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小说文学 -> 《楚汉纪年》——悬疑、奇谋、历史小说(原创) -> 正文阅读

[小说文学]《楚汉纪年》——悬疑、奇谋、历史小说(原创)[第2页]

作者:懒散的光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尾页[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第六十八章 疑兵

    莫负:“李广这人,一言难尽。他自己站在聚光灯下,出尽风头;可他麾下将士的生死,他却都顾不上。”
    王旭犹疑的问道:“有这么惨烈?。。。。。。李广如此勇猛,打仗会如此不济?”
    莫负:“倘若打仗只看谁勇猛,天下早就是项羽的了,刘季哪里排的上号?天下英雄数不胜数,最会打仗的那个,却是钻别人裤裆的韩信。”
    王旭恍然大悟,说道:“有道理。那我该怎么自保?”
    莫负:“出门打卡,准时下班。”

    于是,李广、王旭领着五万大军向边境进发。行军途中,李广与士卒们同吃同饮。缺水短粮之时,只有当士兵们都喝过水了,李广才会喝水;只有当士兵们都吃饱了,李广才会开始进食。李广得到的赏赐,也全部分给部下。就这样,士卒们都愿意为李广卖命。
    一天晚上,汉军经过一片丛林,李广看见路边的草丛中有一个黑影,形似一只猛虎,于是大喝一声:“小心老虎!”说时迟那时快,李广拉弓一箭射去,半截箭矢都扎进了那片黑影。左右的将士小心翼翼的靠近那片黑影,点燃火炬一瞧,原来是一块巨石。箭头已经深深扎进了那块巨石,只留着半截箭尾在外面。有士兵想把那只箭拔出来,拔了半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拔出来。
    王旭对李广心生佩服,却也发现李广行军散漫。李广为了便利,总是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安营扎寨;晚上也不打更自卫,只是远远的安插了几个哨兵。王旭就劝李广:“你治军如此轻简,倘若敌军突然来犯,我军就危险了。”然而,李广自有主张,对王旭的劝告不屑一顾。
    经过连日跋涉,李广、王旭的大军终于抵达边境。王旭自告奋勇,向李广请命,仅带着几十名轻骑出塞探察敌情。王旭一行人来到大草原,望见这一派天地宽广的景象,豪迈之情油然而生。众人纵马驰骋,不知不觉忘了时间,也不知跑了多远,身在何地。众人正玩的兴起,突然望见远处有三个徒步的勋育士兵。
    王旭不禁喜上眉梢,对左右说道:“我们真是撞大运,这三个勋育步兵应该是落单了,正好可以拿他们的人头祭旗。”说完,王旭领着众人,呼啸着向那三个勋育士兵冲杀过去。那三个勋育步兵听见王旭等人的声响,不慌不忙的张弓搭箭,须臾功夫,竟连续射杀了十数名汉军。

    可怜那十几名汉军,临死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却这样不明不白的一命呜呼了。王旭一行人见那三个勋育士兵射术了得,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一边找掩体,一边慢慢靠近那三个勋育士兵。那三个勋育士兵也不是吃素的,分开行动,在丘陵地带来回穿梭,闪转腾挪,引着王旭一行人在大草原上兜圈。王旭等人就像没头苍蝇,跟着那三个勋育士兵四处瞎跑。那三个勋育士兵一边兜圈,一边时不时的转身回头射杀汉军。就这样,死伤的汉军越来越多。
    跑到最后,王旭发现随从们已是伤亡殆尽,只剩下他一个人。王旭这才反应过来,暗呼不妙,调转马头就要逃;这时,一个勋育士兵瞅出了王旭的心思,搭弓射箭,正中王旭的后背。
    王旭猛然觉得背上一阵剧痛,几乎要昏厥落马。王旭咬紧牙关,死死拽着缰绳,一路狂奔,向着汉军大营的方向逃去。王旭正在仓皇之际,突然望见前面出现百来名骑兵。王旭心想:“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勋育伏兵,这次玩完了。”

    等那些骑兵到了近前,王旭才看清原来是李广带来的援兵。
    原来,王旭走后,李广一来担心王旭遇险,二来技痒想露露身手,就带着百来号骑兵尾随而来。王旭策马来到李广跟前,说道:“这三个勋育士兵射术了得,恐怕身份不凡。”
    李广见王旭负伤,命人将其带到阵后疗伤包扎。随后,李广命骑兵散开,从左右两面包抄而去。那三个勋育士兵腹背受敌,又是徒步作战,只得在原地作战。李广带来的这些骑兵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亲兵,骁勇善战;过不多时,就将那三个勋育士兵团团围困。李广亲自张弓搭箭,射杀其中二人,并俘虏了一人。
    经过盘问,这三个勋育士兵原来是栾弟默读的亲兵,擅长射雕。今日,他们三人擅自出营狩猎,却无意间撞见了王旭、李广的人马。李广命人将那个勋育俘虏绑缚上马,正要回营;背后突然喊杀声震天,原来是数千名勋育骑兵杀到了。
    众人顿时急了:“快逃吧,我们就百来号人,哪里是这几千名勋育骑兵的对手。”
    不料,李广镇定的说道:“且慢。我们离大营有几十里,倘若仓皇逃跑,勋育骑兵必定奋力追击,我们就在劫难逃了。我们先按兵不动,观察对方的反应。他们可能会误以为我军主力就在附近,我们是诱敌的先头部队,他们就不敢贸然攻打我们了。”于是,李广下令原地待命。好些个战士骑在马上,内心惶恐,两腿直打哆嗦。
    这数千名勋育骑兵,领队的正是栾弟稽粥。栾弟稽粥见这百来号汉军居然不逃跑,不禁大吃一惊,果然怀疑有诈。栾弟稽粥就下令止步,严阵以待。李广对勋育大军观察了一番,突然下令:“前进。”汉军将士又惊又疑,只得很不情愿的缓缓向勋育骑兵靠近。
    等到距离勋育骑兵约二里地远时,李广又下令解鞍下马。左右惊怖的问李广:“敌人众多,距离又近,倘若发生紧急情况,咋办?”

    李广镇定自若的说道:“敌人以为我们会逃,我们偏偏不逃,还解鞍下马,敌人就会更加坚信我们是来诱敌的。”于是,汉军将士们纷纷解鞍下马。勋育骑兵见此情状,更加疑虑,不敢来袭。
    栾弟稽粥观察了一会儿,命令身边一个骑白马的裨将出阵,前去探察李广部队。李广远远看到那个裨将走近,二话不说,翻身上马,领着十几名骑兵冲杀过去,将其射死。随后,李广又回到原地,解下马鞍,让众人随意躺卧在地。
    就这样,汉军也不逃跑,勋育大军也不敢逼近,两军就这么僵持着。过了不久,夜幕降临,勋育骑兵担心遭到汉军伏兵的夜袭,就全数撤离了。
    李广也不追击,只是静静的看着勋育兵团离去。天亮后,李广方才领着众人回到大营。留守在大营中的汉军将士不知道李广的行踪,焦急了一整夜,如今看见李广安然无恙的归来,不禁欣喜若狂。随后,李广故布疑兵之计,吓退栾弟稽粥的事迹在军中传开,汉军将士们对李广更加佩服的五体投地。
    王旭疗养了数日,渐渐康复。过了不久,栾弟默读领着勋育大军直抵边境,与汉军对峙。勋育士兵前来骂阵,李广、王旭在营前察看,王旭对李广劝道:“勋育初来乍到,士气正盛,应避其锋芒。我们不如坚守不出,让勋育空耗粮饷,再伺机攻打。”
    李广完全不顾王旭的劝告,执意领兵出营接战。李广身先士卒,率领众将士与勋育大军展开肉搏战。王旭不敢迟疑,也率领人马出营,策应李广。李广奋勇厮杀,连斩数十人,自己也负伤十余处。王旭被勋育大军堵截,陷入苦战,愣是无法与李广会合。

    就这样,两军鏖战了大半日,各有死伤,不分胜负。王旭杀出重围,终于与李广会合,护卫着他慢慢向大营退却。然后,双方各自鸣金收兵。
    王旭默默的跟着李广,进了中军帐。王旭实在忍无可忍,冲着李广怒吼:“李将军,你身为主帅,却不计后果与敌人贴身肉搏,这只是偏将的本事,岂是大将所为?!倘若你战死沙场,我军几万将士该如何是好?!”
    李广瞥了王旭一眼,一边用绷带缠绕伤口,一边满不在乎的呵呵笑道:“王将军多虑了,我这不好好的嘛!能取我李广性命的人,还没生出来呢!”王旭拿李广没法儿,气的说不出话来,只得干生闷气。
    之后,勋育大军连日来挑战,李广都毫无惧色,亲自领军出战。几战下来,双方互有死伤,难分伯仲。王旭越来越担忧,对李广劝道:“勋育大军二十万,我军只有五万;再这样耗下去,我军恐怕会一兵一卒都不剩。”
    第六十九章 大网

    李广默默点头,嘀咕道:“我军连日苦战,将士们都疲累不堪;还是先休战几日,再另图良谋。。。。。。”随后几天,勋育大军再来汉军营前叫阵,汉军都是避战不出。
    过了数日,李广见将士们差不多都养足了精神,就把诸将召到中军帐,说道:“我们歇够了,可以一战了。勋育连日挑战,见我军不出,必然会生出懈怠轻敌之心。今夜,正是偷营的大好时机。。。。。。”
    王旭连忙打断李广的话头:“我军就这点人,贸然偷营恐怕讨不到好。”
    李广皱了皱眉头,回道:“敌军兵力数倍于我们,如果不出奇招,在这里干等,总有一天会被勋育活活耗死。”王旭想想也对,就不再言语。于是,李广开始部署行动。到了深夜,李广亲自带队,摸黑悄悄靠近勋育大营。勋育军营只设置了寥寥几个岗哨,火炬照亮了空荡荡的营地,只有几撮巡逻兵偶尔经过。
    李广心中暗喜,对身后的王旭说道:“你们把栾弟默读传的神乎其神,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大营守备如此松懈,简直就是把一块大肥肉递到我嘴前,今日必胜。”说完,李广命弓箭手将岗哨上的哨兵一一射杀,随即率军撞开勋育的营门,冲了进去。汉军一边往勋育大营的深处冲锋,一边四下放火。汉军正在兴头上,王旭却察觉到不对劲,随手掀开其中一个帐篷,里面竟空无一人。
    王旭连忙冲着李广高喊:“不好,此处空无一人,我们恐怕中了敌人的埋伏,快撤。。。。。。”话音未落,原本空寂无人的勋育大营外侧突然涌出成千上万的勋育骑兵,排山倒海的向汉军包抄而来,将汉军三面包围。
    仓促之间,李广只得领着众人且战且退。无奈勋育人数众多,汉军死伤惨重,渐渐地埋没在勋育骑兵的人海之中。两军血战了一夜,汉军终究寡不敌众,全军覆没。而李广、王旭也负伤累累,被勋育骑兵生擒。

    勋育骑兵在两匹马之间架设了一张大网,然后将身受重伤的李广、王旭二人放到网上,准备把他们当作战利品拖回漠北。李广、王旭二人躺在网上,一时之间竟动弹不得。就这样,往北走了十余里,李广、王旭见勋育骑兵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就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睛,假装昏死过去。
    勋育骑兵见李广、王旭二人没了动静,又血流不止,就放松了警惕。走了没多远,李广悄悄用胳膊肘撞了王旭一下,王旭偷偷睁开一只眼,见李广正在给他使眼色;王旭顺着李广的目光望去,发觉拉网的两匹马竟是难得的好马。王旭瞬间会意,也用胳膊肘回撞了李广一下。
    于是,李广、王旭二人暗中一运劲,猛地翻身,从大网中挣脱出来,跃上马背,将马上的勋育士兵推下马。李广、王旭旋即抽出腰间的匕首,割断网绳,趁着勋育将士诧异之际,策马向南方狂奔而去。须臾之后,勋育将士们回过神来,纷纷调转马头追赶李广、王旭二人。李广、王旭忍着伤痛,一路狂奔,径直穿过了边境线。然而,勋育骑兵依然穷追不舍,悍然越过边境线,眼瞅着就要追上李广、王旭二人。
    李广、王旭正在抱头鼠窜,前面又突然冒出一大拨军马。王旭不禁暗暗叫苦:“勋育人太鸡贼了,居然还留着这么多人殿后。我是没力气再跑了,与其被勋育俘虏,不如自我了断,免得受辱。可惜,我终究没能陪莫负走到最后。。。。。。”想到这里,王旭抽出腰间的匕首,就要向脖子上抹去。

    说时迟那时快,李广突然指着前方高喊:“别慌,你看那军旗,是我们汉军的人马。”
    王旭一听,不禁喜出望外,放下手中的匕首,伸长脖子望向前方。两人正在张望,前方传来一声高呼:“两位将军莫慌,我是郭翁伯,前来接应你们了。”
    李广、王旭一听,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玩命般的向郭翁伯疾驰而去。郭翁伯忙中不乱,迅速排兵布阵,等到勋育追兵近前,命弓弩手万箭齐发,倏忽间就射杀了数百名勋育骑兵。勋育骑兵见汉军已经摆好阵势,仓促应战恐有不利,就放弃了对李广、王旭二人的追捕,缓缓向漠北退却,沿途还大肆劫掠了一番。
    击退勋育后,郭翁伯立即扎下营寨,派人将李广、王旭二人安顿好。汉军坚守不出,眼睁睁的看着勋育骑兵在边境一带烧杀劫掠,却也无可奈何。几日后,勋育大军掳掠了许多战利品,这才心满意足的返回了漠北。
    随后,郭翁伯带着李广、王旭返回了晋阳。薄苏、刘恒领着薄昭、莫负等众官员当庭接见了李广、王旭、郭翁伯。刚开始,莫负听说汉军战败、王旭被俘的消息,不禁万念俱灰。后来,莫负又听说王旭脱险了,及至今日看见王旭伤痕累累的模样,不禁又是欣喜,又是难过。王旭望着莫负,也不言语,只是微微一笑。
    刘恒当着百官的面,说道:“这次逼退勋育,完全仰赖郭将军用兵有方。”然后,刘恒重赏了郭翁伯。
    薄昭见刘恒只赏赐了郭翁伯,却对李广只字未提,就打抱不平的说道:“郭将军固然有功,然而李广不计生死,冲锋陷阵,与勋育连番血战,同样功不可没,为啥不对他进行封赏?”

    刘恒沉默了一会儿,面不改色的说道:“李广勇则勇矣,然而身为三军主帅,保全将士、以智取胜方为上策;亲冒矢石、与敌人短兵相接,最后一败涂地,全军覆没,岂是良将所为?!这次,看在李广将军颇有劳苦、英勇负伤的份上,功过相抵,我就不追究他战败的罪过了。”于是,刘恒宣布退朝,只留下薄昭、李广二人羞愧的站在原地。
    退朝后,王旭落寞的走着,莫负静静的在一旁陪着。王旭叹道:“我不能及时洞察敌人的诡计,劝阻李广,以致全军覆没,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对不起枉死沙场的那五万将士,我没脸见他们的父母妻儿。”
    莫负宽慰道:“五万将士殒命沙场,是战争的罪过,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王旭:“五万个活生生的战友在我面前倒下,甚至被敌人砍得血肉横飞。这些天来,我时常在梦中被这些场景惊醒。”
    莫负:“你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打败仗也不是第一次了,为何这次特别内疚?”
    王旭丧气的回道:“可能是我以前铁石心肠,现在心变软了吧。看来,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将军。这些年,我经受了这么多败仗,折损了那么多的将士,真是惭愧。。。。。。刘恒指责李广,却对我只字未提,大概也是从头到尾就没对我抱任何期望吧。”莫负不知该作何回答,只是默默的陪王旭走着。
    勋育退兵的消息传回长安,吕娥须不禁长舒一口气,准备在皇宫四下逛逛,舒展一下筋骨。途经刘长寝宫的时候,吕娥须老远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吕娥须心下担忧,就径直闯了进去。殿外一众的宦官、宫女来不及进殿通传,只得纷纷跪拜在地。刘长不知吕娥须前来,兀自喝着闷酒,酒酣之际,口中还念念有词:“最毒妇人心!对我娘见死不救,还把我收为养子,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审益基临死的时候说出实情,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枉我叫了她这么多年的娘!我现在还小,等我长大了,必报此仇!”

    吕娥须听到此话,惊出一身冷汗,不敢进殿惊动刘长,而是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去,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吕娥须将吕泽、吕产急召进宫,将适才发生的事情告知二人,随后补上一句:“都怪审益基多嘴,刘长已经知道当年我与赵淮之间的事情,他已经对我怀恨在心,该如何是好?”
    第七十章 外应

    吕泽、吕产听完,同样是不寒而栗。
    三人沉默良久,吕产说道:“坏了心的苹果,还能吃吗?刘长已有叛逆之心,不可再留,索性将他杀了,以绝后患。”吕娥须身心俱疲,用肘部支撑着案几,还一边搓揉着太阳穴,压根就没听见吕产的说话。
    吕泽见吕娥须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说道:“太后,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刘长已经知道赵淮之死的真相,对你心生怨恨。刘长虽是你的养子,现在应该也没啥母子之情了吧。你切不可妇人之仁,给刘长复仇的机会,他非死不可。不过,我们要先找到合适的人选,接替皇帝的宝座,才能刘长他下手。权宜之计,我们不如先将刘长幽禁起来。”

    吕娥须沉默半晌,哀叹道:“刘盈为了戚懿的事情,对我心灰意冷。如今,刘长也因为赵淮,与我反目为仇。他们一个是我亲儿子,一个是我的养子,却都与我形同陌路。我是不是作孽太多,该得这样的下场?。。。。。。我老了,也累了,折腾不起了。该怎么处置,你们看着办吧。”说完,吕娥须撇下吕泽、吕产二人,孤身一人、怅然若失的返回后殿。
    当晚,吕泽、吕产派人将刘长秘密囚禁在皇宫的永巷中,并对外宣称刘长染病,任何人不得前来探视。然后,吕泽、吕产费尽心思挑选接替皇位的人选,却始终犹豫不决。而吕娥须经过这场变故,伤透了心,终于病倒了。
    刘长、吕娥须接连告病,引起陈平的怀疑。陈平暗中派人打探,得知刘长被吕泽、吕产幽禁的真相。陈平秘密会见周勃、灌婴,说道:“宫中发生两件大事:一是吕后病重,命不久矣;二是吕泽、吕产图谋不轨,将刘长幽禁了。。。。。。”
    灌婴急了,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陈平:“吕后病危,吕泽、吕产必然慌了神。为了防止他们狗急跳墙,我们先要稳住他们两个。。。。。。”
    。。。。。。
    次日,陈平、周勃联名上奏,请求加封吕泽、吕产二人。吕泽、吕产守在吕娥须的病床前,看着陈平、周勃递交的联名奏本,稍稍心安。过了一段时间,吕娥须终于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缓缓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望见吕泽、吕产二人,嘴唇嚅动了许久,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好自为之。。。。。。”话音未落,吕娥须终于撒手人寰,结束了她充满争议的一生。

    吕娥须死后,吕泽、吕产手握重兵,时刻提防着那些功勋老臣。陈平再次会见周勃、灌婴,说道:“拨乱反正的时候到了。吕泽、吕产牢牢把持着兵权,要想剿灭他们,夺回兵权是关键。我们必须要联合刘氏宗亲,高举平乱的旗号讨伐吕氏,才能成功。”
    周勃思忖片刻,说道:“这太难了。一则,吕泽、吕产长期控制着南北两军,经过几番洗牌,军中已经没有我们的心腹,夺回兵权不是说办就能办到的。二则,刘长被吕泽、吕产幽禁,外人均无法接近。我们根本没办法拿到刘长的旨意,如何号召刘氏宗亲及天下臣民共同讨伐吕氏?”
    陈平:“我们需要一个外应,制造乱局,转移吕泽、吕产的注意力,让他们放松对长安城以及皇宫的戒备。然后,我们再伺机夺回兵权。至于刘氏宗亲,我们可写密信给他们,请求与他们合作。刘氏与吕氏本来就势同水火,只要我们晓之以情、诱之以利,他们还不欣然响应?”
    听到这里,灌婴傻乎乎的问了一句:“谁来当那个外应?”

    陈平直勾勾的瞅着灌婴,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几日后,齐王刘肥、代王刘恒、楚王刘郢客均收到陈平的密信。刘恒召集众人商议,莫负思前想后,提议道:“局势尚不明朗,我们不如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刘恒采纳了莫负的建议。而刘郢客生性胆小,又是吕娥须的乘龙快婿,也不愿意贸然涉险入局,同样龟缩在楚地作壁上观。
    唯有刘肥,接到陈平的来信后,欣喜若狂,并且秘密召见了魏勃。刘肥问道:“周勃、陈平让我起兵,与他们一起讨伐吕氏。这事儿可行吗?”
    魏勃登时喜上眉梢,回道:“我看行。事成之后,只要周勃、陈平肯为你撑腰,您就是大汉皇帝的不二人选。”
    刘肥一听,高兴地忘乎所以,说道:“想当初,吕后设局,想要害我性命。幸亏曹敬伯、张子房相救,同时我以割地为代价,才侥幸保住一命,逃回了齐地。老天开眼,吕后总算死了。吕氏那帮人罪不可赦,我决定响应陈平、周勃的号召,率军杀回长安,诛灭吕氏乱党。事成之后,我必定对你重重有赏,加官进爵少不了你的份儿。”
    于是,魏勃领命,暗中谋划起兵。魏勃正在兴头上,他的妻子知道以后,劝阻道:“人要守本分,不要贪慕不该得的高官厚禄。你难道忘了当年在乱麻堆中哭泣流泪的日子吗?”
    魏勃不耐烦的回道:“国家大事,你们女人懂什么?”于是,魏勃照旧行动。岂料,刘肥举兵的消息走漏了出去,被邵平得知。邵平连忙纠集人马,包围了齐王宫,软禁了刘肥,并派人向长安的吕泽、吕产通风报信。

    刘肥被困在齐王宫中,正不知所措;倒是魏勃心生一计,找到邵平,说道:“齐王刘肥想发兵,却没有朝廷的虎符验证。你暂时围住了王宫,考虑的很周全,干得好。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替你领兵看守齐王,日后也好与你共同担责。”
    邵平正缺帮手,就听信了魏勃的话,将麾下兵马交由魏勃指挥。魏勃接管兵权后,竟直接将原先围困齐王宫的士兵调走,还让他们转而包围了邵平的相府。邵平这才醒悟过来,后悔已晚,走投无路之下只得自杀。
    就这样,刘肥成功脱身,旋即任命魏勃为将军,发兵向长安挺进。吕泽、吕产收到刘肥举兵的消息,惊慌不已,召集群臣商议。陈平故意献策:“兵权至关重要,不可轻易交付他人。最稳妥的就是让吕产将军亲自带兵,前去阻击刘肥。”吕泽、吕产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周勃却在一旁故意抬杠:“长安是国之根本,不可轻弃。假使吕产将军轻率的领兵外出,长安必然空虚。倘若有宵小之辈在长安城内趁机作乱,如何应付?”吕泽、吕产听了,也觉得颇有道理,不禁左右为难起来。
    一旁的蒯通看出端倪,思忖片刻,对吕泽、吕产说道:“刘肥勇武,不可轻视。既然你们两位不便离开长安,不如改派一位稳妥之人前去应战,方有胜算。想当初与先帝刘季共同征讨天下的功勋将领,老的老,死的死,所剩不多了。思前想后,我推荐灌婴将军领兵出战。灌婴将军久经沙场,刘肥小儿岂是他的对手?!。。。。。。”吕泽、吕产听了,心中又是纠结又是为难,陷入沉默。
    蒯通看穿吕泽、吕产二人心中的小九九,对着二人挤眉弄眼的继续说道:“灌婴走后,你们两位若是觉得不放心,担心长安空虚,我还有一个办法。灌婴没有亲生儿子,膝下只有一名养子,名叫灌夫,也是个将才。你们两位可将灌夫留在长安,协助城防。”

    吕泽、吕产听完,瞬间明白了蒯通的用意,不禁喜上眉梢。吕产对着吕泽耳语道:“蒯通说的有理。一来,把灌夫当人质,扣在长安,正好可以挟制灌婴,不怕他领兵在外作乱。二来,灌婴有勇有谋,刘肥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于是,吕泽、吕产采纳了蒯通的建议,任命灌婴为大将,领兵迎战刘肥。一旁的陈平、周勃眼见着蒯通神助攻,心中早已暗暗的乐开了花。
    灌婴领兵抵达荥阳后,就地安营扎寨,并派出密使,暗中联络刘肥,约定“两军按兵不动,静待吕氏变乱”。不料,消息走漏,灌婴与刘肥联手的消息传回长安。吕泽、吕产知道以后,顿时阵脚大乱。而灌夫早已收到消息,逃之夭夭,躲过了搜捕。
    值此关头,陈平与周勃商议:“长安的兵权都把控在吕泽、吕产手中,只有夺了他们的兵权,我们才能有所作为。听说吕产与雍齿素来交好,我们不如在雍齿身上做文章,摆平吕产。。。。。。”
    第七十一章 符节

    于是,陈平、周勃劫持了雍齿一家子。陈平、周勃以雍齿的家人为人质,胁迫雍齿前去游说吕产:“吕后协助刘季平定天下,封你为诸侯王。如今,吕后薨逝,皇帝年幼;而您佩戴着王印,不去自己的封地,却留在长安,掌控着兵权,难免会遭到朝臣的非议。现在,灌婴公然与刘肥联手,对抗朝廷。唯一的办法就是您亲自带兵征讨,再无第二人选。您不如顺水推舟,交出长安的兵权,前往封地,集结当地的军队,剿灭灌婴、刘肥的联军。而长安这里,自然有吕泽将军替您罩着,不必多虑。”吕产一贯将雍齿视为肝胆兄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就交出了兵权。
    吕产一边派人向吕泽报信,一边准备动身离开长安,前往封地。陈平、周勃早已派出刺客,暗中监视着吕产。吕产的信使刚刚出发,就被陈平的刺客拦路暗杀。
    吕产对这些毫不知情,就这么离开了长安。随后,周勃偷偷进了皇宫,秘密会见宦官徐甲,气势汹汹的说道:“你历经汉朝多位皇帝,却跟吕氏勾结在一起。吕氏把持朝政,搞得朝堂不宁,刘氏与吕氏已经到了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地步。
    吕后已死,吕泽、吕产二人不得人心,人人得而诛之。吕产已经交出了兵权,你如果能盗得皇帝的符节,助我掌管北军,就是大功一件。在外,灌婴、刘肥等人已经剑指长安;在内,文武百官早已立下盟誓,共同讨伐吕氏。
    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你面前,一是傍吕氏的大腿,继续助纣为虐;二是弃暗投明,助我铲除吕氏一族。路该怎么走,你自己看着办。”

    徐甲思忖良久,心想“这么多人反对吕氏,吕氏危在旦夕,我可不能傻乎乎的给他们做陪葬品。另外,周勃当面恐吓我,我如果不识趣,当面拒绝他,恐怕要命丧当场”。于是,徐甲愉快的决定了,还是跟着陈平、周勃等人干。
    随后,徐甲进殿,偷偷取出皇帝的符节,跟着周勃进入北军大营。周勃对着北军将士高呼:“陛下有旨,命令吕产离开长安,前往封地,从此不再担任北军统领一职。从即日起,由我周勃接管北军。”北军众将士顿时哗然,窃窃私语起来。
    徐甲一见这架势,吓的两腿直哆嗦;而周勃却从容不迫的继续说道:“陛下还有旨意,只要诸位日后听命行事,尽心竭力为大汉效忠,就都是好样的。无论是谁,与吕氏是亲是疏;犯过什么错,全部一笔勾销。”
    众将士一听,渐渐安静下来。周勃见众人的情绪渐渐稳定,趁势号令道:“各位都是好样的。我周勃发誓,今后必定不会亏待你们。拥护吕氏的,请袒露右肩;拥护刘氏的,请袒露左肩。”北军将士纷纷挽起袖子,把左肩袒露出来。
    这时,陈平也来到北军大营,告知周勃:“吕泽不在南军大营,可乘隙拿下。”周勃连忙命令徐甲手持皇帝符节,陪同陈平前往南军大营,如法炮制的夺取了南军的兵权。就在这个时候,周勃却听说吕泽正在纠集人马,准备进宫裹挟刘长。

    周勃迅速率领北军出发,终于在吕泽之前赶到了皇宫。陈平也打探到吕泽的动向,派人护送着徐甲赶赴皇宫,将皇帝的符节交到了周勃的手中。周勃凭借着皇帝符节以及自己在军中超高的威望,控制了皇宫的禁卫军。几乎在同一时间,吕泽的人马来到了皇宫门外。
    周勃让众人躲在暗处,然后叫几个人打开宫门,将吕泽一伙儿放进了皇宫。吕泽不明就里,得意洋洋的带着部下就要闯入永巷,挟持刘长。岂料,吕泽刚进皇宫没多久,周勃就命人紧闭宫门。
    然后,周勃对着北军及禁卫军振臂高挥:“吕泽作乱,意欲绑架皇帝。我等同为大汉子民,请随我一齐诛灭叛党。”于是,周勃率军如猛虎扑食一般,杀向吕泽等人。
    吕泽哪里是周勃的对手,迅速败下阵来,他带来的那些虾兵蟹将纷纷抱头鼠窜。吕泽见势不妙,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夺路而逃,慌不择路的逃进了厕所。周勃率军团团包围了吕泽,将其乱刀砍死。
    吕泽死后,周勃旋即派出人马追杀吕产。这时,吕产刚刚离开长安没多远,正在前往封地的路上。吕产满怀憧憬,心中正盘算着如何剿灭灌婴、刘肥。周勃的人马突然从背后杀到,三下五除二,干净利落的将吕产剁死。
    随后,陈平、周勃率军将吕氏余党一网打尽,尽数诛灭。事成之后,陈平、周勃带着文武百官,去永巷解救刘长。刘长从阴暗的角落走出来,衣衫不整,蓬头垢面。陈平、周勃正要上前问安,却望见刘长一双阴狠的目光。群臣瞅见刘长这副神态,又是吃惊又是害怕,都呆立原地,不敢上前。刘长阴郁的扫视着众人,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沉默许久,陈平才壮着胆子上前,对刘长说道:“您受苦了,我们已将吕氏乱党尽数铲除,现在就接您回去。”刘长听了,一声不吭,反而腮帮绷紧,双目怒瞪,眼中仿佛能喷出一团火。刘长对众人不理不睬,径直穿过人群,扬长而去。

    众人望着刘长的背影,大气都不敢出。周勃偷偷拉了拉陈平的衣袖,低声说道:“刘长这是怎么回事?他好似变了个人,怪瘆人的。”陈平也不答话,远远望着刘长模糊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次日,刘长颁下圣旨,厚赏了陈平、周勃、灌婴等人;又命刘肥依然回到齐地,让他老老实实做自己的齐王。灌婴接到圣旨,准备返回长安,临行前召见了魏勃。灌婴上下打量了魏勃一番,责问道:“听说齐王当时接到陈平的密信,准备诛杀吕氏,进京勤王。而你却教唆他谋反,是吧?”
    魏勃吓得脊梁骨发冷,语无伦次的叫道:“如果家里着火,哪里有时间先去通知家长,再去救火?”说完,魏勃不自主的退后了两步,浑身直打哆嗦,惊慌的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灌婴审视了魏勃许久,随即讪笑道:“别人都说你很骁勇,如今看来,只不过是个平庸的狂妄之徒。”于是,灌婴将魏勃革职。
    让人吃惊的是,自打刘长被解救以后,居然找了个男宠。这个男宠名叫张放,平日总是与刘长同进同出。刘长还自称是张放的家人,白天与张放一起出宫,微服出巡;晚上又与张放同睡一张床。有一次,刘长与张放睡在一起时,张放翻身压住了刘长的衣袖,使刘长起身不得。刘长不愿惊醒张放,就抽出匕首,斩断衣袖,这才翻身下了床。
    刘长对张放柔情似水,对其他人却是一副冷面孔。即使面对陈平、周勃、灌婴等功臣,刘长也是表现的若即若离,忽冷忽热。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刘长不仅赦免了雍齿,甚至夸他诛灭吕氏有功,重赏了他。
    随后一段时间,刘长也不与群臣商量,就专断的提拔了一批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员。在这种情况下,陈平秘密召集周勃、灌婴,说道:“刘长确实与从前大不相同,对我们也不待见,我每天都如坐针毡。刘长最近提拔的这批官员,听说都是张放的熟人。张放不知是何方神圣,刘长竟对他如此器重?”

    周勃、灌婴也对张放一无所知。于是,陈平派出密探,暗中打探张放的底细。一日,刘长与张放一齐微服出行,陈平的密探在暗处悄悄跟踪。刘长与张放来到集市,一边闲逛,一边兴致盎然的交谈着。不知不觉,刘长、张放二人竟从早晨逛到了中午。刘长、张放就进了一家大酒楼,订了一间包厢,叫了一桌酒菜。刘长、张放让随行的侍卫都把守在房门外,然后他们二人独自进了包厢。
    刘长、张放二人丝毫不拘束,挨个坐着用膳。陈平的密探也跟进酒楼,却被侍卫拦着,无法接近包厢。于是,密探心生一计,返身走出店外,攀上墙头,上了屋顶,偷偷贴在刘长、张放那间包厢的窗外监听。刘长、张放吃了好一会儿,张放突然冷不丁的问道:“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第七十二章 废立

    刘长一边吃着,一边说道:“你推荐的那些人,虽然已经被我提拔上来了,但是他们手中并没有多少权力。朝堂大权,以前把持在吕氏手中,现在又被陈平、周勃、灌婴那些功勋老臣牢牢掌控。我们要削弱这些老家伙手中的实权。大汉朝堂,才能由我们说了算。”
    张放顾虑重重的说道:“陈平多智,周勃、灌婴在朝中根基深厚,他们又紧紧抱成一团,实在很难对付啊。”
    刘长轻蔑的说道:“再硬的骨头,只要牙齿够硬,都会被啃下,何况他们还是一堆老骨头。陈平、周勃、灌婴权力再大,也是我这个皇帝给的。况且,我能找到你,真是天助我也。宣平侯张耳与我颇有渊源,又是你的父亲。我们名为君臣,实为兄弟。再难的事,在我们兄弟面前都能摆平。”

    张放连忙说道:“哥,多谢你抬举。作为私生子,我从小到大都是掩人耳目的活着。现在,多亏了你的帮助,我终于能重见天日。我一定尽心竭力,帮你成就大业。”
    刘长:“你我是兄弟,何必如此客气?你是私生子,我是遗腹子,真是一对难兄难弟。刘季、吕娥须仗着自己是大汉的皇帝、皇后,害死我母亲,这个仇一定要报!刘季、吕后虽然已经死了,这笔账就得算到他们的亲戚和帮凶的头上。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把大汉搅个天翻地覆。”
    张放小心翼翼的问道:“陈平、周勃、灌婴诛灭吕氏有功,您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刘长决绝的说道:“这帮老家伙不死,大权岂能抓在我们手中,复仇大业从何谈起?!他们怨不得我,只能怪他们自己不合时宜、不识时务,挡了我的道儿。”

    刘长与张放说的兴起,浑然没有察觉窗外有耳。窗外的密探听得真切,趁着无人发觉,悄悄的离去,将刘长与张放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向陈平回禀。陈平听完,吓得差点心脏跳出胸膛,急忙请来了周勃、灌婴二人,将刘长与张放的对话如实转述。灌婴慌了,说道:“刘长这是要干嘛?莫非要颠覆大汉,将我们这些老家伙赶尽杀绝?”
    周勃思忖许久,说道:“刘长受到刺激,想要报复社会,我们的屁股已经坐在火山口上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在刘长动手之前,先下手为强。”
    灌婴:“如何下手?”
    周勃正在苦思冥想,陈平说道:“公然弑君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刘长为君不仁,危害大汉江山。而且,他还是由吕氏推举上去的皇帝,本来就得位不正。我们这些功勋元老有责任、有义务去匡扶正道。刘长德不配位,我们不如另立新君。”
    灌婴吓了一跳:“另立新君!不好吧,倘若事败,我们就会家破人亡。即使事成,日后也会留下叛臣的恶名。”
    陈平:“有何不可?拼死一搏,总比坐在这里等死的强吧。”
    灌婴还想争执,周勃果断打断二人的对话:“陈平说的有理,我们不能等死。倘若刘长将我们谋害,即使我们是清白的,也保不准他会给我们编织罪名。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废黜刘长,另立他人。”
    陈平、灌婴沉默半晌,齐声问道:“该立谁为皇帝?”

    周勃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刘盈无子,我们最好拥立刘季的儿子做皇帝。至于像刘郢客那些旁支,就不做考虑了。”
    陈平连连点头,说道:“刘季生子不少。其中,刘如意、刘恢已经死了;其他都是一些碌碌无为、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想来想去,刘肥应当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个。”
    灌婴附和道:“前番诛灭吕氏,我们发出密信,号召各路诸侯,只有刘肥响应。算他最有胆色,声望最高,最能成大事。刘肥勇武,在朝堂上不惧吕氏,在沙场上不畏生死,颇有刘季当年的风范。况且,刘肥深受曹敬伯、张子房等人的庇护,我猜他们应该也认为刘肥是可造之材。曹敬伯、张子房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应该不会看走眼。由刘肥来做这个皇帝,最合适了。”灌婴说完,与陈平一齐望向周勃,等他定夺。
    周勃略作考量,却摇了摇头,反驳道:“刘肥个性强势,颇有主见,倘若要建功立业,他确实是上佳的人选。可是,现在的大汉风雨飘摇,经不起折腾了,最好选个宽厚温和的人来当皇帝。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我们把刘长撸下台,推刘肥上去以后;刘肥会不会像刘长一样,为了权力,对我们不利。真到了那时候,我们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灌婴左右为难的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倒是给个准话,选谁来当这个皇帝?”
    陈平寻思了一会儿,说道:“周勃说的有理,这个皇帝决不能是个狠人。但也不能太怂,不然明眼人都看出我们在弄权。太不成器的,真要把大汉这艘船开翻了,我们也讨不到好。。。。。。我倒是有个人选,兴许合适。”
    灌婴连忙问道:“谁?”

    陈平:“代王刘恒。”
    灌婴不禁有些狐疑:“刘恒,就薄苏她儿子?。。。。。。感觉不太稳妥啊,薄苏的前夫魏豹就是死在大汉的铁蹄下,要是拥立刘恒做了皇帝,薄苏就成了太后,她会不会找我们寻仇啊?”
    陈平反驳道:“就因为刘恒、薄苏有这样的身份背景,才正好合适。刘恒、薄苏在刘季跟前一向不得宠,在朝堂上势单力孤。即使我们把刘恒捧上去,倘若以后他们真的翻脸,我们再把他们拉下马也轻松的多。之前,我们号召他们诛灭吕氏,他们也没响应,想来也是小心谨慎、不生事儿的主儿,应该不会像刘长这般狠毒。”
    周勃附和道:“我听说,刘恒母子治理有方。对内,将代地的盗匪、骗子清除的干干净净;对外,挡住了勋育的入侵。刘恒,是块当皇帝的好材料。我赞成陈平的观点,推举刘恒当皇帝。”于是,陈平、周勃、灌婴派出密使,前往代地密召刘恒进京。刘恒听密使说明了来意,不禁顾虑重重,旋即传召薄昭、李广、王旭、莫负、郭翁伯等人前来商议。
    薄昭对刘恒说道:“这其中会不会有诈?陈平、周勃、灌婴等人刚刚诛灭了吕氏,救出刘长,扶持他坐上了帝位。这才几天,刘长在龙椅上屁股都没做热,陈平等人为啥无缘无故就要废黜他?莫非是刘长与陈平等人合谋,想引诱我们进京,然后对我们不利?反正我觉得长安是个非之地,不去为妙。您不如称病,留在代地,观察陈平等人的下一步动作。”
    刘恒对薄昭的说法不置可否,转头问莫负:“莫姑娘,你一向料事如神,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莫负胸有成竹的回道:“天赐良机,你当皇帝的时机到了,千万不可错过。我建议,与陈平等人联手,重返长安。”
    莫负一番话说的众人心潮澎湃,连一向冷静的刘恒都蠢蠢欲动起来。突然,一旁的李广发话了:“既然莫姑娘说可以回长安,自然不会错。但是,世事无常,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突发变故,生出什么幺蛾子来。我觉得,最稳妥的做法,还是先派个使者到长安打探虚实。倘若真的是个骗局,代王也会安然无虞。如若真像莫负说的,是天大的好事,代王到时候再进京也不迟。”
    刘恒连连点头,对着众人问道:“有谁愿意替我进京走一遭?”
    薄昭连忙请命:“我不放心,我要亲自去看看。”
    刘恒连连说好,却又面露忧色。莫负看出刘恒不太信任薄昭的智商,就请命道:“既然是我主张回京,理应让我进京一趟,为殿下您打探虚实。”眼见莫负请命,王旭、郭翁伯也毫不犹疑的自告奋勇,请求一同进京。刘恒准了,于是,王旭、莫负、薄昭、郭翁伯四人即日出发,远赴长安。
    一路上,王旭、莫负形影不离,有意无意的撇开郭翁伯、薄昭二人。望着王旭、莫负二人的背影,薄昭挤眉弄眼的对郭翁伯耳语道:“自从上次浮尸案以后,王旭就跟你姐打得火热,成天黏在一起,难不成好事将近了?”
    第七十三章 好戏

    郭翁伯白了薄昭一眼:“男欢女爱,人之常情。王兄跟我姐那是男才女貌,般配得很。你有什么意见?”薄昭一听,不自主的乐呵起来。就这样,王旭与莫负浓情蜜意,郭翁伯与薄昭游山玩水,不知不觉就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长安。
    王旭一行在客栈下榻,刻意隐藏行踪。薄昭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莫负:“朝中大臣,以陈平、周勃二人为首。我们分三组,王旭与我去见陈平,薄大人你去见周勃;翁伯你交游甚广,可以让你的朋友们暗中打探消息。”于是,众人议定,分组行动。
    薄昭前去拜见周勃,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们为何要废黜刘长,立我外甥刘恒为帝?”于是,周勃就把刘长心性大变、张放图谋不轨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薄昭。谈话中,薄昭多次提出质疑,而周勃总是不厌其烦的一一解释。薄昭见周勃说的恳切,这才深信不疑。
    另一边,王旭还没准备好出门,陈平居然自动找上门来了。王旭大吃一惊,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此?”
    陈平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不仅知道你们住在这里,还知道你们一行有哪些人,什么时候离开的晋阳,一路上经过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抵达的长安。”

    王旭一听,惊讶的合不拢嘴,怔了半晌,悻悻说道:“原来你早已派出耳目,一路上都盯着我们呢。”
    陈平心平气和的说道:“你尽管放心,我对你们没有歹意,反而是等着盼着你们来。如若我们想对你们不利,你们还能平安抵达长安吗?”
    王旭连连点头,旋即询问陈平的来意。陈平也不废话,将朝中元老计划废黜刘长、另立刘恒的事情本末托盘相告。陈平说的直白粗暴,王旭听了,顿时觉得心里发寒,冷汗直冒,只顾得“嗯嗯”作答,连话都说不利落了。
    陈平眼瞅王旭这副怂样,心中好笑,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该怎么办,你好好想想。我先出去更衣喝茶,一会进来,你必须要给句准话。”说完,陈平衣袂飘飘的出了大堂。
    莫负刚才正在里面梳妆打扮,不便现身,不过已经将王旭与陈平之间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莫负见王旭兀自在晃神,心中暗骂,走了出来,说道:“你个傻瓜,国家大事,岂能犹豫不决?陈平等人早就谋划好了,他不是来跟你商量,而是来通知你的。依我观察,陈平所言,句句属实。你应当迅速决断,否则要大难临头。”
    王旭委屈的回道:“对不起,我错了。第一次谋反,没经验。”

    王旭、莫负二人正说着,陈平已经回来了。莫负回避不及,索性大大方方的与陈平相见,说道:“既然国家有难,我等义不容辞。我们会遵照你们的吩咐,立即向代王通报。”陈平听了,非常满意,扬长而去。
    薄昭向周勃告辞,回到客栈,与王旭、莫负一合计,都觉得此事靠谱,就等郭翁伯那头的回音了。没过多久,郭翁伯也回到客栈。通过他的明察暗访,得知朝中许多大臣都对刘长提拔新官员、排挤老臣的行径不满;很多大臣都在暗中筹谋,计划将刘长轰下台。
    于是,薄昭、郭翁伯先行返回晋阳,向刘恒汇报,而王旭、莫负则继续留在长安观察局势。刘长、张放丝毫没有察觉到朝中的异样,依然我行我素的安插心腹,架空老臣。以陈平、周勃、灌婴为首的功臣派表面上对刘长的行为视若无睹,听之任之;实则早已拉帮结派,紧密部署着废立皇帝之事。看似平静的大汉朝堂,实际上已是暗潮汹涌。
    几日后,王旭、莫负突然收到陈平的秘密通知,让他们明天提早去上朝。王旭正在犹疑,莫负已经似有所悟,说道:“明日,必有大事发生。”
    王旭登时醒悟过来,说道:“没想到,暴风雨竟然来的这么快。”
    莫负:“该来的终究会来。迟来不如早来。”
    王旭不无担忧的说道:“我们是不是离暴风眼太近了?我怕我们会被这场飓风撕得粉碎。”
    莫负:“这场暴风来势汹汹,谁都躲不开。要想生存下去,唯一的方法就是紧跟暴风眼。”
    于是,王旭、莫负严阵以待,等着好戏开场。

    次日,天色未亮,宦官徐甲就将刘长唤醒,告诉他上朝时间到了。刘长睡得稀里糊涂,也不起疑。梳洗更衣之后,刘长就睡眼惺忪的前往大殿,赶着去上朝。刘长刚出寝宫,徐甲就向贴身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个小太监会意,抄近路赶往大殿。
    大殿之上,百官云集,却无人说话。偌大的一个宫殿,却鸦雀无声。群臣焦急的等待着刘长,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神情。徐甲的贴身小太监抢先刘长一步,进了大殿,穿过人群,对陈平耳语了几句。陈平知晓,微微点头,向周勃打了个对眼。
    正在这时,刘长也进了大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向龙椅。周勃对着殿外的禁卫军做了个劈砍的手势;禁卫军接到周勃的密令,突然将殿门紧闭。事发突然,刘长吓了一跳,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刘长连问了几句,群臣之中却无一人作答。刘长不禁有些慌了,一边四下张望,一边高声问道:“张放在哪儿?你们为何不回答我?”然而,刘长搜寻了半天,都不见张放人影。
    刘长正在歇斯底里,周勃面不改色的走出行列,淡淡的说道:“别嚷嚷了,张放今天不会来了。”
    刘长失声问道:“咋回事?你们到底把张放怎么了?”

    原来,陈平、周勃昨晚提前通知党羽们,让他们今天提前进宫。周勃还让徐甲提早唤醒刘长,将其骗至大殿;再让禁卫军封锁殿门,让刘长插翅难逃。至于张放以及他的那些心腹,兀自被蒙在鼓里,依然跟往常一样准时上朝,却被周勃掌控的禁卫军挡在了宫门外。
    紧接着,周勃让禁卫军将张放等人尽数拘捕。此时,刘长孤身一人站在大殿之上,被陈平、周勃为首的功臣派团团包围,已是瓮中之鳖。周勃冷冷的看着刘长,说道:“奸臣张放,已经被禁卫军逮捕。”
    刘长急的直冒火,质问道:“张放是我心腹,他有什么错?未经我的许可,你怎敢擅自逮捕他?”周勃懒得理睬刘长,命禁卫军将刘长硬生生的拖下龙椅,将其反扣双臂,摁倒在地。
    随后,徐甲当众宣读了由陈平、周勃等人联名起草的声讨书,历数了刘长目无尊长、祸乱朝纲、陷害忠良、荒淫无度等罪状。刘长听到这些,先是愤怒、焦急,而后是绝望、惊恐。听到最后,刘长反而冷静下来,对着群臣冷笑不止。
    终于,徐甲费了好大劲,将这篇声讨书念完。周勃对刘长问道:“你可知罪?”
    刘长不屑的环视着周勃、陈平、灌婴等文武百官,反问道:“你们觉得,这份声讨书,句句属实吗?”

    百官被刘长这么一问,竟无人能作答。一时之间,偌大的宫殿再次恢复一片死寂。
    群臣陷入难堪的尴尬,还是陈平多智,率先发话:“先帝推翻暴秦、诛戮项羽,开国不易。大汉不幸,让你这个无道昏君、不肖子孙窃得帝位,也怪我们有眼无珠。亡羊补牢,犹未迟也。现在,群臣联名上书,就是要拨乱反正,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以谢天下苍生。”
    刘长嗤之以鼻:“好了,漂亮话就不要说了。成王败寇,我认栽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姓刘。既然已经落到你们手中,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第七十四章 芒刺

    周勃几个健步上前,一把扯下系在刘长腰间的玉玺,说道:“从今日起,你不再是大汉的皇帝。你身为大汉的罪人,暂行关押。等大汉的真命天子即位后,再行定夺。”说完,周勃命禁卫军将刘长拖出大殿,软禁在永巷。

    另一头,薄昭返回晋阳,将长安的局势一五一十的向刘恒禀告。刘恒这才心宽,一面命李广留守代地,以防不测;一面领着薄苏、薄昭以及大小官员向长安进发。一路上,刘恒步步为营,离长安还有五十里时,命薄昭先行进入长安,联络王旭、莫负、郭翁伯。薄昭得知刘长已被废黜,方才通知陈平、周勃、灌婴前去接驾。
    陈平、周勃、灌婴连忙率领文武百官前往渭桥,迎接刘恒。群臣向刘恒行礼,刘恒连忙谦恭的回礼。周勃大摇大摆的走出行列,靠近刘恒,说道:“殿下请借一步说话,我有一些机密之事要跟你商量。”
    刘恒正在犹豫,薄昭连忙上前,挡在刘恒与周勃中间,义正言辞的说道:“你奏报的如果是公事,请当着百官的面直说无妨。您要说的如果是私事,对不起,王者无私,您请回。”
    周勃被薄昭这么一怼,不便再说,只得不情愿的向刘恒下跪,双手奉上天子玉玺。众人盯着刘恒,就等着他接过玉玺。不料,刘恒面不改色的推辞道:“先回驿馆再说,请您先收着吧。”
    百官诧异不已,面面相觑。陈平心中暗呼:“甭看刘恒年纪轻轻,其实不简单。”
    于是,刘恒在百官的前簇后拥之下,进入驿馆下榻。陈平、周勃、灌婴命群臣在驿馆附近稍事歇息,然后携带着玉玺,毕恭毕敬的进入驿馆,拜见刘恒。刘恒问道:“不知三位接下来作何打算?”
    陈平:“刘长无道,人神共愤,已经被软禁在永巷之中。天不可一日无主,还请您尽早入宫,继承大统。”
    刘恒:“多谢诸位抬爱。只是刘长尚在宫中,我贸然进宫,恐怕会惹人非议。”
    灌婴:“刘长已被废黜,不再是天子。你入宫即位,名正言顺,有啥好顾虑的?”
    刘恒微笑着说道:“刘长无道,才会被百官弹劾。这就是前车之鉴,我自然应该小心谨慎。况且,我初来乍到,对黎民百姓素无恩德,他们不见得会待见我。我一来,就急匆匆的入宫,恐怕会贻笑大方。”
    灌婴有些不耐烦,问道:“那您说,我们该怎么做?”

    刘恒淡淡的说道:“刘长尚在,我不便入宫。况且,我才疏学浅,不知该如何处置刘长。而你们德高望重,安置刘长的事情交给你们处置,必定更能服众。只有这件事妥善了结了,我才能安心入宫即位。”
    于是,陈平、周勃、灌婴三人向刘恒告辞,悻悻的离开了驿馆。灌婴听到刘恒那一番说话,还是一头雾水,对陈平问道:“刘恒刚才虚头巴脑的讲了一大堆,到底啥意思?”
    陈平没好气的回道:“啥意思?刘恒把刘长这个烫手山芋推还给我们了。反正,刘长没处理好,刘恒就不会进宫做皇帝。”
    灌婴不禁有些恼火:“刘恒还没坐上龙椅,就学会耍大牌了。以后他真要当了皇帝,恐怕也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真要把我惹毛了,索性把他赶回代地,另外找人继承皇位。”
    周勃连忙劝阻道:“别激动,刘恒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刘恒从代地那个穷乡僻壤而来,在长安没有一点根基。让他处置前任皇帝,他的确很为难。再说了,除了刘恒,也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了。”
    陈平附和道:“说得对。既然刘恒提了条件,即使不好办,我们也得勉力为之。我们到底该如何处置刘长,是继续将他软禁在长安,还是将他贬到外地,亦或是干脆来个痛快?”

