了。
     白晶的眼睛也红红的，但她显然比女儿坚强得多。她不时地张望着，眼神中有着某种期望。
     我们这些与茗姨平日很亲近的人，都为茗姨亲手制作了白色花环。茗姨生前就喜欢鲜花，喜欢鲜花点缀的美好生活，那么就让她静卧在芬芳洁白的鲜花丛中吧！
     吴谦为茗姨主持了追悼会。这个刚刚失去爱女的中年人，哽咽着然而是清晰地念完了悼词。他说：
     “血债必将用血来偿还！”话语铿镪有力，脸上的坚毅和愤怒让我感受到他是个真正的男人！
     林枫来了，林榕夫妇和叶子青来了，雪尘和西子来了，子溪来了，田品也来了……很多很多的人，有认识的，但不认识的更多。
     告别的时间延续得太长了，茗姨的遗体终于要送去火化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了惊讶之声，人们随之很快让开了道。一个一身缟素的年轻女子来到了，她的白色遮阳帽上缠着黑纱，而黑色的面纱遮住了她的脸，也遮住了她的神情。我从她的步子中看出她是心萦，而与之随行的则是白岩。人群中有人叫了起来：“心萦王妃！”一时间，所有的摄影机对准了她。
     心萦摘下了帽子，把它交给我。然后她默默走到茗姨身边，把怀中抱着的用白色百合和白色康乃馨相缀而成的花环放在茗姨身上。“青姨。”她弯下身子，轻轻地唤道，她的泪滴落在成茗的脸上，她的手轻抚着茗姨的脸颊。奇迹般地，当她的手抚过茗姨眼睛时，茗姨微睁的眼睑合上了。
     我终于明白了，茗姨冥冥之中期待的是什么。我也终于知道，那个曾和茗姨有过心之距的女孩就是心萦。是的，茗姨成名之前，叫林逸青。这个名字已经随着岁月被人所淡忘。
     心萦慢慢地直起身子，她和胜寒与梦蓝都拥抱了一下，同一直站立在旁边的吴谦、杨霖、岑露、白晶、亚灵都握了握手，接着她主动走到低泣的叶子青面前，伸出手来，轻声说：
     “叶叔叔，在青姨灵前，没有什么不能和解。我为我曾经的年少无知道歉。”
     叶子青点点头，心萦含着泪向他微笑了一下，然后她拿过我手中的帽子，向外走去。所有的记者都围住了她。
     心萦说：“成茗不仅是个优秀的作家，出色的教育家，而且是一个具有博大胸怀和高尚品格的人。她是我母亲生前惟一的知己。她以对朋友的忠诚和挚爱，十几年如一日，帮助着一个对她怀有莫名其妙戒心的小女孩成长。她那种超越于母性的伟大的人格力量，使当年的小女孩，今天的我——田心萦，自惭形秽。”
     我心中关于心萦和茗姨的所有疑团都豁然开朗。
     心萦走出去了，而白岩则留在了梦蓝身边。
     茗姨被推去火化了，人群也渐渐散开。而在这时心萦打我手机，请我陪她去茗姨的住所看看。
     为了甩开记者，我们换乘了一辆普通的士，七转八转地来到了茗姨的住处。
     心萦抚摸着卫生间墙壁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双手掩面，痛哭起来。她的肩膀抽动得很厉害，泪水顺着指缝流泻出来。心萦的哭声中，除了极度伤心之外，有着强烈的悔意和深沉的内疚。
     我站在一边，任她发泄自己的情感。心萦如今生活在媒体的聚光灯下，难得有这样放任自己驰骋感情的时候。
     但心萦终于镇静下来了。她慢慢地环视周围，抚摸着客厅的书架，感伤地说：“思菁，青姨曾经是我生命中除母亲之外最重要的亲人，母亲的死她多次向我解释，可我总是不听。我固执地认为是她的袖手旁观造成了母亲的死。”
     心萦的母亲雨洁当年是因为挪用公款大炒期货，结果亏损后没法弥补损失，求助于好友成茗。而偏巧成茗那天没在，雨洁要接电话的小保姆转告成茗，说她急需一笔巨额钱款救命。两天过去了，成茗没打电话来，雨洁很绝望，她最后选择了死作为了结。心萦在母亲的遗书中得知这事，从此对成茗有了很深的成见。
     而事实是，小保姆接完电话后，还没把这事记录下来，又来了个电话，是她老家的哥哥打来的，说母亲得了急病。她急得双脚乱窜时，成茗回来了，问她什么事。小保姆很自然地把前头雨洁的电话忘得一干二净了，只记得母亲的病了。回去后她才想起这事，但山村偏僻，没法与成茗联系，事情就是这么被耽搁的。
     雨洁去世后，成茗几次想收养心萦，但心萦很犟，成茗没有办法。正好生活陷入困境的心萦给理想工程求助，成茗便以“冯谊”的名字资助心萦，并常常写信鼓励心萦。
     在心萦成长的岁月间，成茗的信成了心萦最大的精神财富和支柱，可以说，心萦的今天完全是成茗造就的。
     所有的事情只有白晶知晓。当成茗惨遭杀害时，白晶认为自己再不该沉默下去，她把此事告诉了心萦，那个精巧的箱子里放的，是心萦给冯谊的信，从十二岁到现在，真实而完整地记录了心萦的心路历程。箱子的密码是２００００２２９，那是心萦的出生日期。
     得知这一切后，心萦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她童年时代最美好的记忆就是成茗把她抱在膝上，教她读唐诗宋词，给她讲故事；还带她去北京、山东等地玩。心萦很爱成茗，但这种爱毁灭在她母亲自杀的事件中。爱由此变成了刻骨的恨。当她几次拒绝成茗认养她的建议，并且无情地伤害成茗后，成茗从此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心萦以为自己看透了成茗，但她并没想到，成茗始终在以另一种方式在帮助着她，而且没有索取过一丁点回报。心萦终于感到惭愧。
     在最后的时刻，心萦回到了阔别五年的中国，为了看她最亲爱的青姨最后一眼，也为了她生命中无法原谅的错误。
     心萦说着再次哭起来，从来没有见她如此伤心，如此痛彻心肺。我陪着她一道哭，但即使我们的泪凝成了血珠，成茗也永远不会再醒来了。

帖子沉得可真快呀

叹息呀!这么好的文章,这么佳的文笔,
却终于没等到伯乐呀

顶

给自己一点鼓励

在圣诞时关注一下曾经的作品，呵呵

这部小说被转载很多，还被两家公司卖到梦网，帮别人赚了不少钱，但我这个真正的作者却没在这部小说上拿到一分钱。唉！

路漫漫其修远兮
无伯乐兮自乐

看一眼

再瞧一眼

唉

寻思着再写一部《落花，又逢细雨蒙蒙》的小说
希望能如愿写成，呵呵

但愿天道终会酬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