    灌婴一怔:“啥叫来个痛快?”
    陈平不理睬灌婴,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周勃。周勃思忖半晌,下定决心:“做大事不拘小节,没必要畏畏缩缩,瞻前顾后。既然已经做了,不如就做到底,彻底来个了断。”
    。。。。。。
    当晚,周勃亲自率领着禁卫军,闯入永巷。刘长被房外吵吵嚷嚷的声响惊醒,却丝毫不慌,只是平静的起身,端坐在床沿上。禁卫军撞开房门,持剑冲入房内,包围了刘长。随后,周勃从门外走了进来,昏暗的月光照亮了他那张面瘫脸,显得格外阴森。周勃从怀中掏出一道圣旨,正要开念,刘长朝他摆了摆手,说道:“这上面都是我的罪状是不是?省省吧,甭费唇舌了,就让我安安静静的走吧。”
    周勃微微点头:“不愧是刘季的儿子,爽快!既然你已伏罪,我就满足你最后一个心愿,让你走的没有一点痛苦。”说完,周勃抽出利剑,一剑刺穿了刘长的胸膛。
    刘长紧咬牙关,愣是不吭一声,两眼死死的盯着周勃。周勃被刘长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正要抽回利剑;刘长猛地一把揪住他的手腕,让他挣脱不得。
    倆人纠缠了许久,周勃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来,而刘长则一头栽倒在床下。周勃心有余悸,好一顿大喘气。随后,周勃命人秘密处死了张放等人。最后,周勃率军闯入张耳的府邸。张耳似乎早已等候多时,对着周勃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只后悔,不该把张放推荐给刘长。”
    说完,张耳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往脖子上一抹,自刎而死。

    所有事情都料理妥当后,刘恒终于心安理得的入主皇宫,即位称帝。刘恒册立窦漪房为皇后,刘启为太子。同时,刘恒对群臣大加封赏,封周勃为右丞相,陈平为左丞相,灌婴为太尉。刘肥得知刘恒即位的消息后,忿忿不平的抱怨:“诛灭吕氏,我居功至伟,刘恒啥也没干。皇位却被他抢走了,天下有这般道理吗?”
    自从扶立刘恒当上皇帝,周勃自恃有功,每次上朝都是一副蛮横的神态,完全不把刘恒放在眼里。刘恒不敢发作,只得隐忍,每次退朝都是毕恭毕敬的目送周勃离去。有一次,刘恒与周勃同坐一辆马车外出,刘恒心中十分害怕,觉得如芒在背,哪哪都不舒服。
    过了一段时间,薄昭看不下去了,劝说刘恒:“君臣有别,您对周勃如此礼遇,岂非自降身价?”刘恒如梦方醒,从此对臣下愈发严肃。周勃也察觉到什么,对刘恒越来越恭敬。
    一日,刘恒召见陈平、周勃二人。刘恒对周勃问道:“大汉一年要审理多少案件?”仓促之间,周勃答不上来,只能耷拉着头回答“不知道”。
    刘恒又问周勃:“大汉每年的收入和支出是多少?”周勃还是答不上来,羞愧不已,急出一身冷汗,衣服都被汗水沾湿了。
    刘恒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旋即一闪而过。刘恒又转头问陈平同样的问题,陈平从容不迫的答道:“这些事情自然有负责掌管的人,问他们就行了。要问案件审理的事情,就去问廷尉。要问财政收支的问题,就去问内史。身为丞相,不该事必躬亲。事无巨细啥都管,哪里顾得过来?对外镇抚诸侯,对内亲附百姓,使百官各司其职,为您出谋划策,这才是丞相该干的事儿。”

    刘恒听了,十分满意,连连点头,对陈平说道:“我听说,你早年在阳武老家之时,每逢社祭,都会被乡亲们推举为社宰,主持祭祀,为大伙儿分肉。你每次都能把一块块肉分的十分匀称,父老乡亲都夸你分肉分得好,然后你还感慨“倘若让我执宰天下,我也能像分肉一样恰当、称职”。我说的这些,是否确有其事?”
    陈平一惊,连忙回答:“那时候我年少轻狂,让您见笑了。”
    随后,陈平、周勃向刘恒告退。周勃内心非常不安,蒯通对他说道:“您已经诛灭了吕氏,位极人臣,连刘恒都是你捧上去的。刘恒似乎对你起了忌惮之心,你不如急流勇退,否则大祸将至。”周勃越想越惶恐,就向刘恒谢罪请辞,避居到绛县去了。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蒯通即使事先与其他大臣商量好,可到了刘恒跟前,把奏本一递上去,蒯通却变得唯唯诺诺,完全顺从刘恒的意思,浑然不顾与其他大臣的约定。娄敬非常恼火,在一次上朝期间,当众指责蒯通:“你太奸诈了,竟当众说假话。最初,明明是你自己最先提出观点。没想到,第一个违背约定的人,也是你。”
    第七十五章 猎鹿

    刘恒就问蒯通是否属实。蒯通辩解道:“了解我的人,都觉得我忠厚。不了解我的人,都觉得我狡诈。”
    刘恒被蒯通的说辞绕晕了,竟深以为然。从此,但凡再有人说蒯通的坏话,刘恒都置之不理,反而更加信任他。

    周勃辞官回到绛县后,每逢河东郡守季布到绛县巡视,周勃都十分疑惧,不仅自己身披铠甲,还命家人手持兵刃与季布相见。刘恒对周勃不放心,想了解他的动向;又听说季布颇有才华,就把季布召至长安。周勃听到风声后,就让自己的儿子周亚夫进京散布谣言,声称季布嗜酒,喝醉以后爱发酒疯,而且性格古怪,难以亲近。
    刘恒听到这些传言后,不禁心生顾虑,就让季布在驿站住了一个多月,才召见他,还让他回到河东郡当郡守。季布不禁有些恼火,对刘恒说道:“您无缘无故召见我,把我从河东郡叫来,肯定是因为听到有人称赞我。现在,我到了京城,啥也没干,你又打发我回河东,这一定是有人在你面前诽谤我。你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召见我,又因为别人的另一句话就让我回去;若是让有识之士听说了,就能窥探出你的手段深浅、点高点低了。”
    刘恒听了,十分窘迫,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刘恒才辩解道:“河东郡至关重要,就像我的大腿和胳膊,所以我特地召见你。”于是,季布向刘恒辞别,重新回到了河东郡。
    自从设计让周勃辞职以后,刘恒就轻松了许多。一日,刘恒在娄敬的陪同下,去上林苑观虎。刘恒看的兴起,就召来上林尉,针对饲养老虎之事,一连问了十几个问题。上林尉不善言辞,左顾右盼,支吾了半天也答不上来。一旁的啬夫伺机上前,替上林尉回答了这些问题,答的非常专业周全。刘恒对这个啬夫很满意,对娄敬说道:“做官就该这样,有问必答。那个上林尉实在太掉价,不如提拔这个啬夫顶替他。”
    娄敬反问道:“您觉得周勃如何?”

    刘恒:“周勃是德高望重的长者。”
    娄敬顺势劝谏:“周勃被称为忠厚长者,但他并不擅于言辞。如今,周勃请辞,您又要破格提拔这个啬夫,莫非是想鼓励这种伶牙俐齿、溜须拍马的行为?赵高巧言善辩,把秦朝折腾亡了国,您应该引以为戒。断不可因为一时的喜好,越级提拔像啬夫这种巧言令色之人,以免上行下效,刮不正之风。”刘恒深以为然,就没有提拔那个啬夫。
    刘恒接着游园,突然前方发生一阵骚乱。不一会儿,上林尉领着几个护卫绑缚着一个壮汉,向刘恒禀报:“这个人自称是猎人,家住在附近。刚才他闯入上林苑,猎杀了一头鹿。”刘恒很生气,下令将这个猎人处死。
    娄敬连忙进谏:“这人确实该死,理由有三。他让您为了一头鹿而杀人,这是他第一个该死的理由。他让天下人都知道了您更看重鹿的性命,反而轻视人的性命,这是他第二个该死的理由。勋育时常犯边,大汉不是靠人去戍守,而是要靠鹿把那些勋育兵撞死;这么重要的鹿都被他猎杀,这是他第三个该死的理由。”刘恒听了,尴尬的笑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自闭了许久,随后赦免了那个猎人。
    刘恒游玩的心情顿时没了,就起驾回宫。途中,刘恒一行经过一座桥,突然有个人从桥下跑出来,惊吓了刘恒的御驾,差点把刘恒摔下马。刘恒很恼火,当即命人逮捕了这个不速之客,并将此人交由娄敬查办。娄敬经过审讯,查明此人不过是赶着回家,才没有注意到桥上刘恒一行,无意间差点酿成大祸。于是,娄敬回禀刘恒:“此人依律当罚黄金四两。”
    刘恒刚才被吓得不轻,还在气头上,听娄敬这么一说,瞬间怒了:“怎么罚这么轻?我刚才差点受伤,真要有点闪失,谁担当得起?”

    娄敬与刘恒据理力争:“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君臣上下都应该遵守,不得偏私。国有国法,如果法外另加重罚,那还如何维护法律的公正,如何取信于民?倘若中央朝廷的执政者不公,执法者不公;那么,地方的执政者、执法者就会有样学样,徇私枉法。百姓们还如何安居乐业?”
    刘恒被娄敬说教了一通,怒气更盛了,却也明白娄敬说得有理,只能干生气。过了好一会儿,刘恒才不情愿的说道:“你说得对,就按你的判罚执行吧。”
    自此,每逢娄敬进谏,刘恒都要将帽子、衣裳穿戴整齐,方肯相见。而像李广、周亚夫等大臣觐见时,刘恒甚至还在如厕。
    日子过得飞快。一日,莫负找到王旭,神色庄重的说道:“我有件大事,要跟你商量。”
    王旭见莫负如此严肃,连忙正色问道:“你讲。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莫负犹豫片刻,轻声说道:“我有了。”
    王旭非常意外,张大个嘴,说不出话来。莫负见王旭跟个呆鹅似的,幽幽的补了一句:“你的。”
    王旭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眼皮都不带眨一下。莫负有点捉急:“你倒是说句话啊,究竟该咋办?”

    几日后,王旭、莫负举办了隆重的婚礼。
    婚礼当晚,莫负对王旭说道:“要不我们去度个蜜月吧。”
    王旭:“你想去哪儿?自我俩相识以来,齐、楚、秦、赵、魏、韩六国都走遍了。只剩燕地还没去过,要不我们去蓟县吧?”
    莫负:“蓟县是千年古都,确实很不错。可是我好想出国看看?”
    王旭一怔:“出国?”
    莫负:“我想去西域走走。穿过河西走廊,可以到达月氏、大夏、车师、焉耆、库车、疏勒、大宛、康居、莎车、于阗、鄯善,以及乌孙、奄蔡、安息、条支、身毒、楼兰等地。最后可以抵达大秦,一个跟大汉一样富饶强盛的西方国家。想象一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多么壮观的一番景象。”
    王旭琢磨了一会儿,说道:“你说了这么多地方,壮观不壮观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会迷路。这么些个地方,我一个都没听过。”
    莫负这才领悟过来,说道:“我差点忘了,现在说这些,太超前了。要想从河西走廊抵达这些地方,还得先经过勋育和羌人的地盘。”
    王旭:“看来你的西域蜜月之行,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实现了。真要到了塞外,分分钟都会被勋育、羌人绑票。”
    莫负:“倒是有第二条路可以通往西域。”
    王旭:“哪条路?怎么走?”

    莫负踌躇片刻,说道:“我不能透露太多;否则,后人都得失业下岗。路该怎么走,还是留给后来人自己摸索吧。”
    王旭、莫负新婚燕尔,浓情蜜意。刘恒为了自己的皇位,就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了。刘恒每天日理万机,忙的不可开交。终于,刘恒病倒了。刘恒背上生了个大毒疮,又红又肿,还溃烂流脓。一大帮子御医诊断了好几次,药方也开了许多,就是不见效。刘恒只觉得钻心的疼,竟活生生的痛的昏死过去。
    众人正在焦急之际,一旁有个名叫邓通的侍臣,情急之下,竟一头扑到刘恒背上,也不顾多脏多臭,对着那个毒疮吸吮起脓血来。众人见了,胸中不住的翻腾作呕。说来也怪,邓通吸吮了几口,刘恒竟然苏醒过来,连疼痛也减轻了几分。刘恒对邓通心存感激,就厚赏了他。之后几天,邓通每天都为刘恒吸疮。刘恒病情稍转,就跟邓通闲聊起来:“你说,当今天下,谁最关爱我?”
    邓通连忙说道:“自然是太子刘启。”
    刚巧不巧,太子刘启进宫来向刘恒问安,刘恒就让刘启为自己吸疮。刘启无奈,跪在刘恒的床前,对着刘恒背上那颗溃烂腥臭的毒疮,忍着恶心,慢慢把嘴巴凑上去。还没碰到那颗毒疮,刘启实在忍不住了,竟呜哇呜哇的呕吐不止。刘恒老大不高兴,训斥了刘启一番,刘启只得悻悻的离去。
    @刀口岁月 2021-12-23 10:13:04
    岁月友情,老刀留痕。佳作昌茂!下笔行云!
    -----------------------------
    过奖了
    第七十六章 神农

    王旭听说刘恒病重的消息以后,就命人找来了神医淳于意,为刘恒诊治。淳于意诊断了一番,又开了几服药,就将刘恒的毒疮治好了。王旭不禁对莫负感慨:“中医还真是有神奇之处。刘恒的病这么久都没治好,淳于意就开了几服药,竟然痊愈了。”
    莫负:“中医的奇妙之处在于,既能对疾病起到疗效,却又难以被科学证实。在我们那个世界,有些科学家仿照人类的肌体构造、温度以及PH值,发明了一套模拟消化系统;又参照唾液、胃液、肠液等人类体液,制成了一套人工分泌物催化装置。这套消化系统与催化装置的组合,被命名为“神农”。
    科学家将各味中草药放入这套“神农”设备,通过消化等各类化学反应,终于提取出了与西药相似的各类化学制剂。至此,中药的神秘面纱才被掀开。无论中药、西药,其实殊途同归,原理都是一样。”
    王旭听了,犹如醍醐灌顶,连连点头。莫负继续说道:“其实,华夏文明与现代科学有许多共通之处。只是华夏文明晦涩难懂,才被视为玄学、迷信。比如山海经,就被证实是一本地理学著作。而易经也不尽是玄学,是一门可以与数学、物理学、生物学共通的基础科学。”
    王旭:“钱教授太偏心,让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今中外无一不知。而我呢,只会骑马射箭。更可恶的是,马和箭还不给我配好。”
    莫负笑了,说道:“确实太偏心,你打算怎么找钱教授算这笔账?”
    王旭坏笑道:“把你收编。”

    自从前番季布在刘恒面前吃了瘪,没能高升,只得愤懑不平的回到河东郡,就四处扬言:“穷困潦倒的时候不能纡尊降贵的,绝非好汉;富贵显达的时候不能快意恩仇的,也不是贤才。”于是,季布对那些曾经有恩于自己的人,予以优厚的报答;而对那些得罪过自己的人,就不遗余力的予以凶残的报复。
    后来,一件事的发生,彻底将季布引爆。没过多久,陈平病逝,刘恒打算召回周勃,再次任命他做丞相。周勃听到风声,激动不已,呼朋唤友痛饮了一番;结果酒后失言,无意间说漏了嘴,竟把自己污蔑季布、害得他没法升官的事情说了出来。
    季布知道后,一怒之下,写下一封举报信,上报刘恒,诬告周勃在绛县持械谋逆。刘恒收到季布的举报信,当即命人逮捕了周勃,并交由王旭审理。王旭提审周勃,周勃惊惧不已,竟答不上话。王旭情急之下,当着众狱卒的面,对周勃严刑拷打了一番。
    周勃被打得遍体鳞伤,王旭又逼他写供词。周勃忍着伤痛,写下供词,尽述冤枉之情。王旭依然不依不饶,把周勃的供词铺在一块案板上,拿到周勃眼前,逼问道:“死到临头还在狡辩,你到底招不招?”
    周勃对着那块案板凝视许久,不屈的回道:“我冤枉,我从未谋逆。”王旭冷笑了几声,将周勃的供词揉成一团,掷于地上,然后一甩手将那块案板狠狠的扔到了火盆里,再次命狱卒痛打了周勃一番。随后,王旭似乎老大不情愿的捡起地上那坨邹巴巴的供词,命人呈报给了刘恒。
    刘恒收到王旭送来的供词,又听说了周勃被刑讯逼供的事儿。刘恒正在犹豫之际;薄昭突然进宫拜见薄苏,替周勃求情,力保他没有谋逆。薄苏听了薄昭的说话,唤来刘恒,一把抓起自己的头巾,扔到刘恒脸上,怒骂道:“想当初,周勃佩戴皇帝的玉玺,手握北军的兵权;那个时候不谋反,如今都被贬到了绛县那个小地方,反倒要谋逆了?!”
    刘恒羞愧不已,连忙向薄苏谢罪:“您别生气。就在刚才,狱吏才把周勃的事情查清楚,我正准备将周勃无罪释放。”于是,周勃终于重获自由。
    周勃在周亚夫的搀扶下,艰难的走出了监狱,而王旭早已在门外等着他们。周勃缓缓走向王旭,见四下无人,低声对王旭说道:“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原来,前几日王旭趁着狱卒们拷打周勃之时,偷偷在案板上写下“求薄昭说情”几个字;然后佯装逼供,把案板递到周勃眼前让他看。周勃顿时明白过来,刑讯结束后,趁着周亚夫前来探监之时,偷偷嘱咐他前去拜会薄昭。周亚夫私下向薄昭赠送了黄金万两,薄昭收到厚礼,立马进宫找薄苏求情,周勃这才逃出生天。
    王旭愧疚的说道:“对不住了,我也是想掩人耳目,才出此下策,迫不得已对您动大刑,我只是为了尽快救您出来。”
    周勃连忙回道:“,您一番好意,我当然明白。能保住这条命已是万幸,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只是,我曾经率领百万大军,却不曾想狱吏居然如此尊贵。”王旭一怔,旋即与周勃相对大笑。
    刘恒整治完像周勃这样的朝中重臣之后,又开始惦记起其他诸侯王以及刘氏宗亲。特别是刘肥,刘恒一想起他的存在,就愁的睡不着觉。刘恒思前想后,给刘肥发去一道圣旨,让他把儿子刘章遣送到长安来,陪太子刘启读书。
    刘章到了长安,成日里陪着刘启吃喝玩乐。一日,刘章陪刘启下棋,两人起了争执,刘章口中还不干不净说了些赌气话。刘启一时气急,操起棋盘,砸向刘章,不料竟生生将其砸死了。

    刘恒懊恼不跌,派人将刘章的尸体送回齐地。刘肥见到刘章的尸身,悲愤不已,嘶吼道:“天下同一家。人既然死在长安,就在长安埋葬,何必送到齐地来?!”于是,刘肥又派人将刘章的尸体送回长安,就地安葬。
    葬礼上,刘恒对于刘章的死,又是内疚,又是悲伤。罪魁祸首刘启也硬着头皮前去吊谒。刘恒本来心中就埋怨刘启失手杀人,在葬礼上又瞅见刘启泰然自若,脸上没有一丝悔恨和哀痛的神情,刘恒心中就更加恼火了。刘恒当着众大臣的面,指着刘启的鼻子痛斥:“一个心中没有一丝怜悯和慈爱的人,怎么配得上君主之位,哪有资格统帅万民?”骂完,刘恒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薄昭见状,立即追上刘恒,一顿胡诌:“太子与刘章相伴多时,兄弟情深。这次太子误伤刘章,实在是无心之失。太子其实是非常懊悔,非常悲恸的,私底下都偷偷哭了好几天。只不过,微臣见您为了刘章的死如此哀痛,对身体健康很不利。刚才太子进场的时候,我就自作主张,暗中叮嘱他不可哭泣,以免让你再添感伤。都怪我多此一举,还请您恕罪。”刘恒听了薄昭的说话,信以为真,怒气才稍稍退减了一些。
    刘章死的不明不白,刘肥心生怨恨,从此称病不去朝见刘恒。刘恒心生一计,召见了贲赫,说道:“之前,吕氏将你软禁,屡次想谋害你。若非我登基,把你从吕氏手中解救出来,你早就横死街头了。”
    贲赫跟个小鸡食米一般,不住的磕头,连连说道:“微臣明白,今后必定誓死为您效忠。”
    刘恒要的就是贲赫这句话,顺势接住话头:“非常好,你誓死效忠的机会到了。我现在就有个任务要交给你。齐王刘肥远在齐地,我很想念他,想派个明白人过去,替我好生照看他。”

    刘恒不由分说,就随便给贲赫编排了一个罪名,以外放的名义将他打发到齐地去了。贲赫无奈,只得服从刘恒的旨意,前往齐地,做了刘肥的臣属。随后,刘恒还是不放心,如法炮制,再次要挟雍齿,也把雍齿逼去了齐地,让他暗中监视刘肥。另一边,刘恒也想监视刘郢客,正在寻思对策之际,一桩命案打破了长安表面的宁静,也给刘恒带来了破解之策。
    有一天,郭翁伯和他那帮狐朋狗友去酒馆纵酒作乐,喝到尽兴处,郭翁伯脚底一个踉跄,不小心撞倒了隔壁桌的一个公子哥。那个公子哥也喝的伶仃大醉,当场就对着郭翁伯破口大骂,还羞辱郭翁伯是个矮矬子。郭翁伯酒劲上头,一时火起,骤然抽出腰间的匕首,一把就将那位公子哥捅死了。
    第七十七章 赏罚

    眼瞅着郭翁伯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其他人呆立当场。那位公子哥的随从见主子被害,赶紧撒腿就跑,叫嚷着要去官府报案。郭翁伯兀自在发愣,他的一个江湖朋友回过神来,招呼也不打一声,擅自追杀那位公子哥的随从,竟然一路从酒馆追到了官府前。那些随从正要擂鼓鸣冤,这位江湖侠士挥舞着利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了那些随从。
    这位侠士杀了人后,居然还洋洋得意的当众将利剑上的血迹擦到死者的衣服上。然后,这位侠士才慢悠悠的,堂而皇之的回到酒馆,继续喝酒。这位侠士一边喝着,一边将刚才当街刺杀随从的事儿告诉了郭翁伯,还想着邀功请赏。

    郭翁伯听完,又急又怒,却已无法挽回。郭翁伯只得一面让这位侠士赶紧离开长安避祸,一面让众人统一口径,把杀人的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随后,郭翁伯赶在官府通缉之前,逃出了长安。
    郭翁伯逃到了临晋,请求当地一位叫籍少公的侠士帮他出关。籍少公并不认识郭翁伯,只是平日里听闻过他的大名。但籍少公还是冒险把郭翁伯送出关,帮他转移到了晋阳。官府顺着郭翁伯的踪迹,追查到了籍少公。籍少公毫不犹疑的挥剑自杀,让官府断了线索,无从追查郭翁伯的下落。
    郭翁伯到了晋阳,隐姓埋名,暂时躲过了官府的追查。一日,郭翁伯实在闲不住,就叫上几个江湖兄弟饮酒闲聊,众人纷纷拍他马屁,说他“行侠仗义,贤明通达”。恰好一个书生经过,无意间听到他们的对话,冷冷的说了一句:“郭翁伯作奸犯科,杀人不眨眼,哪里配得上一个“贤”字?”郭翁伯的几个江湖朋友一听,顿时炸了锅。还未等郭翁伯阻拦,他们就一拥而上,将那个书生乱剑捅死,还割下他的舌头。

    郭翁伯的内心是崩溃的,无力再逃了,就让这几个江湖兄弟各自逃命,然后去官府自首,把所有罪名都一力承担下来。晋阳太守把郭翁伯押赴长安,交由刘恒发落。刘恒听说郭翁伯被逮捕,心下暗喜,秘密召见了他,说道:“你欠下这么多条人命,其罪当诛。但我念在君臣情谊,决定法外开恩,饶你不死,只是要委屈你一下。。。。。。”
    。。。。。。
    两天后,刘恒下旨,将郭翁伯降职,并逐出长安,贬到楚地,去给刘郢客当臣属。
    就这样,刘恒的三只鱼饵都撒出去了。首先,贲赫一到齐地,就探知刘肥是装病,故意不见刘恒。过了一段时间,刘肥再次拒绝了刘恒的召见,还任命贲赫为特使,率领使团去长安向刘恒复命。刘恒逮捕了刘肥派来的使团,并在狱中秘密接见了贲赫,责问道:“刘肥为何自己不来,却派你来,难不成是成心糊弄我,是吧?”
    贲赫:“洞察到深水中的鱼,是不祥之事。刘肥确实是在装病,如果您宣扬出去,把他逼得太紧;他势必会担心,说不定狗急跳墙,甚至会举兵作乱。希望您捐弃前嫌,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刘恒瞬间开窍,释放了刘肥派来的使团;并且赐了一把手杖给刘肥,准许他终生不来长安朝贡。刘肥收到刘恒赏赐的手杖,心下稍宽,暂缓了复仇计划。
    对于刘恒来说,糟心事儿总是一件接着一件。一日,刘恒正在朝见文武百官,殿外突然传来急报。信使进殿后,向刘恒禀报:“我是李广将军派来的信使。前些日子,勋育突逢巨变。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
    刘恒:“先说好消息。”
    信使:“栾弟默读死了。”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刘恒大喜:“栾弟默读素来是我大汉的劲敌,他一死,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对了,坏消息是啥?”
    信使:“新任单于栾弟稽粥亲率14万勋育大军入侵北地郡,他们已经攻占了朝那、萧关、彭阳,即将抵达甘泉,离长安不远了。”
    群臣一听,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刘恒也坐不住了,急的站起身来。灌婴连忙献策:“陛下莫慌,慌也没用。当务之急,我们须立即调遣人马,迎战勋育。”刘恒这才冷静下来,与群臣商议了一番,于是命令灌婴、薄昭保卫长安;又任命李广、夏侯婴、周亚夫、灌夫、王旭为大将,调集上郡、北地郡、陇西等各地人马,兵分五路,与勋育大军正面交锋。
    散朝前,刘恒随口感慨了一句:“如果我能得到廉颇、李牧这样的将领,何惧勋育?”
    群臣觉得很羞愧,登时沉默下来。突然,人群中蹦出一句回话:“即使您得到廉颇、李牧,也不会用他们。”

    众人大惊,循声望去,正是娄敬。刘恒当众被娄敬顶嘴,瞬间下不了台,一气之下,拂袖离去。过了好一会儿,刘恒才勉强咽下胸中这口恶气,单独召见娄敬,质问道:“你为何当众羞辱我?这种话,你就不能跟我私聊吗?”
    娄敬:“我是个粗鄙之人,心直口快,不懂得拐弯抹角。”
    刘恒很无奈,拿娄敬没啥办法,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用廉颇、李牧?”
    娄敬:“我听说,贤君派遣将军出征时,都会信誓旦旦的跟将军说:国门以内的事,由君主裁决;国门以外的事,将军说了算。军中赏罚之事,都是将军在外裁定,回国后跟君主报个备就完事儿了。李牧在赵国边境抵御勋育,把征收上来的税金自行犒赏给属下。赵王从不干预,对李牧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打胜仗。就是因为这样,李牧才能北驱勋育,大破东胡,斩灭澹林,遏制强秦,支援韩魏。
    后来,老赵王驾崩,赵迁继位。赵迁他妈是个卖唱的舞女,他一登基,就中了秦国的离间计,听信郭开的谗言,杀害了李牧。最终,赵军溃败,赵国也被秦国所灭。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我有个朋友,名叫魏尚,在云中郡当郡守。他不仅把税金犒赏给士卒,还把自己的家产拿出来,隔三差五就杀牛宰羊,宴请将士,三军将士都愿意为他效死力。每次勋育来袭,魏尚都亲自带兵上阵,每次都大获全胜。勋育人被杀怕了,都远远躲着他,不敢靠近云中郡。
    每次作战结束,魏尚都尽力为部下邀功请赏。悲催的是,魏尚阴沟里翻船了。有一次,魏尚上报朝廷的杀敌数目与实际不符,就被撤职查办,还判了一年的牢狱之灾。数目差多少呢?差六个。对,就差六个,远远算不上有水分。跟那些贪功冒领的人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大家私底下都替魏尚叫屈。
    说到底,当兵的都是些平民子弟,哪里懂得什么圣贤道理,法律条文?!他们只知道拼死奋战,杀敌立功。军功赏罚的事情交给那些文官处理,他们哪里知道当兵的艰辛?某些文官,惩罚的时候大刀阔斧,奖赏的时候一毛不拔。将士们立了功,应得的封赏不能兑现;将士们犯了错,却受到严苛的法律制裁。您法令严明,封赏太轻,惩罚太重。魏尚仅仅多报了六个人头,就得到如此下场。可以想象,即使您得到廉颇、李牧,也不会重用他们。”

    娄敬说完,刘恒沉默许久。最后,刘恒赦免了魏尚,让他官复原职,重新担任云中郡郡守。
    随后,李广、夏侯婴、周亚夫、灌夫、王旭率领着五路人马,前去抵御勋育。刘恒为了鼓舞士气,亲自去前线犒劳三军。刘恒先去了李广驻扎的霸上、以及王旭镇守的棘门。这两处营寨远远望见皇帝的仪仗队,就打开营门,也不向李广、王旭通报,任由刘恒的车队入营。李广与王旭都是临了才知道刘恒驾临,只得手忙脚乱的前去接驾。刘恒走时,李广与王旭还亲率全军将士欢送。随后,刘恒来到周亚夫驻扎在细柳的大营,却被守营的将士拦了下来。
    刘恒的随从说“是皇帝亲自来慰问三军将士”,守营的都尉却回道:“周将军有令,军中只听将军号令,不听皇帝的诏令。”
    刘恒只得让使者拿着自己的符节入营通报,周亚夫这才下令打开营门,把刘恒一行放了进来。刘恒正要昂首前行,守营的都尉却在一旁严肃的叮嘱道:“周将军有令,军营重地,车马不得疾驰。”刘恒的车队只得缓缓前行。
    第七十八章 弄儿

    过了好一会儿,刘恒才来到周亚夫的大帐前。周亚夫披坚执锐,率队出帐相迎。周亚夫手握兵刃,向刘恒行拱手礼,说道:“介胄之士不下拜,请您准许末将以军礼拜见。”刘恒听了,也对周亚夫及众将官行军礼。
    犒劳三军完毕,刘恒一行又缓缓的离开周亚夫的大营。刘恒对左右感慨道:“这才是真将军啊!那些霸上和棘门的军队,犹如儿戏,轻而易举就会遭到敌人的偷袭,李广和王旭很容易被勋育俘虏。至于周亚夫,治军这么严,怎么可能被敌军偷袭?”
    刘恒犒军之后,大汉与勋育苦战月余,汉军胜少负多。勋育也好不到哪儿去,伤亡惨重。栾弟稽粥只得率军退出塞外;汉军追了一段路,却又不敢恋战,刚一出塞就又退了回来。
    还师途中,李广与灌夫、王旭逮了个空闲,结伴拐到蓝田县的南山中去打猎。三人一边游山玩水,一边把酒言欢,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到了夜间,三个人就醉醺醺的前往灞陵亭。不料,时任灞陵尉的正是魏勃。魏勃命令侍卫们将他们三位拦了下来,灌夫借着酒胆,嚷嚷道:“都给我闪开,我是灌夫,太尉灌婴是我爸。”
    不说还好,魏勃一听到“灌婴”二字,蹭的火冒三丈,怒喝道:“军中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在夜间从此地通过。灌婴身为太尉,一向以军纪严明著称,怎么有你这么个不肖子!”
    灌夫登时被骂的晕头转向,不敢吱声。李广看不过去了,说道:“我是代地的李广将军,长年为陛下效力。您就行个方便,让我们借个道。”
    魏勃嗤之以鼻:“就是灞陵亭本地的将军来了,也不能从夜间通过,何况你区区一个代地的将军!”李广一听,恼羞成怒,骤然抽出利剑,一剑刺死了魏勃。

    望着倒在血泊中的魏勃,李广、灌夫、王旭三人自知闯下大祸,任凭侍卫们围捕,束手就擒。李广、灌夫、王旭被押回长安,带到刘恒跟前。刘恒却赦免了他们三人的罪过,并派李广担任陇西太守,防御羌人。
    过了不久,从勋育派来一名信使,送来 。这封信的亲笔人是王昭君,收信人是刘恒。王昭君在信中写道:“我的丈夫栾弟默读已经亡故,我已经完成了大汉交给我的使命,还请您恩准,让我重返中原,回归故里。”
    刘恒就将这封信递给群臣传阅,征求他们的意见。娄敬反对道:“我听说勋育有个奇怪的风俗,勋育的女子在丈夫死后,要改嫁给家族中的其他男性,叫收继婚制。”
    众人不禁对勋育的收继婚制惊叹不已,刘恒旋即给王昭君回信:“遵照勋育的风俗。”
    然后,刘恒让周亚夫将回信转交给那位勋育信使。勋育信使见周亚夫长得高大魁梧,竟心生畏惧,不敢仰望,还吓得连退了两步。刘恒见此情状,心中暗想:“如若周亚夫当上丞相,正可扬我大汉国威啊。”
    随后,勋育使者将刘恒的回信转交给了王昭君。王昭君无奈,只得改嫁给了栾弟默读的儿子栾弟稽粥。后来,王昭君又为栾弟稽粥生了两个女儿。

    从此,周亚夫备受刘恒的赏识,与邓通一样成了刘恒眼前的红人。一日,刘恒召来莫负,叫他给周亚夫与邓通看相。莫负思忖半晌,说道:“二位大人都是大富大贵之人,结局也相似。”
    周亚夫、邓通二人听了,十分诧异,问道:“真的吗?还请你明说。”
    莫负对周亚夫说道:“周将军你会被封侯,以后会当上丞相,位极人臣;但是,最终你会被活活饿死。”
    周亚夫不禁讪笑道:“你莫不是寻我开心吧?我现在就是一个小小的将军,我爸也已经辞官归隐,我还能封侯?以后还能当丞相?岂非痴心妄想?这些也就算了,我就是混得再不济,也不至于饿死吧?”
    刘恒也不禁干笑了几声,对周亚夫说道:“鸣雌亭侯想必就是随口说说,你姑且听听,就当是儿戏,不必放在心上。”
    随后,刘恒又让莫负给邓通看相。邓通抢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将来也会饿死街头?”
    莫负凝视着邓通,答道:“是。你饿死之前,跟周将军一样,官运亨通,富可敌国;但是到最后,还是落得个惨淡下场。”听莫负这么一说,周亚夫、邓通二人怏怏不乐,却又敢怒不敢言,不敢斥责莫负。刘恒也觉得尴尬,连忙在一旁打圆场,让莫负先行退下。
    莫负走后,刘恒愤愤的对邓通说道:“我要让你富,有何难?”于是,刘恒就把蜀郡严道县的铜山赐给邓通,还允许他铸钱。
    邓通的儿子也深受刘恒宠爱,是刘恒逗乐子的弄儿。有一次,弄儿从背后抱住刘恒的脖子,被邓通看见,生气的瞪了弄儿一眼。弄儿一边逃跑,一边哭:“爹爹发火了。”
    刘恒见状,斥责邓通:“干嘛生我弄儿的气。”
    等弄儿稍大一些,与宫女嬉戏,两只咸猪手在宫女身上到处乱摸。邓通撞见后,就将弄儿杀死了。

    刘恒为弄儿的死悲痛欲绝,却觉得邓通是个正直的人,愈加信任他。邓通仗着权柄在手,越来越专横,不时受到朝臣的告发。每次刘恒都对邓通放任不管,但邓通依然心中不安。
    有一次,邓通奉刘恒的旨意外出办差。邓通就向刘恒请奏:“微臣此次外出,回宫时恐怕要到深夜。届时宫门早已关闭,请您准许微臣以您的诏令叫开宫门。”刘恒准了。
    邓通出发后,很快就办好了刘恒交办的差事。回程途中,邓通故意命人放慢脚步,拖到半夜才回到皇宫。邓通以皇帝的诏令叫开宫门,还故意让人将此事宣扬出去。几天后,果然有大臣上书弹劾邓通“假借诏命,擅开宫门”。
    刘恒看到奏本,笑了,递给邓通看。邓通趁机跪地哭泣,卖惨乞怜:“陛下信任微臣,将重任交托给我,引起其他大臣的嫉恨。他们都想陷害我,我很惶恐。”刘恒深以为然,连忙宽慰邓通,并将奏本驳回。从此,刘恒愈加宠信邓通。

    过了一段时间,刘恒召见薄昭、周亚夫、娄敬、蒯通、王旭等人,说道:“栾弟稽粥总算被我们打跑了;现在,终于有时间理理我的家务事。我那两个兄弟,刘肥和刘郢客,似乎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们说该怎么办?”
    娄敬进谏:“齐王刘肥与楚王刘郢客,身为藩王,之所以敢对抗中央,就是仗着自己人多地广。我建议削藩。”
    薄昭反对:“削藩,不妥吧。若是把刘肥与刘郢客惹毛了,逼得他们谋反,该咋办?”
    娄敬:“削藩,他们会谋反;不削藩,他们就不会反了?削藩,就算他们真的反了,祸害也小。不削藩,把他们养肥了,等到他们真的谋反,祸害就大了。”
    刘恒:“言之有理。该如何削藩?”
    娄敬:“刘肥与刘郢客的势力太大,就把他们的封地肢解成几块,分成几个诸侯国,瓜分他们的土地,削减他们的人口。”
    蒯通不禁冷笑道:“这么幼稚的方法,亏你想得出来。你这招放出去,刘肥和刘郢客还不狗急跳墙,他们能乖乖就范吗?还不当场跟你翻脸?你该不会是成心逼着他们谋反吧?”

    娄敬扫了蒯通一眼,解释道:“当然没那么简单。我们可以下一道政令,就说诸侯王的子孙众多,陛下体恤他们,觉得应当一视同仁。诸侯王死后,除了嫡长子可以继承王位之外,其他子孙也应当分享一部分土地,封为列侯,封地由郡守管辖。这道政策一旦施行下去,诸侯的封地就会被瓜分为许许多多的小块,势力就会被大大削弱,再也难以同中央抗衡。”
    蒯通:“还是那个问题,若是那些诸侯集体抵制,不肯就范呢?”
    第七十九章 备酒

    娄敬:“诸侯倘若违抗政令,那就是公然对抗朝廷;于法于理,他们都难辞其咎。而且,如果诸侯反对这条政令,除了嫡长子之外,其他子孙必然会心生不满。说不定,都不需要朝廷动手,他们自己就会先起内乱。”刘恒深以为然,当即按照娄敬的提议,发出了这道政令。没多久,这道政令就传到了齐地与楚地。
    刘肥暗中召集诸将,说道:“关东如若发生变乱,朝廷一定会派周亚夫率军出征。你们觉得周亚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中一个叫田禄伯的将军答道:“我曾经有幸跟随周亚夫将军讨伐勋育,周亚夫礼贤下士,爱护士卒,将士们都愿意为他卖命。周亚夫骑马跋山涉水,如履平地,驰骋如风。周亚夫军纪严明,作战勇猛,身先士卒。将士们都休息了,周亚夫才休息;将士们都吃过喝过了,周亚夫才肯用膳;还师的时候,将士们都过河了,周亚夫才过河。周亚夫多次领兵出征,通晓军事,善用兵法,极难对付。朝廷给他的赏赐,他都转赠给部下。古往今来,即使是先轸、吴起、白起、韩信这样不世出的名将,也不会比他更强。”
    刘肥将信将疑:“你会不会有些夸大其词了?我觉得朝廷的那些文臣武将不过都是些戴了帽子的猕猴,虚有其表罢了。”
    田禄伯劝谏道:“只有先将周亚夫刺杀,我们才能起事。”
    刘肥:“其实,相比于周亚夫,我倒是对朝中的另一位大臣更忌惮。”
    田禄伯:“谁?”

    刘肥:“娄敬。”
    田禄伯不解的问道:“娄敬?他就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论智谋,他连蒯通、陈平的一个小拇指都比不上。怕他作甚?”
    刘肥:“娄敬固守气节,喜好直言死谏,愿为大义献身。不像蒯通那种人,策反他就像掀开桌布、震落枯叶一般容易。”
    刘肥跟心腹们密谈的几天后,贲赫到雍齿的府中用膳。吃着吃着,贲赫突然放下筷子,悄悄对雍齿说道:“不好,刘肥已经变了心,恐怕他对我俩已经起了歹意,我们还是趁早开溜为好。”
    雍齿愕然道:“何以见得?自从我们到了齐地以后,齐王刘肥一直对我们礼遇有加,我咋没看出来他有何异常?”
    贲赫:“自从我俩到了齐地,每次用膳,刘肥都会命人给我们备上一壶鲁酒,从未间断。今天,他却没有备酒。刘肥肯定是有什么事,才会怠慢了我们。”
    雍齿有些不以为然:“你想多了吧,就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扯那么远。兴许是刘肥一时忙碌,不小心把鲁酒给忘了。”
    贲赫:“信不信由你,刘肥可能已经发觉我俩是刘恒派来的刺探,对我们起了疑心。反正我先溜了,再不走,可能就要暴尸街头。”说完,贲赫装作若无其事的起身离席,径直回到自己府中,准备开溜。雍齿不以为然,依然自顾自的吃着。
    贲赫正在手忙脚乱的收拾行囊,准备快马。突然,一名将官悄悄潜入贲赫府中,进了贲赫的房间,低声对贲赫说道:“贲大人,别收拾了,你赶紧离开临淄。天一亮,齐王刘肥就要派人来杀你了。”

    贲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觉得这个将官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来是谁。贲赫问道:“你是谁?”
    那个将官答道:“贲大人,您不认得我了?我是陈子公,就是以前跟你府中侍女私通的那个侍卫。”
    原来,贲赫调到齐地后,齐王刘肥属下有一个叫陈子公的侍卫,与贲赫府上的一个侍女私通。贲赫知道以后,也不声张,就装作不知道。后来,不知什么人将这件事捅出去,陈子公吓得逃到外地去了。贲赫就命人把陈子公找回来,也不追究他的过错,还把这个侍女赏赐给他,对待他如同朋友一般。
    前几日,削藩令传到齐地,齐王刘肥就预谋起兵还想杀死贲赫、雍齿二人。刘肥派出五百名士兵,悄悄包围了贲赫、雍齿的府邸。而贲赫、雍齿还蒙在鼓里,没有察觉。而陈子公如今升职做了将官,正巧负责捕杀贲赫的任务。陈子公接到刘肥的命令后,就暗中部署,备好了两百石的美酒给这五百名士兵喝,将他们全部灌倒了。
    贲赫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连忙向陈子公道谢,匆匆带着行囊,骑着快马,连夜逃出了临淄城,飞也似的向长安奔去。另一头,雍齿吃饱喝足以后,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明。雍齿正做着美梦,突然一队侍卫破门而入,从府外径直冲进房内,团团包围了雍齿。雍齿吓了一跳,慌忙问道:“你们这是要作甚?”
    这时,刘肥从堂外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对着雍齿冷笑道:“好你个雍齿,吃我的喝我的,竟敢与外人勾结,暗中刺探我!”

    雍齿的睡意瞬间全吓跑了,结结巴巴的狡辩道:“没有啊,冤枉!”
    刘肥嘴角狞笑道:“冤枉?前几日,我接到刘恒发来的政令,命令我们这些诸侯把封地分享给所有子孙,这不是明摆着要一步一步的蚕食我们吗?刚才,我接到城门通传,贲赫那小子昨晚已经骑着快马离开了临淄,直奔长安。若非做贼心虚,逃的哪有这么巧?之前,你们三番五次偷偷派人向长安方面送密信,我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真当我瞎啊?!”
    雍齿正待负隅顽抗,却被侍卫们轻松拿下,押赴刑场,斩首示众。
    随后,刘肥派出使者,联络刘郢客:“刘恒下了削藩令,意图温水煮青蛙,把我们这些诸侯慢慢蚕食。我们如果不反抗,恐怕要落个断子绝孙、家破人亡的下场。况且,你娶了吕后的女儿刘元。刘恒和朝中的那帮大臣早就看你们夫妇二人不爽,欲将你们除之而后快。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你我联手,起兵反抗,掀翻刘恒。”刘郢客左思右想,接受了刘肥的盟约。
    郭翁伯通过江湖上的小道消息,得知刘郢客意欲起兵。等刘肥的使者走后,郭翁伯连忙找到刘郢客,信誓旦旦的说道:“楚王,如果您想起兵响应齐王,我愿意亲自领兵前往。”刘郢客很高兴,就把兵权交给了郭翁伯。
    刘肥得到使者的回报,得知刘郢客答应联盟,心中更有底了。刘肥还暗中勾结栾弟稽粥,与勋育结盟。随后,刘肥打出“杀娄敬,清君侧”的旗号,集结三十万大军,举兵杀向长安。
    刘肥反叛的消息传开后,朝野震动。刘恒连忙召集娄敬、薄昭、蒯通、周亚夫、季布、王旭等大臣商议对策。刘恒说道:“真没想到,刘肥说反就反,据说他打着“杀娄敬,清君侧”的旗号,还暗中勾结刘郢客和勋育。这三股势力捆在一起,实在很难对付。早知如此,当时我就不该贸然削藩。”
    娄敬辩解道:“当年,朝中大臣摒弃刘肥,拥立您为皇帝,刘肥早就对此事耿耿于怀。后来,太子刘启又不小心打死了他的儿子刘章,他更是怀恨在心。刘肥多年前就开始暗中招兵买马了,即使您此时不削藩,以后等到他势力坐大,他还是会起兵反叛。”
    刘恒对众人问道:“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依诸位之见,该如何应对刘肥、刘郢客、栾弟稽粥这三方盟军?”

    薄昭、周亚夫、蒯通、季布等人都闭口不答,只是齐刷刷的望向娄敬,露出幸灾乐祸的冷笑。娄敬进谏:“惟今之计,您只有御驾亲征,将士们才会奋勇向前,才能击溃叛军。而我则留守长安,为您供应粮草。”刘恒听了,蓦然不语。蒯通则在一旁偷偷给刘恒使眼色,刘恒就让众人先行退下,独自留下蒯通一人。
    王旭从皇宫出来,回到府中,把今日之事悉数告知莫负,莫负沉默半晌,自言自语道:“历史为何会改变这么多?到底是你我二人过度介入历史,改变了历史进程?还是另有他人,暗中搅动风云?”
    王旭随口问道:“该不会是3号吧?”
    第八十章 覆水

    莫负苦苦思索:“我寻思,历史出现重大变化,必然与我们这些逆行者有关。至于是不是3号所为,还不得而知。况且,3号是生是死,也无从知晓。”
    王旭:“我们这几个宇航员,把历史搅腾的一团乱麻。地球人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
    莫负:“可能会嫌我们嘴巴太碎,闲事管太多,活得太久吧。”
    王旭:“我有罪。话可以少说,闲事可以不管;但是,活得太久这件事,真不能让步。”
    莫负:“希望我死的时候,能够得到一个五星好评。”
    王旭:“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替我领取烈士勋章。希望你以后能在我的墓志铭上写着——跨越千年,友谊长存。”

    与此同时,趁着众人告退,蒯通继续留在皇宫内,与刘恒秘密商议。刘恒问道:“娄敬建议我御驾亲征,你怎么想?”
    蒯通:“娄敬这是别有居心,您千万不可轻信他。世上哪里有臣子怂恿君主上前线拼刺刀,自己却躲在后方安享富贵的?若非娄敬一向对大汉忠心耿耿,我都怀疑他跟刘肥串通好了。”
    刘恒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问道:“我也觉得娄敬的提议不妥。那你说该咋办?”
    蒯通:“我们大汉兵精将广,周勃、灌婴、夏侯婴这些老将虽然已经年迈,提不动刀了;可是,还有周亚夫、灌夫、李广这些后起之秀,何惧刘肥小儿?只要我们击败刘肥,刘郢客那个无胆匪类自然会乖乖束手就擒。勋育刚刚与我大汉打了几场恶战,元气未复。而且,栾弟稽粥与刘肥素无瓜葛,必然不会铁了心的给他卖命。齐、楚、勋育三方盟军,看上去来势汹汹,实则只有刘肥一人在扯大旗,另外两路根本就是见风使舵的。把刘肥解决了,刘郢客与勋育方面自然一哄而散。”
    刘恒越听越高兴,连忙问道:“还是你高明,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蒯通:“您自然应当坐镇长安,协调各方。任命周亚夫为主帅,以主力抗击刘肥。再以季布、灌夫、李广、王旭、薄昭等人为大将,兵分几路,分别牵制楚军和勋育,可保万无一失。”
    刘恒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就按你说的办。。。。。。只剩最后一个问题,娄敬误国误民,该怎么处置?”

    蒯通:“叛军打出的旗号是“杀娄敬,清君侧”,我们只要斩了晁错,再派使者前去赦免叛贼,撤销政令。叛军自然没有谋反的理由,说不定还能兵不血刃的平息这场叛乱。”
    刘恒默然许久,他心里明白,娄敬是个好人;他曾经听说过娄敬的一些陈年往事,一幕幕画面不禁浮上他的心头:
    当初,娄敬家里很穷,好不容易才娶到崔氏为妻。刚开始,娄敬夫妻二人还算恩爱。夫妻俩一齐上山砍柴,挑到集市上去卖,维持生计。娄敬在挑柴途中,总是大声朗诵诗文,乡亲们就在背后嘲笑他是个书痴。崔氏知道以后,觉得很难堪,就劝娄敬不要再干这种傻事。然而,娄敬并不介意旁人的目光,依然我行我素,继续朗诵他的诗文。乡亲们见了,就跟看马戏一般,时常围过来看热闹。崔氏受不了他人的眼光,渐渐地,她的脾气越来越差,对娄敬也越来越尖酸刻薄。娄敬很无奈,只得默默忍受。
    一日,正值寒冬腊月,娄敬想在家里睡个懒觉,崔氏却逼着他上山去砍柴。娄敬只得扛着柴刀,冒着鹅毛大雪上了山。娄敬砍了很多木柴,他想多卖些钱,这样就能多买点米和面,回家以后指不定就能让崔氏高兴些。快到傍晚的时候,娄敬兴高采烈的拎着两大袋的米面回到家中,正要交给崔氏,崔氏却对娄敬手中的米面视而不见,面无表情的说道:“今天,我让隔壁的张媒婆帮我相亲,撮合了我和木匠老王的的亲事。老王家很有钱,不像你,穷酸书生一个。请你立马写一封休书,休了我,成全我和老王。这些米面,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娄敬登时心都碎了,觉得天都塌了,手中的米面也失手掉在地上,散落一地。娄敬苦苦哀求崔氏:“我现在确实是穷困潦倒,可我以后一定会大富大贵的。你已经跟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再熬几年,等我飞黄腾达了,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然而,崔氏心意已决,断然说道:“我已经做了决定,你再怎么纠缠都没用。像你这种人,只有饿死在沟壑中的份儿,哪里有大富大贵的命?请你放我一马,成全我与老王。即使你以后升官发财,我以后沦为乞丐,我也不会后悔,不会来找你。”娄敬再三劝解,崔氏就是不听,还大哭大闹;娄敬见事情已无可挽回,只得写下休书。
    离婚后,娄敬失魂落魄的独自一人上山砍柴,背着木柴,一边走一边吟诗,又冷又饿,最终昏倒在路边。恰好崔氏和老王上山踏青,看见娄敬的惨状,就赐饭菜给他吃,救了他一命。
    后来,娄敬去戍边,恰逢洛阳宴,建议在长安建都,受到刘季的赏识,当上大官。果然如他所言,终于成了大富大贵之人。有一天,刘季对娄敬说道:“听说,你以前很穷,在老家受尽冷眼。如今,你好不容易荣华富贵了,却不回老家去看看,就像穿着锦绣衣服,走在漆黑一片的夜路上,有啥意思?”于是,娄敬回到家乡。
    娄敬让随从们在城外等候,独自一人怀揣着官印,进了城,直奔郡府衙门。娄敬到了堂上,那些衙役们认得他,正眼都不瞧他一眼。娄敬也不声张,径直进了后厅,正遇上一伙儿杂役在聚餐。娄敬也不多说,就地坐下,和那些杂役一齐用餐。
    正吃着,娄敬故意露出腰间的官印。有个杂役觉得好奇,随手抽出官印一看,发现是郎中官印,吓了一大跳,蹭的一下蹦起身,跑到堂前,向衙役头子禀报。衙役头子正巧喝醉了,嚷嚷道:“你个乡巴佬,是不是眼瞎了,我们这么个小地方,哪儿来的像郎中这样的朝廷大官?”
    那个杂役连忙辩解,众人还是不信。一个小衙役是娄敬的老相识,觉得蹊跷,进了后厅,拿过娄敬的官印一看,也吓了一大跳,飞也似的跑回堂前,大声叫嚷:“果真如此,娄敬真是郎中,朝廷的大官。”那个衙役头子瞬间酒意被吓醒,连忙命人去向县令通报。随后,衙役头子领着一堆的衙役、杂役去拜见娄敬。众人互相推搡着,把前堂、后厅、大院都挤爆了。
    娄敬这才慢悠悠的从后厅走出来,接受众人的拜谒。娄敬向众人挥手示意,让他们起身。随后,娄敬在县令的陪同下,坐着豪华的马车,离开县衙,一路招摇过市,进了驿馆。
    郡守得知娄敬回乡探亲,下令征召民夫修整道路,崔氏与老王也在征召之列。一日,崔氏与老王在炎炎烈日下修路,闲聊起来:“听说这次郡守下令修路,是因为从长安来了个郎中,是个大官。真没想到,就我们这么个又穷又破的小地方,居然能出这么号大人物。要是我们能跟他攀上关系就好了,这辈子躺赢。”
    正说着,一辆豪华的马车路过,正是娄敬来视察了。娄敬看到崔氏夫妇二人累的气喘吁吁、灰头土脸,就叫停了马车,款款走下车,走到崔氏夫妇面前,打招呼:“好久不见,你们辛苦了。”
    崔氏夫妇抬头一看,原来是娄敬,只见他衣着华丽、开着豪车,背后还有一大堆跟班。崔氏非常惊讶,连连问道:“听说你之前到了外地,干啥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穿的这么好,还有这么多人跟着你,莫非你是那个长安来的郎中的属下?”
    娄敬正不知如何回答,身旁的随从对着崔氏呵斥道:“休得无礼,娄大人正是陛下钦点的郎中。”
    崔氏夫妇一听,内心世界瞬间崩溃了,不由自主的瘫软在地。娄敬连忙扶起崔氏夫妇,把这两个失魂落魄的人载上马车,送到了郡守府,带进后花园,安排了一间豪华包厢,命人每天锦衣玉食的伺候着他们。
    崔氏终究还是后悔了,瞒着老王,偷偷找到娄敬,苦苦哀求他复婚。娄敬望着痛哭流涕、披头散发的崔氏,若有所思,眼神忽明忽暗。过了许久,娄敬也不回答崔氏,而是命人取来一盆清水。娄敬将这盆水泼在地上,对崔氏说道:“如果你能够将泼在地上的水收回盆中,我就让你回来。”崔氏望着地上的水渍,明白与娄敬复合无望,只得怅然若失的离去。当晚,崔氏就在房中上吊自杀了。
    娄敬独自躲在房中,大哭了一场。事后,娄敬厚葬了崔氏,还赐给老王白银万两,放他回去好生过日子。随后,娄敬一一召见了所有以前接济过他、对他有恩的故友、乡亲,向他们回赠了十倍厚礼。至于那些嘲笑、欺压过他的人,娄敬只是一笑泯恩仇。事后,娄敬云淡风轻的离去了老家,回到了长安。
    第八十一章 符节

    平台审核未通过,有兴趣的读者朋友可移步起点中文网。
    第八十二章 平叛

    眼瞅着刘肥就要逼近,周亚夫连忙命灌夫率军坚守睢阳,誓死挡住叛军的去路。刘肥三十万大军将睢阳重重包围,昼夜不停的攻城。灌夫难以支撑,屡次派人找周亚夫求援,周亚夫都按兵不动,不肯发兵救援睢阳。灌夫只得全力加强城防,才勉强挡住了叛军的攻势。
    一日,灌夫登上睢阳城头,望见城下乌压压的一片叛军,慷慨激昂的对部下说道:“我誓要斩下叛贼刘肥的头颅,告慰死难的战友。”于是,灌夫披上铠甲,拿起矛戟,召集军中愿意跟他出生入死的几十号死士,打开城门,冲杀了出去。叛军见灌夫就带着这么点人,居然还敢自动送上门来,纷纷如狼似虎的扑将上去。
    灌夫身后的那些死士哪里见过这阵势,纷纷吓破了胆,又跑回城内。唯独灌夫带着十余名骑兵继续飞驰,毅然决然的杀入叛军阵中。灌夫一路杀向刘肥的帅旗,刘肥望见灌夫杀气腾腾的模样,顿觉心慌,手忙脚乱的召唤部下前去阻拦。灌夫一路击毙叛军数十人,冲到刘肥的座驾前约十几米的地方。
    然而,灌夫此时已是筋疲力尽,终究无法逾越叛军的最后一道防线。灌夫心中纵有万分不甘,也只得调转马头,逃回城内。他带去的十余名骑兵尽皆战死,唯独剩他一人生还。

    作出如此壮举,灌夫也身受重创十余处。幸亏军中有上好的金疮药,才保住他一命。叛军被灌夫一番搅腾,不禁军心浮动,接下来几天略微减缓了攻势。休养数日后,灌夫的伤稍有好转,对众将士说道:“我已熟知叛军的布阵,有胆的,请随我再次出城一战。”众人吓得瞠目结舌,哪里敢接灌夫的话茬。幸亏周亚夫事先得知灌夫在睢阳城的作为,及时派出使者,用军令制止了他。
    刘肥在睢阳久攻不下,不得西进。周亚夫乘机进逼下邑,企图对刘肥形成前后包夹之势。刘肥只得放弃睢阳,调头进攻周亚夫。叛军人多势众,周亚夫不敢接战,依然是深沟高垒,坚守不出。周亚夫一边同刘肥对峙,一边命李广暗中率轻骑南下,占领淮水、泗水的交汇处,断绝了刘肥大军的粮道。周亚夫正要松一口气,就收到急报:“田禄伯率领十万叛军,已经与刘肥会合了。”
    周亚夫不禁眉头一耸,正要发号施令,帐外又冲进一个哨兵,急报:“不好了,郭翁伯也率领数万楚军,就要逼近下邑了。”
    周亚夫心头一震,两手不住的颤抖,连忙命人加强营防,准备殊死一战。刘肥与田禄伯先一步会合,联手围攻周亚夫的大营。汉军拼死抵抗,左支右绌,勉力扛住了叛军的数次攻势。周亚夫站在哨塔上张望,远远望见郭翁伯的大军正快速靠近。周亚夫不禁惊呼:“我军与刘肥、田禄伯连番恶战,已是强弩之末。倘若郭翁伯再插一脚,我军休矣。”
    众人正在慌乱之际,王旭镇定的对周亚夫说道:“周将军莫慌,郭翁伯是来驰援我们的。”

    众人正在诧异之际,郭翁伯已经率领数万楚军,从背后杀向叛军。刘肥刚开始看见楚军的时候,还满心欢喜,却不料郭翁伯竟来这么一出。叛军猝不及防,被楚军搅乱了阵型,伤亡惨重。周亚夫一见这场面,真是喜从天降,连忙命人出营奋战,对叛军前后夹攻。刘肥、田禄伯不敢恋战,只得鸣金收兵。汉军与楚军顺利会师,郭翁伯走进周亚夫的大营,周亚夫连忙出帐相迎,尴尬的笑道:“郭将军,你真是意外之喜,可把我吓了一跳。我最初还以为你也跟着刘肥反了,没曾想,原来你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啊。”
    郭翁伯哈哈大笑,说道:“我郭翁伯是什么人,怎会为刘肥那种叛徒卖命?我从刘郢客手中骗得兵权,离开楚地后,就向刘恒和王旭发去密信,透露了我的卧底计划。看来,刘恒和王将军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啊。”说完,周亚夫、郭翁伯、王旭三人相对大笑起来。
    刘肥吃了大亏,心中不甘,连日猛攻周亚夫的大营,希望找回场子。周亚夫却始终坚守不出,让叛军无所斩获。刘肥又派细作潜入汉军大营,策反了一拨将士。一天晚上,汉军将士正在熟睡,突然营中爆发了一场骚乱,正是被策反的那拨将士搞的。汉营之中烟火四起,嘈杂声甚至传进了周亚夫的大帐。然而,周亚夫丝毫不为所动,依然躺在床上安睡,任由麾下将士去平息动乱。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这帮作乱的叛徒就被尽数诛灭了。
    刘肥连遭挫败,叛军的士气越来越低迷。齐军粮道又被李广断绝,粮草也快用尽。刘肥在营中巡视,望着将士们又饿又累的惨状,十分捉急。田禄伯连忙献策:“我有一计,不如我们今夜偷袭汉营。。。。。。”
    。。。。。。
    当日深夜,刘肥的叛军突然在汉营的东南角出现,旌旗林立,喊杀声震天。哨兵连忙向周亚夫通报,周亚夫略加思忖,下令道:“派小股部队前去防御大营的东南角;其余主力,全部去西北角布防。”

    王旭惊诧不已,劝道:“周将军,你是不是睡迷糊了,现在敌军可是在攻打东南角啊,你把主力调到西北角去干嘛?”可是,周亚夫不为所动,依然号令三军迅速赶赴大营西北角。众人满怀狐疑,却也只得服从周亚夫的命令布防。
    岂料,汉军刚刚布防完毕,突然营外喊杀声四起,成千上万的叛军伏兵从西北角冲杀而来。幸亏提前布防,汉军才成功的挡住了叛军的狂攻。
    这一仗,打了大半夜,由于周亚夫调度有方,刘肥的叛军始终无法越雷池半步,只得退兵。周亚夫趁势追击;刘肥大败,一路溃逃,阵亡、投降、饿死的叛军将士不计其数,大将田禄伯也死于乱军之中。刘肥带领数千残卒,一路逃窜,渡过淮河,途经丹徒,退守东越。刘肥在东越招兵买马,企图东山再起,却遭到当地军民的围剿。刘肥本人也被矛戟刺死,身首异处。
    周亚夫大获全胜,薄昭也适时出击,深入守备空虚的楚地,生擒了刘郢客、刘元夫妇,平定了楚地的叛乱。另一头,季布固守边塞,与云中郡的魏尚遥相呼应,将栾弟稽粥的铁骑拦在了国门之外。栾弟稽粥察觉形势不妙,只得退回漠北。季布顺势转战齐地,彻底清除刘肥的余党。
    就这样,这场为时三个月的叛乱终于平息。周亚夫领着薄昭、季布、李广、灌夫、郭翁伯、王旭等将领,凯旋而归,受到刘恒的隆重接见。刘恒还在宫内摆下盛大的庆功宴,犒劳众将。宴罢,王旭兴高采烈的回到府中,刚一进门,奴仆就火急火燎的上前通报:“老爷,您回来的正好,夫人生了!”

    王旭连忙进屋。莫负刚刚分娩完,收拾停当,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身虚汗;婴儿正在隔壁房间擦洗。王旭笑眯眯的望着莫负,开心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莫负嗔怪道:“你倒来得巧,一回来就碰到你女儿出生。我忙乎了半天,痛的死去活来。你倒是轻松潇洒,回来就捡现成的。”
    王旭:“我来早了,也帮不上忙。现在来,正好赶上热水饺子出锅。”
    莫负:“那你给这只饺子取个名。”
    王旭:“男娃还是女娃?”
    莫负:“女娃。”
    王旭想了想:“这孩子出生,正赶上他爸平定刘肥叛乱归来,就取名叫王平君吧。”
    莫负正要调侃,突然腹中一阵剧痛,惊呼道:“不好,还有一个。。。。。。”接生婆听到声响,连忙进屋帮忙,王旭只得出屋等候。忙活了大半日,莫负终于又成功生下一个男孩。
    王旭乐不可支,陪着莫负与两个婴儿。莫负筋疲力尽的躺在床上,瞅着王旭那副傻乐的模样,说道:“刚才生你女儿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情绪还是那么个情绪,只是都被你儿子搅腾没了,你就独自一人乐呵好了。”
    王旭一边逗两个婴儿开心,一边回道:“我终于明白,一件好事是惊喜,两件好事是惊吓。”
    莫负催道:“别光顾着玩,赶紧给你儿子取个名。”
    王旭随口说道:“生龙凤胎,可喜可贺,就叫王贺吧。”
    莫负:“会不会太随意了?”
    王旭:“你儿子又不知道。等他长大,我会告诉他,我是认真的。”
    第八十三章 死灰

    与此同时,天牢内,刘恒正在提审刘郢客、刘元夫妇。刘恒质问刘郢客:“你为何要跟着刘肥那个逆贼谋反?”
    刘郢客:“我爱赌,当时想碰碰运气,试试能不能翻盘。”
    刘恒不无得意的问道:“现在,你作何感想?”
    刘郢客:“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刘恒使了个眼色,命人递上两杯毒酒。刘郢客二话不说,一饮而尽;刘元哆哆嗦嗦的举起酒杯,挣扎了半天,愣是不敢喝下去。不一会儿,刘郢客就七窍流血,一头栽倒在地,一命呜呼了。刘元望着刘郢客骇人的死状,吓得瘫软在地,不住的抽泣,手中的毒酒泼洒了大半。刘元对着刘恒摇尾乞怜:“我不想死,求您饶我一命。”
    刘恒不耐烦的催促道:“我很忙,只有这一杯酒的时间给你。以前,你妈可把我们母子俩欺负的够呛;现在,你妈死了,你的保护神不在了,你还敢谋反,还有比你更肥的胆子吗?。。。。。。饶你一命?你给个理由。”

    刘元:“以前,我妈争权夺利,还有这次刘郢客谋反,我都没有参与,众人皆知。除了我,你的兄弟姐妹都死绝了。我们都是一个爹生的,你再把我杀了,不知天下人会怎么想?”
    刘恒登时蓦然无语,刘元紧接着说道:“我一个女子,别无所求,只想保全性命。您饶我一命,就是仁德的君王,我一定涌泉相报。”
    刘恒思忖良久,突然双手搀起刘元,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们是兄妹,我怎么会杀你呢?我逗你玩的,你不要怕。罪魁祸首刘肥、刘郢客已经伏诛,我怎么会胡乱牵扯于你?”在刘恒的搀扶下,刘元战战兢兢的出了天牢。当晚,刘元派人将无数金银珠宝秘密的送进了刘恒的皇宫。
    刘恒心情大好,用刘元送来的钱重赏了薄昭、季布、李广、灌夫、郭翁伯、王旭等功臣,更是提拔周亚夫做了丞相。薄昭将刘恒赏赐的钱财都摆列在大堂、走廊上,任由部属们取用,自己却分文未取。许多游侠、策士听说以后,都争相来攀附他。
    灌夫受到刘恒的封赏,非常高兴,拉着他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去酒馆痛饮。灌夫吹嘘着他的英雄事迹,他那些朋友也一个劲的说些奉承话。玩到兴头上,灌夫不小心撞到了隔壁桌的客人。隔壁桌是几个江湖大汉,刚才听灌夫吹牛的时候,就看不惯他的嚣张。这下灌夫主动找上门来,双方就起了争执,动起了手脚。厮打之际,灌夫随手抄起一盏酒樽,砸向一个大汉的后脑勺,结果那个大汉命丧当场。

    其余的几个江湖大汉赶紧逃出去报案,不一会儿,衙役们就来了,逮捕了灌夫等人。灌夫上了大堂,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随后锒铛入狱。灌夫进了大牢,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有个叫丙少卿的狱吏看不惯,就训斥了他一通。灌夫悠然自得的说道:“你这会儿倒是骂舒坦了。你就不怕,死灰也会复燃的吗?”
    丙少卿讪笑道:“就算复燃,我撒泡尿就能把它浇灭。”过了几天,群臣为灌夫求情,刘恒对灌夫训诫了一番,就将其无罪释放。丙少卿当即吓得弃官跑了。
    灌夫到处寻丙少卿不着,就命人放出话:“丙少卿若是不回来,我就夷灭他全家。”丙少卿听到灌夫放的狠话,只得乖乖回来,向灌夫负荆请罪。
    灌夫一派小人得志的模样,对丙少卿说道:“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可以撒尿了。”丙少卿吓得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然而,灌夫将丙少卿扶起,放了他一马。

    虽然刘肥被周亚夫、灌夫等人诛灭,齐地却依然不得安宁。过了不久,从齐地传来消息,有一批官吏与恶霸暗中勾结,聚众闹事,不服朝廷的管教,让齐地百姓不得安生。刘恒就任命王旭为御使,前去巡视齐地。王旭到了齐地,途经一个小县城时,还真有数百名官吏、平民在半道上堵他,扬言有冤情要申诉,把县衙挤得水泄不通。
    当地的县令请王旭先留在县衙,等那些申冤者安排妥当了再离去。王旭思忖片刻,笑了笑,让随从到衙门外准备车驾。车驾备好后,王旭来到车驾旁,对着那些申冤者当众宣布:“想要控告县丞、县尉的,我无权管束,你们须移步郡府。想要控告佩戴黑色绶印的低级官吏的,都到各自管辖的部门。凡是被官府冤枉,或是遭遇盗窃、纠纷案件的老百姓,统统都去找县令。”
    这些官吏、平民听了,大吃一惊,没想到王旭竟有如此高明的应变能力。不一会儿,这数百名官吏、平民尽皆退散。王旭向县令告辞,继续向临淄方向前行,暗中却派随从秘密调查;原来这个县令就是幕后黑手,他暗中唆使一些官吏、恶霸聚众闹事,想要给王旭这个御使一个下马威。
    旋即,王旭命人将这个县令逮捕,依律处斩。王旭抵达临淄后,入驻郡府。一位叫江次倩的功曹收受贿赂,将那个行贿之人推荐给王旭。王旭就让江次倩先行退下,以其他名义召见了这个行贿的人。王旭仔细端详,见这人脸上有受刑的疤痕,就屏退左右,单独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答道:“我叫陈子公。”
    王旭:“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陈子公一五一十的交代:“我原是齐王刘肥麾下的将官,刘肥曾命我捕杀贲赫,而贲赫又对我有恩情;我为了报恩,暗中放跑了贲赫。事后,刘肥怀疑我包庇贲赫,却又没有证据,就以我曾与贲赫的侍女私通为由,撤了我的官职,还对我施以黥面之刑。我脸上的这些疤痕,都是拜刘肥所赐。”
    王旭:“这事儿我听说过,你倒也算条知恩图报的汉子。只是可惜,我堂堂大汉,人才济济;你脸上黥面的痕迹这么重,半夜走在路上都能吓死个人,如何在官府任职当差?”
    陈子公很失落,就要转身离去。王旭连忙叫住他:“且慢。我想给你一个洗刷耻辱、重新做人的机会,你愿意为我效力吗?”
    陈子公大喜过望,连忙回身,一再拜谢:“在下一定誓死为您效劳。”
    王旭当场任命陈子公为校尉,并派他秘密调查临淄一带官匪勾结之事。陈子公感念王旭的知遇之恩,做事特别卖力。陈子公又熟知临淄当地的行情,没多久就揭发并逮捕了许多贪官污吏、恶霸豪绅,功绩显著。王旭将此事上报刘恒,又将陈子公连升两级。过了一段时间,临淄一带渐渐安定下来。王旭单独召见了那位叫江次倩的功曹,关上门后,突然呵斥道:“之前,你向我引荐陈子公,是否收受了他的贿赂?”
    江次倩见事情败露,只得跪地求饶。王旭早就备好了文房四宝,让江次倩自行记录受贿的罪行。江次倩一边哭泣,一边记录,好不容易把罪状写完。王旭接过供诉书,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喝问江次倩:“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江次倩痛哭流涕:“小人知错,请大人饶命。”突然,王旭将江次倩写好的供诉书一把扔进了火盆里,付之一炬。

    江次倩正在诧异,王旭一把扶起他,说道:“只要你诚心改过自新,我保证既往不咎,还让你继续担任功曹。”于是,江次倩对王旭千恩万谢,从此工作更加勤勉。
    巡视齐地的任务完成,王旭返回长安,向刘恒复命。王旭将陈子公、江次倩二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恒,刘恒颇感兴趣的问道:“江次倩是个女的?”
    王旭没料到刘恒居然会问这个,答道:“不,他是男的。”
    刘恒:“有意思,一男的取这么个名字。他长得什么模样?”
    王旭:“还真别说,江次倩身材高大魁梧,气派非凡;面容却很清秀,比许多女子长得还漂亮。”
    刘恒连连咂舌,嘀咕道:“有意思,有机会我要会会这个江次倩。”
    第八十四章 野猪

    王旭:“我听说,江次倩还是一个很好学的人。他小的时候家里穷,没钱上学,就跟着亲戚认字、学习。他买不起书,就到处借书来看。农忙的时候,他给地主打短工,不要工钱,只求地主借书给他看。
    渐渐地,江次倩长大了,白天在田间耕作,就趁着中午歇息的工夫,偷空看一会儿书。就这样,江次倩要花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看完一本书,心里很焦急,就想利用晚上的时间看书。可是,江次倩买不起照明用的灯油。有一天晚上,江次倩躺在床上,正在心中默背白天看过的书,突然发现墙壁上透出一丝亮光。江次倩连忙翻身下床,来到墙边,透过墙缝一看,原来亮光是从隔壁邻居家点燃的油灯透过来的。江次倩就跟中了彩票一般,内心狂喜不止,从家中翻出一把小刀,在那道墙缝上一道一道的刮,把墙缝挖的更大了。这样,就有更多的灯光透过来。从此,江次倩每天晚上就借着这些灯光看书。”
    刘恒越来越感兴趣了,问道:“后来呢?”
    王旭:“后来,邻居发现了江次倩破坏墙壁的行径,告到了官府,责令江次倩赔钱并修复墙缝。江次倩无力赔偿,只得无偿为邻居打了一年工。”

    随后,王旭向刘恒告退,回到家中,正看见莫负带娃,忙的不可开交。王旭揶揄道:“莫奶妈,一下生两个娃,感觉如何?”
    莫负白了王旭一眼,嗔怒道:“王奶爸,别闹。早知道生一个就好了。你们老王家又不是有王位要继承,一下蹦两个娃出来干嘛?!”
    王旭:“这种事情谁能料到?不过说实话,能生下他们姐弟两个,真是意外之喜。我以前一直担忧,从地球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穿过黑洞,吃了那么多辐射,我可能早就丧失了生育能力。”
    莫负:“那我不是也有这种隐忧?”
    王旭:“是啊。所以,我们两个刚好是歪锅对瘪灶,凑成一对儿。得亏钱教授技术过硬,才让我们过上正常的家庭生活。逆行者后继有人啊。”
    莫负叮嘱道:“我们生来就是逆行者,这是我们的宿命,不可改变。我们只能一往无前,至死不渝的执行任务。可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摆脱这种重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关于逆行者的一切,你我都绝对不能对他们姐弟俩透露半个字。”
    王旭连连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未来的路怎么走,让他们姐弟俩自己选。”
    莫负:“我现在有两个任务,需要你帮忙完成其中一项,你想选哪个?”
    王旭登时警觉起来,问道:“什么任务?”

    莫负指着王平君、王贺姐弟俩,说道:“到点了,准备把他们俩哄睡,你想选哪个?”
    。。。。。。
    没过几天,刘恒派人传旨,在上林苑召见了江次倩。刘恒坐在犬台宫中,千盼万盼的等着江次倩到来。只见江次倩从远处款款走来,身着丝织蝉衣,头戴羽缨丝帽,打扮的宛如美妇一般,摇曳生姿的走到刘恒跟前。刘恒望着江次倩的身段容貌,看的目不转睛,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咳嗽了两声,掩饰着尴尬,对左右说道:“都说燕赵多奇侠之士,果然名不虚传。”
    随后,刘恒命江次倩上前,倆人促膝长谈。这一谈,真是相谈甚欢、相见恨晚,倆人从早谈到晚。会谈结束后,刘恒任命江次倩为绣衣使者,将其视为心腹,专门监视、督察长安一带的王亲贵族、朝臣富商。当时,贵戚朝臣们骄奢成风,江次倩对他们进行明察暗访,掌握了许多犯罪证据,并对他们一一举报弹劾,还提议刘恒对他们以充军论罪。那些贵族老爷们登时慌了,纷纷请求出钱赎罪,刘恒居然准允了。就这样,朝廷收得罚金数千万两。
    自此,刘恒觉得江次倩忠心可嘉,刚直不阿。有一次,刘元进宫拜谒薄苏,还送了很多厚礼。刘元嘴巴还特别甜,说了很多场面话,把薄苏哄得可开心了。随后,刘元向薄苏告退,在驰道上坐车出宫,被江次倩撞个正着。江次倩当即拦住刘元一行,呵斥道:“驰道乃天子专用,旁人不得擅自通行,你可知罪?”
    刘元理直气壮的答道:“我有太后的诏命,她准许我走驰道。”
    江次倩依旧不依不饶:“太后的诏命,只允许你走驰道,你的马车、以及你带来的这些随从都不行。”于是,江次倩没收了刘元的车马,处治了她的随从,刘元只得灰溜溜的步行回家。

    薄苏听说了江次倩惩治刘元的事情后,觉得新奇,就召见江次倩。薄苏素来信奉黄老之说,就问江次倩:“听说你喜好《诗经》,你觉得《道德经》如何?”
    江次倩不屑的答道:“《道德经》不过尔尔。”
    薄苏登时恼了:“《诗经》真是好,儒家经典,教化读书人就像管制犯人一样,《道德经》哪里比得上?!”一怒之下,薄苏将江次倩与野猪一齐关进兽笼。刘恒听说以后,连忙赶到现场,又碍于薄苏的情面,不敢释放江次倩,就赐给他一把利剑。江次倩接过利剑,与野猪一番搏斗后,一剑将野猪刺死。过了一会儿,薄苏的气消了,有些后悔,就释放了江次倩。
    自从刘元在江次倩面前栽了个大跟头,就躲在家中暂避风头。刘元寡居在家,闲来无聊,就与一个名叫董偃的美少年勾搭上了。董偃的母亲是个珠宝商,董偃从十三岁开始就与母亲一齐出入刘元的府邸。董偃长相俊美,刘元就将其养在府中,供其读书,教其琴棋书画。等董偃长到十八岁,在外,是刘元的随从;在内,是刘元的内侍。

    时间久了,董偃担心自己与刘元的私情被揭发,就暗中求教于蒯通。蒯通献策,叫他怂恿刘元把长门园进献给刘恒。刘恒收到这么一份厚礼,果然很开心,褒奖了刘元、董偃二人。刘元也很开心,赐给蒯通黄金万两作为寿礼。蒯通收到黄金万两,也非常开心,又给董偃献了一计,让刘元假装称病。。。。。。
    过了一段时间,刘恒去霸上祭祀。归来途中,刘恒想给刘元探病,顺便进府小憩。刘元、董偃二人早已等候多时,连忙出门接驾,将刘恒迎进大堂,摆开盛大的筵席。整场宴会上,刘元、董偃二人对刘恒毕恭毕敬、极尽奉承之能事,将刘恒哄得非常开心。刘恒对董偃很满意,准许他像刘元一样时常出入皇宫。
    宴会继续,刘元将府中十几个女子精心打扮了一番,命他们陪侍刘恒。刘恒望着这些女子,却觉得都是些歪瓜裂枣,很不满意。刘元只得赔笑,让这些女子先退下。刘元又让府中的歌姬舞女登场献唱献舞,刘恒一眼望去,立马就看中了一位叫慎丹的歌姬。刘恒一边用膳,一边盯着慎丹,真是越看越中意。过了一会儿,刘恒借故起身更衣,刘元心领神会,命慎丹跟随伺候。就这样,刘恒在出行的銮驾中临幸了慎丹。

    事毕,刘恒非常高兴,领着慎丹回到筵席,还赏赐了刘元黄金千两,夸她忠心可嘉。刘元很识趣,奏请刘恒将慎丹带回宫中。刘恒顺驴下坡,欣然应允。临别之时,刘元抚摸着慎丹的背,说道:“走吧,到了宫中好好吃饭,好自为之。将来若是富贵了,可别忘了我的引荐之恩。”慎丹进宫以后,备受刘恒宠信,享受与窦漪房平起平坐的待遇。
    有一天,刘恒在慎丹的宫中嬉戏,突然觉得头痒难耐,就顺手摘下慎丹头上的玉簪搔头。此事在宫中传开后,嫔妃、宫女们都跟风慎丹,纷纷在头上插一支玉簪,导致长安城内玉价飞涨。
    慎丹的入宫,让窦漪房渐渐失宠,顺带着刘启也时常感到不安。刘恒察觉后,就开导窦漪房:“我们大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勋育时常入侵。倘若不挥师迎战,大汉就不得安宁。让百姓们死伤受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如果后辈也像我一样征战不停,那就是穷兵黩武,大汉恐怕要重蹈秦朝灭亡的覆辙。
    太子刘启厌恶杀伐,肯定能安定天下,正合我的心意。假使要找一个以文治国的君王,还有谁比刘启更合适呢?我听说你们最近时常感到不安,那是你们想多了。”
    窦漪房连忙向刘恒磕头谢罪。后来,刘恒下令讨伐勋育,刘启就前来劝阻。刘恒笑着说道:“我来承担重任,把安逸留给你,不是挺好吗?”
    然而,刘启的担忧还是得到了印证。江次倩先前得罪了刘启,担心他日后如果登基称帝,恐怕会对自己不利。于是,江次倩就动起了歪脑筋,与小太监常融勾结,经常暗中刺探刘启的行踪。有一次,刘启进宫谒见窦漪房,母子二人相谈甚欢。过了许久,刘启才告退。常融就向刘恒打小报告:“太子刘启进了皇后的寝宫,滞留许久,原来是在里面调戏宫女。”刘恒当即将刘启宫中的宫女增加到两百人。
    第八十五章 筷子

    后来,刘启私下打听,才知道是常融做的手脚,就对其怀恨在心。窦漪房得知以后,恨得咬牙切齿,劝刘启禀明刘恒,处死常融。然而,刘启不为所动,说道:“只要我没做错,何必怕常融这种小人。父皇英明,不会听信这种谗言,我们没必要担心。”
    有一次,刘恒偶感不适,就派常融去召见刘启。常融回来后,对刘恒说道:“太子一听说您染病,脸上尽是喜悦之色。”刘恒不禁黯然神伤,默默的独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刘启觐见刘恒。刘恒默默的注视着刘启,发觉他脸上有泪痕,却在强颜欢笑,竭力逗刘恒开心。刘恒察觉到不对劲,暗中派人调查,才知道是常融在诬陷刘启。刘恒大怒,处死了常融。
    江次倩折了同党,依然不甘失败。有一次,刘恒在甘泉宫养病,刘启前去探望。刘启天生长着一只大鼻子,江次倩就对刘启说道:“陛下不喜欢你的大鼻子,你进去以后,要用丝巾遮住鼻子。”刘启没有多想,就用丝巾遮住鼻子,进殿觐见刘恒。刘恒见刘启遮着鼻子,觉得奇怪,却也没问。
    刘启告退后,江次倩进殿对刘恒说道:“太子刘启说不想闻到您身上的味道,就遮住鼻子。”刘恒一听,顿时对刘启起了怨恨之心。
    然而,刘启这个愣头青,却没看出刘恒对自己的不满。有一次,刘启见刘恒用刑过甚,就劝谏道:“父皇执刑太重,不如多用儒生,以德治国。”
    刘恒登时怒了,训斥道:“大汉天子治国,向来都是以王霸道杂之。怎可单纯的任用儒生?!况且,好些儒生都是书呆子,厚古薄今,不合时宜,名大于实,对治国理政根本狗屁不通,怎可委以重任?!乱天下者,必是你这个蠢货!”
    就这样,刘启被刘恒一顿痛斥,灰溜溜的跑了,刘恒对刘启也是失望至极。后来,慎丹诞下一名皇子,取名刘参。刘恒非常宠溺刘参,就想废黜太子刘启,改立刘参为太子。

    薄昭偶然听说了刘元、董偃之间的私情,就对刘恒说道:“董偃私通刘元,败坏社会风气;还时常入宫嬉戏,诱导陛下不务正业。您英明神武,最好还是离这种小人远点。”刘恒觉得有理,从此疏远董偃。刘恒还派人去斥责董偃,命其离开刘元。风光无限的董偃瞬间跌落人生谷底,年纪轻轻的就郁郁而终。后来,刘元听说是薄昭从中作梗,就对薄昭怀恨在心。刘元还公然放话,等她死后,要与董偃合葬。
    一日,江次倩陪同刘恒前往甘泉宫,正巧遇上刘启的家臣在驰道上驱车飞驰,江次倩就将这个家臣逮捕归案。刘启听说以后,向江次倩求情:“并非我偏袒下人,我只是不想让父皇知道我对下属疏于管教,让他平添烦恼。还请您看在我的面子上,高抬贵手,宽恕他们一回。”
    然而,江次倩丝毫不买刘启的账,对其冷眼相待,如实向刘恒汇报了此事。刘恒对江次倩夸奖道:“做的好,作臣子就当如此。”没过几日,刘恒召集几位朝中重臣,商议废黜刘启一事,受到周亚夫的极力反对,刘恒不悦,却也只得作罢。
    渐渐的,汉朝在与勋育的交锋之中已经开始不落下风。不久,有几位勋育的将军前来归顺大汉,刘恒很高兴,就想封这几人为侯,煽动更多的勋育人来降。周亚夫再次提出异议:“如果给这些背叛国家的人封侯,您以后如何处罚叛徒?”
    刘恒一听,非常不爽,斥道:“你简直是一派胡言。”然后,刘恒还是给这几个勋育将军封了侯。周亚夫很失落,称病辞官,刘恒批准了。

    过了一段时间,刘恒在宫中设宴,把周亚夫也召来了,想试探他是否收敛了脾气。刘恒命人在周亚夫的酒桌上摆上美酒佳肴,却故意不摆筷子。周亚夫入席后,面露不悦,呵斥侍从去拿筷子来。刘恒盯着周亚夫,似笑非笑的问道:“难道这些还不能如你心意吗?”
    周亚夫强压怒火,老大不乐意的给刘恒下跪请罪。刘恒刚说出“请起”,周亚夫就霍然起身,不等刘恒发话,自顾自的拂袖而去。刘恒叹道:“这家伙怏怏不乐,怎可辅佐少主?”
    王旭在席间目睹了这一切,回府以后,对莫负说道:“周亚夫是难得的将才,为人耿直,我很钦佩他。这一次,我想去找刘恒,为周亚夫求情。”
    莫负注视了王旭一会儿,说道:“我不阻拦你,不过,我有个建议。”
    王旭:“什么建议?”
    莫负:“我们两个不如预演一下,看看你去找刘恒求情,会是个什么后果。你是会力挽狂澜,救周亚夫于水火之中;还是越描越黑,彻底把周亚夫推入火坑。”
    王旭来了兴致,问道:“怎么预演?”
    莫负:“我扮演刘恒,你就扮你自己。你向我求情,我来作答。”

    说来就来,王旭对着莫负行了个礼,说道:“周亚夫军功卓著,当丞相也没有犯过大错,还望您恢复他的丞相之职。”
    莫负模仿刘恒的神情、语调,慢条斯理的回道:“爱卿,你真是健忘。周亚夫是自个儿告病辞官,又不是我逼他走的,我这也算是成人之美。”
    王旭:“周亚夫是个急性子,他为了那几个勋育将军封侯的事情,心中不痛快,才愤然离职。周亚夫的做法虽然冒失,但终究是为了大汉,一心为公,还请您谅解。”
    莫负:“你这话说的,我就不乐意了。我给那几个勋育将军封侯,难道就不是为了大汉,不是一心为公了?我不过是想给这些人一点甜头,引诱更多的勋育人为我大汉效力,有啥毛病?那几个勋育人被封侯以后,出了什么乱子吗?”
    王旭一怔,回道:“没出乱子。”
    莫负追问道:“近来,是不是越来越多的勋育人投靠我大汉了?”
    王旭:“是。”
    莫负:“那是周亚夫错了,还是我错了?”
    王旭愣头愣脑的答道:“周亚夫错了。”
    莫负:“周亚夫为了一件错事,还跟我闹脾气,无故离职,是否错上加错?”
    王旭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支吾道:“是。”
    莫负:“那你还凭啥为他求情?”
    王旭张大个嘴,愣神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说道:“虽然周亚夫有错,但也是出于一片公心。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宽恕他这一回,让他回归朝堂,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莫负:“我是想给他机会,可周亚夫好像对我有怨气啊。我尚且还在,他就敢在宫筵上放肆。我若走了,小皇帝资质尚浅,周亚夫威权并重。到时候,君臣之间,谁能驾驭谁?朝堂之上,谁说了算?”
    王旭嘟囔道:“周亚夫看起来不像是个弄权的人,应该不至于独断专行。”
    莫负斥道:“赵高其貌不扬,还是个宦官,哪里能看出他是个弄权的主儿?可是,赵高还不是将赵政、赵胡亥父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王旭:“这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啊。我们只说现在,至少周亚夫从没干过欺君罔上,玩弄权柄的事儿。”
    莫负:“那是有我这个千古名君在,他没这个胆,也没这个机会。在我登基之初,周亚夫他那个老爸周勃,是多么专横,还不是被我治得服服帖帖。前车之鉴不远,周亚夫哪儿敢踏进同一条河中?但是,倘若我不幸英年早逝,周亚夫会不会为了他父亲的事情,怀恨在心,对我刘氏不利?”
    王旭:“周亚夫是个直性子,应该不会有这么深的城府吧?”
    莫负:“你还会看城府?。。。。。。你看得出我有多少城府吗?”
    王旭:“看不出。”
    莫负:“看不出才对。不然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跟周亚夫沆瀣一气,合谋来坑我。”
    第八十六章 老友

    预演结束,王旭完败。
    周勃渐渐老去,周亚夫就偷偷买了五百副盔甲盾牌,准备给周勃用作殉葬品。可是,这些盔甲盾牌等军械属于管制品,严禁私人买卖。周亚夫对那些铁匠工人又催得紧,还克扣工钱。这些工人一怒之下,就告发了周亚夫,声称他要谋反。
    刘恒收到举报,命邓通去调查。邓通召唤周亚夫,周亚夫受此不白之冤,气的想自杀,被妻子阻止,周亚夫就满怀愤懑的去见邓通。邓通想故意刁难周亚夫,一股脑的问了他许多问题。周亚夫见不得邓通这副小人嘴脸,赌气不说话。邓通瞅见周亚夫这一副高冷的做派,心里来气,冷笑了几声,阴阳怪气的问道:“你为何要谋反?”
    周亚夫暴怒,吼道:“我给我爹买陪葬品,跟谋反有何干系?”
    邓通讥笑道:“你真是你爹亲生的,以前你爹就涉嫌谋逆,现在又轮到你。莫非你爹在地上谋反不成,要到地下去谋反吗?”说完,邓通张狂大笑,扬长而去。周亚夫哪里受得了这番奇耻大辱,登时喷出一口黑血。就这样,周亚夫心如死灰,绝食五天后,凄惨的死在狱中。

    周亚夫死后,刘恒开始寻觅新的丞相和太尉人选,相中了薄昭与邓通二人。江次倩知道后,秘密求见邓通,献策道:“薄昭显贵发迹已经很久了,很多贤才都依附他。你现在刚刚崭露头角,离薄昭差了十万八千里。倘若刘恒任命你做丞相,你务必要再三推辞,让给薄昭。薄昭做了丞相,你也必定会当上太尉。丞相和太尉的尊荣、权柄是对等的,这买卖不亏,你还能落得一个让贤的好名声。”
    邓通深以为然,趁着一次在御前侍奉的时候,拐着弯儿的暗示了刘恒。果然,刘恒任命薄昭当丞相,邓通当太尉。邓通非常感激江次倩,赐给他许多厚礼,江次倩趁机跟邓通攀上了交情。
    事后,江次倩又去偷偷拜访薄昭,向他贺喜,借机讨好他:“您天性喜欢亲近君子,憎恶小人,得到了天下贤士的广泛赞誉。然而,你现在做了丞相,与您共事的这些文武百官,鱼龙混杂,其中掺杂了许多小人。倘若你怠慢了这些小人,他们必然会以牙还牙,恶意中伤你。你想把大汉朝堂把持好,坐稳这个丞相之位,就要同时包容君子和小人。否则,那些小人就会对你群起而攻之,想方设法把你搞得身败名裂,你这个丞相也做不长久。”薄昭根本不听江次倩这一套,冷漠的把他打发走,惹得江次倩心中暗自恼怒。

    薄昭当上丞相以后,入朝奏事,一坐就是大半天,他的提议大部分都被刘恒采纳。薄昭还经常推荐一些人,对他们破格提拔,连升数级。刚开始,刘恒隐忍不发;时间一长,禁不住指责薄昭:“你要任命的官员够了吗?轮到我提拔几个了吧?”
    薄昭是个喜欢讲排场的人。有一次,薄昭想要修建豪宅,盯上了一块官府衙门的划拨地。刘恒听说以后,怒不可遏的呵斥道:“你为何不把大汉的国库、武器库也一并取走?”薄昭这才稍加收敛。
    薄昭的威望日盛,许多人都慕名来投。有一次,薄昭有位好友,名叫卫绾,前来投奔他。薄昭事务繁忙,就让管家负责照料卫绾。管家见卫绾籍籍无名,又穷困潦倒,打心底的瞧不起他,就给他安排吃粗饭,盖旧被子。卫绾很恼火,对着薄昭大发脾气:“像你这种老朋友,富贵了以后有个屁用?!粗衣素食,我自己也有,还找你干嘛?!”
    骂完,卫绾拂袖而去。薄昭被骂的莫名其妙,事后一查,才知道是管家这个势利眼怠慢了卫绾。薄昭正要亲自向卫绾赔罪解释,卫绾早已四处放话:“薄昭很虚伪,偷偷把华丽的中衣穿在里面,外面却披着粗劣的麻衣。薄昭家中,后堂摆着五口大鼎,烹饪着山珍海味,独自大吃大喝。然而,他在前厅接待客人的时候,却只煮一道菜。薄昭这种人有啥资格做天下人的表率,有何脸面做丞相?”
    刘恒与百官们听说以后,就怀疑薄昭虚伪做作。薄昭有口难辩,仰天长叹:“宁愿遇到难缠的客人,也不能遇到难缠的老友啊。”

    有一次,刘恒通知薄昭,准备去上林苑狩猎。薄昭就提前出发,先一步抵达上林苑,迎候刘恒。刘恒临时有事推迟出发,就让韩嫣坐着自己副车,领着近百名骑兵,先到上林苑踩点。韩嫣这个人,既是宫中的侍卫,还是刘恒的男宠,倆人时常同卧同起。
    薄昭远远望见韩嫣的队列,以为是刘恒驾到,连忙跪拜在路旁,给韩嫣一行让道。韩嫣一行经过,扬起的灰尘蒙了薄昭一身,搞得薄昭灰头土脸,非常狼狈。韩嫣对跪在地上的薄昭看都不看一眼,就这么扬长而去。薄昭抬头一看,才发觉不是刘恒,而是韩嫣,登时怒了,冲进皇宫,对着薄苏一顿痛哭:“我不当这个丞相了,我要辞职,我要进宫,我要当侍卫,我要跟韩嫣比一比。”
    薄苏了解事情的原委后,当场就怒了:“我还活着,别人已经在作践我的兄弟。假若我死了,我兄弟岂不是要任人鱼肉?皇帝怎么跟个石头人一样,任由属下欺凌自己的亲舅舅?”随后,薄苏暗中派人调查韩嫣,发现了韩嫣与刘恒的亲密关系。薄苏一怒之下,下令将韩嫣赐死。
    刘恒听说以后,连忙去找薄苏求情。薄苏痛斥了刘恒一顿,依然不肯收回诏命。韩嫣死后,刘恒派人暗中调查,才知道是薄昭向薄苏告的状,不禁对薄昭心存怨气。

    但是,薄昭并未察觉刘恒对他的怒气。有一次,薄昭陪同刘恒、窦漪房、慎丹前往上林苑游园。准备筵席的时候,薄昭发现慎丹与窦漪房同列上席,就命人把慎丹的席位移到下席。慎丹知道以后,非常生气,不肯入座。刘恒也很生气,拉着慎丹就上了马车,径直回宫。这场上林苑之行,就这么不欢而散。
    事后,薄昭拜谒刘恒,解释道:“尊卑有序,窦漪房是皇后,慎丹是嫔妃,岂可同列?您宠爱慎丹,多加赏赐就是了,但要适可而止,您忘了戚夫人的“人彘”之祸吗?”
    不料,刘恒怒道:“我的家事,你管那么多干嘛?我才是皇帝,宫中之事我说了算。你是丞相,帮我料理政务就好了,操这份闲心干嘛?慎丹是我的最爱,谁敢对她不利,我攮死他。”
    从上林苑回宫后,慎丹实在气不过,大病了一场,眼瞅着就要归天了。刘恒那叫一个心疼,亲自去探望她,慎丹蒙着被子辞谢道:“我重病卧床,面容憔悴,不能见您。我只希望把孩儿刘参和几个姐妹托付给您。”
    刘恒悲痛的说道:“你病重至此,想来是无法痊愈了。我只希望在你有生之年,见你最后一面。你当面把后事托付给我,不是更好吗?”
    慎丹坚称:“我没化妆,现在让您看见,等于见光死。我不敢以如此轻慢懈怠的状况见您。”
    刘恒有点恼了,说道:“只要你肯让我见一面,我就赏赐你黄金千两,并善待你的姐妹。”
    慎丹还是不依:“是否善待她们,全在于您的心意,而不在于见我一面。”刘恒哪里肯听,一再坚持要见慎丹。慎丹就蜷缩在被窝里面,不再回应刘恒,只是不住的叹息流泪。刘恒很不高兴,拂袖而去。
    刘恒走后,慎丹的姐妹从屋外走进来,责怪慎丹:“你为啥就是不肯让刘恒见一面,将后事嘱托给她;非要躲着他,惹他生气呢?”

    慎丹叹道:“我不愿见刘恒,就是想把你们顺利的托付给他。我凭着姣好的容貌,从一个低贱的歌姬,一跃成为皇帝身边的宠妃。靠美色讨好别人的人,一旦人老色衰,别人对你的宠爱就会消逝,所有的爱意、恩情都会断绝。
    刘恒之所以念念不忘的要来见我最后一面,不就是贪恋我的美色吗?我现在形如枯槁,满脸病态。像刘恒这种喜新厌旧之人,看到我这副模样,肯定会嫌弃我,讨厌我,觉得我恶心,哪里还会怜悯、照顾刘参和你们几个?”
    第八十七章 酒宴

    然而,该得慎丹命不该绝。过了一段时间,慎丹竟然奇迹般的痊愈了。慎丹精心打扮了一番,美貌更甚往昔,然后摇曳生姿的去觐见慎丹。刘恒本来还在为慎丹的无礼生着闷气,可是一看见慎丹那般倾国倾城的美貌,心中的怒气瞬间消散。于是,刘恒、慎丹又恩爱如初了。

    论美貌,有个名叫王娡的民间女子,丝毫不输慎丹。这要从一位名叫臧燕儿的女人说起。她早年间曾嫁到槐里一户姓王的人家,生了两个女儿,分别取名王娡与王儿姁。老王死后,臧燕儿又改嫁到长陵一户姓田的人家,又生了两个儿子。王娡成年后,在臧燕儿的操持下,嫁到了槐里一户姓金的农夫家里。没多久,王娡便生下一个女儿。
    有一次,臧燕儿找了个江湖相师给王娡算命,那个相师说道:“王娡是个大贵之人,以后会生下天子。”臧燕儿一听,欣喜若狂,仿佛中了魔障,逼着农夫小金跟王娡离婚;还强行将王娡从小金家接了出来。小金非常愤怒,不肯与王娡离婚。臧燕儿哪里会在意小金,托了很多关系,终于将王娡送进了刘启的太子宫。
    王娡长得貌美如花,备受刘启宠爱。王娡为了牢牢抓住刘启的心,就在他面前极力夸赞妹妹王儿姁的美艳。刘启听了,心痒难耐,不久就把王儿姁也接进太子宫,纳为嫔妃。
    后来,刘启又看上了一个叫栗雯的宫女,就临幸了她。不久,栗雯就怀孕了。临产时,王娡得知了消息,妒恨交加,偷偷派了一名宦官,毒死了栗雯,并掳走了那个新生儿。后来,这个新生儿也不知所踪了。刘启听说以后,终究难舍对王娡的痴迷,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没过多久,刘启的另一个妃子贾云也怀孕了。刘启派御医去探视,并送去三颗珍贵的药丸,做保胎之用。有一次,刘启在季布的护卫下,带贾云去上林苑游玩。贾云中途去如厕,突然有一头大野猪闯入厕所。贾云被堵住归路,吓得大声呼救。刘启当即命令季布前去营救,被季布断然拒绝。
    刘启急了,抽出利剑,就要冲进厕所搭救贾云。季布一把拽住刘启,劝道:“失去一个嫔妃,自然还会有新的嫔妃递补上来。像贾云这种姿色的女人,世上还少吗?殿下您何等尊贵,即使您不怕危险,也要多为皇后和社稷着想。”刘启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竟然撇下贾云,转身就走。
    所幸贾云命大,野猪在厕所逗留了一会儿,也没伤害她,就逃窜而去。后来,贾云诞下一子,取名刘胜。王儿姁听说以后,跑到刘启跟前,大哭大闹了一场。刘启对王儿姁的宠爱大过一切,就亲手掐死了尚在襁褓的刘胜。

    刘启、王娡的这些荒唐事传到慎丹耳朵里,慎丹不禁计上心头,让宫女们偷偷把这些事情散播出去。不久,薄苏听到了这些消息,一气之下,驾崩了。
    薄苏死后不久,薄昭失去了最大的靠山,被刘恒罢免了相位,接任的正是邓通。薄昭被撤职以后,他的那些食客都离他而去,更有甚者还对他傲慢无礼;唯有灌夫依然对薄昭恭敬如故。
    薄昭离群寡居,唯独与灌夫交好。有一次,灌夫去拜访邓通,邓通没话找话,随口说道:“我想和你去拜访薄昭,只是他这个人,神龙见尾不见首,太难找了。”
    灌夫十分欣喜,说道:“您贵为丞相,难得您肯纡尊降贵去探望薄昭。我这就去向他通报,让他置办酒席,等着您明天大驾光临。”邓通就随口答应了。灌夫欢天喜地的找到薄昭,跟他说了这件事。薄昭也很开心,发动一家老小置办酒肉、打扫门庭、装饰厅堂、筹备酒宴。薄昭一家子忙活了一整天,一直忙到第二天天明时分。薄昭与灌夫满心欢喜的坐在大堂上等候,还让管家一大早就站到府门外恭迎邓通。可是,一直等到中午,也不见邓通前来。
    薄昭对灌夫说道:“邓通该不会是忘了赴宴之事吧?”
    灌夫颇为不悦,说道:“是他主动说要来,又不是我求他来。他不该如此无礼。”于是,灌夫驾着马车,亲自去迎接邓通。灌夫到了邓通的府邸,才发现他竟然还在睡懒觉。

    灌夫强压怒火,进屋唤醒了邓通:“您昨天亲口说要去拜访薄昭,薄昭夫妇置办了酒席,就等着您前去赴宴。从早晨到现在,他们没敢吃一点东西。”
    其实,昨天邓通只是随口说说,他早就把赴宴的事儿忘到了九霄云外,没想到灌夫、薄昭竟然当真了。邓通只得尴尬的掩饰道:“我昨天喝醉了,宿醉一宿,真是惭愧,我这就与你前去。”在奴仆们的伺候下,邓通开始慢条斯理的梳洗、更衣,然后坐上马车,慢悠悠的前往薄昭的府邸。灌夫见邓通如此怠慢,怒气更盛了。
    及至到了薄昭府,摆开酒宴,灌夫一个劲的生着闷气,喝着闷酒。不一会儿,灌夫就喝醉了。灌夫借着酒意,在大堂上跳起了舞。一曲终了,灌夫醉醺醺的对邓通说道:“邓丞相,难得相聚,还请你赏脸,与在下共舞。”
    邓通也不起身,颇为不屑的说道:“我是堂堂的大汉丞相,怎么会在这种场合跳舞。你爱跳,就自己跳吧。”
    灌夫怒道:“丞相就了不起?你还不是靠溜须拍马,才当上这个丞相。这种场合怎么了?这是国舅爷、薄丞相的府邸,哪点配不上你了?今天,你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

    邓通一听,恼羞成怒,一把将酒杯砸在地上,就要起身与灌夫干一架。薄昭虽然心中不痛快,却也怕惹出事端,连忙起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灌夫、邓通二人拉开。薄昭将灌夫拉到堂外,命奴仆将灌夫送回府。然后,薄昭回到堂上,低声下气的跟邓通赔礼道歉。
    邓通依然不依不饶,对灌夫辱骂了一番。薄昭陪着笑脸,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将邓通劝回了酒席。薄昭连连向邓通敬酒,说尽了好话。过了好一会儿,邓通才算把这口气顺了。邓通一边饮酒,一边欣赏歌舞,一直喝到天黑,才尽兴而去。
    借着这次酒宴,邓通以为薄昭对自己十分畏惧,就愈加不把薄昭放在眼里。不久,邓通想要修建豪宅,看中了长安城南的一片田地,派人一打听,正是薄昭的。邓通就让江次倩充当跑腿的,两手空空前去索要这片田地。薄昭知道江次倩的来意后,勃然大怒:“我虽然失势,被刘恒弃用,好歹也是国舅爷。邓通虽然是丞相,深得刘恒的宠信,好歹也得给我几分薄面。他怎可仗势欺人,无缘无故抢我的田地?!”
    正好灌夫前去拜访薄昭,在屋外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灌夫登时义愤填膺,冲进屋内,将江次倩臭骂了一通。江次倩不愿得罪薄昭、灌夫,回去以后,就对邓通说道:“薄昭年岁已高,活不长久了。您看上这块地,又何必急于一时?不如姑且等一段时间,等薄昭死了,拿这块地还不是易如反掌?您现在明目张胆的去向薄昭索取,倘若消息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不利。”
    邓通心中不快,但也不好多说什么。不久以后,邓通得知了薄昭拒让田地、灌夫从中作梗的真相,怒道:“以前,我给薄昭做下属的时候,对他是言听计从。他儿子曾经犯下谋杀罪,还是我帮忙开脱的。他凭啥吝惜这几亩地?更可气的是,灌夫算个什么东西,这事儿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来掺和什么劲?这块地,我不要也罢!薄昭、灌夫这两个家伙,我算是记住了,都给我等着!”

    过了不久,邓通寻到与薄昭结怨的卫绾,并将他推荐给刘恒。刘恒任命卫绾为未央厩令,让他去养御马。有一次,刘恒病了好长一段时间,病好以后,刘恒去看御马,发现马都瘦了。刘恒大怒,呵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再也看不见这些马了?”
    第八十八章 敬酒

    卫绾连忙磕头,辩解道:“我听说您身体违和,就整日整夜的为您担忧,哪里还顾得上养马?”话还没说完,眼泪就一串串的掉了下来。旁边的人看见了,差点没把去年的饭吐出来。
    刘恒却觉得卫绾忠心可嘉,开始亲信他,不久就提拔他做了侍中。

    卫绾非常感谢邓通的举荐之恩,唯邓通马首是瞻;许多朝中大臣也与邓通沆瀣一气。邓通官场得意,情场也得意,开始筹备婚礼娶小妾。刘恒替邓通感到高兴,下令所有的列侯与朝臣都要去赴宴贺喜。薄昭接到命令,虽然心中不痛快,却也不敢公然抗命。薄昭找到灌夫,邀他一齐去参加邓通的婚宴。灌夫推脱道:“我多次得罪邓通,参加他的婚宴恐怕不太合适。”
    薄昭劝慰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过去了。今天是邓通的大喜之日,他不至于当众为难我们。”于是,薄昭硬拉着灌夫一齐去了。邓通的婚礼布置的无比奢华,让宾客们叹为观止。席间,邓通起身给宾客们敬酒,所有宾客都离开席位,还以大礼。过了一会儿,轮到薄昭给宾客们敬酒,只有李广、王旭、莫负、郭翁伯等一些老相识离席施礼,其他人只是端坐在原位,礼节性的回了个礼,敷衍了事。
    灌夫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又不乐意了,就举着酒杯,起身依次向宾客们敬酒。灌夫敬到邓通时,邓通也不起身,只是稍微欠了下上身,推脱道:“我酒量不济,不能一口闷,你我随意就好。”
    灌夫强压怒气,苦笑道:“您是个贵人,给您敬酒是我的荣幸,还望您赏我个面子。”邓通哪里吃灌夫这一套,就是不肯答应。
    灌夫自觉丢了脸面,只得继续往下敬酒。灌夫敬到贲赫时,贲赫正在跟季布窃窃私语,压根没注意到灌夫。灌夫正好找贲赫出气,骂道:“你平时不是背地里总骂季布一文不值吗?今天跟他那么亲热干嘛?你就是个逃跑将军,我跟你敬酒,是给你面子,你在那边跟季布咬什么耳根子?!”

    灌夫这么一吼,筵席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邓通作为主人,不乐意了,对灌夫说道:“季布与李广将军都是你很尊敬的前辈,你如此口无遮拦,就不怕让季布将军难堪吗?”
    灌夫豁出去了,回道:“今天就是把我的头砍了,乱箭穿心,我也不在乎,还管他什么季将军、李将军。”
    众人一听,感觉情势不妙,纷纷尿遁,匆匆离开了邓通的府邸。薄昭也觉着不宜久留,就招手示意灌夫离开。邓通的婚礼被灌夫搅腾的一团乱,哪儿肯轻易饶过灌夫,骂道:“灌夫实在是太放肆了,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竟敢来砸场子!看来,是我的错,平时就不该惯着他。”于是,邓通唤出府中护卫,私自扣留了灌夫。
    王旭在一旁观望,担心事情闹大,就起身替灌夫向邓通赔礼道歉。邓通哪里把王旭放在眼里,对他的劝解根本无动于衷。王旭无奈,只得强行按着灌夫的头,让他向邓通低头认错。这一下无异于火上浇油,灌夫更加恼火,死都不肯低头。邓通也在气头上,命令护卫们将灌夫捆绑起来。随后,邓通唤来长史卫绾,问道:“灌夫在我的婚礼上闹事,该判何罪?”

    卫绾素来知晓灌夫与薄昭交好,就阴冷的说道:“今日赴宴的贵宾,都是受了陛下的旨意而来。灌夫辱骂宾客,就是抗旨,就是对陛下大不敬;理应弹劾撤职,囚禁在狱中。”邓通非常满意,不顾薄昭、王旭、莫负、郭翁伯等人的阻扰,将灌夫收监。
    众人悻悻的离开邓通的府邸。王旭想去搭救灌夫,莫负劝道:“真没料到,简简单单的一场喜酒,竟然闹成这样。历史被撕裂的面目全非,让我猝不及防。话说回来,灌夫多次得罪邓通,这次更是让邓通在众人面前出了大丑,邓通不会轻易放过灌夫的。邓通是刘恒的宠臣,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如何营救?”
    王旭:“管他是得宠还是失宠,总要试他一试。这次实在太荒唐,不过在婚宴上说了几句酒话,就被打入大牢。还有没天理,还有没王法了?”
    莫负:“天理当然有,但总是迟到。”
    王旭:“天理会迟到,但不会缺席。灌夫没在沙场上战死,却要死在权臣的阴谋诡计之下,想想都不是滋味。这次,我不能再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灌夫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莫负默然许久,问道:“好吧,你有什么好的对策吗?”

    王旭:“没有,我还指望你给我支招。”
    莫负斥道:“看你义正言辞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早就胸有成竹了,原来是杆空膛炮。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还真当我是万能的。”
    。。。。。。
    与此同时,薄昭回府后,取出黄金万两,派人送给邓通,希望为灌夫赎罪。邓通这次是铁了心要惩治灌夫,断然拒绝了薄昭的厚礼。薄昭的妻子知道以后,对薄昭劝道:“灌夫得罪了邓通,邓通是刘恒眼前的红人,我们还是躲远点,免得引火上身。”
    薄昭自责道:“以前是我太骄纵,一手好牌,被我打烂了。我得罪了刘恒,惹得他都不认我这个舅舅了。我姐死后,我没了靠山,以致沦落至此。我也不该心怀鬼胎,拉拢灌夫,打压那些背叛我、抛弃我的人。我把灌夫当替罪羊,让他落得今天这个下场,都是我的错。侯爵是我挣来的,即使现在被我亲手葬送,也没啥好遗憾的。我不能眼瞅着灌夫赴死,而独自苟且偷生。”
    于是,薄昭给刘恒上书,力陈灌夫无罪。一者,刘恒许久不见薄昭,有点想念他;二者,灌夫威名远播,在刘恒面前是挂了名的,刘恒也很想了解事情的真相。就这样,刘恒召见了薄昭,问道:“薄侯爷,近来可好?好久不见,我甚是想念你。”
    薄昭一听,心中不禁一阵悸动,回道:“多谢您还记挂着罪臣。都怪我以前飞扬跋扈,让您为难了。”
    刘恒稍稍有些释怀,说道:“以后有机会,我们多聚聚。都是一家人,没有绕不过去的坎儿。自打我娘死后,除了你,我也没几个亲人了。”
    薄昭感激涕零的说道:“谢陛下隆恩。微臣必定痛改前非,谨遵您的教诲。”于是,薄昭就把灌夫在邓通的喜宴上醉酒失言的情况详述了一番,申辩他的冤屈。刘恒听了,认为薄昭说得对,也觉得灌夫罪不至死。刘恒就赏赐薄昭一齐用膳,并召集群臣到朝堂上公开辩论此事。
    群臣到齐后,薄昭先让薄昭阐述。薄昭极力夸赞灌夫为人耿直,军功卓著;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灌夫因醉酒被捕,有失公允。薄昭正说的兴起,邓通突然打断他的话,呵斥道:“薄侯爷可能还不知情,我岂会因为灌夫说了几句酒话就惩处他。我调查灌夫很久了,其实是他为非作歹,贪赃枉法,我才依法逮捕了他。”

    刘恒不禁有些吃惊,问道:“此话当真?灌夫真有这么大的罪过?”
    邓通连忙禀报:“我已派人查明,灌夫的家族盘踞在颍川一带,在田园中修筑堤坝,垄断山川之利。灌夫还豢养了几百名食客,在乡间横行霸道,与民争利。颍川的百姓早就对灌夫一族积怨已久,还编了一首童谣“颍水清清,灌氏安宁;颍水浑浊,灌氏灭族”。按天理,灌夫早就该灭族了!”
    刘恒大怒,冲着薄昭喝道:“你不是说灌夫很无辜、很天真吗!这些都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解释解释。”
    薄昭无言以对,支吾道:“灌夫贪财不假,可他对您的忠心、对大汉的军功也是实实在在的。试问满朝文武,哪个不爱财,哪个敢说自己清廉无暇、两袖清风?就好比我们大义凛然的邓丞相,仗着自己家里有矿,大肆铸钱,真可谓富甲天下啊。他铸的钱在民间号称“邓通钱”。邓通挥舞着手中的钞票,大肆搜购奇珍异宝、良田豪宅,家里豢养了一大批歌姬舞女。就这排场,灌夫连万分之一都赶不上。”
    刘恒一怔,立马愤怒的望向邓通,吓得邓通噤若寒蝉。邓通立马辩解道:“大汉有幸赶上太平盛世,微臣有幸得到陛下的宠信。我家的矿山,都是陛下御赐,皇恩浩荡啊。我喜好声色犬马、广置田产。不像薄侯爷和灌夫那般,仗着手中有几个臭钱,蓄意招揽豪杰死士,成天躲在家中搞秘密集会,非议朝政,窥探机密。我倒要问问,他们到底有何企图?”
    刘恒有些不耐烦了,对着群臣说道:“够了,今日在场的都是朝廷命官,谈论的都是刑狱诉讼的公事。不是广场舞大妈去菜市场买菜,咋咋呼呼。像这样相互人身攻击,跟泼妇骂街有何区别,成何体统?你们都不要当哑巴,都说说,薄昭与邓通,谁对谁错?”
    第八十九章 廷辩

    王旭连忙启奏:“当初平定刘肥之乱,灌夫在睢阳之战中孤身杀入敌阵,身受重创数十处,名震四海,无人望其项背。灌夫是不世出的猛将,如果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只是多喝了几杯酒,跟邓通吵了一架,顶多赔礼道歉就是了,罪不至死吧。我赞成薄侯爷的说法。”
    卫绾当即驳斥道:“灌夫跟地痞恶霸勾结,在颍川胡作非为,欺压百姓,连皇室宗亲都不放在眼里。这就好比“树枝比树干大,小腿比大腿粗”,后果不是折断,就是分裂。我赞成邓丞相的意见,必须对灌夫予以严惩,还望陛下明鉴。”
    刘恒有些左右为难,就让众人各抒己见。季布、李广、郭翁伯等人赞同薄昭的说法,也有些人附和邓通的意见,但是大多数人都不敢开口。刘恒见江次倩半天不吱声,就让他发话。江次倩既不想得罪薄昭,又不敢得罪邓通,吞吞吐吐说了一大堆,先是说薄昭对,后来又说邓通也没错,弯来绕去,也没个定论。刘恒越听越火,痛斥江次倩:“你平时在我面前分析薄昭、邓通的优劣长短,说的头头是道,今天怎么不敢说了?!今日廷辩,我就是想听你们说几句实话,有这么难吗?一个个畏首畏尾,好像架在车辕下的小马驹,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大汉朝廷养你们有什么用?”
    盛怒之下,刘恒愤然离席,回到后宫,跟慎丹一齐用膳。刘恒这一走,群臣面面相觑,只得悻悻的退下。邓通出了宫门,招呼江次倩坐同一驾马车,责问道:“我们事先说好了一齐对付薄昭这个老鬼,你怎么临时变卦,首鼠两端?”

    江次倩小心翼翼的回道:“您怎么如此不自爱?薄昭诋毁你,你就应该摘下官帽,解下官印,可怜巴巴的对刘恒说“我有罪,我失职,薄昭说得对,说得好,陛下惩罚我吧”。刘恒不仅不会怪罪于你,还会觉得你谦虚谨让。而薄昭这么爱惜羽毛的人,肯定会心中不安,恨不得钻地缝,闭门谢罪,咬舌自尽。如今,您与薄昭二人当庭互相叫骂,犹如泼妇吵嘴,被众人耻笑。”
    邓通这才恍然大悟,自责道:“怪我太心急,只顾着争辩,做事不经大脑。”
    与此同时,后宫之中,刘恒很生气的跟慎丹提起廷辩之事。慎丹对薄氏一族积怨已久,就说道:“处理此事,不能单纯的看谁对谁错。”
    刘恒不解,问道:“那看什么?”
    慎丹:“刚才听您说,薄昭为灌夫辩解,而李广、季布、王旭、郭翁伯等人都站在他这一边,这才是大患。”
    刘恒:“怎么说?”
    慎丹:“李广、季布、灌夫、王旭、郭翁伯都是功勋老将,威望甚高。薄昭跟这些人过从甚密,威权太重。江次倩连公主刘元、太子刘启都不怕,却怕得罪薄昭,可见薄昭在朝中的影响力有多大。有您在,还可以镇住薄昭这帮人。若有不虞,薄昭一党必将权倾朝野。”刘恒一听,更生气了,命人追查灌夫的底细,他的那些罪行果然是真的。于是,刘恒下令囚禁薄昭,并准备处斩灌夫。

    李广、王旭、郭翁伯接到消息,不约而同的冲入皇宫,跟刘恒理论。李广开门见山的说道:“您登基前,在代地的处境是何等艰难。外有勋育窥伺,内有吕后威胁,盗匪为害四方。若非薄昭辅佐,您哪儿能那么轻易的在代地站稳脚跟,最后入主长安?”
    刘恒淡淡的回道:“薄昭对我的辅弼之功,我岂能轻易忘却?我将他拘禁,一来是他对我不说实话,隐瞒灌夫的罪过;二来是将他作为人证,严格调查灌夫。”
    李广:“灌夫的那些罪行,我也听说了。还望您念在他的赫赫战功,功过相抵,饶他不死。”
    刘恒:“灌夫这个人,战功显赫不假,恃功自傲也是真的。如果每个人都像他一样,立了点战功,就到处为非作歹,大汉还能长久吗?”
    李广登时语噎。郭翁伯连忙接上话:“薄昭不仅有功,在朝野内外威望极高,更是您的亲舅舅。您不念亲情,恐怕会招人非议。”
    刘恒:“就因为薄昭是我的亲舅舅,我才更要大公无私,大义灭亲。”
    郭翁伯又说道:“灌夫多次得罪邓通,都是为薄昭出头的缘故。做兄弟的就应该像灌夫这样仗义,虽然他犯了错,但也情有可原,还请您酌情处理。”
    刘恒:“说实话,灌夫与邓通结怨,我并不关心,我也不会为了这点私人恩怨将灌夫处死。我惩处灌夫,纯粹是因为他不守王法,危害社稷。判处死罪,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见郭翁伯也无计可施,王旭连忙补上话:“薄昭为灌夫求情,未曾提及灌夫犯法之事,可能是他并不知情,而您也未过问,不算欺君之罪。还望您释放薄昭。”
    刘恒:“薄昭究竟是故意隐瞒,还是他不知情,正是我想审问的。问清楚了,如果他确实无罪,我自然会放了他。”
    王旭:“灌夫鱼肉百姓,横行乡野,虽是重罪,但罪不至死,还望您明鉴。”
    刘恒:“大汉能有今天的成就,实在是来之不易。灌夫身为朝廷命官,功勋老将,更应该奉公守法;而不是仗势欺人,让黎民百姓对朝廷寒心。按律,灌夫罪不至死;但此案影响极其恶劣,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
    李广、郭翁伯、王旭三个臭皮匠,说不过一个刘恒,只得无奈告退。王旭回到府中,向莫负求助:“我本来想救灌夫,没想到,人没救成,还搭上一个薄昭。你有办法营救薄昭、灌夫吗?”

    莫负:“要论足智多谋,在世的还数张子房、蒯通。张子房云游四海,踪迹难寻,也不知是生是死。你真想救薄昭、灌夫,可以向蒯通求教。”
    王旭连忙出门,前去拜见蒯通。王旭将事情本末一五一十的告诉蒯通,问道:“薄昭入狱,灌夫即将问斩,该如何搭救他们?还请蒯先生不吝赐教。”
    不料,蒯通思忖片刻,淡淡的说道:“灌夫必死无疑。”
    王旭大惊失色,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蒯通不答反问:“以前,灌夫杀人,刘恒都没治他死罪。如今,灌夫只是贪赃枉法,刘恒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王旭一怔,问道:“为啥?”
    蒯通慢悠悠的说道:“因为灌夫与薄昭过从甚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然而,你和季布、李广、郭翁伯又替他们俩求情,让刘恒误以为你们几个也是跟灌夫一伙儿的。你们几个都是军中的重要将领,倘若拉帮结派,对刘恒的统治岂不是大威胁?”
    王旭这才明白过来,问道:“没想到,好心办坏事。那可怎么办,如何才能营救薄昭与灌夫?”
    蒯通说道:“我私下听说,慎丹私底下对薄昭、灌夫一案也在推波助澜。慎丹和邓通都是刘恒眼前的红人,无人望其项背。这次,刘恒心意已决,你想要救薄昭和灌夫,恐怕只是徒劳。”
    王旭恳求道:“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想试试,还请先生赐教。”
    蒯通思忖良久,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你不妨试试。”
    王旭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蒯通:“我偷偷打听到,邓通在刘肥作乱之时,曾派人与刘肥私下联络,极力巴结讨好刘肥。邓通这么做,是为了预防汉军战败,预先给自己铺一条退路。”
    王旭惊喜不已,说道:“这可真是个爆炸新闻,我拿此事做文章,兴许可以救下薄昭与灌夫。这消息确凿吗?”
    蒯通:“确凿无疑。”
    王旭想了想,问道:“按说此事极其机密,您是从哪里听说的?”
    第九十章 丑闻

    蒯通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回道:“我自有渠道,你无须多问。”
    王旭谢过蒯通,连忙回府,找莫负商议。莫负听完,思忖半晌,说道:“蒯通这消息来的蹊跷,真假难辨。”
    王旭附和道:“我也觉得奇怪,可他就是不肯说消息的来处。”
    莫负想了想,突然蹦出一句话:“该不会当年蒯通也干过这事儿,他派出的使者凑巧撞见了邓通的使者,才无意间识破了邓通的阴谋吧?”

    王旭大吃一惊,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儿了。过了半晌,王旭叹道:“天下乌鸦一般黑,蒯通的事儿不管了,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搭救薄昭和灌夫。既然知道了邓通的这段黑历史,我们该如何利用这件事?”
    莫负:“薄昭被捕、灌夫判死刑,始作俑者就是邓通。我们可以拿这件事要挟邓通,逼他去向刘恒求情。邓通深得刘恒宠信,他说话的分量够足,兴许能让刘恒改变主意,饶薄昭和灌夫不死。”
    王旭:“我们如何要挟邓通?我们只是听蒯通这么一说,又没真凭实据,要是邓通矢口否认,我们也拿他没辙。我们是否需要先去搜集物证,把邓通当年派出的那个密使揪出来?”
    莫负:“这种掉脑袋的勾当,刘肥与邓通又不蠢,怎么会留下物证?即使你逮捕了那个密使,邓通也会矢口否认;甚至还会反咬你一口,说你刑讯逼供,威胁他的属下,对他栽赃嫁祸。”
    王旭:“那我们该怎么办?”
    莫负:“我们可以直接去找邓通,当面要挟他。”
    王旭一怔,问道:“就这么简单?”
    莫负胸有成竹的说道:“就这么简单。”
    王旭有些狐疑,问道:“我们就这么去,邓通肯乖乖就范?”

    莫负:“要想救薄昭、灌夫,我们只能行险。我们直接跟他说,我们知道了他们他干的这件大逆不道的事儿,他必须按我们的意思办事,替薄昭、灌夫求情。他若是不从,我们就让郭翁伯纠集他那帮江湖朋友,四处散播他的丑闻。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无从辩解。谣言,永远要比真相传得更快。”
    王旭连连点头,对莫负说道:“说得好。与邓通这种小人作对,非常危险。你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倘若我遇到不测,你就带着两个孩子赶紧逃命。”
    莫负淡淡一笑:“邓通真要翻脸,他还会放过我和孩子吗?邓通只手遮天,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我寻到。不必多言,这一次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跟你一齐面对。”
    旋即,王旭与莫负一齐前去拜会郭翁伯,嘱托他提前做好准备,倘若他俩在邓通那里遭遇不测,郭翁伯就让他的那些江湖朋友揭发邓通的罪行。随后,王旭、莫负一齐来到邓通的府前,他俩深吸一口气,大步迈进高大的府门,穿过幽静的庭院,在昏暗的大堂中,见到了邓通。

    邓通正眼都不瞧王旭、莫负一眼,略带嘲讽的说道:“两位真是稀客,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是来给薄昭、灌夫求情的吧。”
    王旭看到邓通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正欲发作,莫负拦住了他,对邓通不卑不亢的说道:“邓丞相误会了,我们是专程来救你的。”
    邓通一怔,登时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过了许久,才说道:“夫人真是说笑了,我邓通好端端的,无病无灾,还需要你们来救?”
    莫负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听说,刘肥叛乱之时,你曾经暗通叛党,私下商议战后事宜。”
    邓通大惊,猛地就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喝问莫负:“这,这。。。。。。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莫负面不改色的答道:“丞相不必多问,我们自然是收到可靠消息,不然也不会贸然来你府上拜访你。正如你说的,我们是这儿的稀客。”
    邓通又是害怕,又是焦躁,高喊一声:“来人,把这两个反贼斩了。”话音刚落,一群带甲侍卫突然从堂外冲了出来,将王旭、莫负团团围住。

    王旭一见这阵势,连忙抽出腰间利剑,用身体护住莫负,就要与这群甲兵拼个鱼死网破。莫负波澜不惊的对邓通说道:“我们只是来好心提醒你的,希望你不要有什么误会。难道说,你是想给我们编织谋反的罪名,对我们动私刑?我们夫妇俩在朝中无权无势,只怕你这套说辞,黎民百姓不会信,百官不会信,刘恒也不会信。”
    邓通狰狞的笑道:“他们信不信,无所谓。我先斩后奏,即使事后证明你们不是反贼,以陛下对我的宠信,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反倒是你们,到时候就是两具死尸,即使肚子里有再多的秘密,也只能带到阴曹地府。”
    莫负淡淡一笑,说道:“邓丞相真是性急,靠打打杀杀能解决问题吗?你杀我们确实是不费吹灰之力,可你能杀得尽天下人,堵得住悠悠众口吗?我们来之前,已经让郭翁伯联系了他那些江湖朋友。倘若我们夫妇俩在你府中丧命,他的那些江湖朋友立马就会把你的丑事宣扬出去,还会添油加醋把你的事炒的沸沸扬扬。到时候,朝野上下、四海之内,人人都会知道,谁才是反贼?你扪心自问,倘若刘恒知道你怀有二心,还会像现在这样宠信你吗,你还能活命吗?”
    邓通登时捉急起来,指着莫负,气的舌头都不利索了,说道:“你,你。。。。。。你这是污蔑,你这是造谣。你有证据吗?”
    莫负:“谣言,是世界上最锋利的剑。三人成虎,一件事情即使是假的,经过口口相传,也会传成真的。这种事情,需要证据吗?到时候,人人都在议论此事,刘恒会怎么想?即使我现在没有人证物证,你这些年得罪了这么多人,他们难道不会落井下石,对你泼脏水?人证,随便找个人,威逼利诱就是;物证,一样可以造假。在人证物证面前,难道刘恒就不会带你起一丁点的疑心?”
    邓通恶狠狠的望着莫负,吼道:“算你狠,我就是死,也要拉你们两个做垫背。”
    莫负平心静气的说道:“或者还有第二种解决方法,大家可以皆大欢喜。根本没必要闹的这么僵,两败俱伤。”
    邓通:“什么方法?”

    莫负:“正如我说的,我们这次来,就是来救你的。只要你按我们说的做,我们一定会帮你渡过此难关。”
    邓通:“要我做什么?”
    莫负:“薄昭、灌夫命在旦夕,我们夫妇俩虽有搭救之心,奈何人微言轻,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邓丞相仗义相助,向刘恒求情,救薄昭、灌夫一命。”
    邓通猛吸一口凉气,旋即阴森森的说道:“要是我不答应呢?”
    莫负微微一笑,笃定的说道:“你会答应的。”
    邓通踌躇许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们都是明白事理的人,确实不该意气用事。薄昭、灌夫都是我的老朋友,我岂会对他们见死不救?还请二位放心,我这就进宫,向陛下求情。”
    莫负向邓通行了个礼,说道:“既然邓丞相如此仗义,我们夫妇俩自然会守信用,为您保守秘密,不会让任何对您不利的谣言散播出去。”于是,王旭、莫负向邓通拜别,气定神闲的穿过那群甲兵,头也不回的走了。邓通望着王旭、莫负的背影,神色异常的难看。
    随后,邓通老大不情愿的进了宫,见到了刘恒,说道:“陛下,微臣回去深自反省了一番,我与灌夫不过就是口舌之争,却闹得沸沸扬扬,有损朝堂的威仪。至于薄昭,不过就是出于义愤,替灌夫说了几句好话,更是无辜。还请您顾全大局,维护法律的尊严,饶薄昭、灌夫二人不死。”
    刘恒有些吃惊,问道:“你跟薄昭、灌夫一贯是水火不容,怎么突然为他们求情?”
    第九十一章 灵牌

    邓通:“我与他们两个之间的私怨,说到底就是意气之争。闹到如斯田地,我实在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
    刘恒带着三分讥讽、七分凉薄的戏谑道:“邓丞相真是深明大义,真是有良心,我对你真是刮目相看。真没其他原因?”
    邓通硬着头皮说道:“要说有,其实就是我也想在百官面前博几分虚名,不想落得一个仗势欺人、心胸狭隘的恶名。”
    刘恒讥笑道:“你这个恶名早就坐实了,现在才想着做面子工程,岂非又多了一条虚伪造作?”
    邓通心中五味杂陈,低下个头,不敢正视刘恒,吞吞吐吐的说道:“微臣只求问心无愧,来日方长,众人会明白微臣的苦心的。”
    刘恒嘴角一笑,说道:“好,我就姑且信你这一说。如何处置薄昭、灌夫,你可有建议?”
    邓通:“灌夫虽无其他过错,但是他欺压百姓,贪赃枉法的行径是真的。依微臣看,灌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依律该如何惩处,就怎么惩处。。。。。。至于薄昭,真是躺着中枪,还请您将他无罪释放。”
    刘恒端详着邓通好一会儿,面无表情的说道:“好,我明白了。你说的这些,我会认真考虑。”于是,邓通向刘恒告退。没过多久,王旭、莫负收到宫中传来的密报,得知邓通向刘恒求情的进展,十分开心,就等着薄昭、灌夫获救的那一天到来。
    邓通走后,刘恒来到慎丹的寝宫,面对倦意的对慎丹说道:“还真被你说对了,薄昭、灌夫的事情很不简单。”

    慎丹:“怎么讲?”
    刘恒:“邓通向来和薄昭、灌夫势不两立,如今却无缘无故的为他们两人求情。我推测,邓通不是受到利诱,就是受到胁迫。而且,主谋之人必定是李广、王旭那伙人。搞团团伙伙搞到了这个份上,灌夫必须死。”
    慎丹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薄昭呢?”
    刘恒狠狠的瞥了慎丹一眼,一句话也不说。
    两日后,王旭、莫负正在府中满心欢喜的等着薄昭、灌夫获释的好消息传来,突然郭翁伯冲进府,火急火燎的说道:“不好,刘恒下令,今日处决灌夫。”
    王旭、莫负大惊失色,领着郭翁伯匆匆坐上马车,直奔皇宫,就要找刘恒理论。到了宫门前,禁卫军将王旭的马车拦下,王旭急了,喝道:“我有要紧事向刘恒禀报,都给我闪开。”
    话音刚落,突然从宫门内传来一个声音:“王将军如此匆忙,莫不是来为灌夫求情的?”王旭等人抬眼望去,原来是徐甲。
    徐甲领着几个宦官走到宫门下,王旭等人连忙下车,向徐甲行礼。王旭焦急的说道:“我听说,陛下今日就要处斩灌夫。事不宜迟,还望公公放行,让我进去。”
    徐甲无动于衷的说道:“三位大人,你们还是请回吧。陛下发话了,今日概不见客。无论是为灌夫求情,还是其他天大的事情,都清改日再来。”

    说完,徐甲命禁卫军紧闭宫门,返身而去。王旭、莫负、郭翁伯望着渐渐合上的宫门,一股刺骨的寒意直刺心头。王旭等人在宫门外伫立许久,望着高大森严的宫墙,只得怅然若失的离去。
    就这样,灌夫被处斩。过了很久,刘恒才派人将灌夫被斩的消息透露给了薄昭。薄昭得知灌夫已死,悲愤万分,急怒之下,中风了。
    刘恒这才释放了薄昭,并派人放出消息:“陛下没有处死薄昭的意思,只想让他告老还乡。”过了许多时日,薄昭才渐渐康复,迫不及待的想为灌夫报仇,就暗中派出刺客,刺杀邓通。邓通早有防备,事先安排了一位与自己相貌极其相似的替身。
    薄昭派去的刺客不知有诈,误杀了邓通的替身,而邓通本人却安然无恙。更糟的是,这些刺客还中了邓通事先设好的埋伏,尽数落网,当场伏诛。邓通将遇刺的消息告诉刘恒,刘恒大怒,就让江次倩私下拜访薄昭,逼迫其自杀。
    薄昭不从,刘恒再次召集群臣展开廷辩,讨论薄昭是否应该杀人偿命。绝大部分官员都站在邓通这一边,主张处死薄昭。只有李广、郭翁伯等寥寥数人为薄昭求情,但他们微薄的声音瞬间就被众人的谴责声淹没。讽刺的是,那个替身的死,众人竟然提都没提。至于王旭、莫负,早已倦了,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就这样,廷辩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刘恒非常满意,命人召薄昭进宫。薄昭的中风病尚未好全,一瘸一拐的进了皇宫,看到的却是这么一番景象——刘恒在宫中设好了灵位,正领着百官祭拜,而灵牌上写着的正是薄昭的大名。

    薄昭顿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过了半晌,薄昭才慢慢苏醒过来,颤颤巍巍的掏出袖子里的一颗毒药,服毒自尽了。
    薄昭死后,王旭彻底厌倦了朝堂纷争,成天在家闭门谢客,安心做奶爸。一日,王旭醒的早,闲的发慌,想去逛逛街。王旭进了王平君和王贺的卧室,见两个孩子还在睡觉,就把他们摇醒。王平君和王贺被王旭吵醒,一肚子的起床气,赖在床上发脾气,就是不肯起床。王旭急中生智,说道:“现在起床的人,跟妈妈去逛街,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不肯起床的,跟爸爸在家里看书,更好玩。”两个孩子一听,麻溜的就起床了。
    先吃早饭,王平君、王贺两个“吃饭困难户”,一会儿打打闹闹,一会儿跑进跑出,就是不肯老老实实坐在原地吃饭。突然,王贺、王平君兴奋的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王旭、莫负扭头一看,原来两个孩子倒翻橱柜的时候,发现了糖果。王旭、莫负正要上前阻拦,两个孩子已经一口把糖果吞到了嘴里。王旭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说道:“小朋友,你们不是应该好好吃饭吗?怎么乱吃零食?”
    两个孩子奶声奶气的回道:“饭不好吃,糖果好吃。吃零食也能吃饱。”
    王旭、莫负拿两个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过了一会儿,莫负忍不住了,打开橱柜,拿出一颗糖果吃。王旭见了,也忍不住了,打开橱柜,也拿出一颗糖果。王贺、王平君两个孩子顿时急了,一左一右拉住王旭的胳膊,激动的说道:“这些糖是我们吃的呀,都被你吃完了。”
    王旭很无辜的说道:“什么嘛!爸爸才吃一个啊。妈妈也吃了呀!”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说道:“妈妈可以吃,妈妈饭量小。爸爸饭量大,不能吃。”
    王旭装作很可怜的模样,说道:“那爸爸就吃这一个行不行?”两个孩子勉强同意了。
    王旭、莫负回到席间,继续吃饭,两个孩子围在橱柜旁边玩耍。过了一会儿,王贺、王平君跑到王旭跟前,一脸严肃的说道:“爸爸,我们有个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王旭一怔,问道:“什么重要的事情?”

    王贺、王平君煞有介事的齐声道:“我们已经给橱柜设置了密码,只有输入密码,才能打开柜子吃里面的零食。”
    王旭惊讶道:“耶?你们这都知道!变聪明了呀。。。。。。密码是多少?”
    王贺、王平君不约而同的答道:“不告诉你。”
    好不容易等两个孩子吃完饭,王旭对他们俩说道:“走,我们今天去逛街。”王平君高兴的跳了起来,王贺却不高兴了,嘟着个嘴,嘟囔道:“不要,我要去爬山,妈妈也去。”
    王旭吓得脸都青了,扭头对莫负说道:“带娃没法爬山,命要去半条。”
    莫负笑了,很嫌弃的说道:“真是没用的爸爸。”
    莫负就弯下腰,劝王贺不去爬山、去逛街,王贺就是不听。王旭又生一计,说道:“好。是跟妈妈去爬山,还是跟爸爸去逛街,我们四个人来投票。哪个得票多,我们就去哪里玩?”两个孩子一听说要投票,开心的跳了起来。
    王旭先说:“跟妈妈去爬山的,举手。”王贺一听,立马举起手。
    随后,王旭憋住笑,又说道:“好,去爬山的,得一票。接下来,跟爸爸去逛街的,举手。”
    王贺正一边蹦蹦跳跳,一边碎碎念“去爬山喽”,猛然发现第二轮投票一开始,王旭、莫负、王平君就齐刷刷的举起了手。王贺瞬间崩溃了,哇的大哭了起来。
    第九十二章 杀降

    王旭、莫负强忍住笑,上前安慰王贺。王旭还趁机亲了王贺好几下,说道:“不激动,不激动哦。我们重新投票,跟妈妈一起去逛街的,举手。”王贺受了打击,伤心过度,完全被王旭整迷糊了,傻乎乎的跟着王旭、莫负、王平君他们仨,举起了小手。于是,大家顺利达成一致,一齐去逛街。
    王旭、莫负带着王贺、王平君两个孩子,来到了长安街头,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幅帝都胜景。只见宽阔整齐、纵横交错的长安大街上,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鳞次栉比的商铺,车水马龙,响声喧天。王旭信誓旦旦的对两个孩子说道:“今天好热闹,爸爸带你们逛一整天。”
    一路上有许多货摊、店铺,两个孩子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王旭、莫负给两个孩子买了许多玩具、零食。两个孩子兴奋的跳了起来。走了没一会儿,王平君就对王旭撒娇:“爸爸抱。”王旭二话不说,非常愉悦的抱起王平君,继续逛大街。
    刚走几步,王贺也有样学样,对着王旭撒娇:“爸爸抱。”王旭也不推脱,用另一只胳膊抱起王贺。就这样,王旭一左一右抱着王贺、王平君两个孩子,一摇一摆在大街上闲逛着。
    走了一会儿,王旭就觉着吃不消了,弯腰将两个孩子放下,口中还抱怨着:“你们两个一早吃了多少零食,这么重,爸爸都抱不动了。”两个孩子没的抱,就蹦蹦跳跳接着逛街。蹦了没一会儿,两个孩子又粘着王旭讨抱。王旭歇了这一会儿,觉着好多了,就又一左一右抱起两个孩子,继续逛大街。然而,才走了一会儿,王旭又觉着架不住了,再次放下两个孩子。就这样,反反复复,王旭带着两个孩子走一会儿,抱一会儿,累得够呛;而莫负两手空空,优哉游哉的跟着,那叫一个惬意。

    就这样才走了一个时辰,王旭实在扛不住了,就对两个孩子说道:“很晚了,我们回家吧。”
    王平君不乐意了,叫道:“才没有,早着呢,中午都没到。我不回家,还要逛。”王贺一听,也在一旁跟着起哄。
    王旭急中生智,说道:“你们看,我们买了这么多玩具,赶紧拿回家好好玩。在外面,要是不小心把玩具弄丢了,就没得玩了。”两个孩子觉着很有道理,就批准了王旭回家的请愿。
    好不容易回到家,王旭是彻底累趴下了。莫负在一旁觉着好笑,挤兑道:“你出门的时候,不是很能耐,说要逛一整天吗?这还没到中午,你咋就打退堂鼓了?”
    王旭瘫坐在地上,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抬起一只眼皮,望着莫负,恼羞成怒的说道:“看你嘚瑟的。下次出门,一人抱一个。”
    匆匆用完午饭,王旭一头栽到枕头上,呼呼大睡起来。王贺、王平君两个孩子吃完饭,也跟进房间找王旭玩耍。两个孩子推搡王旭好半天,王旭睡得死沉死沉,愣是摇不醒。两个孩子觉着无聊,就对着房间里的大铜镜,自编自导的跳起了欢快的舞蹈。就这样,王旭睡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才醒。王旭一睁眼,就瞅见两个孩子还在房间里头蹦跶,而莫负正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看书。王旭问莫负:“他们两个,这是在跳舞,还是抽筋?”
    莫负怼了一句:“不懂欣赏,他们自创的舞蹈,可欢乐了。”
    王旭一个翻身,就要起床,突然觉着身上哪儿哪儿都不舒服。王旭抚摸着肩背,邹着眉头嘟囔道:“咋回事?这一觉起来,咋感觉身上更酸痛了?”
    莫负淡淡的回了一句:“那是因为你的宝贝女儿和儿子,跳了一下午,从地上跳到床上,从床上跳到你身上。给你做了一下午的马杀鸡,舒服吧?”
    。。。。。。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又过了一年。一日,突然从陇西传来战报:“陇西的羌人发生叛乱,李广哄骗八百多号羌人投降。事后,李广不守承诺,一夜之间将这八百羌人尽数暗杀。羌人得知以后,怒不可遏,悍然叛乱,猛攻李广。李广连连败退,陇西告急。”
    刘恒接到战报,连忙召集群臣商议。百官众口纷纭,讨论了半天,也没个定论。刘恒越听越不耐烦,突然想起王旭,在人群中搜索了半天,才发觉他没来上朝。于是,刘恒屏退众人,单独召见了王旭。刘恒问道:“我听说,你称病不出,已经有一年多没来上朝了。你是不是为了薄昭和灌夫的死,对我心存怨恨?”

    王旭望见刘恒犀利的眼神,哪里敢头铁,哪里敢硬刚,只得卑微的回道:“末将不敢。末将征战多年,落下一身伤病,才迫不得已告病养伤。我说的都是真的,望您体谅。薄昭和灌夫确实有罪,死得其所。朝廷怎么判罚,自然有朝廷的道理。”
    刘恒:“好。我今天叫你来,不是跟你纠缠这些陈年旧事的。陇西羌人叛乱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王旭:“略有耳闻。”
    刘恒叹道:“李广镇守陇西多年,战功显赫,没想到竟然犯下杀降这种低级错误。如今,羌人作乱,李广难辞其咎。李广连战连败,眼瞅着就要将陇西拱手让人了。群臣商议,也没琢磨出退敌良策。你在家躲了一年,想来也歇够了,说说你的看法。”
    王旭:“连李将军都拿羌人没辙,看来这次羌人是真拼命、动真格的了。当初跟随先帝征战天下的大将们,老的老,死的死。年轻一辈的将领,如周亚夫、灌夫这样的佼佼者,也死于非命。如今,大汉真正拿得出手的知名将领,也就季布、魏尚、李广三人而已。都说换帅如换刀,既然李广拿羌人没辙,您不如让季布或魏尚替换李广。”
    刘恒干笑两声:“听你的口气,你对周亚夫、灌夫的死,颇有微词啊!算了,我懒得跟你计较。你推荐季布、魏尚顶替李广,其实我也想过。只是魏尚镇守云中郡,抵御勋育,颇有成效。倘若贸然将其调走,只恐会被勋育钻空子,守不住云中郡,到时候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而季布更是肩负守卫长安的重任,大汉的根基都在这里,不可轻动。”
    王旭:“如果是这样,末将真想不到还有谁合适了。”
    刘恒抬眼望去王旭,冷不丁来一句:“换你去,如何?”
    王旭不情愿的推脱道:“末将在家里懒散惯了,久疏战阵,恐怕提不动刀了。再者说,我在战场上胜少负多,别人还赏了我一个称号“常败将军”。承蒙您垂青,可我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让我去,就是赶鸭子上架,不合适。”
    刘恒瞅了王旭一眼,说道:“废话不少。你这也不干,那也不干,难道是想在我大汉朝廷混吃混喝,吃空饷?。。。。。。我想起来了,以前你打败仗的时候,我还没处罚你。还有在薄昭、灌夫的案件中,我听说你曾经在背地里做了些手脚。”

    王旭大惊,当即对刘恒表态:“听您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平定羌人,没有比我更好的人选了。”
    刘恒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能有这般觉悟,我很欣慰。但是,我打心底对你并没有十足的信心。我想听听你对羌人的看法。”
    王旭略加思索,回道:“羌人与勋育相比,还是比较容易对付的。主要是因为羌人分为大大小小许多部落,各部落之间还相互争斗,不能形成合力。不像几十年前,羌人各部落摒弃前嫌,订立盟约,才能与大汉抗衡,引发陇西之乱。
    麻烦的是,勋育想与羌人联手对抗大汉,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我听说,不久之前栾弟稽粥曾派出使者到羌人部落中。我怀疑勋育已经与一些羌人部落达成了联盟,这次兵变才能有这般声势。要想平定这次叛乱,我们就要抢在勋育勾结更多的羌人部落前,迅速采取措施。”
    刘恒连连点头,赞许道:“分析的不错。表面看起来是羌人作乱,背地里却有勋育撑腰,难怪李广吃了大亏。你预估一下,以羌人目前的实力,你需要带多少人马去,才能平定叛乱?”
    王旭:“百闻不如一见。我资质有限,打仗的事情很难凭空想象。我对陇西以及羌人的状况所知不详,不敢妄下定论。我想先到金城看个究竟,再根据实际情况制定战略。”
    刘恒笑了:“好,也算是笨人笨办法。你倒是实诚,我也放心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王旭:“我想讨两个人,跟我一齐去金城平叛。”
    刘恒稍加思忖,问道:“其中一个是郭翁伯,是吧?”
    王旭:“我与郭翁伯兄弟情深,配合默契。有他同行,我心里有底。”
    刘恒:“没问题,我就让郭翁伯跟你一齐去。另外一个人,是谁?”
    第九十三章 夜渡

    王旭:“陈子公。”
    刘恒有些意外,问道:“陈子公?。。。。。。是谁?没听过。”
    王旭:“陈子公原先是刘肥的部将,后来为了报恩,向贲赫通风报信,救了贲赫一命,也算为诛灭刘肥间接的立了功。陈子公也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刘肥的惩罚。后来,我去齐地巡视的时候,再次起用了陈子公。在他的帮助下,我很快就清理了一大批的贪官、恶霸。陈子公此人,有情有义,有勇有谋。这次任务,我希望能带他一齐去金城。”
    刘恒感慨道:“没想到,刘肥帐下,除了田禄伯,还有陈子公这么一号人物。只能怪刘肥不识货,不然也不会在短短三个月之内就一败涂地。”于是,刘恒批准了王旭的请求。
    随后,王旭向刘恒告退,回到家中,将征讨羌人的事儿告诉了莫负。莫负质问:“平定羌人叛乱,你有把握?”

    王旭:“没有。”
    莫负埋怨道:“没把握,你逞什么能?连李广都搞不定,你就不该接这活儿。”
    王旭委屈的说道:“你是没看见刘恒今天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我要是不答应,刘恒非把我们抄家问斩不可。”
    莫负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说道:“战争不是儿戏。可惜历史被搅得一团乱麻,我也理不出头绪。你和郭翁伯都不擅于领兵打仗,陈子公倒是有勇有谋,你们不妨多听听陈子公的意见。”
    王旭:“明白,战场上不是逞能的地方。”
    莫负责备道:“你必须要平平安安的凯旋归来,否则我饶不了你。”
    王旭无奈的回了一句:“我回来,你的宝贝女儿和儿子也饶不了我。”
    。。。。。。
    数日后,陈子公收到军令,千里迢迢的赶赴长安,与王旭会合。于是,王旭、郭翁伯、陈子公集结三军,向陇西进发。王旭一行经过长途跋涉,与李广会面。李广正在烦恼,就跟王旭等人诉苦:“以前打羌人,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简单。这次真是邪门,羌人不知何故,战斗力爆棚。我是一败再败,败到怀疑人生。你们前来增援,简直是雪中送炭。”
    王旭:“您受苦了。你跟羌人苦战良久,不如坐镇后方,稍事休息,让我们替你到前方打探打探。”李广如释重负的接受了。短暂停留后,王旭、郭翁伯、陈子公与李广辞别,率军来到金城。
    王旭、郭翁伯、陈子公登上城墙,望向黄河对岸,隐隐约约看见远方有几座羌人的营寨。郭翁伯看了一会儿,心中犯难,说道:“羌人大营就在河对岸,如果我们贸然渡河,羌人必定会趁我军半渡之时偷袭,咋办?”
    王旭也无计可施,倒是一旁的陈子公淡淡说道:“我有办法。。。。。。”

    当晚,郭翁伯、陈子公趁着夜色,率领两支小分队,兵分两路,让战马衔枚,悄悄渡过了黄河。渡河之后,汉军趁着羌人尚未察觉,立即安营扎寨。到了次日天明,羌人一觉醒来,这才惊讶的发现黄河岸边突然多了一座坚固的汉军大营。
    王旭甭提有多高兴,率领着一万骑兵,就在羌人的眼皮子底下,舒舒坦坦的渡过黄河,进驻大营,与郭翁伯、陈子公顺利会合。王旭十分钦佩的称赞陈子公:“这次能顺利过河,多亏了你的衔枚夜渡之计。”
    陈子公微微一笑:“这招儿也不是我首创,我不过是有样学样,向章邯偷师罢了。当年章邯击败田儋、周巿、项梁,靠的就是这一招。”
    王旭这才猛然醒悟,连声叹道:“当年,我曾亲历秦末的战乱,而你却没有。然而,我没能想起这招儿,却被你想到,说明你的天赋远在我之上啊。在齐地做个校尉,真是委屈你了。”
    王旭等人还在攀谈,突然帐外急报:“不好了。羌人派出百余名骑兵,已经逼近我军大营。”

    王旭、郭翁伯、陈子公连忙到营前察看,只见那百余名羌人骑兵就在营门跟前叫嚣。郭翁伯不禁有些跃跃欲试,说道:“这羌人也太嚣张了,就这么点人,也敢到我们大营前放肆。我军渡河,士气正盛,我愿带一千名骑兵,亲自出营剿灭这伙人。”
    王旭观察了一会儿,劝阻道:“羌人就这么点人,也敢来叫阵,着实蹊跷,我等不可妄动。况且,我军刚刚渡河,稍有疲倦,不如暂作歇息,养精蓄锐。打仗,旨在消灭敌军主力。为了这一百来号人犯险,划不来。”郭翁伯、陈子公觉得有理,就按兵不出,任由羌人在营前叫骂。过了好一会儿,羌人骂的口干舌燥,却见汉军不为所动,只得空手而回。
    羌人走后,陈子公根据地形,派出轻骑到四望峡中侦察,探得羌人在此地没有布防。陈子公就对王旭、郭翁伯说道:“羌人果然不善于打仗。倘若他们提前扼守住四望峡,我军将寸步难进。”于是,王旭连夜率军通过四望峡,驻扎在落都山。此后,王旭任由羌人多次来叫阵,每天只是在营中设宴款待三军将士。将士们纷纷请命出战,都被王旭拒绝。
    过了一段时间,羌人见汉军坚守不出,以为汉军怯战,渐渐地放松了警惕。王旭察觉以后,突然集结三军,冷不丁杀将出去,杀了羌人一个措手不及,斩杀、俘虏羌人无数。有好几个小部落的首领也在受俘之列,他们被关在同一间牢房,相互埋怨道:“要不是听你的馊主意,反叛大汉,我们就不会被汉军一锅端。如今,大伙儿都身陷囹圄,眼瞅着就要上断头台了,这下你满意了吗?”
    然而,羌军主力尚存,他们再次集结,与汉军对峙。汉军沉浸在获胜的喜悦中没多久,突然收到急报:“不好了,羌人截断了我军的粮道!”

    王旭大惊,就要率军出营,夺回粮道。陈子公劝道:“羌人既然敢断我军粮道,就必然另有防备。羌人多骑兵,善于野战。倘若我军贸然回救粮道,而羌人在半道设伏,我军就危险了。”
    王旭这才冷静下来,问道:“粮道被断,情势堪忧,时间一长,军心必然动摇。我们该咋办?”
    陈子公淡淡的回了一句:“有办法。还是要去夺回粮道。”
    王旭有点懵圈了,问道:“啥意思?你不是说不能贸然回救吗?”
    。。。。。。
    当晚,夜色昏暗。汉军人手点燃一支火炬,在陈子公的率领下,向粮道方向杀奔而去。羌人远远望见汉军的动向,不禁额手相庆:“哈哈,汉军果然中计,去救粮道了。我军早就在粮道上设好了埋伏,我们现在赶紧出营追击,给汉军两个前后夹击,必能大获全胜。”
    于是,羌军主力离开军营,偃旗息鼓,仅凭着黯淡的月色,追赶汉军而去。羌军追兵沿着汉军的踪迹,顺着山间小道,一路向粮道逼近。羌人一边追踪,一边在内心狂喜。羌人就快追到粮道附近之时,却突然发现前方空无一人。
    羌人正在诧异,突然前方喊杀声四起,一支人马从山谷另一侧冲杀过来。羌军追兵当即振作,齐刷刷点燃火炬,正欲接战,却发现前方杀来的正是羌军事先设在此地的伏兵。

    羌军前队见对方竟是自己人,当即停手;却架不住后队相互拥挤踩踏,将狭小的山谷挤成一团乱。各部落的首领见场面混乱,在马上大声吆喝,试图让众人安静下来。可是,这些首领的呵斥声很快就被将士的叫骂声、战马的嘶鸣声淹没,场面已经完全失控。正在此时,羌人伏兵那一侧的山谷口突然又响起一阵喊杀声,羌人纷纷惊慌的张望过去,正是陈子公领着汉军杀来了。
    羌人顿时惊慌失措,更加乱成一团。拥挤的山谷间,羌军有的想迎战,有的想撤退,相互踩踏挤压,早已不战自乱。陈子公先下令弓弩手对着羌军一阵猛射,随后又大旗一挥,率领骑兵冲杀过去。羌人的阵型早已乱了,军心也散了,瞬间一触即溃。羌军无心恋战,纷纷调转马头,前呼后拥的向羌军大营方向溃逃。陈子公紧紧追击,沿途斩杀、俘虏羌人无数。羌军玩命似的疯逃,及至回到军营前,却发现营门紧闭,营前全部换上了汉军的军旗。哨塔上站着一位汉军的将领,俯视着羌人的逃兵,正是郭翁伯。
    第九十四章 诛远

    羌人望见郭翁伯,这才明白大营已失。前有阻拦,后有追兵,羌人只得调转马头,朝着西边方向落荒而逃。战后,王旭对着陈子公顶礼膜拜,赞叹道:“陈将军,你用兵真是太神了,我是彻底的心服口服了。”
    原来,昨日陈子公向王旭献策:“我军可趁着夜色,大张旗鼓的前去救粮道。羌人发觉,必然暗中追击,而且他们肯定不会点燃火炬,视野必定受阻。羌人必定早已在山谷中设好了埋伏,我军进了山谷,山谷入口处有一条林间小道,极少有人知道,我军可从那条小道迂回绕到山谷另一端。羌人的追兵跟着我们进了山谷,必然会顺着山谷正道前行。山谷中的羌人伏兵听到声响,必然会以为是我军到了,势必一拥而上。到时候,羌人的伏兵与追兵自个儿打起来,乱成一团;我军再杀个回马枪,趁乱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另一边,羌人追击,他们的大营必定空虚。我军可派另一支人马,换上羌人俘虏的衣服,冒充羌人,赚开羌军大营的营门,夺了他们的大本营。”
    王旭大喜,依从陈子公的计策。昨晚,天公作美,月色昏暗,陈子公就率领一支人马直奔山谷。羌人果然熄灭火炬,偷偷追击。羌人追兵走后,王旭坐镇大营,而郭翁伯率领另一支人马,换上羌人的服饰,冒充羌人,去了羌军大营。郭翁伯胁迫一些羌人俘虏,谎称“羌人追兵大获全胜而回”。羌人大营的守军信以为真,就轻率的打开营门。郭翁伯趁势率军冲杀进去,一番烧杀,顺利夺了羌人大营。
    就这样,事情的发展果然如陈子公所料,羌人在山谷、大营两线全面溃败,汉军完胜。

    遭此大败,羌人联盟分崩离析,各自逃散,其中一些部落开始动摇,意欲向汉军投降。过了不久,罕羌部落的首领靡当儿派遣弟弟雕库拜见王旭,透露道:“这次羌人各部落集体反叛,都是由先零羌部落主导。先零羌部落势力庞大,又与勋育勾结,许多小部落都是受到他们的胁迫,才不得已背叛大汉。只要打败先零羌,这次叛乱自然会平息。”
    陈子公在一旁对王旭说道:“羌人反复无常,而我们又从没跟靡当儿、雕库二人打过交道,他们说的话真假难辨。不如将雕库扣押下来,作为人质,胁迫靡当儿投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白捡一个便宜。”
    王旭踌躇许久,摇头道:“这样做不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靡当儿有主动投诚之心,才会派雕库前来泄密。如若我们不分青红皂白,扣留雕库,即使能逼得靡当儿投降,其他羌人部落知道了,从此也一定不会再相信大汉。羌人势必会跟我们死磕到底,再也不会向我们投降。羌人分为许多部落,分布极广,很难尽数剿灭。我们这次来平叛,关键在于剿灭匪首。其他胁从者、以及无罪之人只要愿意归降,我们都应该网开一面。”
    于是,王旭盛宴款待了雕库,对他说道:“我们大汉的政策,只杀有罪之人,绝不杀无辜。你回去告诉靡当儿以及其他部落的人,诚心归降大汉的,我们就不再追究你们的过错。继续替先零羌卖命,与大汉为敌的,决不轻饶。你们若是能协助汉军消灭先零羌,还能算是立功。每杀叛军一人,赏钱十两。”

    宴罢,雕库欢天喜地的回到罕羌部落,向靡当儿如实回报。靡当儿大喜,当即撕毁了与先零羌的盟约,向王旭递交了投降书。其他部落听到风声,也纷纷效仿。王旭见时机成熟,当即挥师疾行,借道穿过好几个部落的属地,直逼先零羌的驻地。先零羌一直以为汉军还离得很远,哪里料到汉军竟来得这么快,故而守备松懈,被汉军杀得大败。
    先零羌舍弃辎重,打算渡过湟水逃命。王旭见道路崎岖险隘,就让将士们放慢行军脚步,缓缓的跟在先零羌逃兵后面驱逐、追杀。先零羌溺死者数百人,被斩数百人,被俘数百人;而汉军缴获牛羊、辎重无数。
    汉军一路追击,正巧来到罕羌部落的属地。王旭连忙下令,不得毁坏罕羌部落的屋舍财产。靡当儿听说以后,非常高兴,说道:“汉军果然守信用,对我们秋毫无犯。”于是,靡当儿亲自前去犒劳汉军。其余那些部落听说后,纷纷向汉军递交了请降书。
    王旭见大局已定,召来郭翁伯、陈子公商议:“大部分羌人部落已经归降,先零羌也已经被驱逐到了偏远的西域,叛乱已经被平息。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不如趁早返回大汉。我军对西域的地形不熟,如若对先零羌穷追猛打,恐怕会适得其反。”
    陈子公当即反对:“我们此次前来,固然取得了一些战果,但是却未能彻底消灭先零羌这个罪魁祸首。倘若我们现在就班师回国,放弃对先零羌的追击,任由他们在西域恢复元气,以后必成大患。况且,其他部落见先零羌成功逃脱,还以为是我们汉军无能,拿先零羌没办法。等先零羌休养生息一段时间,重整旗鼓;其他部落可能又会迫于先零羌的淫威,再次反叛。我们不能半途而废,而应该将叛贼全部消灭。昭示天下,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陈子公的一番慷慨陈词,说得王旭热血沸腾。王旭当即下令,继续追击先零羌,一举将其重创,并阵斩了先零羌的首领。先零羌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向汉军投降。至此,汉军彻底平定了羌人的叛乱。
    王旭、郭翁伯、陈子公率领着大军凯旋而归,王旭向刘恒如实汇报了作战经过,并特别强调了陈子公的功劳。刘恒听了,非常高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重赏了他们三位,对陈子公更是大加褒奖。退朝后,卫绾似是有意无意的跟江次倩打招呼,说道:“听说陈子公以前只是齐地的一个小小的校尉,这次真是撞了大运,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出了这么大的风头。话说回来,我还听说江大人您曾经对陈子公有引荐之功啊。”
    江次倩眼见陈子公风光无限的样子,心中也不是滋味,苦笑道:“哪里,哪里,谈不上引荐,就是帮着说了两句好话。陈子公能有今天的成就,既靠王旭的知人之明,也靠陈子公自个儿的真才实干。”
    卫绾皮笑肉不笑的对江次倩说道:“您成名比他早,功劳比他多。陈子公不过就是到陇西溜了一圈,打了几场胜仗,斩了几个羌人,就得到刘恒如此赏识。只怕过不了多久,他的官职不在你我之下啊。”
    江次倩听了,也不答话,默默的走开了。江次倩出了皇宫,上了马车,行至僻静无人处,突然握拳猛锤车厢,恶狠狠的说道:“陈子公,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脸上带疤的莽夫吗?竟敢跟我比,看我怎么治你!”

    果然不出卫绾所料,不久之后,刘恒就提拔陈子公为射声校尉,封为关内侯。陈子公在仕途上的平步青云,大大刺激了江次倩。江次倩暗中向卫绾抱怨:“刘恒任用臣子,就像堆积柴火一般,后来的反而堆在上面。”
    江次倩绞尽脑汁,明察暗访,想了各种办法,终于从陈子公的亲兵口中探得猛料:“先零羌投降以后,陈子公曾经指使亲兵抢夺先零羌的财产,并私自与亲兵分赃。”
    江次倩欣喜若狂,立马向刘恒禀报了此事,主张弹劾陈子公。刘恒感念陈子公的功绩,又不好明着驳斥江次倩的提议,左右为难,就召见了莫负,问道:“陈子公不守军规,抢夺投降者的财物,按律应当予以严惩。可是,念在他劳苦功高,我又想对他网开一面。我想问问你,陈子公以后还会为大汉立战功吗?”
    莫负当即嗅出了刘恒话里的深意,于是斩钉截铁的说道:“毫无疑问,会。”
    刘恒微微点头,说道:“我一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答案。从这次西征羌人就能看出来,陈子公是难得的将才。以后对抗勋育,肯定还能指望上他。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是否应该惩处陈子公?”
    第九十五章 质子

    莫负:“先零羌联合其他部落,公然反叛,成了大汉的肘腋之患,连李广都拿他们没辙。陈子公遵照您的旨意,出生入死,深入羌人的领地。陈子公凭借无双的勇略,仅以一万的兵力,就击败了数万的羌人联军。叛党乖乖臣服,陇西恢复安宁,大汉威名远播,堪称百年基业。陈子公立下的功勋,跟满朝文武中的任何一个人比,也不遑多让。
    陈子公军功卓著,如今若是为了一点小过错,而对他进行严惩,恐怕会让三军将士寒心,让那些真正为国家分忧的人打退堂鼓。这次叛乱,李广先是杀降,送给羌人反叛的借口;而后又连战连败,致使大汉损失惨重。李广犯下这么大的过错,都没受到惩处;而陈子公犯下的这点事,就更不值得一提了。我建议,您应该宽恕陈子公的过错,激励其他人为大汉建立功勋。”
    刘恒沉吟道:“可是陈子公犯法也是确凿无疑的事儿,我该如何跟众人交代?”
    莫负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立即回答。刘恒有些不高兴了,斥道:“我在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莫负:“对不起,我失礼了,我刚才在想另外一个人,有些走神,没能反应过来。”
    刘恒:“你在想谁?”
    莫负:“魏尚。”
    刘恒当即哈哈大笑,说道:“好了,我明白了。陈子公功大于过,不必深究。”于是,陈子公逃过一劫。
    江次倩听说陈子公逃过了处罚,恨得牙痒痒,立马拜会卫绾,说道:“你我二人恪尽职守,累死累活这么久,才博得这一官半职。陈子公可倒好,原来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校尉,就去陇西溜了一圈,回来就封侯了,弯道超车有这么舒坦吗?我们得想个办法,教他做人。”
    卫绾阴阳怪气的说道:“我们不如来个引君入瓮,让陈子公主动犯下大错。。。。。。”

    次日,百官上朝。卫绾向刘恒启奏:“陇西虽然已经平定,但是先零羌一直都在蠢蠢欲动。微臣建议,向先零羌下一道命令,让他们把王子送来长安,作为人质。先零羌再想谋反,就没那么容易了。”刘恒深以为然,批准了卫绾的提议。过了不久,先零羌就乖乖的将王子送到了长安。
    过了一段时间,一个亲兵急匆匆的找到陈子公,爆出一个猛料:“我听说江次倩私下与先零羌达成交易,悄悄找了个替身,计划来一招偷龙转凤,将先零羌的王子替换出来。”
    陈子公一听,心中盘算:“好你个江次倩,嫉贤妒能,三番五次为难我;这次总算让我抓住把柄,以牙还牙的机会来了。”于是,陈子公带着几个亲兵,秘密接近先零羌的质子府。
    到了深夜,江次倩坐着一辆马车,仅带着十二个侍卫,悄无声息的来到质子府前。这些侍卫个个用黑布蒙着脸面,身披黑袍。江次倩下车后,神色诡异,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才匆匆进了质子府。
    陈子公一行人暗中跟踪江次倩,蹲守在质子府外监视着。过了约摸一炷香时间,先零羌的王子陪同江次倩一齐来到府门外。那位王子向江次倩行礼,说道:“多谢江大人出手相救,在下对您感激不尽。”
    江次倩压低声音,对那位王子说道:“您尽管放心,我一定护你周全。”说完,江次倩匆匆上了马车,领着那十二个黑袍侍卫策马离去。
    陈子公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禁心中暗喜。随后,陈子公派人留守在质子府前盯梢。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江次倩再次带着十二个黑袍侍卫,在质子府现身。陈子公闻讯,立马赶到现场,躲在阴暗处监视着。
    过了半柱香时间,先零羌的“王子”再一次陪同江次倩一齐来到府门外。江次倩小心翼翼的对那位“王子”说道:“你最近就在府中好生待着,切勿外出,切莫张扬。”
    那位“王子”连忙应承:“您放心,在下一定将您的教诲谨记于心。”于是,江次倩与那位“王子”辞别,上了马车,那十二个黑袍侍卫也跨上马背,准备离去。突然,一阵风莫名刮来,掀起了那几个黑袍侍卫蒙在脸上的黑布。陈汤定睛望去,发现其中一个黑袍侍卫的面容,长得竟然与先零羌的那位王子一模一样。

    陈子公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惊讶与欣喜,任由江次倩及那帮黑袍侍卫策马而去。旋即,陈子公领着几个亲兵,一边掩藏形迹,一边远远的跟踪江次倩一行。过了一会儿,江次倩领着那十二个黑袍侍卫来到长安西城门。陈子公不便靠近,就躲在远处盯着。江次倩下了马车,那十二个黑袍侍卫也跟着下了马。江次倩对着其中一个黑袍侍卫行了个大礼,嘴里似乎还说着些什么。陈子公离得太远,无法听到,却从那个黑袍侍卫的眉眼以及身材判断出,他就是先零羌的王子。
    随后,先零羌“王子”也向江次倩回了个礼,嘴里说了些什么,然后跨上快马,领着那队黑袍侍卫,匆匆向陇西方向而去。陈子公将西城门下发生的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暗喜,一边命人时刻监视着质子府,一边火速进宫,向刘恒禀报:“我要举报江次倩。他找了个与先零羌王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然后偷偷将先零羌王子与此人对调。现在,质子府中的“王子”是假的,真正的先零羌王子刚才已经出了西城门,逃往陇西去了。”
    刘恒一听,暴怒不止,一面派人将江次倩和先零羌质子带进皇宫,一面派禁卫军向陇西追去。江次倩进宫后,刘恒厉声质问道:“好你个姓江的,胆子越来越大,竟敢背着我偷换质子,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帝吗?!”
    江次倩跪倒在地,露出一脸的震惊状,好似莫名其妙的问道:“陛下,您说的偷换质子是怎么回事?我真的是不知情啊,我怎会有那个胆子做这种事情?”

    刘恒怒不可遏,喝道:“当着我的面,还敢狡辩!陈子公就是人证,我已经派出禁卫军进行搜捕。你现在最好老实招供,我还可以考虑饶你一命。等会儿禁卫军将你放出城的那十二个人抓回来,你再想求饶就晚了。”
    江次倩露出一副听得云里雾里的表情,辩解道:“我把那些人派出城,是去调查陈子公私吞战利品一事。这有啥问题?跟偷换质子八竿子打不着。陈子公无缘无故扣我这么大一个罪名,该不会是想报复我吧?”
    刘恒、陈子公大吃一惊。过了半晌,刘恒说道:“废话少说,等会儿人到了,谁是谁非,自见分晓。”
    正说着,殿外通传:“先零羌王子与那十二个侍卫俱已带到。”
    刘恒命人将这些人都带上殿来,刘恒先问那个先零羌“王子”:“你是谁?”
    那个先零羌“王子”操着浓重的羌人口音,回道:“我是先零羌的王子。”
    刘恒质问道:“有何凭证?”
    先零羌“王子”回禀:“我初到长安的时候,跟礼部报备过,我后背长了个巴掌大的红痣。礼部已经验明真身,并登记在案,您可派人去查。”刘恒立即派人寻来案册,果然有此一事。
    刘恒对先零羌“王子”说道:“既然如此,请你现在当众脱衣,让大伙儿看看你背上是否有红痣,也好打消众人对你身份的疑虑。”
    先零羌“王子”也不推脱,二话不说,就把上衣褪去,众人定睛望去,只见他背上还真的长了偌大一个红痣。
    第九十六章 诡计

    陈子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刘恒也颇感意外,转头对那十二个侍卫说道:“都把头抬起来。”那十二个侍卫依令纷纷抬头,众人来回扫视,竟无一人长相与先零羌王子相似。
    刘恒审视了陈子公一眼,盯得陈子公噤若寒蝉。刘恒对守城官问道:“今夜出城的就这十二个人吗?”
    守城官:“是,今夜出城的就是这十二个人,再无他人。”
    刘恒又对出城追捕的禁卫军领队问道:“你们出城搜捕的时候,是否发现城外还有其他可疑的人?”

    禁卫军领队:“适才出城的时候,一路上空荡无人,在追捕过程中只发现这十二个人,再无他人。”
    刘恒一听,突然转过身来,指着陈子公,怒喝道:“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跟我说江次倩将先零羌王子偷换了吗?现在人都在这里,你倒跟我解释清楚,你是不是在诬陷江次倩?!你是不是存心戏弄我?!”
    陈子公也是惊疑万分,张大个嘴,不知作何解释。刘恒继续追问:“江次倩说你私吞战利品,是否属实?”
    陈子公心中有愧,不敢隐瞒,只得老实招供:“是。”
    盛怒之下,刘恒当众宣布:“陈子公抢夺投降者的财物,我本来念在他讨伐羌人有功,想姑且宽恕他一回。没想到,他变本加厉,私吞战利品,真是掉到钱眼里去了。他还胆大妄为,诬陷朝廷大臣,欺骗我,实在是罪不可赦。来人,把这个狗胆包天的家伙给我押下去。”
    于是,禁卫军将陈子公押入大牢。王旭听到风声,连忙进宫向刘恒求情:“想当初,白起身为秦国将领,人称“杀神”。他南北纵横,攻破郢都,歼灭赵国四十万大军。可他却因为一点小小的过错,被赐死在杜邮。秦国上下都为他哀悼,人人都为他流泪惋惜。”
    刘恒沉默半晌,才勉强按下怒火,说道:“陈子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日起,陈子公被免去官职,革除爵位,降为普通士兵。”就这样,陈子公才侥幸保全了性命。
    退朝后,江次倩兴冲冲的造访卫绾,说道:“你果然妙计,陈子公这个愣头青果真上钩了。刘恒当场就罢免了他的官职,剥夺了他的爵位。前些日子风光无限的陈子公,如今被打回原形,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说完,江次倩与卫绾相对大笑,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原来,这一切都是卫绾的诡计。当初,卫绾向刘恒提议,强迫先零羌将王子送来长安,作为人质。随后,江次倩多次与先零羌王子接触,与其建立了不错的私交。同时,江次倩故意让人放出风声,说“江次倩意欲偷换先零羌质子”,并特意让陈子公的亲兵知晓。
    陈子公的亲兵听到消息以后,果然向陈子公报信。陈子公为了报复江次倩,就暗中跟踪他,并监视先零羌质子府。陈子公的一举一动,江次倩早已知晓。江次倩还故意在陈子公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出好戏。
    第一次,江次倩带着十二个蒙面侍卫,到了质子府,向先零羌王子谎称“长安城内有人想谋害其性命”,并表示愿意保护他的安全。先零羌王子不知是诈,还对江次倩感恩戴德,才有了质子府前那段关于“出手相救”的对话。这些话听到陈子公的耳朵里,却误以为江次倩已经跟先零羌王子串通,准备偷换人质,将其送出长安。
    随后,江次倩经过明察暗访,搜集到了陈子公私吞战利品的罪证。同时,江次倩四下搜罗,寻到一位相貌与先零羌王子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子,名叫程不识。江次倩将其收入麾下,作为贴身侍卫。
    一切准备就绪,江次倩开始实施第二步行动。就在今晚,江次倩将程不识混入那批蒙面侍卫之中,然后带着他们,前往质子府。江次倩早就知道陈子公的人正盯着他,于是大摇大摆的进了质子府。江次倩跟先零羌王子诈称“那帮想害他的人最近准备动手”,骗其近期留守府中,不要出行。先零羌王子再次轻信了江次倩,就有了质子府前那段关于“切勿外出”的对话。
    江次倩出府与先零羌王子道别之时,恰好吹来一阵风,那十二个蒙面侍卫就按照江次倩的事先嘱咐,借机掀开蒙在脸上的黑布,露出自己的面容。夜色昏暗,陈子公又身在远处,看不真切;再加上他先入为主,认定了江次倩偷换质子的图谋,才误将程不识认作是真正的先零羌王子。
    随后,江次倩带着那十二个蒙面侍卫到了西城门。按照事先安排,江次倩向程不识行大礼,故意让陈子公看见,诱导陈子公更加深信程不识就是先零羌王子本人。
    随后,那十二个蒙面侍卫出了西城门,来到寂静无人的荒郊野外,路边早就有另一位蒙面侍卫等候多时。这第十三位侍卫,与程不识对调,跟着这对蒙面侍卫继续前行,并故意放慢脚步,就等着追兵赶来。而程不识则顺着山间小道,逃之夭夭。
    就这样,陈子公是一步一步落入卫绾、江次倩的圈套。陈子公向刘恒告发江次倩,却偷鸡不成蚀把米,输的一败涂地。

    狂笑过后,卫绾问江次倩:“那个程不识,现在怎么样了?”
    江次倩阴冷的回道:“你放心,我早已暗中派人将其截杀在城外,埋尸深山,谁也甭想找到。”
    从此,大汉朝堂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江次倩继续享受着刘恒的宠信,扮演着人人避而远之的绣衣使者。江次倩的炙手可热,引起众人的竞相攀附,连刘元都设宴邀请江次倩。江次倩春风得意,携着卫绾,一同去刘元府赴宴。筵席上,江次倩发觉卫绾与刘元颇为相熟,感到很意外,就问道:“你们两位认识?”
    卫绾尴尬的环顾左右,刘元笑了,揶揄道:“那当然,卫大人可是我府上的常客。”
    江次倩更惊讶了,说道:“真没看出来,你们竟然还有这般交情。”
    刘元笑道:“卫大人来我府上,可不是来找我的,而是另有意中人。”
    江次倩登时来了兴致,问道:“谁?”

    随即,刘元唤出府中一名舞女,对江次倩说道:“卫大人的意中人,就是这位王琳莉。”
    江次倩上下打量了王琳莉一番,也来挤兑卫绾:“果然是大美人,卫大人艳福不浅啊。”
    卫绾羞红了脸,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让二位见笑了。”
    原来,卫绾年轻的时候,贫苦落魄,娶不起媳妇,偶然认识了一名村妇,就是这位王琳莉。倆人干柴烈火,一拍即合,私通到了一块儿,还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卫少儿。
    后来,卫绾为了求取功名,就离开了家乡,与王琳莉断了联系。王琳莉迫于生计,只得独自一人带着卫少儿。王琳莉仗着有几分姿色,投身到刘元府中,成了一名舞女。
    后来,卫绾搭上邓通这条线,入朝为官,遂了多年的心愿。饭饱思淫欲,卫绾当了大官以后,依然对王琳莉念念不忘。一次偶然的机会,卫绾终于在刘元府中与王琳莉久别重逢。卫绾与王琳莉旧情复燃,又走到了一块儿。卫绾打着拜访刘元的幌子,隔三差五就来到刘元府中,与王琳莉偷偷幽会。但是,卫绾碍于身份,不愿公开与王琳莉之间的关系,更不愿娶她。

    卫绾怎么也没料到,他的一个小小伎俩,竟然引发了一场大风波。先零羌王子遭逢了这场由卫绾幕后操纵的“偷换质子”风波,突然开了窍,暗中找了一个与自己样貌相似的替身,冒充自己。然后,先零羌王子花重金,暗中串通卫绾,里应外合偷偷溜出质子府,逃出长安,回到了先零羌的地界。
    先零羌王子出逃没多久,大汉开始盛传长安即将被大水淹没的传言。长安的百姓都很恐慌,很多人都抢着搬家、出逃,城中一片大乱。遭此变故,刘恒立即召集群臣商议。邓通提议大肆修建船只,大水真要来了也好登船保命;至于老百姓,可以登上长安城墙避水。
    百官纷纷附和邓通的意见,独有莫负反对:“现在,大汉并未有异象,既没有连绵暴雨,也没有地震决堤。相反的,如今四海升平,怎会无端发大水?这么多年,也没听说会有这么大的洪涝,居然能漫过长安的城墙。关于洪水的传言,肯定是谣传。
    再者说,倘若真有大水,现在建造船只,也太晚了。大肆修建船只,不但派不上用场,还会引发老百姓的恐慌,制造无谓的混乱。惟今之计,不如派人去河流上游实时观测。倘若真有洪讯,我们干脆全部迅速撤离长安,躲避洪灾。”
    刘恒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就按照莫负的提议部署下去。后来,大水果然没有发生,谣言也不攻自破,长安再次恢复安宁。事后,刘恒派人仔细调查,发现竟然是先零羌散布的谣言。
    第九十七章 家风

    原来,先零羌见王子平安归来,对大汉就没那么忌惮了。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先零羌渐渐恢复了元气。随后,先零羌派人来大汉煽动谣言,就是想让大汉自乱阵脚。如今,先零羌见奸计没有得逞,索性再次与勋育勾结,悍然发动了叛乱。
    先零羌围攻陇西,李广难以支撑,就派人去长安求援。刘恒接到战报,连忙召集群臣商议,讨论了好几天也没个结果。众人正束手无策之际,王旭向刘恒献策:“陈子公足智多谋,又对羌人的情况非常熟悉,不如找他来问问。”
    刘恒顾不上许多,当即召见了陈子公。陈子公进了大殿,正要向刘恒行跪拜礼,却不知为何,双臂未能支撑住,重重的摔倒在地。刘恒吓了一跳,连忙命人将陈子公搀起,关切的问道:“陈将军,你这是咋了,竟如此孱弱?”

    陈子公如实回答:“末将之前在陇西与羌人作战,风餐露宿,落下了风湿病。近来,连日阴雨,我旧病复发,以致双臂无法屈伸,刚才竟出了这么大一个丑,真是尴尬,让您见笑了。”
    刘恒宽慰了陈子公一番,然后将战报递给陈子公阅览。陈子公看完战报,推脱道:“朝中大臣都是贤才,神通广大。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士兵,羸弱多病,哪里有资格在这里讨论军国大事?”
    刘恒听出陈子公语气中的怨气,就耐着性子劝道:“国家有难,你就不要推让了。”
    陈子公这才渐渐平息心中的怨气,回禀道:“先零羌叛乱,不过是疥癞之患,大可不必担忧。”
    刘恒忙问:“此话怎讲?”
    陈子公解释道:“羌人的兵刃笨重,箭矢钝滞,五个羌人的战斗力,才勉强抵得上一个汉兵。如今,羌人学习了汉人的冶炼工艺,改良了兵刃、弓箭,战力的对比也不过三分之一。上一次羌人叛乱,搞出那么大阵仗,那是因为羌人在人数上占据优势,我们汉军才吃了亏。
    现在,先零羌与其他羌人部落的联盟分崩离析,即使与勋育勾结,人数也不会太多。李广被围攻,看似情势危急,其实并无大碍,他足以自保。现在发救兵前去,轻骑一天走五十里,重骑一天才走三十里,等到了陇西,先零羌早就撤了,战事早凉了。
    先零羌经过前一次大败,只剩一群乌合之众,肯定难以久攻。按我推算,陇西的军情现在应该已经结束。过不了五天,李广自然会派人传来捷报。”
    刘恒将信将疑,让陈子公先行退下;随后再次召集群臣,继续商议驰援陇西之事。四天后,还没等百官寻出对策,李广就派信使回长安报信“先零羌久攻不下,已经撤退”。

    刘恒不禁对陈子公大为叹服,王旭趁机向刘恒奏请重新启用陈子公,刘恒就任命陈子公为从事中郎。自此,凡是军务上的大事,刘恒都要向陈子公请教。陈子公军纪严明,调度有方,颇有大将之风。
    然而,陈子公贪污敛财的毛病,依然没改。柴奇想外放为官,就贿赂了陈子公五十两黄金,求他帮忙。陈子公接受了柴奇的贿赂,向刘恒举荐了柴奇,刘恒批准了。于是,柴奇欢天喜地的前往弘农担任太守。悲催的是,没过多久,柴奇就因为贪污了一百万两白银,被别人举报了,关进大牢。
    柴奇让家人暗中给陈子公送去两百万两白银,求他设法营救。陈子公心安理得的收下柴奇那两百万两,然后奏请刘恒大赦天下。刘恒欣然应允,柴奇也就顺利出狱了。

    过了一段时间,刘恒任命李广为大将,率军讨伐先零羌。李广连续两次在先零羌面前吃了亏,战意昂然,长驱直入,横扫了先零羌,斩获无数,并俘虏了先零羌王子。
    李广押赴着先零羌王子,凯旋归来。眼瞅着李广就要抵达长安,卫绾提前听到风声,担心自己协助先零羌王子脱身的罪行败露,一狠心,撇下王琳莉母女二人,裹挟着无数珠宝,溜出长安,逃到了塞外,投靠栾弟稽粥去了。
    王琳莉突然没了依靠,独自一人难以抚养卫少儿。王琳莉正在发愁,救星自动送上门了。有一个叫郑季的小吏,经常出入刘元的府邸,早就垂涎于王琳莉的美色。卫绾叛逃后,郑季趁虚而入,成功俘获了王琳莉的芳心。没过多久,王琳莉就生下一个男孩,取名郑仲卿。
    王琳莉无力抚养郑仲卿,就请求郑季代为抚养。郑季将郑仲卿带回家后,算了下时间,竟然发现郑仲卿不是自己亲生的。郑季不禁怒火中烧,像对待奴才一般对待郑仲卿,让他天天上山放羊。郑季的亲生儿子也没把郑仲卿当作兄弟,而是像对待畜生一般,对郑仲卿百般凌辱打骂。
    等郑仲卿年龄稍大一些,再也不堪忍受郑季一家的折磨,就逃回到母亲王琳莉身边,成了刘元府中的一名骑奴。后来,郑仲卿从王琳莉口中得知真相,自己的亲生父亲原来是卫绾。于是,郑仲卿改名为卫仲卿。
    家风如此,卫少儿也不甘寂寞,勾搭上了另一个经常出入刘元府邸的小吏,那人名叫霍仲孺。卫少儿还为霍仲孺诞下一子,取名霍去病。后来,霍仲孺当差期满,离开长安,抛弃了卫少儿、霍去病母子俩,独自一人回到马邑,当上了马邑的县令。

    有一次,刘恒在甘泉宫宴请群臣。席间,众人紧顾着开怀畅饮,搞得大堂之上乌烟瘴气。莫负实在待不下去,就拉着王旭出了大堂,一边四下闲逛,一边欣赏甘泉宫的景致。王旭、莫负走着走着,无意间来到马厩,看到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倆人不禁暗暗赞叹。莫负扭头一看,见骏马旁边站着一位骑奴,相貌不凡。莫负好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位骑奴卑微的行了个礼,恭敬的答道:“我叫卫仲卿,是刘元府上的骑奴。”
    莫负脱口惊呼道:“你就是卫仲卿?”
    王旭、卫仲卿不明白莫负为啥大惊小怪,都很意外。卫仲卿依然毕恭毕敬的说道:“小的正是卫仲卿,不知两位大人有何吩咐?”
    莫负上下打量着卫仲卿,赞叹道:“果然仪表不凡,卫仲卿自当相貌如此。”
    王旭很好奇,问莫负:“他是什么大人物吗?”
    卫仲卿苦笑道:“两位拿我说笑了。我就是一个骑奴,卑微的不能再卑微,哪里敢妄想做什么大人物。”
    莫负对卫仲卿说道:“你有贵人的面相,以后一定能封侯拜相。”
    卫仲卿尴尬的笑道:“我母亲是刘元府上的一名舞女,我自己也就是一名骑奴。我每天只求免遭主人的打骂,这就是最大的幸运了,哪里敢奢求封侯。”
    莫负鼓励卫仲卿道:“我叫莫负,看人一向很准。你对自己要有信心,不要气馁,将来必能建功立业。”
    卫仲卿惊讶道:“你就是莫负?那个算命很准的女相士?”
    莫负有些尴尬,说道:“我就是莫负,你可以称呼我为女士,别喊我女相士。”
    卫仲卿登时从胸中涌起一股热意,觉得眼前一片光明。过了片刻,莫负对卫仲卿问道:“你是不是有个外甥,名叫霍去病。”
    卫仲卿惊讶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确实有个叫霍去病的外甥,尚在襁褓。”
    莫负郑重其事的说道:“你要对霍去病多加关照。他长大以后,同样能有一番非凡的作为。你们二人联手,必能创下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业。”
    与莫负一席话,卫仲卿不禁欢欣鼓舞,心中充满了希望与动力。随后,莫负、王旭向卫仲卿拜别,留他一人独自在马厩中憧憬着未来。
    王旭一边走,一边问莫负:“刚才那小伙子,年纪轻轻,以后真能成大人物?”
    第九十八章 肉刑

    莫负:“你别小瞧卫仲卿,他现在虽然只是一名骑奴,以后却能成为一代名将,不输韩信。”
    王旭惊讶道:“不输韩信?吹捧的太高了吧。还有那个霍去病,都还没断奶,能看出以后会有大作为?”
    莫负笑道:“你别小瞧那个没断奶的。摆平勋育,光靠魏尚、李广这些老将不行,以后还得靠卫仲卿和霍去病。”
    王旭:“说的这么玄乎,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莫负:“没别的,就凭他们叫卫仲卿、霍去病。”
    王旭有些恼火,说道:“好气啊,不带这样玩的。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钱教授给我换个名字,叫个项羽、韩信啥的,生下来就注定会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彪炳千古。”
    莫负笑道:“还好你没叫这两个倒霉名字,轰轰烈烈倒不假,就是死得早,一早就领了盒饭。”
    王旭嘀咕道:“那钱教授也不至于给我取这么个烂大街的名字吧,一不小心就埋没在人海当中。”
    莫负想了想,说道:“依我推测,可能是因为钱教授对诸子百家,尤其是鬼谷子推崇备至,就按照鬼谷子的本名“王诩”,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吧。”

    不一会儿,王旭、莫负回到宴会厅,看到满堂君臣还在畅饮。王旭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发现郭翁伯不知何时也离开大堂,没了人影。原来,王旭、莫负走后没多久,郭翁伯也觉得无趣,就悄悄溜出了宴会厅,漫无目的的在甘泉宫游园。走了一会儿,郭翁伯隐隐约约望见花园中有个女子正在赏花。及至到了跟前,郭翁伯看清那位女子的面容,不禁惊为天人。郭翁伯果断上前搭讪:“你好,我叫郭翁伯,你叫什么名字?”
    那位女子:“我叫尹珊,是刘元府中的歌姬。”
    郭翁伯不禁心中暗叹:“刘元府中真是藏龙卧虎,好像天下美女都被她包养在府中似的。前有慎丹、王琳莉、卫少儿,现在又有个尹珊。干脆哪天我也投靠到刘元府中算了,艳福无边。”想到这里,郭翁伯死皮赖脸的跟尹珊攀谈起来。两人有说有笑,竟忘了时间,完全将酒宴抛诸脑后。
    这场酒宴,从早喝到晚,刘恒与群臣喝得烂醉,才尽兴而归。王旭、莫负等到宴会结束,也不见郭翁伯,就先行离去。刘元也准备起身回府,尹珊听到动静,连忙向郭翁伯告辞,追上刘元的队列。郭翁伯心中纵有百般不舍,也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尹继离去。郭翁伯那道追随尹珊的眼神,恨不得把高墙看穿。
    王旭、莫负乘车回家,到了府前,刚一下马车,就跑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乞丐,扑通一声跪在王旭跟前,哭道:“王将军,求您救救我爹。”

    王旭、莫负大吃一惊,连忙扶起那个女乞丐,问道:“你是谁?你爹怎么了?”
    那个女乞丐哭哭啼啼的说道:“我叫淳于缇萦,我爹就是神医淳于意,他受人诬陷,就要被施以肉刑了。”
    王旭、莫负一听,连忙领着淳于缇萦进府。莫负问道:“淳于大夫一向行医治病,救人无数,为何会被判处肉刑?”
    淳于缇萦强忍哭泣,断断续续的叙述道:
    原来,淳于意周游各地,凭着精湛的医术,治好了许多患者的疾病,早已扬名天下。然而,淳于意居无定所,又不肯攀附权贵,许多有权有势的人找他看病,经常找不到他,以致错过了诊治的好时机。就这样,淳于意莫名其妙的得罪了一些权贵。
    有一次,柴奇得了急症,派人去寻找淳于意。不料,淳于意恰好先一步离开,去了外地。柴奇的人扑了个空,只得另寻其他医生来为柴奇诊治。这些医生的医术哪有淳于意高明,折腾了好久,才将柴奇的病治好。柴奇因为这场病,受罪受大发了,他不怪别人,却怪淳于意到处瞎跑。
    于是,柴奇暗中联合了一些对淳于意心怀不满的权贵,给淳于意编织罪名,诬陷他“行医是假,骗钱是真,医德败坏,谋财害命”。就这样,淳于意稀里糊涂的被判处肉刑。
    淳于意被关进囚车,押送到长安。一路上,淳于缇萦都紧紧跟随,还一边走一边哭。淳于意听到淳于缇萦的哭声,又是愤怒,又是绝望,又是无助,只得冲着淳于缇萦撒气,骂道:“可恨我没生个男孩,到了紧要关头,你个女孩子一点忙都帮不上。”
    就这样,经过长途跋涉,淳于意被押送到长安,打入大牢,就等着行刑之日到来。

    等淳于缇萦说完,王旭忿忿不平的说道:“淳于大夫太无辜了,平白无故遭此横祸。柴奇那混蛋,好事没他份,坏事都有他。。。。。。”
    王旭还在骂骂咧咧,莫负打断他的说话,对淳于缇萦问道:“淳于大夫蒙受不白之冤,你为什么不去找其他人,单单来找我们?”
    淳于缇萦坦白道:“我找了。我听说邓通丞相是权势最大的高官,我就去他府上拜访。没曾想,府门都没踏进一步,我就被他府前的门卫轰了出来。我还听说江次倩是皇帝眼前的红人,我又去他府上好几次。他府上的门卫看我衣衫褴褛,每次都推脱江次倩不在家,叫我吃了好几次闭门羹。我正走投无路,突然想起我爹曾跟我提起,他跟王将军打过几次交道,还夸王将军是个仗义的人。我就想来碰碰运气,还请王将军您务必出手救救我爹。”
    于是,王旭、莫负收留了淳于缇萦,并苦思搭救淳于意的计策。想了许久,王旭、莫负都没琢磨出个好对策。到了晚饭时间,王旭、莫负叫仆人唤淳于缇萦一齐来用膳,淳于缇萦进了餐厅,只见她洗漱干净,换了一身新衣,瞬间从一个人人嫌弃的“小乞丐”,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小丫头。莫负眼神一亮,顿时来了主意,对淳于缇萦说道:“我有办法了,保证能救你爹出来。。。。。。”

    次日,百官上朝。王旭故意猛咳了几声,刘恒貌似很关切的问道:“王将军,是否身体有恙?”
    王旭:“我这个顽疾是在战场上落下的,一到阴雨天,就咳嗽不止。我找过许多名医,就是治不好,我已经打算放弃治疗了。”
    刘恒:“王将军这是为国受难,算工伤。我记得,以前我得重病,一班御医都束手无策,后来多亏了一个叫淳于什么的医生,才把我治好。你可以去找他啊。”
    王旭等刘恒这句话,等很久了,连忙稍显浮夸的叹了口气,说道:“您说得好,就是那个神医,他叫淳于意。前段时间,我派人去请他,可惜晚到一步,淳于意大夫来不了了。”
    刘恒好奇的问道:“咋回事,淳于意已经死了?”
    王旭装作沮丧的说道:“淳于意死倒是没死,只是马上就要遭受肉刑,变成一个废人,再也没法治病救人了。”
    刘恒不禁有些吃惊,问道:“淳于意是犯了什么事,竟要受如此大刑?”
    王旭:“具体的细节,微臣也不甚了解。但是我在寻找淳于意的过程中,恰好偶遇了他的女儿淳于缇萦。她对此事知道的非常清楚,恳请您准许淳于缇萦上殿,陈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刘恒准了。
    于是,淳于缇萦上殿,将淳于意被诬陷判刑的事情,又向刘恒复述了一遍。说完,淳于缇萦见刘恒无动于衷,就下跪恳求道:“我父亲是名满天下的神医,他能治好别人治不了的病。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都对他交口称赞。这么好的医生,却因为莫名其妙的缘由,被一些宵小之徒陷害,行将遭受肉刑。让我痛心的是,人死不能复生,受刑致残也不能复原。
    一旦受了刑,啥也干不了。即使我爹想改过自新,也没有机会了。以后再有人想找我爹看病,我爹也爱莫能助。我爹很重要,而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我请愿代父受过,贬入官府做一名奴婢,替我爹赎罪。让我爹能够重新做人,继续治病救人。”说完,淳于缇萦当堂抽泣不止。
    刘恒一听,立马想起自己身患毒疮的不堪往事,顿时感觉背肌一阵拧巴,心中突然浮起一个念头:“兴许以后我还要找淳于意看病。”
    第九十九章 烽火

    就这样,刘恒终于意识到淳于意的重要性,于是大度的赦免了淳于意的罪。刘恒见淳于缇萦哭的那么楚楚可怜,就赞扬了她的孝顺。感动之余,刘恒还废除了肉刑。随后,刘恒招揽淳于意,让她做了一名宫廷女医。

    不久,栾弟稽粥派来一名特使,请求与大汉再次和亲。刘恒心中对和亲之事是不乐意的,就对那个勋育特使问道:“我们大汉已经将王昭君嫁给了栾弟默读,后来又改嫁给了栾弟稽粥。我们两国和亲已久,为何又谈?”
    那个勋育特使只得如实交代。原来,前些日子,栾弟稽粥为了立储之事,将王昭君与栾弟默读的儿子伊图知牙师杀了。王昭君非常伤心,没过多久就郁郁寡欢而死。
    众人不禁为王昭君的境遇感慨万千。刘恒让勋育特使先行退下,然后与群臣商议和亲之事。这时,叔孙通突然从人群中闪身出来,启奏道:“我们应该答应勋育的请求,和亲对我们大汉有利。”
    叔孙通已近古稀之年,众人已经许久没见到他上朝。众人都感到新奇,莫负也低声对王旭感慨道:“没想到叔孙通这么大把年纪,居然还活着啊。”
    王旭低声回道:“你没听说吗?叔孙通赋闲在家已久,牙齿都掉光了。他就养了一大群女人,当作奶娘,每天靠吃这些女人的奶水度日。甭看叔孙通年纪大,身子骨却硬朗,娶了一百多个年轻女子。叔孙通还有个怪癖,他的妻妾一旦怀孕,就不会再得到他的亲近。当然,也有人在猜测,叔孙通毕竟年纪大了,再怎么神勇,也不可能搞大女人肚子的。他的妻妾怀孕,应该是给他戴了绿帽吧。”

    王旭、莫负正在闲扯,刘恒已经在对叔孙通问话:“和亲对大汉有啥好处?”
    叔孙通侃侃而谈:“兵器是凶器,不宜多用。先帝刘季讨伐勋育,却在白登山遇险,才不得已与栾弟默读和亲。等到刘盈、吕娥须掌权之时,继续与勋育和亲,大汉才得到了短暂喘息之机。这些年,我军主要对勋育采取防御态势,极少贸然出击,大汉才渐渐富庶起来。倘若争端再起,让边境重燃战火,必然陷百姓们于苦难之中。所以,还是和亲好。”
    刘恒心中不快,就对众人问道:“谁有异议?”
    这时,陈子公禀奏道:“叔孙通就是个迂腐的儒生,见识短浅,有何资格在此谈论军机大事?!”
    刘恒一听,心中暗爽,表面上却嗔怪陈子公:“朝堂议事,注意礼节。对事不对人,不可以人身攻击。”
    随后,刘恒转头又问叔孙通:“如果我让你去边境当郡守,你能阻止勋育入境劫掠吗?”
    叔孙通有些意外,乖乖答道:“不能。”
    刘恒:“一个郡是大了点,对你来说太难了。那如果让你担任县令,只是让你镇守一个县呢?”
    叔孙通更心虚了,回道:“不能。”
    刘恒又阴森森的问道:“如果只是让你驻守一个烽火台呢?”
    叔孙通终于明白了什么,知道已无退路,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能。”
    于是,刘恒当即下令,派叔孙通去边境驻守一个烽火台。还不到一个月,勋育铁骑入侵,攻占了那个烽火台,砍下叔孙通的人头,劫掠一番而去。从此,群臣震怖,再也没人敢提和亲的事儿了。

    叔孙通身前,府上有宾客、门徒数千。叔孙通这一死,这些宾客、门徒一哄而散,只有一个叫汲黯的人为他收尸。
    叔孙通这一死,倒是让柴奇看穿了刘恒对勋育的意图。于是,柴奇灵机一动,想起一个叫聂壹的商人。柴奇在弘农担任太守期间,跟聂壹交情颇深。那个聂壹是雁门马邑人,有一次他宴请柴奇,曾借着醉意说自己有办法击溃勋育。
    柴奇心里就开始盘算:“这段时间,我陷害淳于意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我的名声都烂大街了。倘若聂壹真有妙计大破勋育,我就可以借此机会,在刘恒面前立下大功,兴许就能将陷害淳于意的事情一笔勾销,在同僚、百姓面前也能博个好名声。”
    柴奇越想越得意,越想越开心,就派人把聂壹请到了府上。柴奇跟聂壹寒暄了几句,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老聂,你以前跟我说,你有战胜勋育的良策,此话当真?”
    聂壹陪着笑脸,跟条哈巴狗一样凑近柴奇,神秘兮兮的答道:“我确实有个想法,已经在心中盘算许久了,肯定能行。”
    柴奇连忙问道:“你快说说,到底是什么方法?”

    聂壹连忙说道:“勋育经常犯我边境,造成很大危害。每次汉军主动出击,塞外广袤无边,而勋育又善于骑马,汉军连勋育的人影都摸不着,总是扑空,无功而返。我们不如把勋育引进来,设一个埋伏,准能打胜仗。”
    柴奇:“怎么把勋育引进来?”
    聂壹:“我常年在马邑的边市做买卖,很多勋育人都认识我。我可以假借做买卖为由,接近栾弟稽粥,诈称要把马邑城献给他。栾弟稽粥贪图马邑的财物,必然会轻信于我,派兵前来接受城池。我们事先把大军埋伏在马邑附近,只要勋育一来,我们就截断勋育的后路,将他们团团包围,必能大获全胜。”
    柴奇一听,非常高兴,立马去觐见刘恒,献上了这个诱敌深入之计。刘恒当即召集群臣商议,百官之中,分为两派,有人主战,有人主和,双方唇枪舌战,吵得不可开交。莫负也极力反对:“先帝刘季英明神武,尚且被勋育围困在白登山七天七夜。如今,大汉将才凋零,恐怕更不是勋育的对手。妄动干戈,只会让百姓受苦。柴奇的计策,听上去有几分道理,但是栾弟稽粥也不是吃素的。胜负难料,切不可轻率用兵。”
    柴奇反驳道:“战国初期,一个小小的代国,北有勋育侵扰,南有七国环侍。然而,代国君臣上下团结一心,同仇敌忾,北驱勋育,南阻七国,多励志啊。
    如今,陛下英明,威名远播;大汉强盛,兵强马壮。本该是奋起反击,彻底消灭勋育之时。就是被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徒蛊惑,大汉才对勋育诸多忍让,还要低声下气的向他们和亲。勋育尝到甜头,和亲没多久,就撕毁了盟约,又来犯我边境。这都要怪像你这样的软骨头,大汉才没能坚持反抗,抵御外侮。”
    柴奇一席话,如此冠冕堂皇,怼的莫负不敢再吱声。刘恒被柴奇的豪言壮语打动,最终采纳了他的马邑之谋,准备伏击勋育。刘恒尽遣精兵三十万,命季布、李广、魏尚率主力军埋伏在马邑附近的山谷中,又命王旭、柴奇、郭翁伯率军三万出代郡,从侧翼偷袭勋育的辎重部队并断其归路,旨在全歼勋育大军。同时,刘恒任命聂壹为特使,前往勋育向栾弟稽粥施诱敌之计。众人领命而去,唯有郭翁伯推脱身体有恙,拒绝了刘恒的调遣。
    散朝后,王旭、莫负追上郭翁伯,调侃道:“你最近很神秘啊,神出鬼没,找都找不着,我们差点都要为你挂寻人启事了。”

    郭翁伯遮遮掩掩的回道:“哪有,我就是觉得不舒服,躺在家里休养了几天。”
    王旭挤兑道:“真的在家里吗?我昨天上门拜访,怎么没看见你人啊?”
    郭翁伯连忙掩饰道:“哦,昨天啊,昨天我正好去医馆找医生开药,刚好跟你错过了吧。”
    王旭嘿嘿一笑:“这样,哎哟,是我记错了,我是前天去找的你,你前天也去开药了?”
    郭翁伯被王旭揭了老底,穿了帮,脸上只剩一个大写的尴尬。王旭接着打趣:“你吃的什么药啊?才一天就吃完了,又要去开药。看你这么精壮的一条汉子,莫非也像我,外强中干,未老先衰了?哈哈哈哈。。。。。。”
    郭翁伯无力反击,索性一句话也不说,任由王旭开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王旭还想厮闹,莫负干脆打断他的说话,对郭翁伯说道:“你最近确实不对劲,刘恒派你出征,都被你拒绝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第一百章 马邑

    郭翁伯眼神躲闪,心虚的说道:“没有,没有,你们真想多了,我哪有什么事瞒着你们。”
    莫负:“我听说,你最近经常往刘元府上跑,是不是?”
    郭翁伯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莫负:“你去她府上干嘛?”

    郭翁伯躲开莫负质疑的目光,随口说道:“也没干啥,就是和几个相熟的江湖朋友,去刘元府上寻乐子。她府中的新奇玩意,娱乐项目不是特别多嘛!?”
    莫负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如果是去寻欢作乐的,那是你的自由,我也无权干涉。但如果你是跟卫绾一样,贪恋刘元府中美女的姿色,那就要留点心了。刘元此人,可不一般,朝中许多大臣都被她府中的那些美女勾了魂,从此不能自拔,指不定哪天就要栽大跟头。”
    郭翁伯见莫负说的这么直白,只得老实交代:“姐,还真被你说中了,我还真的喜欢上刘元府中的一名歌姬,她叫尹珊。”
    莫负:“你真的很喜欢她吗?”
    郭翁伯:“真的喜欢,一天没看见她,我就浑身不自在。实在没办法,我现在天天想着各种法子进刘元的府邸,就是为了去见她。”
    莫负:“尹珊有什么好,让你痴迷成这样?”
    郭翁伯:“真要问她哪里好,具体我也说不清。不过,她是长得真好看,正好我又是个颜值控,我第一眼看见她,就喜欢上她了,觉得她就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她就是我的命中注定。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吧。”
    莫负轻轻叹了口气:“男的果然都是这么肤浅。”
    郭翁伯回怼:“甭光说我,你要是长得不好看,我姐夫能看上你?”
    莫负扭头望向王旭,王旭顿时慌了,连连摆手,满脸堆笑的说道:“怎么会!?我爱上你姐,不光是因为她的美貌,更是因为她才情过人。我跟你姐的爱情,始于外貌,终于才华,绝对经得起考验。”
    莫负一听,觉得可受用了,心里美滋滋的,一个人默默暗爽。郭翁伯听到王旭这一番求生欲极强的山盟海誓,差点没把去年的饭吐出来。

    两日后,季布、李广、魏尚、王旭、柴奇领着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开赴马邑。到了马邑后,他们就兵分两路,季布、李广、魏尚率领大部队埋伏在马邑附近的山谷中;而王旭、柴奇则领着另一支人马,兵出代郡,预备截断勋育大军的归路。
    另一边,聂壹的商队领着成群结队的牛羊,深入漠北,找到了栾弟稽粥。聂壹将这几百头牛羊献给了栾弟稽粥,趁着栾弟稽粥高兴之际,说道:“尊敬的单于殿下,这些牛羊只是见面礼,聊表我的一点心意,我还有更大的厚礼要献给您。”
    栾弟稽粥顿时来了兴致,问道:“还有什么厚礼?”
    聂壹毕恭毕敬的回道:“马邑物产丰饶,牛羊众多,是块宝地。我愿将马邑献给您。”
    栾弟稽粥狐疑的问道:“我垂涎马邑这块宝地,确实很久了,却苦于汉军守备森严,迟迟找不到下手的良机。你一个小小的商人,无权无势,帐下没有一兵一卒,有何办法助我夺取马邑?”
    聂壹:“虽然我一不是官员,二不是将领,无权无势;但我常年在大汉、勋育两地往来经商,为了自保,麾下可养了数百勇士。我与马邑县令霍仲孺是老熟人,随随便便就能接近他,将其刺杀。霍仲孺平素在乡间作威作福,老百姓早就对他积怨已久。我再让麾下数百勇士对马邑的老百姓进行威逼利诱,举城投降还不是易如反掌?!大汉的驻军离马邑还挺远,到时候,您只要先行一步,派大军提前赶到马邑,接管城池,那马邑所有的金银财宝、人口、土地、牛羊,就都是您的了。”
    栾弟稽粥一听,欣喜若狂,连呼“妙计”。于是,聂壹与栾弟稽粥约好了夺取马邑之事。聂壹见栾弟稽粥已然上钩,不禁心中暗喜,正要向栾弟稽粥告退,走出大帐。突然,有人在背后喊停了他:“我有个疑惑,你一个的大汉商人,不愁吃不愁穿,在马邑当地混得风生水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为啥好端端的要背叛大汉,投靠勋育,还献计助单于夺取马邑?莫非你心怀不轨,是来行诱敌之计的?”

    聂壹登时被吓出一身冷汗。聂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一边发问,一边从帐篷的阴暗处缓缓走出来,而且竟然是个汉人。聂壹心下暗惊:“这人藏得真深,我与栾弟稽粥交谈了这许久,愣是没发觉帐篷内竟然还有这么个人。”聂壹定睛一看,这人竟是先前从大汉叛逃到勋育的卫绾。
    卫绾的这一番质问,如同将聂壹推到了悬崖边上,空气中弥漫着怀疑、杀戮的气息。生死一线之际,聂壹一边扭头望向栾弟稽粥,一边在大脑中飞速运转。
    当眼神与栾弟稽粥对上的那一刻,聂壹突然灵光一现,装作恨恨的说道:“别看我是个商人,每日里银子进帐无数,其实只是表面上风光。背地里,我的那些收入都被大汉官员吃拿卡要,吞没了不少。在大汉做生意,就像捉蛇,利润就像我拳头这么点大,风险却缠着满头满身。
    前些日子,我去长安跑了趟业务,累得半死才赚了几十万。却被一个叫柴奇的官二代狮子大开口,硬是索要了我一百万两。我是日忙夜忙,一场白忙;到头来为他人作嫁衣裳,还把自己家底赔进去。我厌倦了这个世道,觉得留在大汉没有奔头,才不得已来投奔您。”
    栾弟稽粥与卫绾听完,稍加思忖,就对聂壹的话信了七八分。栾弟稽粥当即召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奔赴马邑附近的武州塞,驻军观望。同时,栾弟稽粥派使者跟随着聂壹,先行出发进入马邑。聂壹猜出栾弟稽粥的图谋,他是想等自己杀了霍仲孺,才会进兵马邑。
    于是,聂壹一抵达马邑,就趁着勋育使者疏忽之际,偷偷跑去与霍仲孺密谋。随后,霍仲孺杀死一名囚犯,并割下他的首级,悬挂在城门上。与此同时,霍仲孺隐匿行踪,瞒着众人躲了起来。准备妥当后,聂壹才在城门处张贴告示,告知全城百姓,霍仲孺已经被自己诛杀。
    聂壹想出的这一串连环计,全部都是演给勋育使者看的。勋育使者果然上当,兴高采烈的回去向栾弟稽粥禀报:“霍仲孺已经被聂壹杀了。一路走来,马邑附近也没有汉军的踪迹。现在正是攻打马邑的大好良机。”
    栾弟稽粥大喜,当即率领十万大军,向马邑挺进。沿途牛羊无数,栾弟稽粥看在眼里,美在心里,恨不得长上一双翅膀,立马飞到马邑。勋育大军来到距离马邑百余里的地方,卫绾突然叫停勋育大军,并对栾弟稽粥说道:“单于殿下,此事恐怕有诈。我军不宜再向前,最好赶紧撤离。”

    栾弟稽粥大惑不解,问道:“此话怎讲?马邑就在眼前,又有聂壹作内应,眼瞅着就要被我收入囊中,为啥叫我撤军?你觉着哪里不对劲?”
    卫绾不慌不忙,指着漫山遍野的牛羊,对栾弟稽粥反问道:“这一路走来,牛羊成群,却不见一个人影,这正常吗?”
    栾弟稽粥顿时警觉起来,问道:“你的意思是?。。。。。。”
    卫绾:“按常理,主人放牛放羊,为了防止遭贼,都会在一旁好生看着。这一路过来,却一个人影都没见着,肯定有问题。我猜,这些大汉的老百姓,肯定是事先听到什么风声,才不得已舍弃了家里这些牛羊,提早跑路了。这些牛羊都是他们养家糊口的本钱,如果不是天大的事儿,他们哪里会狠得下心舍弃。”
    栾弟稽粥越听越不对劲,问道:“莫非他们事先接到风声,知道我军要大举进犯?”
    谢谢
    第一百零一章 泄密

    卫绾:“这就更可疑了,我军进驻武州塞,连汉军都没察觉,这些平民百姓怎么会知道我们要来马邑?。。。。。。那只有一种解释,有内鬼!据我大胆猜测,这个内鬼就是聂壹,他事先把我军的行踪透露给了这些老百姓。”
    栾弟稽粥不禁左右为难,嘟囔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忙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拿下马邑;现在马邑就在眼前,说放弃就放弃,我不甘心啊。”
    卫绾思忖片刻,献策道:“那不如这样,我有个折中的办法。我军先不去马邑,而是拐道去雁门。雁门离此不远,汉军在那里设了一个边防岗亭。我军可夺取那个岗亭,俘虏几个汉军,对他们刑讯逼供,就可以知道汉军是否设了奸计,聂壹是否对我们使诈。”
    于是,栾弟稽粥采纳了卫绾的计策,转道雁门,直扑那个边防岗亭。那个边防岗亭的守军就那么寥寥数人,瞬间就被勋育拿下,连雁门尉史都被俘虏了。勋育稍加盘问,雁门尉史就将汉军的作战计划全盘托出。栾弟稽粥又惊又怒,一刀砍死了雁门尉史,旋即下令撤军。
    汉军那一边,王旭、柴奇在代郡外蹲守数日,总算等来了勋育大军。王旭放勋育的先头部队过关,然后暗中探察勋育辎重部队的动向。没多久,勋育的辎重部队行军至此,王旭连忙率领大军杀出,直奔勋育的辎重部队。勋育的辎重部队猝不及防,很快就在汉军的猛烈攻势下败下阵来。王旭、柴奇正洋洋自得,坐等一场大胜,突然远远望见栾弟稽粥竟然率领着勋育的先头部队杀回来了。

    望着一望无际、乌压压一片的勋育大军,汉军瞬间陷入了恐慌。王旭、柴奇自忖不是栾弟稽粥的对手,果断下令撤退,落荒而逃。就这样,勋育大军在卫绾的帮助下,有惊无险的躲过了聂壹策划的这场马邑之谋,顺利的返回了漠北。
    而马邑那头,季布、李广、魏尚在山谷中空等了好几天,白啃了好几天野菜,愣是没等到勋育大军。季布觉得不对劲,果断改变原先的作战计划,冲出山谷,大胆出击,一路追随勋育大军而去。然而,勋育大军早已走远,汉军终究还是扑了个空。
    就这样,这场筹谋多时的马邑之围,就这么付诸东流。季布、李广、魏尚、王旭、柴奇无功而返,回到长安向刘恒请罪。本来,刘恒对这次马邑之围寄望甚大,没想到却是白忙一场,恼怒非常,派江次倩彻查此事。不久,江次倩就查明了此次马邑之谋败露的原因:
    原来,当日聂壹与霍仲孺设计,骗过了勋育使者。勋育使者前脚一离开马邑,聂壹后脚就欢天喜地的跑去代郡,准备向柴奇报告喜讯,顺带着邀功请赏。聂壹刚一离开马邑,孤身一人躲藏的霍仲孺闲着无事,就开始瞎琢磨。霍仲孺突然想到勋育大军真要杀来了,大汉的这些子民可要遭殃。霍仲孺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老百姓受死,就暗中派亲信在马邑周围散播消息,预先通知勋育大军的行踪。
    大汉的老百姓接到通知,慌乱之下,就全部离开了马邑,躲到外地逃难去了。正因如此,才被卫绾看出蹊跷,让马邑之围化作一场泡影。

    刘恒得知真相以后,勃然大怒,当即派人前往马邑,杀了霍仲孺泄愤。聂壹事先听到小道消息,不想像霍仲孺一般枉死,就偷偷逃出马邑,掩人耳目的来到长安,向柴奇求救。柴奇又想借机敲一笔竹杠,就向聂壹索要了两百万,答应去找刘恒求情,保聂壹一命。
    聂壹哪有选择的权利,只得答应柴奇的要求,乖乖的双手奉上两百万两白银。随后,柴奇进宫,觐见刘恒。岂料,还没等柴奇开口,刘恒就冲着他大发雷霆,责怪他“撺掇了马邑之谋,却徒劳无功;还贪生怕死,看到勋育主力就临阵脱逃。”刘恒越骂越不解气,就要治柴奇的罪。柴奇这个滑头,眼瞅着风向不对,就向刘恒磕头求饶,还把所有的过错都一股脑的推到了聂壹、霍仲孺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刘恒的怒气才渐渐消了下去。柴奇继续为自己开脱道:“马邑之谋,都是聂壹这小子为了博取功名,才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本来,我们大汉君臣上下团结一心,周密安排,眼瞅着就要成功了。都怪聂壹擅自离开马邑,霍仲孺泄露作战计划。可巧的是,大汉奸卫绾又甘心做栾弟稽粥的爪牙,这才让马邑之谋功亏一篑。当时,我和王旭将军从后包抄,已然重创了勋育的辎重部队。无奈勋育主力掉头回来,我军寡不敌众,为了避免全军覆没,才不得不撤退。”
    刘恒恨恨的问道:“这么说,马邑之谋的失败,聂壹和霍仲孺才是罪魁祸首?”
    柴奇连忙回道:“是的,都赖他们两个。您将霍仲孺就地正法,实在是英明。”
    刘恒怒道:“可恨聂壹那小子跑了,我势必要将其抓回来砍头。”
    柴奇凑近刘恒,说道:“处死聂壹是必须的,可是还不能公开办。现在街头巷尾都在传,聂壹的马邑之谋没毛病,只是被霍仲孺这个蠢货泄露天机,才白瞎了这样一条妙计。但是,微臣有办法将聂壹暗杀,为您出口气。”

    刘恒嘴角不经意间露出满意的狞笑,对柴奇和颜悦色的说道:“还是你得力,能为我分忧,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
    于是,柴奇如释重负的向刘恒告退,回到府中,独自一人进了密室,望着那几箱聂壹贿赂给自己的白银,脸上忽明忽暗。过了一会儿,柴奇诡谲的干笑了几声,旋即走出密室,唤来几个亲信,将聂壹骗至僻静之处。聂壹正等着盼着柴奇的好消息,一见到柴奇,又像哈巴狗一样往上凑。然而,那几个亲信一把扣住聂壹,聂壹正在诧异之际,柴奇冷冷的对他说了一句:“谢谢你的两百万两。”
    说完,那几个亲信将聂壹乱刀砍死,割下他的首级。柴奇用木盒装着聂壹的首级,连夜进宫向刘恒复命。事后,柴奇派人将聂壹的尸身弃之荒野,从此世间再无聂壹的音讯。
    就在众人为马邑之谋忙活的不可开交之时,郭翁伯与尹珊的恋情悄悄的迅速升温,来到了爱情的拐点,升华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
    然而,刘元的心中却打着别的小算盘,她不想让尹珊这块压箱底的宝贝,白白便宜了郭翁伯这种坐冷板凳的小官员。刘元就暗中跟皇宫中的一名乐师勾结,趁着刘恒设宴之机,让这名乐师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怎会不知道,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刘恒不禁沉醉在歌曲之中,对那名乐师问道:“真妙啊,世上真有这样的美人吗?”
    那名乐师按照刘元的嘱托,回禀刘恒:“有。我在民间采风的时候,就遇到一位绝世佳人,才突发灵感,谱出这首曲子。”
    刘恒连忙问道:“那位女子是谁?”
    乐师:“后来,我托人打听,正是刘元府中的歌姬尹珊。”
    刘恒迫不及待的派人去刘元府上讨人,刘元连忙欢天喜地的将尹珊送进了皇宫。刘恒见到尹珊,果然是貌美善舞,瞬间就沦陷了,当天就将尹珊纳为嫔妃。

    郭翁伯对这一切却一无所知。第二天,郭翁伯还跟平日一样,乐不可支的前往刘元府,准备与尹珊约会。结果,郭翁伯进了刘元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尹珊。这时,刘元遇见了郭翁伯,似笑非笑的对他说道:“你别找了,尹珊已经入了宫,现在已经是刘恒的皇妃了。”
    郭翁伯一听,犹如晴天霹雳,像发了疯一般,冲出刘元府,策马飞奔到皇宫。宫门前的禁卫军见郭翁伯神色迥异,就拦住了他。郭翁伯只得解鞍下马,交出佩剑,推说“有紧急军情要向刘恒禀报”,才得以蒙混过关,溜进了皇宫。郭翁伯像一头烈火烧身的野猪,在偌大的未央宫四处乱窜,急切的搜寻尹珊的踪影。找了半天,郭翁伯也没找着尹珊,正在彷徨之际,突然看到了大宦官徐甲。郭翁伯连忙匀顺了气息,缓和了脸色,换成一副心平气静的神色,上前对徐甲问道:“陛下在哪儿,我有军情大事要向他禀告?”
    徐甲未曾多疑,回道:“陛下就在寝宫,正在与昨日新纳的尹妃用膳。”郭翁伯一听,内心就像从高空落下的玻璃球一般,摔了个粉碎。郭翁伯强忍住泪水,匆匆向徐甲告别,就径直前往刘恒的寝宫。郭翁伯到了刘恒寝宫的门前,偷偷往里张望,只见刘恒正将尹珊搂在怀中,一边纵情欢笑,一边欣赏着几个宫女跳舞。
    郭翁伯见此情景,怒恨交加,双眼布满了血丝,弯下腰从长靴中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不顾一切的就要进门去手刃刘恒。郭翁伯的一只脚刚刚迈进大殿,突然,背后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郭翁伯的肩膀,并传来一声低喝:“你要干嘛?”
    第一百零二章 夺爱

    郭翁伯差点把魂魄吓出天灵盖,扭头一看,正是季布。
    郭翁伯抬眼一看,只见季布身后还站着两队披坚执锐的禁卫军,心中那口气登时泄了大半,默默的将匕首藏入袖子中。季布冲着郭翁伯邹了下眉头,正要拽着他撤离;恰巧刘恒望见了门口的郭翁伯,高声呼喊道:“郭将军,你是来找我的吗?”
    郭翁伯不禁心中打了个寒战,硬着头皮进了大殿。尹珊在这种场合突然与郭翁伯重逢,也不知是羞愧,还是伤感,低垂着头,不敢正视郭翁伯。郭翁伯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愤怒、悲痛、仇恨,对刘恒只说了简短的四个字:“陛下安康。”
    刘恒又对郭翁伯问道:“你是有什么事要启奏吗?”
    郭翁伯抬头望向刘恒,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在他身上捅几个透明窟窿。然而,刘恒身后就站着几个侍卫,季布也紧紧跟在自己身后;而自己与刘恒之间又隔着好一段距离,实在是难以下手。郭翁伯的双眼透着凶意,被刘恒察觉。刘恒不禁沉下脸,对郭翁伯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为难之事,需要我帮忙?”
    大殿之内的气氛顿时凝固下来,郭翁伯连忙一边掩饰自己的神情,一边苦思对策。电光火石之间,郭翁伯突然灵机一动,对刘恒回道:“之前的马邑之围功亏一篑,我想了很久,想到一个对付勋育的办法。”
    刘恒:“什么办法?”

    郭翁伯:“我听说,在西域一带,有许多小国家,这些小国家常年受到勋育的欺凌。其中有个叫大月氏的部落,因为不敌勋育,被迫西迁,就时常想着向勋育报仇。我们可以派人出西域,联络大月氏,夹攻勋育,斩断勋育的右臂。”
    刘恒听了,连连赞道:“好,妙计,这事儿我会好好考虑。”
    于是,郭翁伯向刘恒告退。季布也随即向刘恒告退,跟着郭翁伯出了大殿。季布让身后的一帮禁卫军留步,独自一人跟着郭翁伯。走了一小段路程,季布突然从身后对郭翁伯低声质问道:“你刚才拔出匕首,是要做甚?”
    郭翁伯从容不迫的回过身,平静的说道:“我要宰了刘恒那个混蛋。”
    季布虽然早已猜出了七八分,但是陡然间听到郭翁伯亲口承认,还是震惊不已,说不出话来。郭翁伯审视着季布,蓦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儿,郭翁伯颓然离去,而季布也没有阻拦他。
    郭翁伯失落的回到府中,越想越恨,越想越不甘心。挣扎了许久,郭翁伯终于下定决心,骑上快马,直奔王旭、莫负的府邸。郭翁伯径直冲进内堂,找到王旭、莫负,不假思索的说道:“尹珊被抢走了,她现在已经做了刘恒的嫔妃。我不甘心,我要将尹珊抢回来。”

    王旭、莫负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等事,更没料到郭翁伯竟然会作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决定,半晌说不出话来。郭翁伯见王旭、莫负半天没反应,登时急了:“你们倒是给个准话,愿不愿意帮我一把?”
    莫负:“你先别急,这么大的事情,我们要好好筹划筹划。你是非要跟尹珊在一起吗?”
    郭翁伯坚定的回道:“我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喜欢上这么一个女孩子,比铁树开花还难。还有比这更真的真爱吗?”
    莫负:“你对尹珊是真爱,尹珊对你也是真爱吗?你确信她会为了你,得罪刘恒,抛弃嫔妃的身份,跟你在一起?”
    郭翁伯顿时哑口无言,过了半晌,嘟囔道:“尹珊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真情实意,我能感受到。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背弃我。”
    莫负开导道:“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尹珊之前跟你在一起,即使不是虚情假意,也不代表她现在还愿意跟你在一起。一来,她现在是皇帝的嫔妃,身份尊贵,可比跟你这个穷将军在一起强多了?二来,即使她顾念旧情,想跟你在一起。她就不怕会开罪刘恒,会遭受许多苦难,甚至会有性命之危?”
    郭翁伯被莫负问到了痛点上,瞬间没了底气。踌躇许久,郭翁伯说道:“我必须要找个机会,当面向尹珊问清楚,她是否还愿意跟我在一起?”
    莫负:“那是必须的,不然只是你一厢情愿,这事儿也成不了。另外,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就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将尹珊抢回来?”

    郭翁伯愣了半天,羞赧的回道:“我还没想到办法,所以才想来跟你们合计合计。”
    莫负感到非常无语,叹了口气,说道:“你兴冲冲的跑来,却啥也没想好。。。。。。那还是等你问清楚尹珊的态度,我们再好好筹划筹划吧。”
    郭翁伯惭愧不已,说道:“好,我这就去找尹珊。”说完,郭翁伯转身就要走。
    莫负连忙喝止了郭翁伯,说道:“真是风一样的男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有一个问题,倘若你真的大发神威,从刘恒手中抢走了尹珊,刘恒一定不会放过你,你和尹珊都会有危险。你想清楚了吗?”
    郭翁伯掷地有声的回道:“以前,我最在乎自由。现在,我最在乎的,就是尹珊。我不愿放弃这段姗姗来迟,却又弥足珍贵的爱情。”
    莫负不禁叨叨:“就怕你的任性、冲动,不仅得不到尹珊,还会失去自由,甚至失去生命。”
    郭翁伯义无反顾的说道:“那我也愿意。”
    莫负叹道:“既然你这么执着,那你还是赶紧先去问问尹珊的意思吧。。。。。。对了,尹珊如今在刘恒的寝宫中,你要怎么见到她,和她说悄悄话?”

    郭翁伯:“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说完,郭翁伯匆匆离去,直奔皇宫。到了宫门前,郭翁伯叫一个门卫去向季布通传,说是有要事相商。季布犹豫片刻,还是来到宫门前,跟着郭翁伯挪步到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问道:“郭兄,你有何吩咐?”
    郭翁伯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想私下见尹珊一面,希望你作我的内应,帮我打掩护。”
    季布略加思忖,回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郭翁伯:“这事儿有风险,若是被人发现,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为何答应的这么爽快?”
    季布白了郭翁伯一眼,说道:“废话,这我能想不到?但是,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这点小事,我都不肯答应,谈何江湖义气?这事儿就是有杀头的风险,我也要帮你一把。”
    郭翁伯不禁有些感动,说道:“多谢郭兄,我一定铭记于心,来日必当厚报。平时是由你负责护卫皇宫,还请你帮我监视刘恒的行踪,趁他不在的时候,让我偷偷见尹珊一面。”
    就这样,郭翁伯与季布约好后,又回去满心煎熬的等了两日,终于等来了季布的回音:“今晚,刘恒将移驾窦漪房的寝宫,而尹珊将独自留在自己的寝宫中,正是见面的好时机。”于是,郭翁伯火速赶往皇宫,秘密与季布接头,换上一身禁卫军的装束,混进季布的巡逻队中。郭翁伯跟着季布,借着巡逻的名义,逐渐靠近了刘恒的寝宫。
    随后,郭翁伯趁着众人不注意,溜出了队列,藏匿在暗处,一路摸黑,从一扇后窗钻进了刘恒的寝宫。季布暗中瞅见郭翁伯离去,就将队列分为两队,一队去窦漪房的寝宫巡逻,而自己则率领着另一队继续留在刘恒的寝宫周围巡逻,实则是为郭翁伯打掩护。
    郭翁伯偷偷摸进刘恒的寝宫,躲避着来往的宦官、宫女,穿堂过室,来到一间寝室外,透过窗户,发现尹珊正背对着窗户坐着。尹珊正对着一面铜镜梳妆打扮,还有两名宫女站在她身旁伺候着。郭翁伯正绞尽脑汁想办法,如何将这两名宫女引开,尹珊突然对那两名宫女说道:“我倦了,想早点歇息,你们都退下吧。”
    于是,那两名宫女领命退下。随即,尹珊站起身,转头望向窗户,低声唤道:“翁伯,你进来吧。”
    第一百零三章 瓜葛

    郭翁伯这才明白,尹珊刚才化妆的时候,通过铜镜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才故意将那两名宫女打发走。郭翁伯听到尹珊的呼唤,从暗处走了出来,走近尹珊。郭翁伯掩饰着内心的悸动,故作冰冷的问道:“你现在贵为嫔妃,还记得我吗?”
    尹珊梨花带雨的回道:“我是被逼的。”
    郭翁伯瞬间装不下去了,一把搂住尹珊,轻柔的问道:“我想带你逃出这里,你愿意跟我走吗?”

    尹珊眼含热泪,深情的望着郭翁伯,不假思索的回道:“我愿意。”
    郭翁伯瞬间幸福感爆棚,情绪都有些失控了,声音略带沙哑的问道:“即使我们会被很多人追捕,后半辈子都要亡命天涯,随时都会命丧黄泉,你也愿意吗?”
    尹珊坚定的回道:“我愿意。”
    郭翁伯满心欢喜,紧紧的搂住尹珊,倆人相拥而泣,说不出一个字。郭翁伯、尹珊正沉浸在二人世界之中,突然殿外传来一声高喊,正是季布的声音:“陛下,您回来啦。”
    郭翁伯、尹珊听到季布这么一吼,瞬间被拉回到现实世界。郭翁伯侧耳听去,听到刘恒无精打采的回答:“是。”
    季布继续高声喊话:“您今晚不是去皇后那边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刘恒没好气的斥道:“你小声点,我没聋,都快被你喊聋了。对着一个黄脸婆有啥意思,饭都吃的不香。我还是早点回来,看看我的尹妃。”
    刘恒与季布正在殿外聊着,郭翁伯连忙对尹珊低声说道:“你暂且忍耐几天,我这就回去安排,尽快将你救出去。”于是,郭翁伯放下心中的恋恋不舍,与尹珊匆匆告别,迅速离开寝室,跳出窗外,趁着夜色,隐匿而去。季布一边聆听刘恒的说话,一边眼角余光瞅见郭翁伯从寝宫偷溜了出来,顿时放下心中的一块巨石,恭恭敬敬的将刘恒送进了寝宫。
    郭翁伯前脚刚走,尹珊旋即拭去眼角的泪水,取来一盆水,将脸上的泪痕清洗干净。尹珊刚刚梳洗完毕,刘恒就进了寝室。尹珊连忙转身,笑脸相迎。刘恒望着尹珊,随口问道:“你眼圈怎么红了,刚才哭了吗?”

    尹珊内心震怖片刻,旋即灵机一动,扑进刘恒的怀抱,掩饰道:“还不都怪你,抛下我一个人,害我独守空房,孤身一人难过、害怕。”
    刘恒连忙搂紧尹珊,哄道:“你怕什么,我最疼你了。今晚我哪儿也不去,就陪着你。”
    这边厢,尹珊与刘恒正在逢场作戏;另一边,郭翁伯再次偷偷溜进季布的队列,在季布的引领下,顺利的出了皇宫。郭翁伯也不回府,而是直奔王旭、莫负的府邸。郭翁伯找到王旭、莫负二人,说道:“我已经见到尹珊了,她愿意放弃一切,跟我私奔。我想尽快将尹珊救出来,你们有什么好办法?”
    莫负反问道:“你是怎么偷偷溜进刘恒的寝宫的?”
    郭翁伯:“全凭季布的暗中相助。”
    莫负微微点头,说道:“你对季布有救命之恩,他是一个极重义气的人,自然不会对你袖手旁观。后面要想营救尹珊,还得靠他的帮忙。不过,光靠他一个人还不够,我们还需要一个更强有力的内应。”
    郭翁伯焦急的问道:“谁?”

    莫负犹豫片刻,说道:“这个人要有能力将刘恒引开,给我们留出充足的时间将尹珊偷偷带离皇宫。我考虑了很久,只有两个人能做到,一个是窦漪房,另一个就是慎丹。”
    郭翁伯皱了皱眉,回道:“窦漪房人老色衰,刘恒对她已经心生厌倦,我担心她没那么大能耐将刘恒支走。”
    莫负:“这我也听说了,窦漪房失宠很久了。在尹珊之前,刘恒专宠慎丹一人。按理说,慎丹深得刘恒的宠爱,虽然最近被尹珊比下去了,但是在刘恒面前,总比窦漪房说得上话。慎丹再怎么不济,缠住刘恒一个晚上,总还是没问题的吧。
    只是,我们与慎丹素无瓜葛,她不一定会帮忙。相反的,我们倒是和窦漪房颇有渊源。我担心,慎丹不帮忙倒算了,她可能会把我们看作是窦漪房的党羽。一旦我们向她泄露了我们的计划,她保不准会到刘恒跟前告发我们。
    这样,她这一招就是一石三鸟。一来可以铲除尹珊这个劲敌,重新得到刘恒的专宠;二来可以消灭我们这些“窦漪房的走狗”,削弱窦漪房的势力;三来可以在与窦漪房、刘启的夺嫡之争中占据上风。总而言之,慎丹是最合适的人选;只可惜,她并不站在我们这边。”
    郭翁伯长叹道:“这么说来,慎丹是指望不上了。那就勉为其难,去求窦漪房帮忙好了。营救计划的具体方案是啥?”
    莫负:“不管怎么说,要想将一个大活人,还是在皇帝眼前正当红的嫔妃,安然无恙的从皇宫带出来,难度确实很大。按我的想法,不如在上林苑动手,那里的守备会松懈一些。”
    郭翁伯:“那要如何将刘恒、尹珊引到上林苑?”
    莫负胸有成竹的笑道:“那就要窦漪房、尹珊共同配合,演一场戏了。。。。。。”

    莫负、郭翁伯、王旭计议了一番后,郭翁伯就先行离开,回去加紧部署行动。郭翁伯走后,莫负对王旭问道:“这次帮郭翁伯救出尹珊,风险很大,恐怕还会给我们引来杀身之祸,你为什么不拦着我?你就没有一点顾虑吗?”
    王旭:“不是没有顾虑,只是我相信你。你做出的决定,我都无脑支持。这些年,我在鬼门关都走了好几遭,不在乎多这一次。况且,郭翁伯跟我出生入死这么多次,现在他遇到这么大的麻烦,我如果不帮,还有何脸面叫他一声兄弟?”
    莫负笑道:“你就是跟郭翁伯走得太近了,也变得这么热血。作为“逆行者”,为了顺利完成任务,这些年,我已经多次硬着心肠,冷漠的看着很多人死去。其实,我也很担心,这次跟刘恒横刀夺爱,无异于虎口拔牙、在刀尖上跳舞。
    可是,我跟郭翁伯虽然不是亲生姐弟,却胜似姐弟。如果,我这次再袖手旁观,哪有做姐姐的资格?我这次不计后果的行动,是想告诉自己,我不仅是一名“逆行者”,更是一个人。”
    王旭双手抱住莫负的肩膀,温柔的安慰道:“难为你了。你放心,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跟你站一起。”
    莫负感动不已,紧紧的保住王旭。过了好一会儿,莫负对王旭叮嘱道:“只是有些事情,我还要提前跟你交代。”
    王旭:“啥事?”
    莫负:“我们要做最好的准备,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行动失败,你我之中有一人不幸牺牲,另一个人可得撑住,咬紧牙关活着,完成两项任务。”
    王旭沮丧道:“如果你死了,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下去;我宁愿活着的那个是你。。。。。。是哪两项任务?”

    莫负苦笑道:“这两项任务,一项很简单,就是找个像深海、荒漠的地方,将那片“羊水膜”的残骸和金币藏起来,不让世人发现。”
    王旭:“这确实简单,我想知道另一项到底有多难?”
    莫负:“把3号找出来。”
    王旭:“找别人还真不难,找这个3号就例外了。这么多年了,这个3号神龙见首不见尾,很久没有发现他的动静,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在人世?”
    莫负:“我觉得3号还没死,他知道我们的底细,若是他快死了,一定会来找我们。”
    王旭:“你怎么这么确定?”
    第一百零四章 内应

    莫负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直觉。”
    。。。。。。
    次日,莫负进宫,谒见窦漪房。莫负跟窦漪房寒暄了几句,说道:“皇后,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向您请教。”
    窦漪房见莫负神色凝重,就屏退众人,旋即问道:“有何要事?”
    莫负回道:“刘恒新纳的尹妃,原是我弟弟郭翁伯的女友。她和郭翁伯情投意合,本来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却被刘恒强行收入后宫。自从尹珊入了后宫,刘恒只宠她一人。佳丽三千黯然失色,连以往风光无限的慎丹都受到冷落,更别提其他人了。郭翁伯打算偷偷将尹珊救出宫外,我也决定帮他。可是,光凭我们的力量还不够,还需要您的相助。不知您是否愿意做我们的内应?”

    窦漪房听了,先是震惊,再是愤怒,最后是犹豫。莫负见窦漪房半晌不说话,就说道:“您帮我们,实际上也是帮你自己。倘若我们成功将尹珊捞出宫外,您就少了尹珊这个劲敌,可以专心致志的对付慎丹。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帮我们,甚至到刘恒面前告发我们,然后心安理得的和慎丹、尹珊来一场“三国杀”。只是,有尹珊和慎丹同时挡在前面,不知道您还会有多少胜算。”
    窦漪房听了,稍加思忖,立马答道:“好,我愿意帮你们。”
    莫负:“您就不怕事情败露,刘恒怪罪下来吗?”
    窦漪房苦笑道:“其实,帮您们是其次,我主要是为自己打算。光是一个慎丹的出现,我就备受刘恒的冷落。如今,又冒出一个尹珊,刘恒连陪我好好吃顿饭的心情都没有,竟然无缘无故中途离席。倘若尹珊继续留在宫中,我这个皇后不知道还能当多久,我儿刘启是否还有指望继承皇位?事已至此,我宁愿冒险搏一把,也不愿意坐等大祸临头。我要如何帮你们?”
    随后,莫负与窦漪房计议了一番。莫负告退后,窦漪房派人去刘恒的寝宫探察,得知刘恒正在正殿与王旭、郭翁伯、陈子公几个大将商议如何联络大月氏、夹攻勋育。于是,窦漪房趁机前往刘恒的寝宫,面见尹珊。窦漪房屏退众人,与尹珊密谈:“莫负、郭翁伯刚才与我约定好,准备将你救出宫外。”
    尹珊大吃一惊,问道:“您为何愿意帮我?”
    窦漪房冷笑道:“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在救我自己。你在宫中多留一日,我的皇后之位就多一分危险。你进宫才几天,刘恒已经懒得搭理我了。所以,为了我自己,必须将你送出宫外。”
    尹珊犹疑道:“你我素不相识,我很难完全信任你,你会不会是来骗我的?”
    窦漪房不屑的哼了一声,从袖中掏出 ,递给尹珊,冷冷的说道:“这是莫负托我转交给你的密信,你自己看吧。信与不信,全凭你自己。”尹珊连忙接过那封信,打开一看,正是郭翁伯写给她的亲笔书信,信中先是写了一大段的山盟海誓,然后提到营救计划的大概,提到窦漪房将会作为内应。
    窦漪房等尹珊看完信,顺手拿了过来,快速浏览了一遍,旋即扔进火盆,烧为灰烬。窦漪房望着乱窜的火苗,脸上被映射的忽明忽暗,头也不回的问尹珊:“这下,你相信我了吗?”

    尹珊连忙道歉:“都怪我多疑,冒犯了您。多谢您出手相救。。。。。。”
    窦漪房打断尹珊的说话:“这些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是为了我自己。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找陛下,开始你们的营救计划。”于是,窦漪房,尹珊结伴前往正殿。而王旭、郭翁伯、陈子公等人正好议事完毕,正要退出大殿。郭翁伯与尹珊趁着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深情对视了一眼。
    窦漪房、尹珊一齐进了大殿,觐见刘恒。刘恒有些惊讶,问道:“没想到你们两个会一齐来找我,真是难得,有什么事?”
    窦漪房:“我今天本来想拜见您,却见到了尹妃。我与尹妃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就想结伴去上林苑游玩几日,还请陛下恩准。”刘恒觉得这是美事一桩,就爽快的应允了。
    于是,宫中开始大张旗鼓的筹备刘恒、窦漪房、尹珊出行上林苑的事宜。而另一边,郭翁伯、莫负等人的计划也在暗中进行。一天晚上,王旭、莫负正在房中商讨计策,突然从窗外射进一支冷箭,扎在了桌案上。王旭连忙拔出箭矢,发现上面绑着一张纸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计划已泄露,终止行动——3号。”

    王旭、莫负看过纸条,大惊失色,当即冲出房门,四下查看,却不见一个人影。过了许久,王旭、莫负只得悻悻的回到房中,紧闭房门,。王旭问道:“这是3号写的吗?”
    莫负笃定的回道:“肯定是。除了我们俩以及3号本人,没人能写出“3”这个符号?”
    王旭:“按这信上的意思,我们营救尹珊的计划已经暴露了吗?”
    莫负踌躇片刻,说道:“很有可能是。现今我们最大的计划就是帮助翁伯救出尹珊,对我们构成威胁最大的也是这个计划。3号一贯深藏不露,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贸然联系我们。”
    王旭继续问道:“这个计划只有郭翁伯、尹珊、季布、窦漪房等寥寥数人知情,会是谁泄露的呢?”
    莫负:“这就不好说了,翁伯的口风一向不是很紧,江湖朋友又多,他就很有可能自露马脚。我与尹珊结交不深,还没摸清她的秉性。她原先是刘元的人,现在进宫成了贵妃,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心要跟翁伯私奔,是不是她泄的密。季布很讲义气,可他毕竟是刘恒的心腹,他会不会出卖我们,也很难讲。窦漪房一来为了争宠,二来为了刘启立储之事,按说会非常乐意帮我们这个顺水人情,送走尹珊这个劲敌;但她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向刘恒举报我们,邀功请赏,也很难说。况且,在长安城内,特别是皇宫内,刘恒的耳目众多,有什么人凑巧偷听到我们的计划,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旭不禁为难起来:“说来说去,告密者是谁就很难追查了。那我们还要继续行动吗?”

    莫负内心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计划已经开始,就算我们收手,翁伯也不会罢休。他就是孤身一人,也会去救尹珊的。倘若如此,他就更危险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即使有危险,我们也要帮翁伯一把。行动的时候随机应变,说不准能渡过这个难关。况且,3号送来的这封密信,也不知是真是假,是否情报有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们没有放弃的余地。”
    王旭当即坚定的对莫负说道:“好,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一定全力支持你。”于是,王旭、莫负焚毁了那封密信,对此事绝口不提,继续筹备营救尹珊的计划。
    两日后,一切准备就绪,刘恒、窦漪房、尹珊坐上马车,在季布的护卫下,就要启程前往上林苑。突然,慎丹也来了,对刘恒说道:“这么欢乐的事情,怎么能忘了我?我也想跟随您,前往上林苑。”
    尹珊在旁边听到,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而窦漪房、季布却不为所动,仿佛无事人一般。刘恒听慎丹这么一说,顿时觉得三美同行简直是人生快事,就欣然应允。于是,慎丹如愿以偿的跟着刘恒等人一同前往上林苑。
    途中,慎丹坐在马车中,对贴身侍女说道:“窦漪房往昔与尹珊并无交情,现在更是因为她恩宠全无。这两个人却无缘无故结伴去上林苑踏青,其中肯定有鬼。我听说,尹珊这次好像有什么秘密计划。你帮我盯牢窦漪房、尹珊这两个人,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必须马上向我汇报。”
    第一百零五章 埋伏

    慎丹的贴身侍女领命而去。
    尹珊独坐在马车中,越想越怕,偷偷打开帷帘,示意季布靠近车厢。尹珊隔着帷帘,低声对季布说道:“慎丹怎么无缘无故来了?她该不是听到什么风声,知道我们的计划了吧?”
    没曾想,季布只是微微一笑,低声回道:“你放心,莫负对此早有防备。我会依计行事,保证慎丹不会坏你们的好事。”说完,季布策马远离尹珊的车厢,留下尹珊一人茫然不知所措。
    就这样,车队继续缓缓前行。过了大半日,刘恒一行终于抵达上林苑。众人下车后,刘恒兴致冲冲的就要领着众人去观赏珍禽异兽,慎丹却一副非常疲惫、困倦的模样,连站都站不稳。慎丹一边用指尖搓揉着太阳穴,一边有气无力的说道:“奇怪了,我怎么突然有点不舒服。陛下,你们去玩吧,我想睡一觉,就不奉陪了。”
    刘恒有尹珊陪着,也不在乎慎丹,就在季布的护卫下,领着尹珊、窦漪房等人走了。慎丹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得无奈的去行宫睡觉养神。上林苑的飞禽猛兽真是不少,众人玩的流连忘返。尹珊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问季布:“慎丹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季布呵呵一笑,低声回道:“莫负早就料到慎丹会来捣乱,就事先给了我一包迷魂香。这种迷魂香,有极强的催眠功效,却又无色无味,很难被人察觉。刚才,在来的路上,我偷偷将那包迷魂香放到慎丹的车厢里头,果然把她熏得晕头转向。按这个剂量,慎丹这两天都甭想清醒了。我们可以安心开展行动,不必担心慎丹从中作梗。”
    尹珊这才恍然大悟,顿时放下心中一块巨石,心中充满了期盼,饶有兴致的加入游玩的行列。美景当前,又有美人作伴,刘恒兴致更高了,玩到夜色降临,方肯回驾。众人回到行宫,酒宴早已摆好。刘恒有窦漪房、尹珊一左一右陪着,堂下又有歌舞助兴,高兴的不得了,完全将慎丹忘得一干二净。席间,窦漪房一杯接一杯的向刘恒敬酒,将刘恒灌的醉醺醺的。酒过三巡,窦漪房见刘恒已有几分醉意,就偷偷给尹珊使了个眼色。尹珊会意,借故要更衣补妆,就离席去了后殿。尹珊一边补妆,一边估算时辰。过了一会儿,尹珊对贴身的两个宫女说道:“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们先下去吧。”
    那两位宫女领命退下。没过多久,郭翁伯就急匆匆的潜入尹珊的房间,牵着尹珊的手,低声说道:“幸亏季布帮忙,我才得以乔装成一名侍卫,潜入上林苑。上林苑背后有一条小道,人迹罕至,季布已经事先将那里的守卫调开。时间仓促,你快随我走。快马就在后院,我们要抓紧时间,从那条小道逃出上林苑。然后,我们逃出长安城,去一个谁也找不着我们的地方,再也没人可以把我们分开。”
    尹珊非常感动,牵着郭翁伯,就要前往后院。正在这时,房外竟然传来刘恒匆匆的脚步声。

    郭翁伯、尹珊见无法从房门出去,情急之下,就从窗户跳了出去。刘恒刚巧进了房间,在昏暗的夜色下,望见两个黑色的人影跳出窗外。刘恒大喝一声:“谁?”
    郭翁伯、尹珊哪里顾得上这许多,头也不回的直奔后院。刘恒跑到窗边,隐隐约约认出其中一个人是尹珊,另一个则是一位佩剑的男子,具体是谁却看不真切。刘恒连忙高呼:“快来人啊,尹妃被刺客劫持了!”
    季布听到刘恒的呼喊,只得无奈的领着大批侍卫赶来,沿着郭翁伯、尹珊的踪迹追去。郭翁伯听到后面噪杂的声响,只得死死拉着尹珊的手,跑到后院,上了快马,冲向上林苑的后山。幸运的是,郭翁伯与尹珊二人总算在禁卫军赶来之前,成功的进入那条林间小道。倆人策马狂奔,走到半路,突然发现前面有个人俯卧在地上。郭翁伯连忙勒马急停,下马一看,竟是慎丹。
    不过,慎丹依然在昏迷之中,不省人事。郭翁伯对着慎丹叫唤了几声,也没将她唤醒。这时,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阵声响,正是禁卫军追来了。郭翁伯顾不上慎丹,就将其平放在路边,旋即翻身上马,带着尹珊继续逃命,渐渐地将追兵甩在了身后。过了好一会儿,郭翁伯、尹珊终于有惊无险的逃出了上林苑的地界。
    王旭、莫负早已在林间小道出口处等候多时。等郭翁伯、尹珊一逃出来,王旭就对郭翁伯说道:“今晚,城门的守将曾是追随我多年的下属,我与他情义深厚。我跟他提前打过招呼“今晚我要出城”,他已经答应为我打开城门,放我们出城。你们一会儿换上我府中奴仆的装束,随我一道出城。离城外十里的凉亭边上,我已经提前让人备好了两匹快马和一些盘缠。”于是,郭翁伯、尹珊立马换上王旭带来的衣裳,装扮成王旭府中的仆人,跟着王旭、莫负直奔城门而去。
    临近城门之时,王旭远远望见他的老部下,城门也虚掩着。王旭就欣喜的对郭翁伯说道:“我这位老铁,果然有信用,城门都替我们开好了。”
    众人正在喜悦之中,莫负突然说道:“不妙,城门处有蹊跷。”

    众人连忙问道:“有何蹊跷?”
    莫负:“你们仔细看,就那位老铁,还有那些个士兵,虽然站的笔挺,表面上没啥异常,但他们却时不时的向城墙拐角的阴暗处偷看。就那个阴暗处,肯定埋伏着人,而且官位比这位老铁高。”
    郭翁伯大惊:“该不会是刘恒事先得知了我们的计划,早就在这里设下了天罗地网了吧?”
    莫负思忖片刻,回道:“应该不会。刘恒如果事先就知道我们要救走尹珊,早就对我们提前动手了,岂会干等着让我们带走尹珊?”
    郭翁伯:“那会是谁?”
    莫负对王旭说道:“我们在这里瞎猜也没用,再拖下去,追兵就要赶上来了。不如你先上前去试探试探,我们再伺机行动。”
    于是,其他人躲在原地,王旭独自一人策马来到城门前。那位老铁连忙上前,对王旭打招呼:“王将军,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来这里?”
    王旭一边用眼角偷偷瞥向阴暗处,一边答道:“我刚才跟老婆吵架了,很烦躁,就想出城透透气。”
    那位老铁察觉到王旭的神情,又问:“就您一个人吗?这夜深人静的,还是带几个随从好些。倘若遇到不测,也能有个照应。”说完,老铁偷偷向那个阴暗处使了个眼色。
    王旭当即会意,一边哈哈大笑,掩饰着内心的紧张,一边回道:“我是什么人,我驰骋疆场多年,经历大小战役数十场,斩将夺旗尚且不在话下,还怕城外区区几个山贼?你放心吧,我只是去散散心,很快就回来。”
    正说着,突然有个人从阴暗处走出来,冲着王旭嚷道:“王将军,真是好兴致啊。这么晚了还要出城,你该不是去和什么人密会吧?”王旭抬眼望去,竟是江次倩。

    王旭不禁有些心虚,回道:“你说笑了,我老婆那么聪明,我哪敢包养情妇?我能去和谁密会?。。。。。。倒是你,这么晚了,在这里干啥?”
    江次倩审视着王旭,回道:“我事先得到消息,今晚会有不法分子偷偷出城,我在这里蹲守多时,没等到别人,倒是等到你,真是缘分。”
    王旭笑道:“那真是辛苦你了。你看我像不法分子吗?”
    江次倩皮笑肉不笑的回道:“王将军就爱开玩笑,您的功勋数都数不过来,我怀疑谁,也不敢怀疑你啊。。。。。。今晚当真就你一个人出城吗,也不带几个侍卫?”
    王旭故作姿态的转身望向背后空荡荡的大街,笑道:“跟老婆吵架,家丑不可外扬,我能去哪儿诉苦?你也看到了,就我一个人。我只能一个人静静,要是你肯赏脸,我倒是愿意和你倾诉衷肠。”
    江次倩:“承蒙王将军抬爱,我真是荣幸之至。只是我有公务在身,不便脱身,今晚就没法给您作陪了,我们改天再聚。。。。。。来人啊,为王将军打开城门。”说完,几个士兵将城门大开。王旭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与江次倩告辞,出了城门。王旭出了长安城不远,回头望向重新关闭的城门,担忧、惊慌之情一阵阵的袭上心头。
    王旭出城没多久,江次倩就指使左右亲信:“刚才王旭是从那个街角出来的,你们快去看看,是否还有他人?”
    第一百零六章 蹊跷

    那几个亲信领命,迅速向王旭等人刚才藏身的那个街角包抄而去。这些人缩小包围圈,逼近那个街角,仔细一搜,竟空无一人。
    这几个亲信立即回去向江次倩复命,江次倩不肯罢休,说道:“王旭这么晚还要出城,肯定有鬼。你们分成两队,一队出城暗中跟踪王旭,另一队到王旭府上搜查,看看有没可疑的人。别人问起来,你们就说皇宫出现刺客,现在正满城搜捕。”于是,这几个亲信领命而去。

    王旭在城外瞎逛,正在烦心,突然察觉身后有人跟踪。王旭稍加思忖,就猜到是江次倩派来的人马。王旭心中暗笑:“我一个人正觉得无聊,你们倒自个儿乖乖送上门。也好,爷我今个儿就带你们跑跑马,喂喂蚊子。”于是,王旭就骑着马,一个劲的往僻静的荒野钻。可怜江次倩派去的那几个亲信,一晚上就跟着王旭在荒郊野外吹冷风,还被蚊子叮得满头包。
    另一边,江次倩派出去的另一队亲信到了王旭府上,叫开府门,诈称要搜捕刺客。这时,莫负早已回到府中,也不阻扰,任由这些人在府中翻箱倒柜,莫负却在一旁稳如泰山的看着。过了好一会儿,这些人将王旭的府邸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可疑人物,只得无奈告退。
    终于熬到了黎明,王旭也无心再溜那些“小尾巴”,匆匆回到了长安城。王旭回到府中,惊讶的发现府中被鼓捣的一片狼藉。王旭连忙跑到后堂,看见莫负与王平君、王贺两个孩子都安然无恙,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王旭对莫负问道:“这都怎么回事?”
    原来,昨晚王旭来到城门下,江次倩现身后,莫负就觉得有危险,悄无声息的领着郭翁伯、尹珊溜走了。随后,莫负将郭翁伯、尹珊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就立马赶回府中,等着江次倩的人马前来搜查。
    王旭不禁对莫负的机智大为叹服,问道:“你把郭翁伯、尹珊他们两个藏到哪儿去了?”

    莫负笑了笑,说道:“你猜?”
    王旭想了想,说道:“藏在季布府上?。。。。。。还是陈子公府上、李广府上?还是酒楼、客栈?。。。。。。总不会藏到妓院去了吧?”
    莫负笑了笑,悠悠说道:“都不是,他们两个都在翁伯自己的府中。”
    王旭意外至极,不禁“啊”的惊呼一声,张大个嘴,半天合不拢。过了好一会儿,王旭说道:“至少也让他们两个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怎么可以让他们回到自己府上,会不会太冒险了?”
    莫负笑道:“大家的想法应该都和你一样。可是,昨晚的行动,郭翁伯又没露馅,我们也没露馅。现在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尹珊失踪了。让翁伯暂时把尹珊藏在自己府中,最合适不过了。不过,我现在有点担心,恐怕江次倩已经怀疑到我们两个头上了。这段时间,我们就不要去拜访郭翁伯了,免得把江次倩的视野转移过去。”王旭连连点头。
    王旭、莫负倆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上朝的时间,只得匆匆赶往皇宫。途中,莫负对王旭说道:“不知道江次倩是否会去搜查翁伯的府邸,情况怎么样了?”
    王旭:“只希望江次倩发挥失常,让郭翁伯侥幸蒙混过关。”
    过了一会儿,莫负又说道:“我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我的计划虽然说不上滴水不漏,却也算周祥,却出了这么多纰漏。。。。。。慎丹是如何得知尹珊有秘密行动的?消息是谁走漏出去的?尹珊才离席没多久,刘恒为何要急匆匆赶去找她,才凑巧撞见郭翁伯、尹珊二人逃跑?慎丹是被谁挪到了山间小道上?江次倩到底是得到谁的通风报信,提前在城门埋伏?”

    王旭被莫负问得一愣一愣,只有瞠目结舌的份儿。过了半晌,王旭才缓过劲来,说道:“你这一串提问,就跟连环炮一般,谁能反应过来?”
    就这样,王旭、莫负在马车中聊着聊着,没多久就到了皇宫前。王旭、莫负二人只得暂停讨论,先行下车入朝。到了殿门前,只见一大班官员正在七嘴八舌的窃窃私语:
    “听说昨天上林苑出了大事,尹妃被刺客劫持了,现在不知所踪。”
    “是什么人胆子这么肥,连上林苑都敢闯?”
    “不知道啊。我听说禁卫军追赶刺客的时候,还发现慎丹昏迷在半道上。”
    “还有这等事!该不会是哪个采花贼见色起意,想把慎丹、尹珊一并劫持走,途中却不慎将慎丹落下了吧?”
    “有可能,但是我也听说这事儿根本就是慎丹自编自导自演的。就是慎丹自个儿派的刺客,偷偷将尹珊掳走。”
    “我也听说了,慎丹就是为了得到陛下的恩宠,与尹珊争风吃醋,才派人绑架了尹珊。”
    “听说禁卫军将慎丹带回上林苑行宫的时候,陛下冲着慎丹大发雷霆,向她逼问尹珊的下落,还将她软禁了起来。”
    “听说陛下派出大批骑兵,一整晚都在对上林苑进行地毯式搜索,却愣是没找到尹珊和那个刺客的人影。”
    “不光这样,江次倩也尽遣部属,今天一早就关闭了城门,挨家挨户对长安百姓进行搜查,连陈子公、李广、季布、蒯通、郭翁伯等人的府邸都不放过。”
    “江次倩也太不讲人情世故了吧,都是同僚,连几分薄面都不给,非要把别人家查的天翻地覆。他可查出什么结果来了?”
    王旭、莫负正待细听,突然瞅见郭翁伯居然也来上朝了。

    王旭非常意外,倒是莫负反应快,悄悄对王旭说道:“翁伯来上朝是对的。江次倩已经将我们这些人纳入了嫌疑人范围,倘若翁伯无故缺席朝会,等于不打自招,反而更让江次倩怀疑。。。。。。而且,翁伯这一来,我倒放心了。至少昨晚江次倩搜查他家的时候,没把尹珊抓到。”
    郭翁伯与王旭、莫负二人对视片刻,既不走过来,更无交谈,而是直接进殿上朝去了。百官到齐后许久,刘恒才姗姗来迟,满脸怒容,一落座就冲着百官怒吼:“我养着你们都干嘛吃的,连个长安城都管不好。都有刺客闯到我的上林苑去了,竟然还掳走了尹妃。你们赶紧给我想办法,将尹妃救回来。我发誓,我一定要把那个刺客碎尸万段。半个月内,你们若是找不回尹妃,这身官袍也不用穿了,统统给我去修河道。”
    一通“吹风机”之后,刘恒也不等百官回应,竟然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留下群臣怔立当场,面面相觑。刘恒气冲冲的回到后宫,命人将慎丹押上来。只见慎丹跪在地上,披头散发,满脸污垢,眼神中尽是惊悚与诧异。刘恒指着慎丹的鼻子怒喝道:“快说,你把尹珊藏到哪里去了?”
    慎丹被刘恒一吼,吓得浑身颤抖,一边涕泪齐流,一边哽咽道:“陛下,我真的不知道啊。尹珊失踪,真的与我无关。”
    刘恒愈加恼怒,冲上前对着慎丹就是一记耳光,斥道:“跟你无关?!那你告诉我,你为何会出现在那条山间小道上?”

    慎丹被刘恒扇的眼冒金星,脸上浮现偌大一个手掌印,火辣辣的疼。慎丹一边抽泣,一边委屈的回道:“陛下,请你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我昨天到了行宫,明明一整天都躺在自己房间,就没出去过。。。。。。该不会是那个刺客也一并将我绑架,却在山道上将我扔下?”
    刘恒冷笑了几声,斥道:“你骗鬼吧你!若不是我就在现场,亲眼看见那个刺客只带走了尹珊一个人,说不定还真的被你唬弄过去。我告诉你,根本就没人挟持你,是你自己出现在山道上的。你不要再在我跟前惺惺作态了,赶紧老实交代,把我的尹珊还给我!”慎丹只觉得莫名其妙,满腔的疑惑、委屈与恐惧,不知该对刘恒作何回答,只能一个劲的痛哭。
    就在刘恒审问慎丹的当口,百官纷纷退朝。莫负发觉江次倩正远远的站在背后,监视着她和王旭,就对王旭说道:“你去把江次倩引开,我有件事需要尽快嘱托翁伯,晚了要出大事。”
    王旭就回头望向江次倩,发觉陈子公就在他身后不远。于是,王旭大摇大摆的走过去,穿过江次倩的身旁,走到陈子公跟前,很开心跟他的聊了起来。江次倩果然转身盯着王旭与陈子公,莫负趁机穿过人群,从郭翁伯身后擦肩而过,低声嘀咕了一句。
    郭翁伯听到莫负的说话,脸色骤变,旋即匆匆离去。王旭与陈子公欢谈了好一会儿,估摸着莫负已经与郭翁伯接上头了,就与陈子公告别,转身找到莫负,一齐出了皇宫。上了马车后,王旭对莫负低声问道:“你已经将事情交代给郭翁伯了吗?”
    莫负:“已经告诉他了。”
    王旭好奇的问道:“什么事情这么要紧,你非要冒险当众跟他说?”
    第一百零七章 底细

    莫负:“我跟他说,小心恋情曝光,今晚尽快出城。”
    王旭:“啥意思?”
    莫负:“现在江次倩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你我二人身上,暂时还没怀疑到翁伯头上。可是,一旦江次倩开始追查尹珊的底细,翻出她和翁伯的旧情,翁伯和尹珊就危险了,再想出城就难了。所以,翁伯必须抓紧时间,尽快出城。。。。。。只是如今城门已经被封锁,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出城?”
    王旭:“说到偷溜出城这种事儿,郭翁伯已经干过好几回了,没人比他更专业了,你就放心吧。。。。。。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今晚还是要给郭翁伯打个掩护。”
    莫负:“怎么掩护?”
    。。。。。。

    另一边,刘恒审问慎丹许久,也没个结果。这时,江次倩进了后宫,觐见刘恒,说道:“陛下,我可以作证,劫持尹妃,绝非慎丹所为。”
    刘恒一怔,问道:“有何凭据?”
    江次倩回道:“前几日,我接到慎丹的通知,说是尹妃可能会遇到不测,让我这两天在城门守着。果不其然,尹妃还真的被劫持了。不过,我敢保证,尹妃现在还在长安城内。倘若真的是慎丹劫持尹妃,何必多此一举,向我泄露机密?”
    刘恒:“那也有可能慎丹根本就没打算将尹妃带出城,就是要把她藏在长安城内。说不定此时此刻,尹妃已经惨遭慎丹的毒手了。”
    江次倩:“确有这个可能。但是还有一个疑点,刺客挟持尹妃逃走的那条山间小道,平时都有驻军把守,为何却偏偏在昨天晚上无人把守?而且,我听说,平素在那里看守的驻军,正是季布临时调开的。”
    刘恒一惊,问道:“这么说来,季布和劫匪是一伙儿的?”
    江次倩:“极有可能,不然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刘恒怒道:“你赶紧派人把季布带来,严加讯问。”
    江次倩微微一笑,回道:“陛下放心,就在刚才,我已经暗中派人将季布扣押,如今他正在监狱中接受审讯。”
    刘恒恶狠狠的说道:“你放心大胆去审,不必留情面,一定要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实话。”
    江次倩:“微臣领命。还有一个疑点,慎丹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山道上?是她自己走到那边,装作昏迷,以此来摆脱嫌疑;还是,她也是被刺客劫走,逃跑过程中遗弃在那儿的?”

    刘恒身心俱疲,说道:“关于这点,我也问过慎丹,她说她是无辜的,然后就一个劲的哭。我累了,你赶紧去查,最要紧的是尽快将尹珊找回来。”江次倩领命告退。
    随后,江次倩来到监狱,进了审讯室,只见季布已经被拷打的遍体鳞伤,血迹斑斑。江次倩得意的望着季布,说道:“季将军真是稀客,都怪我照顾不周,让您受委屈了。”
    季布艰难的抬起头,愤怒的望向江次倩,啐了一口,骂道:“少跟我说这些风凉话,你到底要干嘛?”
    江次倩悠然自得的抹去季布吐在自己脸上的唾沫,说道:“陛下让我来问你,劫持尹妃的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季布喝道:“我对陛下忠心耿耿,又与尹妃素无瓜葛,我为何好端端的要冒着砍头的危险,掳走尹妃?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江次倩有些不耐烦了,说道:“那你告诉我,昨晚你为何无缘无故要将那条山间小道上的守军调开?”
    季布:“昨天陛下与皇后、慎丹、尹珊一道出行,随从甚多,我一时抽调不出那么多人手。而那条山间小道又极为隐蔽,知道的人很少,也从未有刺客出没。我就临时将那里的守军调走,安排在陛下的行宫周围。尹妃失踪,我确实有失职之过,但你也不能污蔑我是劫匪!”
    江次倩冷笑几声,对左右亲信说道:“季布死到临头,还在嘴硬,继续给我大刑伺候。”说完,江次倩转身离去,听着背后传来季布的阵阵惨叫声,不禁露出诡谲的微笑。
    出了监狱大门,夜色已经降临。江次倩正待上马,突然猛地一惊,说道:“不好,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差点忘了。幸亏刚才季布一句话,给我提了个醒。”
    左右亲信连忙问道:“什么事?”

    江次倩:“这个劫匪也是奇怪,不去劫持陛下、劫持皇后、劫持慎丹,却偏偏去劫持尹珊这样一个刚刚上位的新人。我猜,劫匪必然与尹珊颇有渊源。只要从这个方向着手,必能查出线索。你们快去,追查尹珊的底细,查查她的过往,特别是她都跟什么人过从甚密。”这些亲信当即领命而去。
    江次倩正准备去城门处巡视,这时,一个探子跑来向江次倩复命:“王旭、莫负带着几个奴仆,去了东市的一家酒馆,不知是去见谁?”江次倩一听,立即上马,跟着那个探子,直奔东市那家酒馆而去。一直在酒馆盯梢的两个暗探迎上江次倩,禀报:“王旭、莫负带着几个奴仆进了二楼包厢。王旭、莫负一直在包厢内未曾离开,倒是有两三个奴仆刚刚离开酒馆,不知要去哪儿。已经有几个兄弟跟上,一路盯着他们。”
    江次倩也不言语,面色凝重的带着左右亲信进了街对面的一家茶楼,订了一间临街的包厢,暗中盯着王旭、莫负等人的动向。过了一会儿,又有两三个王旭府中的奴仆出了酒馆,四散开来,匆匆向街尾走去。江次倩立马派出几个亲信,进行暗中跟踪。王旭、莫负透着窗户,早已将这一切看的真切。于是,王旭、莫负与江次倩两拨人就这么耗着,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剑拔弩张。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江次倩愈发感觉不对劲,面色更加沉重,却又想不出问题出在哪儿。就在这时,一个探子急匆匆的进了包厢,对着江次倩耳语道:“我去刘元府中,已经查到尹珊的底细。尹珊原是她府中的歌姬,艳冠群芳,刘元很早以前就想将她献给陛下。尹珊被刘元藏得很深,以前才没有显露头角。我还听说尹珊进宫之前,暗中跟郭翁伯有一段恋情。”

    江次倩一听,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噌的站起身,惊呼:“不好,郭翁伯才是我们要找的人。”江次倩旋即领着众人离开酒馆,直奔郭翁伯的府邸。
    莫负见江次倩匆匆离去,忧心忡忡的对王旭说道:“看来,江次倩已经打听到什么,希望翁伯能及时脱身。”
    江次倩等人不顾郭翁伯府中侍卫的阻扰,硬生生撞开了大门,冲将进去,迅速控制了郭翁伯府中的一干人等,然后逐间逐间搜查,却未能发现郭翁伯、尹珊的踪影。
    江次倩懊悔不已,跺脚道:“怪我大意了,中了王旭、莫负的调虎离山之计。”江次倩旋即派出四队人马,直奔东南西北四个城门,试图截下郭翁伯、尹珊二人。
    正如江次倩所料,就在江次倩与王旭、莫负东市对峙的当口,郭翁伯偷偷离开府邸,潜入隔壁一座大院,与在此躲藏的尹珊会合。只怪江次倩先前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王旭、莫负身上,未对郭翁伯过多留意,搜查的时候才忽略了隔壁的大院。这座大院是郭翁伯的一个江湖朋友的私宅,此人常年不在长安,郭翁伯才暂时将尹珊偷偷安顿在这里,以致旁人很难察觉,成功躲过了上一次的搜查。
    就在江次倩带人闯入郭翁伯府邸的同时,郭翁伯已经带着尹珊悄悄的来到城墙边,趁着巡逻兵交接的间隙,用钩索偷偷滑下城墙,顺利的出了长安城。
    郭翁伯、尹珊二人徒步赶往城外的那座凉亭,可惜尹珊脚程有限,没走多远就累了,渐渐放缓了脚步。这时,江次倩爬上城墙,四下观望,终究还是发现了郭翁伯出城时在城墙上留下的钩痕。
    江次倩当即率队冲出城门,追赶而去。郭翁伯、尹珊走了许久,爬上一个小土坡,远远的望见了那座凉亭,并且隐隐约约的望见凉亭边上的两匹白马。郭翁伯、尹珊欣喜不已,顿时精神百倍,加快了脚步。就在这时,郭翁伯突然听到从背后远远的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回头一看,正是江次倩等人追来了。
    尹珊顿时吓得花容失色,郭翁伯紧紧拉住她的手,竭力跑向那座凉亭。然而,两人再怎么跑,也快不过江次倩的快马。江次倩快马加鞭,逐渐追上了郭翁伯、尹珊。江次倩一边追赶,一边连声高喊,喝令郭翁伯、尹珊二人止步。郭翁伯、尹珊哪里肯放弃,继续玩了命的疯跑,终于抵达凉亭。郭翁伯抱着尹珊上了马,一拉缰绳,正要逃跑;江次倩情急之下,张弓搭箭,一箭射向郭翁伯。不料,这一箭射偏了,竟正中尹珊的后背,贯穿了她的胸膛。
    第一百零八章 凑巧

    尹珊瞬间瘫软下来,差点栽落马下,幸亏郭翁伯一把抱住她的腰背,顺势将她扶下马。郭翁伯急的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又用另一只胳膊搂住尹珊的颈背,连声呼喊着她的名字。
    然而,这一箭正好刺穿了尹珊的肺部,鲜血从她的伤口处涌出。尹珊口吐鲜血,沾染了郭翁伯一身。尹珊嘴唇微微颤动,好似要对郭翁伯言语,却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尹珊痛苦的呼着气,却没法吸气,剧痛抽搐着她的脸庞,脸色渐渐暗沉下来。尹珊用期冀的目光望着郭翁伯,眼神之中饱含光芒;然而,就是这点光芒,也在渐渐消散。尹珊的手死死拽着郭翁伯的袖子,终究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软绵绵的滑落在地。就这样,在郭翁伯悲恸的哭声中,尹珊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郭翁伯紧紧搂着遇害的尹珊,嚎啕大哭,无心再逃,任由江次倩等人追到身后。就这样,江次倩逮捕了郭翁伯,将他和尹珊的遗体一并带回了长安。
    江次倩将郭翁伯打入大牢,严加看管;然后向刘恒复命,禀报了尹珊失踪的原因。刘恒听完,恼羞成怒,命令江次倩彻查此案,严惩郭翁伯;还下令将尹珊的遗体烧为灰烬,落个干净。
    郭翁伯在狱中遭到连番拷打;然而,他早已生无可恋,身上的伤痛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郭翁伯只想早点死,去往尹珊的那个世界。江次倩来到狱中,提审郭翁伯:“这次劫持尹珊,你的同伙都有谁?”
    郭翁伯淡淡一笑:“我没有同伙,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我只是救我心爱的人。你不必多问,给我来个干脆的,杀了我吧。”
    江次倩冷笑道:“你倒是仗义,想充好汉,独自一人扛下所有罪责。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季布已经被我们逮捕,也在这座监狱中。他是不是你的同伙?”
    郭翁伯:“不是。案发之时,季布就在刘恒身边,怎会是我的同伙?是我独自一人劫走了尹珊,刘恒亲眼所见,哪里有假?”
    江次倩喝道:“季布如若不是你的同伙,为何要把山间小道的守卫调开?”问完,江次倩就等着郭翁伯的回答,期望他的回答与季布的自相矛盾,这样就能将郭翁伯与季布一并治罪了。

    郭翁伯平静的回道:“这个问题,问我干嘛?!你要去问季布,这是他的失职。”
    江次倩有些失落,吼道:“还敢狡辩,早不调晚不调,就在你行动当天调开守卫,世上有这么凑巧的事儿?你是当我傻,还是觉得陛下好糊弄?”
    郭翁伯:“凑巧也犯法吗?你压根没有真凭实据,纯粹是无端攀咬。”
    江次倩继续问道:“呵呵,算我看走眼,认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还这么能说。季布的事儿先撇到一边,我问你,你为何要把慎丹遗弃在那条山间小道上?她也是你的同伙吗?”
    郭翁伯:“什么叫也是,我已经跟你说了好几遍了,我压根就没有同伙。慎丹的事儿跟我无关,要问,你就去问她。”
    江次倩有些诧异,说道:“你放心,我会去问的。”就这样,江次倩没能问到满意的答案,就命人继续拷打郭翁伯。郭翁伯又熬过了一番毒打,被两个狱卒拖进了牢房,狠狠的甩在地上。
    郭翁伯艰难的坐起身,靠在墙边,两眼空洞的望着前方。这时,隔壁牢房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郭兄,你怎么也进来了?”郭翁伯大吃一惊,扭头一看,正是季布。

    郭翁伯内疚的说道:“季将军,我还以为江次倩唬我的,没想到你还真的被抓进来了。都怪我,连累了你。”
    季布忍着身上的伤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哪里话,兄弟之间,谈何连累?”
    郭翁伯连忙打断季布的说话:“不必多说,小心隔墙有耳。”
    季布笑道:“我还不知道江次倩是故意把我们两个安排在隔壁牢房的。现在,他的人肯定就在附近监听。我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些腌臜小人。”
    郭翁伯不禁也笑了:“季将军,骂得好。”
    随后,郭翁伯慢慢挨近季布,低声说道:“可惜我棋差一着,倘若刘恒没有提早离开筵席,前往尹珊的寝室,就不会凑巧撞见我营救尹珊。事情也就不会暴露,追兵也就不会当场追来。你就可以按原计划,及时将事先支开的那些守卫再调回到那条山间小道。你也就不会暴露,被关入大牢。”
    季布正要回话,突然从监狱的过道上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郭翁伯、季布抬头一看,正是王旭、莫负二人。郭翁伯不禁潸然泪下,用两手慢慢爬到铁栏边,嘴上却说:“你们怎么来了?我犯了重罪,死有余辜。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应该避嫌,不该来看我。”
    莫负蹲下身,抓着郭翁伯的双手,强忍泪水,悲戚的说道:“别说了,你现在落到这步田地,都是我害的,我能不来吗?”
    郭翁伯内疚的对莫负低声说道:“都怪我,为了我和尹珊,害你和姐夫为难了,害得季将军在这大牢中受苦,后面可能还会连累窦漪房。就连我最心爱的女人,也惨遭杀手。”说完,郭翁伯抽泣不止。
    众人正在伤感,季布也慢慢挪到铁栏边,低声说道:“其实,当日酒宴上的情形,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我们的计划一开始并无差池,都怪窦漪房那个婆娘多嘴。也不知道她偷偷跟刘恒说了些什么,刘恒才匆匆离席,让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众人不禁大惊失色。郭翁伯急切的对季布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季布笃定的说道:“千真万确。”
    郭翁伯瞬间垮了下来,眼中满是疑惑、不解、愤怒。过了半晌,郭翁伯无精打采的爬回墙边,躲在阴暗处,默默的对莫负、王旭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莫负心中也在翻江倒海,十分震撼。于是,莫负草草的和郭翁伯、季布道别,匆匆离开监狱,让王旭先行回府,旋即独自一人进了皇宫。莫负见到窦漪房,说道:“我有些上林苑的事情,想请教你。”
    窦漪房见莫负一脸严肃,就屏退众人,问道:“什么事?”
    莫负:“营救尹珊的那天晚上,你在酒宴上偷偷跟刘恒说了什么,导致他匆匆离席,赶往尹珊的房间,才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窦漪房若无其事的说道:“这事儿是季布告诉你的吧。那晚酒宴上,尹珊走后,我以加强巡逻为借口,将季布支开。没想到他还是对我留了个小心眼,偷偷看到我和刘恒说悄悄话。。。。。。我跟刘恒说,尹珊中途离席,恐怕身体不适,让他赶紧去看看。”
    莫负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窦漪房轻蔑的一笑,回道:“不为什么,我就是想利用你们的计划,除掉慎丹这个眼中钉。”
    莫负登时哑口无言,过了半晌,突然醒悟道:“慎丹是你派人偷偷搬到山间小道上去的?”
    窦漪房坦白道:“正是。那日,慎丹中了季布的迷魂香,独自一人在房中昏睡了一天。酒宴开始前,我就派人趁着夜色,偷偷将慎丹抬出房间,拖到了那条山间小道上。然后,我估摸着郭翁伯与尹珊接头的时间,诱使刘恒前往尹珊的房间,让他正好撞见郭翁伯与尹珊出逃的那一幕。接下来,刘恒派出追兵,跟着郭翁伯、尹珊,上了那条山间小道,正好发现了早已躺倒在路边的慎丹。刘恒生性多疑,果然怀疑慎丹与劫持尹珊之事有关。而且,多亏了你的计划,替我拔掉了尹珊这根刺,真是一箭双雕。”
    莫负:“你盘算了这么多,就不怕慎丹根本就不会去上林苑吗?你的计划也就无从施展了。”
    第一百零九章 巫蛊

    窦漪房奸邪的一笑,说道:“你太天真了。慎丹之所以会去上林苑,就是我派人将风声透露给他,说“尹珊准备去上林苑实施秘密行动”。慎丹将尹珊视为劲敌,她果然上钩,跟我们一齐去了上林苑。”
    莫负继续问道:“迷魂香是我临时交给季布的,并不在原计划内。倘若没有我的迷魂香,慎丹就不会昏睡,你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偷运到那条山间小道上?”

    窦漪房讪笑道:“迷魂香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你以为只有你有,我没有?”
    莫负终于什么都明白了,说道:“所以,你一早就打定主意,利用我们,帮你除掉慎丹、尹珊二人?”
    窦漪房直视着莫负,没有一丝愧疚之情的说道:“是。”
    莫负:“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即使将郭翁伯、季布至于死地,你也在所不惜,是吗?”
    窦漪房:“是。”
    莫负直视着窦漪房,心中涌起一股寒意。莫负不再多说,转身径直离开了皇宫。
    次日,江次倩再次提审季布。郭翁伯拦住狱卒,说道:“季将军是无辜的,你们别折腾了。带我去吧,我来向江次倩坦白。”
    于是,狱卒将郭翁伯带到了审讯室,江次倩问道:“你准备坦白什么?你最好说点跟昨天不一样的,不然你和季布都没好果子吃。”

    郭翁伯:“关于上林苑的事,我不想再多说了。我想说的是,皇后窦漪房与太子刘启因为失宠,暗中请了一些巫师,用木头人做成巫蛊,诅咒刘恒早点死,希冀能顺利继承皇位。”
    江次倩大惊,问道:“此话当真?这么隐秘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郭翁伯冷笑道:“有啥奇怪的,其中一个巫师就是我的江湖朋友。”
    江次倩如获至宝,立即去甘泉宫向刘恒禀报。刘恒惊怒不已,派江次倩去窦漪房和刘启的寝宫追查。江次倩拿着刘恒的令牌,领着大批人马闯入窦漪房与刘启的寝宫,四下翻查,掘地三尺,终于在刘启的寝宫挖出了木头人。木头人上面贴着一片丝帛,丝帛上面写了一些文字,尽是诅咒刘恒惨死的狠话。
    江次倩找到刘启实施巫蛊的证据,兴奋不已,就准备拿着木头人,回甘泉宫向刘恒复命。刘启见罪行已败露,竟领着自己私养的亲兵、门客追杀江次倩。江次倩率领众人拼死反抗,杀出重围,逃回了甘泉宫。江次倩跪在刘恒面前,痛哭流涕,控诉刘启的罪行,诬陷刘启谋反了。刘恒将信将疑,说道:“太子刘启可能是害怕了,又一向痛恨你,才会追杀你。至于谋反这么严重的事情,太子不太可能会干。”
    随后,刘恒又派贲赫去调查刘启。贲赫不敢去刘启那里,就向刘恒谎报:“太子刘启打算谋反,他还想杀我,让我侥幸逃了回来。”

    至此,刘恒才信以为真,认为刘启谋反了。刘恒思前想后,决定让贲赫率领大军逮捕刘启。刘恒指示贲赫:“你只能诛杀那些真正的叛逆者,不可滥杀无辜。你可以用牛车作掩护,减少与叛军短兵相接,这样就能降低伤亡。毕竟,那些叛军原先也是我大汉的英勇将士,只是这次受人蛊惑,被人利用,才会犯下谋逆的罪行。另外,你要封锁城门,决不能让一个叛党溜出长安城。”
    贲赫领命,领着大军杀入长安城。刘启听说自己已经被刘恒定为逆党,还派了兵来诛灭自己;刘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真的造反。刘启对留守在长安的文武百官发出旨令:“陛下在甘泉宫养病,他身边的随从禁止我们前去探视,他已经失联很久了。我怀疑甘泉宫已经发生变故,那些奸臣已经软禁、胁迫了陛下,还准备造反。”于是,文武百官纷纷响应刘启,准备围攻甘泉宫。
    刘恒闻讯,当即移驾建章宫,并颁下圣旨,召集长安城内的文武百官前去觐见。有些大臣将信将疑,到了建章宫一探究竟,才发现刘恒安然无恙。于是,这些大臣又给其他人报信,戳穿了刘启的谎言。就这样,百官纷纷弃刘启而去。
    刘启在众叛亲离之下,仍想负隅顽抗,派自己的亲信、门客胁迫长安城内数万名百姓跟着作乱,与贲赫的大军激战了五日。这一仗杀的昏天黑地,伤亡数万人,鲜血像雨水一般灌入路边的水沟。
    两军胶着之际,贲赫派人在长安散布“刘启谋逆”的消息。老百姓听说以后,纷纷背弃了刘启。而另一边,刘恒源源不断的给贲赫派去援兵。最终,刘启寡不敌众,逃离了长安。而刘启的家人就没那么幸运了,王娡与王儿姁均死在乱军之中,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名叫刘彻。刘彻被贲赫投入大牢,而刘恒却气昏了头,不但不把刘彻接回皇宫,还命令宦官徐甲前往监狱,准备杀死刘彻。

    徐甲到了监狱,已是夜晚。看管监狱的正是丙少卿,这位当年的小狱卒,已经升任为廷尉右监。丙少卿事先听说徐甲要来处死刘彻,就命令狱卒们紧闭监狱大门,不肯放徐甲入内。徐甲有些恼怒,在门外叫骂道:“丙少卿,你个该死的小狱卒。刘彻是罪犯之后,理应受死。是陛下叫我来的,你竟敢抗命不开门。”
    丙少卿还是不肯开门,隔着门朝外面高喊道:“罪犯之后怎么了?罪犯之后也不能无辜被杀,何况刘彻还是陛下的亲孙子。”
    徐甲气的七窍生烟,命左右亲信在门外高声叫骂,将丙少卿的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一个遍。然而,丙少卿就是不为所动,依然不肯开门。骂到后面,丙少卿索性坐在地上,优哉游哉的啃起瓜子来。就这样,徐甲等人骂了一个晚上,被蚊子叮了一整晚,却连大门都没迈进过一步。天亮以后,徐甲实在太困了,就回去向刘恒复命,告了丙少卿一状。
    然而,经过这一晚,刘恒的怒气慢慢平息,清醒了过来,自语道:“这应该是上天的安排吧。”于是,刘恒嘉奖了丙少卿,还赦免了刘彻的死罪。然而,刘恒还是不肯将刘彻接回皇宫,而是让他流落民间。
    丙少卿同情刘彻的际遇,就收养了刘彻。丙少卿担心刘彻留在长安不安全,就将刘彻安置在自己老家——温城。丙少卿还为刘彻请了一个奶妈,就是郭征卿。当年接济韩信的洗衣大姐,如今已是保姆大妈。

    与此同时,刘启逃到了湖县,投靠了一个故友,躲在泉鸠里。这个故友家境贫寒,只能靠贩卖草鞋奉养刘启。刘启哪里过的惯苦日子,他听说有个土豪朋友就住在湖县,就让这个卖草鞋的去找那个土豪。那个土豪听说反贼刘启想要投靠他,惊出一身冷汗。那个土豪嘴上满口答应,等那个卖草鞋的一走,却立即去官府报案,哪里还顾得上昔日交情。
    那个卖草鞋的回去向刘启复命,刘启欣喜不已。刘启正坐在茅草屋中期盼着新生活,突然听到阵阵声响。刘启出屋一看,原来是那个土豪朋友引路,带着贲赫等人来围捕他了。刘启自思已无路可逃,就回到茅草房中,上吊自杀了。而那个卖草鞋与贲赫的追兵展开殊死搏斗,终究还是死于乱箭之下。
    刘启的死讯传回了长安,窦漪房悲痛欲绝,去狱中探视郭翁伯,说道:“你好狠,竟敢害死我的儿子。”
    郭翁伯冷漠的回道:“你害死了我心爱的女人,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窦漪房跟丢了魂似的,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鱼死网破。我不想活了,你们所有人也要为我儿子陪葬。”
    说完,窦漪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监狱,直接去找刘恒,将劫持尹珊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坦诚了自己与王旭、莫负、郭翁伯、季布串通合谋的罪行。刘恒听着听着,先是震惊,再是愤怒,最后只剩下孤寂。刘恒非常失落的问道:“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窦漪房面无表情的回道:“有。”随后,窦漪房递给刘恒一张信纸。
    第一百一十章 诀别

    刘恒接过信纸,仔细一看,正是当日莫负写给尹珊的那封计划书。
    原来,当日莫负让窦漪房将计划书转交给尹珊,窦漪房等莫负走后,就先在袖子中藏了一封空白信,然后才去见尹珊。窦漪房将莫负的信交给尹珊看完后,就借机收了回来,然后背着尹珊,作势要掷入火盆中焚毁。然而,窦漪房趁着尹珊的视线被遮挡之时,偷偷的用藏在袖子中的空白信,偷换了莫负的那封计划书。所以,焚毁的那封其实是窦漪房的空白信。而莫负的计划书,则被窦漪房藏在了袖子中。
    刘恒听完窦漪房的说话,看完莫负的计划书,立即派人将王旭、莫负押入大牢。而窦漪房则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寝宫,自缢而死。刘恒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非常心痛和自责,就厚葬了窦漪房,还为刘启在湖县建了一座归来望思之台。事后,刘恒探知真相“贲赫当日指证刘启谋反,其实根本是诬陷”。刘恒悲愤不已,命人将贲赫活活烧死在横桥之上。
    几日后,刘恒亲自提审王旭、莫负、郭翁伯、季布等人。刘恒先对郭翁伯说道:“你认罪吗?”
    郭翁伯坦然说道:“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有罪,你杀了我吧。我该死,我也想死。”
    刘恒伤感的斥责道:“都怪你,害死了窦漪房、刘启,害死了尹珊,还害死了数万无辜的将士、百姓。你罪大恶极,不死不足以平民愤。”于是,刘恒下令将郭翁伯斩首,而王旭、莫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随后,刘恒又对王旭、莫负问道:“你们认罪吗?”
    莫负淡然回道:“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你杀了我吧。但是,求您放过我的家人。”
    王旭急了,连忙抢着回答:“不对,这些都是我干的。你要杀,就杀我吧,求您放过我的老婆、孩子。”
    于是,王旭、莫负二人完全丢了往日的气度,争执了起来。吵着吵着,倆人都不禁流下了热泪,泪水划过脸颊,沾湿了衣裳。刘恒也不言语,就高高在上的端坐着,默默的望着王旭、莫负争吵着。眼前这一幕,不禁让刘恒想起自己的家庭悲剧,心中竟有些触动,动了恻隐之心。一旁的江次倩瞅出刘恒的不对劲,连忙说道:“皇后、太子、尹妃都是被这些狗胆包天的人害死的,您可不能心慈手软,要为他们报仇啊。”
    刘恒被江次倩一提醒,瞬间回过神来,愤怒、怨恨、怜悯、伤感各种矛盾的情绪充斥着刘恒的内心,就像山洪即将冲垮大坝一般,让刘恒趋于崩溃。过了半晌,刘恒叹了口气,对王旭、莫负说道:“你们曾经帮我、我娘还有我舅舅薄昭逃出吕娥须的魔爪,救了我们三个人。我很感激你们,现在到了我报答你们的时候。你们两个,还有两个小孩,一家四口。我一报还一报,也给你们家留三条人命。至于剩下的那一个,对不起了,必须得死。”

    莫负连忙抢着说道:“杀我吧,都是我的错。两个孩子是无辜的,我丈夫也是被我连累,您就饶了他们三个吧。”
    王旭也哭着喊道:“不,杀我。是我胆大包天,不知好歹。当年,帮助陛下的是莫负,不是我,您就饶了她吧。”于是,王旭、莫负再次争执起来,吵着吵着就语无伦次了;最后,倆人搂在一起痛哭不止。
    望着这一切,刘恒不禁长叹一声,说道:“都别争了,我有个办法,谁生谁死,都凭天意吧。”
    王旭、莫负赶不及拭去脸上的泪水,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刘恒:“你们不是有枚特制的金币吗?我曾经听人提起过,江次倩从你们家搜了出来。我们不如就来掷硬币,掷到正面的人活,掷到反面的人死。”说完,江次倩就取出那枚金币,递到了王旭、莫负跟前。
    王旭、莫负望着眼前那枚熟悉的金币,心中却涌起莫名的恐惧。片刻之后,莫负颤巍巍的伸出右手,拿起那枚金币。王旭正要一把将那枚金币夺过来,莫负平静而坚定的喝止了他:“别抢,事到如今,我俩总有一个要死。这是最重要的一次抉择,我想自己来。”
    王旭听完,泪水如泉涌一般溅下,紧紧握着莫负的左手,与莫负相视而泣。莫负拭去脸上的泪水,强忍着悲伤与恐惧,将那枚金币高高抛起。金币落地后,快速的旋转起来,越转越慢,越转越慢,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停止了转动,平躺在地上。

    众人定睛望去,却是反面。
    王旭瞬间崩溃了,歇斯底里的对刘恒哭着求道:“这次不算,你杀了我吧,为什么,为什么啊?!”
    刘恒只是默默的望着王旭,眼中闪过一丝悲悯。过了半晌,莫负强打笑颜,与王旭诀别:“老公,别哭了。我们咎由自取,命该如此。我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王平君、王贺两个孩子。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完成那两个任务。我走了,以后就都靠你了。”
    就这样,在王旭的痛哭声中,莫负毅然决然的走上了断头台。

    刘恒见王旭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就将王旭、季布先行押入大牢,隔日再审。王旭独自一人躲在牢房的阴暗处,回忆起往昔与莫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如刀绞一般痛,止不住的流泪、哭泣。王旭哭到伤心处,更是咳嗽不止;咳着咳着,泪水又止不住的往下掉。
    就这样,最难熬的这一夜,终于艰难的过去。次日,刘恒再次提审王旭、季布。经过昨天的剧变,王旭竟形如枯槁,浑身没有一丝神采,一夜之间好似老了二十岁。刘恒望着行尸走肉一般的王旭,心中的杀伐顿时消散了七八分。刘恒踌躇许久,终于开口:“杀戮和鲜血,我已经见得太多了。你们两个,我不会再追究,但你们不能再继续留在长安。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不会阻拦。”
    王旭魂不守舍的跪在那里,听着刘恒的说话,思绪却还留在回忆中,压根没听进一个字。过了许久,王旭才反应到刘恒说话的意思,稍加思忖,回答道:“我想去西域。”
    刘恒颇为意外,问道:“为啥?中原这么多好地方你不去,为啥要去西域那么个苦寒之地?”
    王旭平静的回道:“不为别的,以前有个人跟我说,她想去西域看看。现在,她不在了,我想替她完成未尽的心愿。”
    刘恒一听,顿时明白了,微微点头道:“好,我同意你的请求。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王旭:“什么要求?”

    刘恒:“我正想派一个特使,前往西域,联合大月氏,结为同盟,一齐讨伐勋育。你若是肯做这个特使,扛下这个苦差事,我就放你去西域。”
    王旭不假思索的回道:“行,没问题。”
    刘恒又扭头望向季布,问道:“你想去哪儿?”
    季布毫不犹疑的回道:“我想陪王旭一起前往西域,出使大月氏。”刘恒也同意了。就这样,刘恒任命王旭为特使,季布为副使,召集了一百名随从,组成使团,准备出使西域。
    出发前,王旭先回到府中,将王平君、王贺两个孩子带到了温城,托付给了许望。临别之际,王平君问王旭:“爸爸,你要去哪儿?妈妈到哪儿去了?”
    王旭强忍泪水,挤出一丝微笑,对两个孩子说道:“妈妈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了,爸爸要去找她。你们就留在外公家,要乖乖听话。”
    王平君:“爸爸,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王旭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在眼中打转,哽咽道:“爸爸找到妈妈就回来。等你们长大了,爸爸就回家了。”
    于是,王旭恋恋不舍的与王平君、王贺离别。他明白,这一次分别,很可能就是永别。
    随后,王旭返回长安,向刘恒讨回了那枚特殊的金币,与“羊水膜”残骸一道装入行囊,然后与季布一齐,踏上了前往西域的征程。谁也想不到,王旭与季布的这趟西域之行,这一去竟长达十五年。
    第一百一十一章 西域

    王旭一行离开长安,经过长途跋涉,进入河西走廊。临近楼兰之时,季布对王旭说道:“楼兰国反复无常,在我们大汉与勋育之间左右逢源,甚至屡次偷袭大汉,必须给他们一点教训。我听说,楼兰国王出行的时候,每次都离人群很近,接近他不是难事。我们不如去刺杀他,在西域各国间树立威信。”
    王旭同意了,就领着众人,携带着大量的金银珠宝,到了楼兰国,求见楼兰国王。然而,楼兰国王却拒绝接见王旭一行。王旭灵机一动,领着众人,作势就要离开楼兰国。临近楼兰的西部边界之时,王旭对楼兰的使者说道:“我们带了许多金银财宝,如若你们国王看不上,我们就要送给西域其他国家了。”说完,王旭命人打开财宝箱,黄灿灿的亮光闪的楼兰使者睁不开眼来。
    楼兰使者连忙挽留下王旭等人,然后匆匆赶回去向楼兰国王禀报。楼兰国王一听,贪念大作,顿时坐不住了,赶忙去迎接王旭等人。楼兰国王大摆筵席,盛情款待了王旭。众人开怀畅饮,王旭就将那些金银珠宝送给了楼兰国王。宴罢,众人都已醉倒,王旭趁机对楼兰国王说道:“大汉皇帝有些话,让我私下转告您。”
    于是,楼兰国王起身离席,跟着王旭就进了大汉使团的帐篷。王旭却开始虚头巴脑的和楼兰国王尬聊,说的楼兰国王云里雾里。正说着,季布突然闪身到楼兰国王身后,一刀捅穿了楼兰国王的胸膛,当场将其击毙。

    随后,王旭、季布提着楼兰国王的头颅,迈出大帐,对着在场的楼兰官员高呼:“楼兰国王对大汉不敬,我们已经将其斩杀。你们必须改立那位以前曾经送到大汉做人质的王子为国王。倘若你们不照着办,轻举妄动,大汉军队就在边境,随时灭了你们。”那些楼兰官员听了,信以为真,慌乱之下竟四散而逃,压根没人敢作抵抗。
    随后,王旭一行离开了楼兰国。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众人正在赶路,突然从侧面冲出一队勋育骑兵,将他们团团包围。王旭、季布等人拼死抵抗,终究寡不敌众,被勋育骑兵俘虏。
    王旭、季布被带到栾弟稽粥跟前。栾弟稽粥问道:“你们是谁?”
    王旭不卑不亢的回道:“我是王旭,这位是季布将军,我们是大汉的使臣。”
    栾弟稽粥继续问道:“王旭、季布。。。。。。我有映像,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你一直都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倒是季布将军,非常难缠,是我们勋育的劲敌。听说,前段时间刘恒囚禁了你们,还把你的妻子杀了,将你们逐出长安。刘恒太不厚道了,你们愿意投靠我吗?你我一齐联手,推翻刘氏江山,为你们报仇雪恨。”

    王旭犹豫片刻,旋即说道:“多谢你的美意,可惜我不能接受。我生是大汉的人,死也要做大汉的鬼。刘恒杀了我的妻子,我很恨他。也许,哪天我一冲动,说不定真会砍死他。可我也害死了他的妻子、孩子,算是罪有应得。
    刘恒这个人,毛病不少,一是好色,可是哪个男人不好色呢?二是任用邓通、江次倩这样的小人,可这些小人颇有才干,能办成很多事情,也算是唯才是举了。三是杀戮太重,堪称嗜血狂魔;关于这点,我真想不到说辞,没法替他圆了。
    但是,即使刘恒有一大堆槽点,优点也不少。刘恒文能治国,与民休养生息,兴修水利,取消田租,改革刑制,减轻徭役,准许私人开采矿产;同时,他武能安邦,推行募民实边,建立马场。大汉的老百姓在刘恒的治下,日子越过越好。总之一句话,刘恒还算是个好皇帝。”
    栾弟稽粥:“没想到,刘恒杀了你的家人,你对他还能有如此评价。人各有志,既然你不愿意归顺我,我也不强求。你们想去哪儿?”
    王旭:“我们要去大月氏。”
    栾弟稽粥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大月氏在我勋育北边,你们汉人凭啥前往?倘若我想去在你们大汉南边的越国,你们肯吗?”王旭登时语噎。随后,栾弟稽粥将王旭、季布软禁了起来。这次软禁,竟长达十余年之久。

    栾弟稽粥对王旭是不屑一顾,却真心想拉拢季布,就派卫绾做说客,劝季布归降。卫绾受栾弟稽粥的重托,特别卖力,一天到晚苦口婆心的劝降季布,还摆出许多条件,又是高官,又是厚礼。可是,季布压根就瞧不起卫绾,完全不搭理他。卫绾计上心头,怂恿栾弟稽粥给季布赐婚,将一位美丽的勋育女子赐给季布做妻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季布发觉这位勋育女子是个非常善良体贴的人,就跟她做了一对恩爱的夫妻。后来,这位勋育妻子还为季布生下两个儿子。
    然而,季布从未忘记大汉交给他的使命,时时刻刻都想着逃出勋育,前往大月氏。王旭与季布时常密谋出逃的计划,却因为勋育的监视太严,才迟迟找不到脱身的机会。那位勋育妻子察觉到季布与王旭之间的密谋,却藏在心里,并未对外泄露。
    过了许久,卫绾终于明白季布是块硬骨头,啃不动;就想先策反王旭,再让王旭去说动季布。然而,卫绾在王旭那里依然碰了一鼻子灰。王旭心中暗想:“卫绾这个汉奸,着实烦人,我一定要逮个机会,结果了他。”
    不久,这个机会就来了。有一日,栾弟稽粥外出狩猎,勋育驻地守备空虚,王旭就暗中纠集了七十号人,准备在夜间刺杀卫绾。不料,其中有个人叛变了,向卫绾告密。卫绾就提前设好埋伏,等到深夜,王旭果然带着几十号人潜入勋育驻地,正好掉进卫绾的圈套。一番激战之后,王旭等人终究寡不敌众,汉军死伤殆尽,王旭本人也负伤被擒。

    卫绾命人对王旭大刑伺候,说道:“我以前背叛大汉,归降勋育,栾弟稽粥为我拜官封侯,让我享尽荣华富贵。你今天投降,明天也能像我一样。否则,等着你的就是一个“死”字。你死后,抛尸荒野,又有谁知道你是为了大汉而死?”
    王旭懒得理会卫绾,一声也不吭,任由他鞭挞动刑。卫绾拷打了王旭一夜,也没能让他低头,就把他关入地窖,还断了他的饮食,就是想活活把他饿死。王旭饿了两日,滴水未进,眼瞅着就要死了,突然天降大雪,王旭就趴在地上,用手抓起地上的雪团和毡毛,狼吞虎咽的吃下。就这样,王旭才没有被饿死,保住了性命。
    几日后,卫绾带人来给王旭收尸,却发现他没死,感到非常惊奇。于是,卫绾又派人把王旭押送到北海的无人区,给他分了一群公羊,让他放牧,并放出话:“只有这些公羊能产奶,能生崽了,你才能回来。”
    就这样,王旭被囚禁在荒无人烟的北海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后来,季布与他的勋育妻子屡次向栾弟稽粥苦苦求情,栾弟稽粥不胜其烦,才勉强同意将王旭放了回来。
    在这段期间,王旭听说乌孙国在勋育的唆使下,攻打大月氏。大月氏人被迫沿着伊犁河向西迁徙,进入咸海附近的沩水地区,驱逐了当地的大夏,霸占并定居在那里。
    有一次,正值栾弟稽粥的寿辰,大摆筵席,王旭、季布也应邀参加。席间,王旭、季布与勋育人欢饮,相谈甚欢。酒宴结束后,王旭、季布邀请那些勋育守卫一齐回到汉人驻地,接着痛饮。那位勋育妻子看出季布的心思,就将季布拉到酒窖,当着他的面,将一包迷药混入酒坛中。

    季布非常感动,紧紧的搂住勋育妻子,无言而泣,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后,季布抹干眼泪,抱着酒坛回到宴会中,将那坛掺了迷药的酒倒给勋育守卫们喝。那些勋育守卫已有七八分醉意,又跟季布畅饮了一宿,觉得非常投缘,就不曾怀疑,纷纷一股脑的将这坛酒一饮而尽。片刻之后,这些勋育守卫全部被迷晕了。
    就这样,季布与勋育妻子含泪离别,然后趁着夜色,领着王旭和随从们偷偷逃出了勋育的地盘,继续他们的西域之行。王旭一行先来到车师国,然后折道西南方向,抵达焉耆,再顺着塔里木河西行,途经库车、疏勒地区,艰难的翻越了葱岭,来到了大宛。
    王旭、季布等人谒见了大宛国王,阐述了自己出使大月氏的目的,以及出使期间的种种遭遇。王旭请求大宛国王派人相送,许诺“日后若是成功返回大汉,必定重金酬谢”。大宛国王早就听闻大汉富庶,却苦于勋育居中阻碍,迟迟未能与大汉通商往来。王旭一行的到来,让大宛国王喜出望外,当即派人将王旭一行送到了康居国。之后,康居国王也派人将王旭一行送到了大月氏。
    途中,王旭一行经过咸海,王旭望着这一片浩瀚绝美的水域,想起了莫负的遗愿。王旭就把行囊中的“羊水膜”残骸以及那枚金币拿了出来,远远的抛入咸海。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扫墓

    王旭望着水面上激起的水花,以及荡漾开来的波纹,陷入了对莫负的追思,暗自神伤了许久。
    随后,王旭、季布继续赶路,来到了大月氏,满怀期待的觐见大月氏国王,提出大汉与大月氏两国结盟,共同对抗勋育的愿望。岂料,大月氏国王竟然一口回绝:“我们大月氏现在待的这个地方,土地肥沃,物产丰饶,离勋育、乌孙又远,过得不知道多滋润。我们大月氏再也不用担心勋育的侵扰,也无意向他们复仇。况且,大月氏与大汉相距甚远,可别夹击勋育不成,反而被勋育倒打一耙。再说了,两国结盟根本是一纸空谈;勋育真要攻打我们大月氏,即使你们大汉派兵来救,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王旭、季布很失望,逗留在大月氏一年多,屡次游说大月氏国王,均无功而返。
    滞留大月氏期间,王旭、季布还曾越过沩水南下,游历了大夏的蓝氏城。在这里,王旭看到了蜀地的土特产——邛竹杖和蜀布。王旭大吃一惊,就追问这些土特产的来源。大夏人告诉他:“这些蜀地特产都是从身毒国买来的,身毒国位于大夏的东南方。”王旭就和季布推断“这个身毒国位居大汉与大夏之间,位于大汉的西南方,而且离蜀地不会太远”。
    穿行西域这十一年,王旭、季布等人历经勋育、车师、焉耆、库车、疏勒、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等地,从当地人口中还听闻了乌孙、奄蔡、安息、条支、身毒等国的风俗人情。王旭还想前往莫府提到的那个遥远的大秦,可惜路途遥远,众人不愿意动身,王旭只得含恨放弃。不过,王旭却听说“大秦的奴隶们因为不堪忍受奴隶主达莫皮洛斯的虐待,就在攸努斯和克里昂的率领下起义反抗。然而,起义军最终被大秦执政官鲁皮留打败,克里昂阵亡,攸努斯被俘并死在狱中”。
    居留大月氏一年后,王旭、季布见始终不能说服大月氏与大汉结盟,只得无奈的踏上了归途,启程返回大汉。王旭为了避开勋育,也为了实现莫负的遗愿,改变了行走路线,改道塔里木盆地南部、昆仑山北麓之间,途经莎车、于阗、鄯善。不料,王旭一行人还是被勋育骑兵撞见,再一次被俘虏,押送回勋育的地界。阴差阳错之下,季布也再一次与勋育妻子重逢。

    就这样,悲催的王旭等人又被扣留在勋育一年多。后来,勋育发生内乱,栾弟稽粥与叛军之间的战争打得如火如荼,就渐渐的放松了对王旭等人的看管。于是,王旭趁着动乱,领着季布一家子,以及一众随从向大汉方向逃跑。不料,王旭一行在途中遭遇叛军,双方发生激战,随从们都死伤殆尽,只有王旭以及季布一家子杀出了重围。
    就这样,出发时一百多人的使团,时隔十五年,只有王旭以及季布、以及他的勋育妻子、两个儿子,一共四个人,回到了大汉。出行西域之时,王旭还风华正茂;归来之时,王旭已是两鬓白发。
    王旭等人与大汉失联多年,众人都以为他们已经在西域葬身黄沙。等到王旭、季布平安归来,刘恒又惊又喜,接见了他们。季布绘声绘色的向刘恒介绍了出使西域的经历,而王旭只是定定的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刘恒听完季布的故事,为了能与大宛建立联系感到非常高兴,就厚赏了王旭、季布。然而,王旭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完成莫负最后一个遗愿——找到3号。
    出了皇宫,王旭径直去了陵园,来到莫负的坟前。如今,正是深秋,秋风萧瑟,陵园中空无一人。王旭跪在莫负坟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在心中默念着这些年在西域的见闻。念着念着,王旭不禁啜泣起来,浑然未察觉满地的纸钱被秋风卷走。
    为莫负扫完墓,王旭离开长安,前往温城,来到许望府中,想跟多年未见的王平君、王贺姐弟团聚。然而,王旭只见到了许望与王贺,却不见王平君的人影。过了这么多年,王贺已经长成一个帅气的大小伙儿了,眉宇间颇有莫负的神韵。王旭看着王贺,越看越爱,不禁慈爱的抚摸起王贺的头。王旭对许望问道:“平君那丫头去哪儿了?”
    许望非常愧疚的说道:“都怪我教育无方。平君这丫头,偷偷跟一个穷小子好上了。我阻止他们交往,多说了她几句。平君一怒之下,竟然与那个穷小子私奔,跑了。”
    王旭大吃一惊,追问道:“那个穷小子是谁?他们跑哪儿去了?”
    许望:“他们跑到临邛去了。听说那个穷小子还是罪犯之后,好像叫什么刘彻。”

    王旭登时惊出一身冷汗:“什么!刘彻!”
    许望不禁有些莫名其妙:“是,就叫刘彻,咋了?”
    王旭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回答,许望就自顾自的唠叨起来:“就在你把平君、王贺姐弟俩寄养在我府上的那阵子,这附近有户叫丙少卿的人家,也领了个小孩回来,就是那个刘彻。这些孩子们常在一起玩耍,一来二去,平君竟然和这个刘彻成了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刚开始,我也没留意。后来,刘彻放出大话,说“倘若他娶了平君做妻子,就会用黄金盖一栋房子,让平君住在里面”。你瞅瞅,好大口气,他一个罪犯之后,身无分文,都沦落到要靠丙少卿抚养了,居然敢说出这样的大话。”
    王旭陷入沉默,过了半晌,叹道:“我要去临邛一趟,把平君找回来。”
    许望连忙说道:“你好好劝劝她,兴许她会听你的。对了,自从你们夫妻俩出事,我担心平君、王贺这俩孩子的安危,就给他们改了姓,随我姓许。你到了临邛,问路的时候,就说找一个叫许平君的人。”
    于是,王旭经过长途跋涉,到了临邛。经打听,王旭得知有一对名叫刘彻和许平君的年轻人,在闹市中开了一家小酒馆。王旭到了那家小酒馆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终于看见了多年未见的王平君。王平君正在柜台边吆喝着招呼客人,而刘彻则混杂在伙计堆里洗碗。王旭两眼泛红,默默的看了一会儿。等到人流渐少的时候,王旭强忍泪水,走到柜台前,对王平君说道:“平君,爸爸回来了。”

    王平君原本还在招呼其他客人,听到这句话,猛地扭头,望向王旭,两行泪水如暴雨一般倾泻而下。王旭见状,再也控制不住了,一边流着热泪,一边对着王平君微笑。王平君飞快的从柜台后跑了出来,扑向王旭,倆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店里的客人见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刘彻连忙指挥着伙计们,将客人们全部送走,提前打烊。过了一会儿,店里只剩下王旭、王平君、刘彻三人。王旭抹干泪水,环顾着酒馆中粗陋的装潢,对王平君说道:“你受苦了,跟爸爸回去吧。”
    不料,王平君竟一口回绝:“我不回去,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王旭咽了口口水,沉默片刻,改口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王平君:“不用,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王旭一听,顿时想到离别的这十五年,瞬间眼眶又红了。过了半晌,王旭略带哽咽的说道:“好,你说不帮就不帮,那我入股总行吧?”
    王平君:“什么入股?”
    王旭:“你爸这些年,积蓄不多,但俸禄也积攒了几万两。我就拿一半积蓄,作为投资,交给你经营酒馆。不需要你急着还,只要每年年终给我分红就好了。”
    王平君立马就明白了,笑道:“爸,你还是这么狡猾,这不还是变着法的塞钱给我花吗?这事儿先不提,你饿了吧,我先去给你煮两个小菜。”
    说完,王平君就进了后厨,给王旭烧饭做菜。屋子里只剩下王旭、刘彻两人,竟相顾无言,屋子里安静的让人别扭。过了好一会儿,刘彻咳了两声,打破尴尬的沉默,对王旭说道:“伯父,您好。”
    王旭生硬的回了一句:“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刘彻不禁有些心虚,回道:“一年多了。”
    王旭:“家里老人都知情吗?”
    刘彻:“我父母早亡,从小就是孤儿。我养父丙少卿常年在长安当差,很少回温城,对我的事情也不太干涉。”
    王旭继续问道:“那你有告知平君的家人吗?”
    刘彻:“平君曾经将我俩的事情告诉了她的外公许望,遭到他老人家的反对。平君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您又常年在西域,断了联系。我和平君一合计,索性就跑到临邛这个偏远的小地方,开了这间小酒馆过日子。”
    王旭:“你有钱吗?”
    刘彻:“没钱,养父丙少卿是个清官,他平时留下的钱,只够我日常开销。现在我偷偷跑到临邛来,跟他断了联系,囊中就更加羞涩了。”
    王旭:“那你可有啥一技之长?”
    刘彻:“我念过几年书,可也没学出什么名堂。练过武,只会几招三脚猫功夫。摆过地摊,做过小商贩,却赔的血本无归。给工匠当过学徒,却搞得一团乱麻,最终被师傅扫地出门。”
    王旭越听越绝望,有气无力的问道:“能种地吗?”
    刘彻苦着张脸,回道:“真不能。不知为啥,我一到田头,就打瞌睡,一觉能从清晨睡到黄昏。”
    王旭怒了,对着刘彻吼道:“那你凭啥给我女儿幸福?!”
    第一百一十三章 毒酒

    刘彻低声下气的回道:“要想幸福,靠我不行,但是靠平君可以。平君可有想法了,开这家酒馆就是她的主意。大事都是她拿捏,我就给她打打下手。”
    王旭正要开骂,王平君恰好做好饭菜,端进了房间,对王旭、刘彻二人问道:“你们两个聊啥呢,闹出那么大声响?”
    王旭、刘彻立马收起脸上的不悦,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才纷纷扭头望向王平君,异口同声的答道:“我们聊的兴起,相见恨晚,特投缘。”

    于是,王旭、王平君、刘彻开始用膳。餐毕,王平君收拾碗筷,又回到了后厨。王旭对着刘彻斥道:“就你这么个穷小子,竟敢惦记我女儿!你识相点,赶紧离开平君。”
    岂料,刘彻听到这句话,反而收起了卑微的态度,转而不卑不亢的对王旭说道:“伯父,我不会离开平君。我和平君真心相爱,过得很好。如果能得到您的祝福,我和平君都会很高兴,很感激。但如果你想威胁我,逼我离开平君,请恕我不能答应。我是穷,还是罪犯之后。可是,您和平君她娘不也是罪犯吗?”
    王旭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刘彻面不改色的说道:“我的养父丙少卿、奶娘郭征卿,还有那些街坊邻居都告诉我了。当年,您与莫负为了营救尹珊,得罪了当今皇上刘恒。最后事情败露,尹珊丢了性命不说,您也被流放西域,莫负被处死。同时,你们还连累了许多无辜的人惨死,比如刘启和王娡,也就是我爹和我娘。”

    王旭登时吓得跳将起来,指着刘彻,结结巴巴的竟说不出话来。刘彻凝视着忐忑不安的王旭,目光就像寒冬中的冷霜,看的王旭不寒而栗。过了半晌,刘彻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平静的说道:“我们两家的恩怨纠葛,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平君一个人蒙在鼓里。我也曾经暗中仇恨着平君和你们一家子。但是,后来我想通了,平君是无辜的。您不用担心,平君是我最爱的人,我不会伤害她,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王旭听完,竟茫然无语。
    随后几日,王旭就寄住在刘彻、王平君的小酒馆。平日里,刘彻、王平君为了生计,忙的不可开交,却也自得其乐。王平君跟刘彻在一起,真的很快乐,刘彻对王平君也很体贴。王旭看在眼里,才稍稍有些心安。一夜,众人正要打烊,突然一队人马来到酒馆门前。王旭从后堂向前门张望,领头的竟是蒯通。
    店里的客人以为王旭一家子摊上了什么大事,一窝蜂的全部落荒而逃。须臾功夫,店里只剩下王旭、王平君、刘彻还有几个伙计。王平君、刘彻正不知所措,王旭从容的穿堂而过,走到正门,跟蒯通打招呼:“蒯先生,您好,有何贵干?”
    蒯通:“不太好,陛下驾崩了。”

    王旭的心中其实没啥波澜,出于礼节问了一句:“我前段时间见到他,他还活得好好的,咋突然就没了?”
    蒯通进了酒馆,命侍卫们封锁大门,对王旭一家子娓娓道来:
    刘恒接见了王旭、季布以后,因为积劳成疾,突然病重。刘恒自知时日无多,就赐给慎丹一杯毒酒,将其赐死。宦官徐甲不解,就问刘恒:“您要让刘参继承皇位,为啥还毒死他的母亲?”
    刘恒:“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会理解?国家内乱,很多都是因为母壮子幼引起的。太后独断专行,还豢养男宠,没人敢管。你难道忘了吕娥须的事儿了吗?”
    随后,刘恒正要将皇位传给刘参。这刘参本来对这个皇位心心念念盼了许多年,却因为母亲慎丹的死,又是惊讶,又是悲痛,又是愤懑,一口气上不来,昏了过去,竟一命呜呼了。
    王旭听蒯通说到这里,冷嘲热讽道:“刘恒这叫弄巧成拙,好端端一家子,被他弄得家破人亡。长安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应该留在刘恒身边,跑到临邛这个小地方来干嘛?”
    蒯通:“这正是我来的原因。陛下临终之前,实在找不到接班人,只得下了一道圣旨,钦点刘彻来继承皇位。”

    刘彻、王旭、王平君一听,不禁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就这样,刘彻跟随蒯通回到长安,稀里糊涂的成了皇帝。而王旭、王平君也回到长安,暂时先回王旭当年的老宅子居住。这座府院常年没人住,早已破败不堪,一层厚厚的枯叶盖住了庭院,窗户散落,地上爬满了灰尘,墙上布满了蜘蛛网。
    王旭、王平君默默的站在院子中央,暗自神伤了一番。随后,王平君干练的忙活起来。她出去雇了几个奴仆,对老宅子好好整饬了一番。忙活了两日,老宅子再次焕然一新,恢复了几分昔日的气象。但是,物是人非,王旭已经再也找不到当年温馨的家的感觉。
    王旭正在担心刘彻可能会不适应皇帝这个新身份,却发现自己多虑了。刘彻做得很好,下了很多功夫,学习处理朝政之事;他还经常与朝中重臣亲密交谈,用各种手段拉拢人心。过了一段时间,刘彻顺利的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
    一日,刘彻召集了季布、李广、陈子公、蒯通、邓通、江次倩等几个重臣。刘彻对众人说道:“我曾经听人说起过一个故事,当年我爷爷刘恒病重,背上长了个大毒疮,居然有个不知廉耻的人帮他吸脓。刘恒觉得很舒服,还让我爸刘启学那个人吸脓。这么恶心的事情,我爸哪里下的去口?!刘恒却对我爸很不满意,更荒唐的是,居然还提拔了那个帮他吸脓、恬不知耻的人。后来,这个人一路高升,居然还逼死了我舅公太薄昭,做了丞相。”

    说到这里,众人不禁扭头望向邓通。
    刘彻白了邓通一眼,接着说道:“我爷爷刘恒是个伟大的皇帝。他接手大汉的时候,还是个一穷二白的烂摊子。等到他过世,我接手的时候,大汉已经是个富庶强盛的国家。
    在他的治下,却还是出了这样的荒唐事。小人当道,说出去都让其他国家笑掉大牙。我不能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说完,不由邓通分说,刘彻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令将邓通革职,将他轰出了朝堂;并以贪污罪剥夺了他的矿山,抄了他的家产。就这样,富可敌国,风光一世的邓通,最终落了个身无分文、无家可归、饿死街头的下场。
    王旭听说以后,不禁想起了莫负,暗自嘀咕道:“还真被她说中了,大汉的首富邓通,还真的饿死街头。”
    邓通死后,江次倩想到自己是当年害死刘启的帮凶,惶惶不可终日。江次倩不愿坐以待毙,就计划刺杀刘彻。一日,刘彻正在寝宫安睡,江次倩趁机假传圣旨,将徐甲及一众宦官、宫女支走,然后将匕首藏入袖中,径直走向刘彻的寝室。

    恰好在这个时候,陈子公有事要向刘彻禀奏,也来到了刘彻的寝宫。陈子公一进大殿,发现四下无人,顿时感觉不对劲,急忙跑向刘彻的寝室,正好撞见刘彻正在床上熟睡,而江次倩正站在床边,手举匕首,正要刺向刘彻。
    情急之下,陈子公暴喝一声:“江次倩,你要作甚?!”
    江次倩被陈子公这一吼镇住了,慌乱之下,竟不敢对刘彻动手,而是夺门而逃,却不小心撞翻了琴瑟,失足跌倒在地。陈子公连忙扑过去,抓住江次倩的双手,将他压在身下,让他动弹不得。刘彻被二人的动静惊醒,连忙翻身下床,随手抄起撞翻在地的琴瑟,挥舞着砸向江次倩的太阳穴,哐当一声,结结实实的将其砸晕。
    随后,刘彻高声呼救。一众禁卫军、宦官才匆匆赶来,将江次倩五花大绑,押入大牢。两日后,江次倩伏法问斩。
    局势渐渐稳定下来,王旭、季布在西域耗尽了心力,就避居在家,不问朝政。李广从头到脚就是一介武夫,只想着领兵打仗,压根对朝政不感兴趣。就这样,陈子公、蒯通成了刘彻最为倚重的大臣。刘彻将王平君接进皇宫,想立她为皇后,却没有朝中大臣响应。群臣纷纷提议,让刘彻迎娶陈子公的女儿陈瑕丘,并册立其为皇后。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冒牌

    刘彻很苦恼,思前想后,突然心生一计。刘彻就在一次朝会上,对文武百官说道:“我以前落难的时候,被丙少卿收养,避居在温城。我曾经有一把剑,是把很普通的剑,不是很贵重,比不上邓通家里的那些收藏。可是,就是这把普普通通的剑,陪着我迎着冷眼与嘲笑,陪我走过了那些贫贱、艰苦的岁月,我很喜欢。后来,那把剑被我不小心弄丢了,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找回来。”
    众人一听,顿时明白了刘彻的心思。在陈子公的领头下,百官纷纷奏请册立王平君为皇后。就这样,王平君终于如愿成了刘彻的皇后。然而,过了不久,在百官的施压下,刘彻还是将陈瑕丘纳为嫔妃。

    自此,陈子公权倾朝野,引起了蒯通的嫉恨。蒯通就趁着陈子公去广明亭办差的间隙,暗中让人假冒笔迹,以魏尚的名义向刘彻上奏折,诬告陈子公:“陈子公明面上是去广明亭检阅军备,实则擅自调动所属军马,已经将长安周边的道路戒严,准备谋朝篡位,对陛下不利。”岂料,这份奏折送到刘彻手中,刘彻看完,只是随手扔在一旁,压根不予理会。
    陈子公从广明亭回来后,听说了这份奏折的事儿,就躲在家中,不敢去觐见刘彻。朝会上,刘彻发现陈子公不在,就对群臣问道:“听说陈子公已经回长安了,怎么没来上朝?”
    蒯通趁机禀奏:“有人告发他谋反,他做贼心虚,不敢来了。”然而,刘彻却对蒯通的说话置之不理。
    退朝后,刘彻派人将陈子公召进皇宫,问道:“你今天干嘛不来上朝?”
    陈子公:“我听说有人告我谋反,我无话可说,就在家中等死。”
    刘彻笑了:“你真是天生的招黑体质,我听说你已经被人诬告了好几回了。你放心吧,我知道你是无辜的,那封奏折根本就是造谣诽谤。”
    陈子公惊讶不已,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刘彻解释道:“你去广明亭办差,来回用了十天时间。如果你是去调集兵马,准备谋反,怎会拖拖拉拉,虚耗这么多时间?况且,你想要谋反,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去广明亭调兵,你在长安城内就握有很多兵马。
    再者说,魏尚远在云中郡。他就是把奸细安插、潜伏在你身边;那个奸细听到消息,从广明亭跑到云中郡,告诉魏尚;魏尚再写封奏折,派人从云中郡送到长安,交到我手上;在这短短的十天时间里,岂能办到?只有两种解释,要么这封奏折是提前写的,要么这份奏折根本就不是魏尚从云中郡寄来的,而是别人假冒的。总归一句话,你是被冤枉的。”
    陈子公听了,不禁对刘彻的睿智大为叹服。这时,突然从皇宫门前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刘彻连忙派陈子公前去查探。只见皇宫门前有位男子,驾着马车,身披黄袍,头戴黄帽,自称是刘肥的子嗣。许多官员、贵族以及老百姓在一旁围观,竟多达数万人,将皇宫门前挤得水泄不通。众人对这位男子指指点点,却难辨其真假。这时,丙少卿在人群中高喝一声:“赶紧将这个人逮捕。”
    旁人连忙劝他:“现在还说不清这人是不是刘肥的子嗣,还是姑且等等看吧,皇族中人可不好得罪。”
    丙少卿:“就算他真的是刘肥的子嗣,也没啥好怕的。先帝在时,刘肥就因为谋反而被正法,他的家人都以同谋罪被惩处。即使这个男子是刘肥的子嗣,那肯定是漏网之鱼,这些年东躲西藏才躲过了朝廷的抓捕。所以,不管这个男子是不是刘肥的子嗣,都是罪犯。”于是,官兵就把这个男子当众逮捕了。

    后来,经丙少卿审问,这个男子果然是个冒牌货。这人名叫成方遂,原是个行走江湖的骗子,与刘肥压根没有一点关系。有一次,刘肥曾经的一个老部下见到成方遂,就说他长得像刘肥的儿子。成方遂听了,突然心生一计,就千里迢迢来到长安,冒充刘肥的子嗣,想要骗取富贵。
    随后,丙少卿传唤了成方遂的几个老乡,指证了成方遂的欺诈行径,不久就将其处斩了。刘彻与陈子公知道以后,都对丙少卿赞不绝口:“百官就应该像丙少卿这样,懂得如何维护大义。”
    一日,刘彻由王平君、王旭陪同,一齐前往上林苑狩猎。游猎了一番后,王旭跟着刘彻来到马场,看见许多高大健硕的骏马,觉得颇为新奇。刘彻就对王旭说道:“今天,我不光是带你们来玩的,也是想让您看看新近从大宛进的这一批宝马。”
    王旭望着这批宝马,不禁啧啧赞叹。刘彻接着说道:“大汉被勋育欺负了这么多年,现在国富民强,兵强马壮,是时候反戈一击了。如今,万事俱备,就差一位能大杀四方、战无不胜的将领。季布、魏尚都老了。李广就是一把神经刀,时灵时不灵,要么大胜,要么惨败。陈子公有严重的风湿病,不适宜长途跋涉,远征塞外。我想提拔年轻将领,找来找去,都没找着一个合适的。”
    王旭一听,突然想起与莫负一齐经历的往事,就对刘彻说道:“别急,我堂堂大汉,人才济济,岂会连个拿得出手的年轻将领都找不着?!不仅有,还有俩。”

    刘彻连忙问道:“谁?”
    王旭:“卫仲卿、霍去病。”
    刘彻有点意外,问道:“这俩是谁?没听过。”
    王旭:“他俩是刘元府中的骑奴。”
    刘彻有点蒙圈,问道:“骑奴?。。。。。。他俩打过仗吗?”
    王旭:“没有,他俩一天兵都没当过。”
    刘彻差点喷出一口老血:“那你还推荐他们两个!”
    王旭从容的说道:“你丈母娘在世的时候,说他俩行,所以我就推荐他俩。”
    刘彻一怔,问道:“我好像听别人提起过,我那个丈母娘是个未卜先知的相士,从未错过。”
    王旭:“是的。我又没再婚,你就这么个丈母娘,你永远可以相信她。”刚说完,王旭、刘彻都不约而同的突然想起陈子公、陈瑕丘一家,不禁哑然失笑。
    于是,刘彻派人前往刘元的府邸,将卫仲卿、霍去病召到了上林苑。刘彻先让卫仲卿、霍去病二人与禁卫军比武,试试二人的拳脚、剑术工夫。卫仲卿、霍去病果然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轻松的击败了一队禁卫军。刘彻又命卫仲卿、霍去病上马捕猎,试试二人的骑马、射箭工夫。卫仲卿、霍去病也没有拉跨,轻而易举的猎杀了两只猛兽。众人正在喝彩,刘彻却默默的皱起了眉头。王旭见了,好奇的问道:“卫仲卿、霍去病的武艺不俗啊,你还担心什么?”

    刘彻不无担忧的说道:“单打独斗行,不代表领兵打仗也行,这根本就是两码事。领兵打仗不光要勇猛,更重要的是懂得运用兵法与谋略。比如韩信,论打架,完全不是项羽的对手;他却能运用出神入化的用兵策略,最终在垓下大败项羽。也不知道卫仲卿、霍去病这哥俩兵法如何?”
    王旭笑了,说道:“你既然对卫仲卿、霍去病他俩有疑虑,不如就找几个兵法娴熟的将领,搞一场论战,对他俩来个测试,至少也能看出他们纸上谈兵的工夫。”
    刘彻也没别的更好的方法,就召集季布、陈子公、李广几个老将,围绕作战部署的话题,与卫仲卿、霍去病展开了一场唇枪舌战。争辩了大半日,双方吵得脸红脖子粗,也没争出个结果,谁也说服不了谁。刘彻只得叫停,让双方停止辩论。随后,刘彻破格提拔了卫仲卿、霍去病,让他俩担任侍中,跟随自己左右。
    过了一段时间,栾弟稽粥率领勋育骑兵进犯上谷、渔阳。李广率领仅仅700人,轻兵冒进,迎战勋育大军。栾弟稽粥见汉军守备松懈,趁夜悄悄在汉军大营前挖了一条几尺深的壕沟。天亮后,栾弟稽粥率领大军猛攻汉营后方。汉军寡不敌众,就想从营前逃跑,却被那条壕沟阻拦。汉军进退不得,军心大乱,遭到惨败。李广奋力突围,却身负重伤,只得逃回大汉境内,坚壁不出。
    刘彻一方面命卫仲卿、魏尚迅速出兵,兵出云中,偷袭勋育的薄弱点——河南地;另一方面下令李广移防到东边的右北平,阻止勋育深入中原。卫仲卿、魏尚领军从云中出塞后,向西进发,突袭了勋育的白羊王、楼烦王部,一举将他们击溃。此役,卫仲卿大军歼灭敌军数千人,俘虏三千多人,收复了黄河以南的所有土地。
    勋育大败,栾弟稽粥只得无功而返。汉军内部却在如何处置李广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有人认为李广以少敌多,遭到惨败,身负重伤,也没有叛变,依然拼死逃了回来,不该被处死;还有人认为李广作战不利,应该对战败负主要责任,杀他正好可以立军威。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为家

    卫仲卿最终决定:“我的兵权是陛下赋予的,不可擅专大权,要交由陛下定夺,军威不是靠杀人换来的。”于是,卫仲卿没有处死李广,而是将他押送回了长安。后来,刘彻果然赦免了李广的过错。
    战后,刘彻封卫仲卿为长平侯。李广很失落,就私下和好友汲黯诉苦:“自大汉与勋育交战以来,我每次都参加作战。原先那些军衔比我低的,才能不如我的,因为军功被封侯的有几十号人。我比他们强多了,却没能封侯。凭啥?难道我命该如此?”
    汲黯:“您好好回想一下,可曾做过什么让自己悔恨的错事?”
    李广想了想,回道:“我担任陇西太守的时候,羌人作乱,我欺骗了他们,诱降了八百多人,然后又不守信用,把他们都杀了。直到今日,真正让我悔恨的,只有这件事。”
    汲黯叹道:“没有什么事情,比杀降的罪过还大。这可能就是你不能封侯的原因吧。”

    卫仲卿立功封侯以后,霍去病也很不服气,直接去找刘彻:“讨伐勋育,凭啥只让我舅舅去,不让我去?”
    刘彻笑了,说道:“你还太年轻,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霍去病铿锵有力的说道:“我已经长大了,足够上阵杀敌。胜了,我将栾弟稽粥的人头献给你;败了,不用你治罪,我自会马革裹尸还。”
    刘彻不禁被霍去病的一番话打动:“好,说得好。倘若少年没朝气,男人没血性,这个民族还有啥指望?大汉需要你这样的人,下次一定让你上阵杀敌。”
    没过多久,机会果然来了。刘彻任命卫仲卿为主帅,霍去病为校尉,率领三万铁骑,兵出高阙;魏尚、李广为大将,分别从朔方、右北平出发,配合卫仲卿,进攻勋育。出发前,刘彻对卫仲卿说道:“李广年迈,又经常吃败仗。你就不要让他和栾弟稽粥正面交锋了,免得耽误大事。”
    卫仲卿得到指示,就让李广单独从东路进发。东路迂回绕远,水源贫乏,不利于行军。李广走这条路,肯定没法赶上卫仲卿的大部队,更别提与勋育主力交战了。李广私下得知内情,非常恼怒,找到卫仲卿,说道:“我是前将军,你不让我打前锋,冲锋陷阵,却把我晾到东路去,叫我找谁打去?我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和勋育作战,打了几十年了,战功无数,才有资格站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去讨伐勋育。我愿做先锋,与栾弟稽粥决一死战。”
    卫仲卿没有答应李广的请求,还是让他从东路出发。李广一赌气,竟不辞而别,赶往东路,也不打声招呼,就擅自提前进兵。

    卫仲卿奈何不得李广,只得领着魏尚、霍去病出塞。栾弟稽粥听说卫仲卿领军来袭,估摸着路途遥远,以为汉军一时半会到不了勋育大军的驻地,竟然大白天的就领着部下纵酒作乐,还喝得烂醉。岂料,卫仲卿、魏尚、霍去病一路急行军,当天晚上就抵达了勋育的驻地,包围了栾弟稽粥的部队。
    卫仲卿领着三军,杀了勋育大军一个措施不及。尤其是霍去病,亲冒矢石,一马当先,率领八百精骑突破勋育营地几百里,歼敌两千余人,俘虏万余。仓促之间,栾弟稽粥只带着一个爱妾和几百位精骑,趁着夜色,一路向漠北逃窜。
    就在卫仲卿大获全胜的同时,李广却在东路迷路了。李广行军仓促,没带向导,多次迷路。等到李广辨明方向,赶去和卫仲卿会合,正好遇到卫仲卿等人凯旋归来。
    卫仲卿派人带着干粮和美酒去慰问李广,并询问迷路的情况。李广自觉很窝囊,就是不肯开口。卫仲卿再次派人去问询,李广急了,忿恨的骂道:“是我无能,迷了路,耽误军机,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跟我的属下无关。我这一辈子,跟勋育交战七十多次。卫仲卿不让我打先锋,却让我走远路。我又偏偏迷了路,难道不是天意吗?我已经六十多岁,本该战死沙场,怎能受那些刀笔小吏的羞辱?!”说完,李广拔剑自刎而死。

    李广自尽后,卫仲卿非常懊悔,只得将他的尸首运回长安。刘彻收到捷报,非常高兴,封卫仲卿为大将军,霍去病为冠军侯。刘彻还特地为霍去病建造了一座豪华阔气的大宅子,让他去看。岂料,霍去病完全不屑一顾,说道:“勋育未灭,何以家为?!”
    随着卫仲卿的地位不断蹿升,刘彻希望群臣对他都行跪拜礼。百官都依命照办,只有汲黯我行我素,依然对卫仲卿行揖礼。卫仲卿不但不生气,反而格外敬重汲黯,经常向他请教疑难之事,对他的礼遇胜过其他人。
    过了一段时间,李广的儿子李敢,听说了李广自尽的来龙去脉,就怨恨卫仲卿,将其痛揍了一顿。卫仲卿被李敢打得遍体鳞伤,却因为对李广心怀愧疚,就没有声张,把此事压了下来。
    不料,霍去病无意中还是得知了此事。他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就在甘泉宫狩猎的时候,故意射杀了李敢。

    李广死后,刘彻想提拔新人补缺,卫仲卿提议:“李广将军有个孙子,名叫李少卿。他虽然年纪轻轻,却从军多年,善于骑射,爱护士卒。他还曾经深入勋育地界两千余里进行侦察,却毫不畏惧,是块当将军的好坯子。”
    刘彻不禁有些迟疑,问道:“李广一家与你有怨,你为何还要举荐李少卿?”
    卫仲卿坦诚道:“正是因为李广、李敢都是因我而死,李少卿又是可塑之才,我才更要推荐他。”刘彻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接受了卫仲卿的提议,拔擢李少卿为骑都尉,并且经常让他为卫仲卿、霍去病的部队运送粮草。
    过了一段时间,李少卿觐见刘彻,请求道:“我麾下的将士个个英勇善战,我希望能独当一面,临阵杀敌,而不是做别人的运粮队。”
    刘彻笑了:“你是耻于做别人的副将吧。可是,我没有多余的马匹分给你了。”
    李少卿胸中一股血勇之气上来,慨然说道:“不用马匹,我愿以少打多,只率五千步兵直捣勋育王庭。”
    刘彻不禁被李少卿的勇气打动,就让李少卿率领五千步卒从居延出发,向北行进三十日,来到浚稽山。不料,李少卿却与栾弟稽粥的勋育主力部队正面遭遇,被三万铁骑围困。

    李少卿无法逃脱,只得让将士们驻扎在两座山之间,以大车作为营垒。李少卿亲自领兵冲出营垒,摆开队列,前排士卒手持长戟和盾牌,后排安插弓弩手。李少卿下令:“听到鼓声就进攻,听到鸣金就收兵。”
    勋育骑兵见汉军人少,一窝蜂的扑向汉军大营。汉军按照李少卿的指令,奋勇迎战。汉军万箭齐发,许多勋育骑兵应弦倒地。勋育大军遇挫,败退上山,李少卿挥师追击,斩杀勋育骑兵数千。
    栾弟稽粥大惊,又召集了八万多骑兵围攻李少卿。李少卿只得转头向南,且战且退,却迷失了道路,误入一个山谷,被勋育骑兵围堵。汉军连日苦战,多有伤亡。然而,汉军依然不肯放弃,重伤者安置在战车上养伤,中度伤者为重伤者驾车,轻伤者继续坚持战斗。
    过了两日,李少卿察觉出不对劲,对着众人怒吼:“你们怎么回事,士气大不如前,敲鼓连鼓点都乱了。你们到底是爷们,还是娘们?”随后,李少卿派人在军中搜查,竟还真的搜出许多女子。
    盘问之下,李少卿得知这些女子原是关东盗贼的妻女,被流放到边塞,后来随军做了士兵们的妻子,瞒着李少卿,藏匿在军中。李少卿就把这些女子全部揪出来,当众斩杀。次日,汉军再次与勋育交战,果然大获全胜,斩杀了三千多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悲剧

    汉军乘胜向东南方向突围,顺着故龙城道撤退。汉军奔逃了四五天,却被一大片沼泽地挡住了去路。勋育骑兵趁机在上风处放火,火势直扑汉军。李少卿急中生智,也命人放火,烧毁了一大片的沼泽、芦苇,火势过后,竟硬生生的烧出一片空地。汉军这才顺利的逃出这片沼泽地,化险为夷,逃到一座山下。
    然而,汉军步兵的速度哪有勋育骑兵快,栾弟稽粥抢先一步追到南面的山头上,拦住了李少卿的去路,并指挥大军再次向汉军发起猛攻。李少卿只得领着士兵们钻进树林,与勋育骑兵周旋,又杀了数千勋育兵。李少卿让弓弩手射击栾弟稽粥,栾弟稽粥只得逃下山去。
    这时,汉军俘虏了一名勋育骑兵,逼问出一些军情:
    栾弟稽粥领着十余万勋育主力,对李少卿的区区五千步卒一路穷追猛打,不但未能取胜,反而屡屡吃瘪。栾弟稽粥就对属下说道:“这真是大汉的精兵,一路向南边走,我们竟然久攻不下,都快被他们引到边境线了,前面该不是有伏兵吧?”
    许多将领都回道:“我们数万骑兵,却灭不掉他们五千步兵,真要传出去,大汉就更看不起我们了。以后,我们的颜面何在?前面一段路是山谷,还有四五十里才能到平原。我们怎么着也得再猛攻一次,试试看。到时候,真要不能破敌,返回漠北还来得及。”

    于是,栾弟稽粥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攻打汉军,每天与汉军交锋几十回合。汉军只得勉力支撑,又斩杀了两千多勋育骑兵。栾弟稽粥被打得灰头土脸,实在没办法了,准备撤军。
    正在这个时候,汉军之中有个军侯,受到校尉的羞辱,叛逃到勋育去了。这个军侯对栾弟稽粥说道:“汉军没有后援,箭矢也快用完了。除去伤亡,李少卿麾下只剩一千多人可用,打败汉军很容易。”
    栾弟稽粥大喜,再次集结三军,猛攻汉军。勋育骑兵一边进攻,一边呐喊:“李少卿快投降。”汉军被拦住去路,困在山谷中,勋育骑兵就在山坡上从四面射箭,箭如雨下。汉军奋力突出重围,继续往南逃,还未逃到鞮汗山,仅剩的五十万支箭也用完了,只得丢弃战车,徒步奔逃。
    这时,包括伤兵,存活下来的汉军还剩三千多人。刀剑兵刃俱已严重毁损,有些赤手空拳的士兵只得拆卸战车,用木棒御敌,有些军官也只有短刀可用。汉军逃了一段路,再次被一座大山阻拦,只得匆忙逃进峡谷。勋育骑兵切断汉军的退路,又提前来到峡谷的险要处,向下抛掷巨石,砸死了很多汉军,让汉军进退不得。
    李少卿只得命人在峡谷中安营扎寨。入夜后,李少卿换上夜行衣,独自出营,对左右亲信说道:“都别跟着我,我要一个人去会会栾弟稽粥。”于是,李少卿趁着夜色悄悄靠近勋育军营,却发现守备森严,压根没法潜入。
    过了许久,李少卿只得失落的回到汉营,望着满营的伤兵,叹道:“兵败至此,唯求一死。”说完,李少卿就要挥剑自刎。

    左右亲信连忙拉住李少卿,劝阻道:“我们这次威震勋育,陛下不会怪罪我们,我们要想办法回去。”
    于是,李少卿命人将财宝埋藏在地下,扼腕痛惜:“如果再有几十支箭,就足够我们逃跑了。现在兵刃已用尽,天一亮就只能束手就擒。我们不如作鸟兽散,指不定还能留下活口。”随后,李少卿命将士们每人携带两升干粮和一块冰,准备在夜半时分以鼓声为号,一齐突围,并且约定在遮虏鄣会合。然而,将士们实在太累了,竟睡过了时辰,误了击鼓。
    天亮后,勋育大军再次对汉军发起猛攻。汉军筋疲力尽,瞬间被击溃,宛如韭菜被收割一般。李少卿不忍再看到战友们暴毙的场面,只得无奈的下马投降。
    混乱之际,大约有四百余名汉军将士成功逃脱。他们奔逃了约百余里,竟看到了边塞。原来,李少卿离成功逃脱就差这百余里,众人不禁唏嘘不已。
    李少卿被俘的消息传回长安,刘彻了解详情后,就让柴奇率军出塞,营救李少卿。柴奇在勋育境内瞎溜达了一圈,连李少卿的人影都没找着,只是抓到了几个勋育士兵,最终无功而返。柴奇返回长安,对刘彻说道:“我俘虏了几个勋育士兵。听他们说,李少卿在帮栾弟稽粥练兵,一心与大汉为敌,根本没想重回大汉,所以我救不到他。”刘彻一怒之下,将李少卿的母亲、兄弟和妻子全部处死。

    陇西一带的士人听到柴奇的说法,也都认为李少卿甘当叛徒、连累家人,就是个耻辱。汲黯对柴奇的说法深感怀疑,就暗中派人深入勋育打探消息,探知柴奇说谎的真相。汲黯当即向刘彻汇报了此事,刘彻又是懊悔,又是恼怒,想惩处柴奇。可处死李少卿的家人,终究是刘彻自己下的令。刘彻犹豫了许久,终究拉不下面子,不愿公开承认自己的过错。
    刘彻只得暗中补救,派汲黯出使勋育,伺机救回李少卿。汲黯到了勋育,受到栾弟稽粥的盛宴款待。李少卿、卫绾都穿着胡服,扎着发髻出席。席间,人数众多,汲黯没能找到机会与李少卿说悄悄话。
    过了一会儿,李少卿、卫绾起身向大汉使团敬酒。汲黯就暗中向李少卿使眼色,触碰李少卿的脚,高声说道:“汉朝大赦天下,百姓安乐。”
    李少卿却没啥回应,只是抚摸着自己的发髻,淡淡的说道:“我已经穿上胡服了。”
    又过了一会儿,卫绾起身离席,去外面解手。汲黯趁机靠近李少卿,低声说道:“李将军,您辛苦了,陈子公、王旭向你问好。陛下让我接你回大汉,富贵无忧。”
    李少卿却冷冷的说道:“我为了大汉,只带了五千步卒,就横扫勋育;因为救援迟迟不到,才不得已战败投降。我哪里对不起大汉了?为何要杀我全家?!”
    汲黯:“都怪柴奇那个小人,欺瞒陛下,说你在为勋育练兵。”
    李少卿不禁黯然神伤:“为勋育练兵的是卫绾,不是我。”
    汲黯:“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李少卿踌躇半晌,最终狠下心来,决绝的说道:“我已经叛变过一次,大丈夫不能第二次受辱。”
    就这样,汲黯只得失望的独自回到了大汉。李少卿非常怨恨卫绾,怪他为勋育练兵,却害得自己全家被杀。于是,李少卿就伺机将卫绾刺杀了。战争就是悲剧,卫绾、卫仲卿父子间接害死了李少卿的家人,而李少卿也手刃了卫仲卿的父亲卫绾。

    过了一段时间,刘彻趁热打铁,任命霍去病为骠骑将军,率领一万骑兵征讨勋育。霍去病领兵从陇西郡出发,越过乌戾山,渡过黄河,突袭勋育的遫濮部,阵斩了遫濮王。随后,霍去病渡过狐奴水,在勋育来回穿插,出其不意的突袭勋育的各个小部落。那些小部落猝不及防,纷纷向霍去病束手投降。霍去病不像以往的大汉将士,并没有抢掠勋育的财产和俘虏,才得以轻装上阵,迅速转移阵地,耍的勋育的主力军团团转。就这样,霍去病在六天内转战了千余里,摧枯拉朽一般踏破了勋育的五个部族。
    霍去病乘胜追击,越过焉支山,在皋兰山与勋育主力展开决战。霍去病身先士卒,阵斩了勋育的折兰王、卢侯王,击溃了勋育大军。这一仗,汉军大获全胜,共歼敌九千人。
    同年夏天,霍去病再次率领数万铁骑,讨伐勋育。霍去病从灵武渡过黄河,向北进发,越过贺兰山,穿过腾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拐道居延海。然后,霍去病掉头向南,顺着弱水前行,途经小月氏,深入勋育境内两千余里,在祁连山与合黎山之间的弱水上游地段,从侧后方对勋育的浑邪王、休屠王发起突袭。
    霍去病大军的突然出现,犹如神兵天降,对匆促应战的勋育大军造成了致命性的打击。霍去病仅以伤亡三千余人的代价,歼敌三万,俘虏数千。
    栾弟稽粥听闻浑邪王、休屠王的惨败,雷霆大怒,要惩罚他们。浑邪王、休屠王很害怕,就率领四万部众向大汉乞降。刘彻担心有诈,就命令霍去病带领一万骑兵前去受降。霍去病来到河西,休屠王果然临阵变卦,拒绝降汉。浑邪王就攻打并斩杀了休屠王,收编了他的部众,却依然有很多人不肯听他的号令。
    这时,霍去病率领着汉军渡过黄河,队列严整的前行。浑邪王列阵迎候,可很多勋育将士眼见着汉军来势汹汹,不禁心生疑惧,竟纷纷想要逃窜,引起了骚乱。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恩仇

    就在这危急关头,霍去病当机立断,一马当先冲入勋育阵中,与浑邪王会合,将那些临阵变卦的八千余人尽数斩杀。就这样,霍去病顺利的将这些勋育人稳住,并且护送浑邪王到了长安。
    就这样,大汉控制了河西地区。祁连山原本是勋育重要的草场,焉支山原先是勋育的胭脂产地,从此尽归大汉所有。勋育为此哀叹:“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霍去病后来居上,声望逐渐超过了卫仲卿。卫仲卿的好友和门客多半都离开了他,转而去为霍去病效力。许多人都挖空心思想攀附卫仲卿和霍去病,柴奇更是另辟蹊径,与卫仲卿的姐姐卫少儿勾搭上了。刘彻知道以后,居然还特意召见了柴奇,对他大加赏赐。
    卫仲卿、霍去病声势日隆,渐渐有赶上陈子公的趋势。陈子公却浑然未觉,反而越来越骄横。陈子公待在家中时,经常酗酒,赤裸着身子,旁若无人的在后院游荡,还时常与府中奴婢淫乱。
    有一次,陈子公受诏进宫,与刘彻饮酒作乐,还领受了许多赏赐。回府后,陈子公就对府中宾客们说道:“跟我女婿一起喝酒,真是快活。”
    陈子公沉浸在醉生梦死之中,却有一个人慌了,这人正是陈子公的女儿——陈瑕丘。陈瑕丘本来指望着倚仗老爹的权势,挤掉王平君,成就她做皇后的美梦。没曾想,陈子公在朝堂上的风头竟然都被卫仲卿、霍去病这两个毛头小伙子抢走了。陈瑕丘的内心那叫一个捉急,就在这个时候,偏偏又传来一个消息——王平君怀孕了。

    这个消息对陈瑕丘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随着王平君产期的临近,陈瑕丘心中的沮丧、怨恨也越来越重。正在这时,王平君突然染病,陈瑕丘知道后,心生一计,偷偷召见了女医官淳于缇萦。陈瑕丘对淳于缇萦说道:“听说你为了升职的事情,前段时间曾找过王平君,请她帮你向刘彻求情。结果,王平君狠心拒绝了你。”
    淳于缇萦难掩怨恨的回道:“是。王平君说她从来不插手朝堂之事,这些事情都要刘彻自己定夺。”
    陈瑕丘作势说道:“王平君太没有人情味了,举手之劳的事情,也不肯帮忙。我倒是愿意在陛下面前替你说情,让你升职。”
    淳于缇萦连忙向陈瑕丘再三致谢。这时,陈瑕丘又对淳于缇萦说道:“要我帮你这个忙,可以;不过,我也有事相求于你,你愿意帮忙吗?”
    淳于缇萦不假思索的说道:“只要您肯让我升职,我什么都愿意做,您尽管吩咐。”
    陈瑕丘:“我想当皇后,还得靠你帮忙。”
    淳于缇萦疑惑的问道:“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小小的女医,怎么帮?”
    陈瑕丘:“妇女生育是大事,王平君今晚就要分娩。听说她病了,你可以趁机下药将她毒死。王平君一死,我就能当皇后了。倘若事成,你我共享荣华富贵。”

    淳于缇萦有些犹豫:“王平君最近吃很多药,可是每次都要我们这些女医官先尝,如何下手?”
    陈瑕丘满不在意的说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爹权倾朝野,他提要求,谁敢说个不字。只怕你不肯鼎力相助罢了。”
    。。。。。。
    当晚,王平君临盆,平躺在床上,痛的直叫唤。王旭焦急的守候在皇宫门外,来回踱步。王平君的寝宫中,几位女医官看护着王平君,旁边还有一群宫女忙进忙出。而淳于缇萦,在稍远一点的位置默默的望着王平君,她的内心在不停的打架,脸上的表情也是阴晴不定。
    病痛以及分娩的痛楚,折磨的王平君不住哀嚎,众人焦急万分,却又没什么好办法。过了许久,淳于缇萦的眼神突然豁然开朗,径直走到王平君床前,从袖子中掏出一个药盒,里面放着一颗药丸。淳于缇萦用关切的语气对王平君说道:“这药能助你恢复体力,吃了它,你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一定能顺利生产。”
    王平君早已痛的死去活来,于是毫不迟疑的吃下了淳于缇萦手中的药丸。吃下药后,王平君刚开始觉得身上有一阵暖意,舒服了许多,众人也都松了口气。可过了没多久,王平君突然觉得口舌麻木,四肢无力,浑身紧绷。王平君有气无力的对淳于缇萦问道:“我觉得头好晕,这药丸是不是有毒?”
    淳于缇萦脸上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没有啊,这都是常用药。”
    王平君呼吸越来越急促,疼痛感、毒性折磨着她,让她不由自主的抽搐,扭曲的不成人样。一众女医官、宫女在边上吓得手足无措,竟不知如何是好。
    王旭在皇宫门外听到风声,立马冲到王平君的寝宫,闯入产房。只见王平君盖着被子,直挺挺的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瞳孔放大,急促的喘着粗气,显然已是弥留之际。王旭顾不得许多,扑倒在床边,握着王平君的左手,一边涕泪齐下,一边哭着乞求道:“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不能出事啊!”

    众人站在一旁,都耷拉着头,不敢吱声。王旭的泪水滴到王平君的手背上,让王平君的魂魄仿佛从天边又飞了回来。王平君早已没了往日的光彩,缓慢的转动眼珠,两眼无神着望向王旭,用手指轻柔的摸了摸王旭的手背,低语道:“爸爸,好痛。”
    王旭闻言,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紧紧握着王平君的手,靠在自己的额头上,哭泣不止。终于,王平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在巨大的痛苦中,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这时,刘彻闻讯,一路跑到产房门口,终究没能见上王平君最后一面。痛苦与悲伤让刘彻难以支撑,只得无力的倚靠在门上。刘彻竭力用一只手抓着门框,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王旭压根就没察觉到刘彻的到来,只是趴在床沿上放声大哭,泪水从脸颊流下,滴落在床边,沾湿了他的两鬓白发。在这之前,王旭满怀喜悦,盼着抱外孙;而如今,换来的却是一尸两命。
    随后,刘彻为王平君举行了隆重的葬礼。葬礼上,王贺哭天抢地,涕泪横流。而王旭却一滴泪也没掉,就像一尊雕像一般,木木的跪在那里,因为他早已哭干了眼泪。

    葬礼结束后,刘彻立即派人调查王平君的死因,旋即逮捕了淳于缇萦。陈瑕丘闻讯,非常紧张,与父亲陈子公会面,说道:“爸,淳于缇萦因为王平君之死,被陛下逮捕了。你快想想办法,把淳于缇萦救出来。”
    陈子公一听,觉得莫名其妙,说道:“王平君之死,淳于缇萦本来嫌疑就最大,我为什么要救她?”陈瑕丘只得将自己与淳于缇萦合谋毒死王平君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陈子公。
    陈子公一听,顿时甩了陈瑕丘一记耳光,咆哮道:“王旭对我有知遇之恩,你怎能为了一己私怨,恩将仇报,害死他女儿?!你让我还有何脸面见王旭,有何脸面出去见人?!”
    骂完,陈子公摔门而去。当晚,陈子公架不住内心的愧疚和煎熬,服毒自尽了。
    陈子公死后,淳于缇萦彻底失去靠山,丧失希望,只得老实招供,旋即被斩首正法。随后,刘彻派人给陈瑕丘送去一杯毒酒,将其赐死。
    陈子公自尽后,卫仲卿、霍去病在朝堂上更加得势。就在大家都以为丞相之职会由卫仲卿接任时,刘彻却出人意料的任命丙少卿做了丞相。

    许多人都对丙少卿这个人选深表怀疑,认为他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刘彻养父的身份,才侥幸当上了丞相。丙少卿却安之若素,也不与他人争辩,只是踏踏实实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有一次,丙少卿的车夫喝得烂醉,竟一股脑的全吐到了丙少卿的马车上。丙少卿的管家想要解雇这个车夫,丙少卿却劝阻道:“这个车夫因为喝了一点小酒,弄脏了我的马车。因为这么点小过错,就把这个车夫辞退,他以后还怎么在长安安身?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不就是一辆马车吗,洗洗就好了。”
    这个车夫被丙少卿保了下来,从此心怀感激。这个车夫原本是边郡人,熟知边塞军情传递之事。有一次,这个车夫外出,偶遇一名驿骑拿着红白口袋飞奔而去。这个车夫立马看出这是边塞送来的紧急文书,当即跟着那个驿骑,来到官署;一打听,才知道是勋育准备入侵云中、代郡。这个车夫立马回去向丙少卿汇报了此事,并说道:“勋育入侵,边塞有些官吏年纪大了,恐怕熬不住战乱之苦,要提前预备。”
    丙少卿深以为然,立马召来下属,查阅边塞官员的花名册。花名册还未看完,刘彻就召集群臣,商议应对边塞军情之策。许多官员事先没有收到消息,仓促之间想不出半点对策,被刘彻狠狠的责备了一番。而丙少卿事先有准备,应答如流,受到了刘彻和百官的赞赏。事后,丙少卿不禁感叹:“每个人都有长处,须多加宽容。倘若当初我一时冲动,赶走了这个车夫,这次哪里还能得到他的帮助,受到嘉奖?”
    又有一次,丙少卿与汲黯一齐外出,经过闹市的时候,遇见一群人正在打群架,死伤颇多,场面极其惨烈。丙少卿却不闻不问,命人拐道绕行。
    第一百一十八章 问牛

    一旁的汲黯觉得非常奇怪,却也没有开口问。继续走了一段,丙少卿一行遇见一名农夫在赶牛,那头牛跑的气喘吁吁,直吐舌头,上气不接下气。丙少卿见了,连忙命人停下马车,问那位农夫:“你赶牛走了几里路?”
    那位农夫答道:“就没走多远。”
    汲黯实在忍不住了,质问丙少卿:“刚才,长安街头斗殴,死了那么多人,你却不管不问。现在却为了农夫赶牛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问七问八,你这个丞相怎么当的?!”
    丙少卿心平气和的解释道:“群殴伤人,自然有长安令、京兆尹处置。这点小事,我只要考察他们的得失功过就行了。如今正值春天,天气还不是很热,这头牛却连几步路都走不动,更别提干农活了。很显然,这头牛是生病了。我后面还要派人去了解,长安周边的耕牛是不是都得病了。如果耕牛集体得病,就会影响耕作,进而影响粮食的收成,严重的甚至会闹饥荒。这才是国之根本,才是我这个丞相应该关心的事情。”汲黯听了,这才心悦诚服。
    几日后,关于那场街头斗殴致死事件,丙少卿收到京兆尹送来的结案呈词。看完之后,丙少卿立马前去觐见刘彻,说道:“前几日,在长安街头,两帮官宦子弟引发了一场群体斗殴事件。死者甚多,其中一个死者正是柴奇。”

    刘彻惊讶的问道:“咋回事,柴奇为何无缘无故会被人打死?”
    丙少卿:“据说,当日那两帮人在酒馆聚众饮酒,发生口舌之争,其中一伙人羞辱了柴奇,说他攀附卫仲卿、霍去病,给卫少儿当小白脸,靠裙带关系才得到荣华富贵。
    柴奇当众被骂的下不了台,就带着一帮狐朋狗友与对方群殴。结果,现场死的死,伤的伤,惨不忍睹。混乱之中,柴奇更是不慎被一位小伙子活活打死了。”
    刘彻略带鄙夷的说道:“对柴奇骂的那番话,还真没毛病。不过,国有国法,杀人偿命;既然凶手已经抓到了,依律判他死刑就好了。”
    丙少卿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个凶手,可能您也认识。。。。。。”
    刘彻好奇的问道:“谁?”
    丙少卿:“他就是您的奶娘,郭征卿的儿子。”
    刘彻沉默许久,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先将他押入大牢,至于如何判处,后面你召集一些官员,商议商议。但是,一定要秉公处理,不可徇私枉法。”于是,丙少卿领命,将那位凶手囚禁了起来。
    郭征卿听说自己的儿子杀人入狱,心急如焚,立马跑去向刘彻求情。然而,刘彻却不为所动。郭征卿无奈之下,只得去找蒯通求助。蒯通对郭征卿说道:“这件事闹得太大,卫少儿那边肯定也在给刘彻压力,催他严惩凶手。总之,单靠三言两语,并不能打动刘彻。你不妨假装向刘彻告别,频频回头看他,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神态,但千万不可开口为你儿子求情。兴许,这招能让刘彻回心转意,救出你的儿子。”
    于是,郭征卿依计,觐见刘彻,推说自己年纪大了,想告老还乡,假装向刘彻辞别。刘彻心中有些动容,却也没有出言挽留。郭征卿只得作势离开,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望向刘彻。这时,在殿外等候多时的蒯通趁势走了进来,对郭征卿呵斥道:“你别痴心妄想了,要走快走。陛下已经长大成人,难道还要靠你的奶水而活吗?!”

    刘彻一听,不由自主的想起郭征卿的养育之恩,百感交集,就暗中嘱托丙少卿,让他法外开恩。丙少卿按照刘彻的指示,与几个官员密议之后,定了郭征卿她儿子一个过失杀人罪,判了有期徒刑,保住了性命。
    就在这个春天,刘彻决定与勋育展开大决战。刘彻调集了十四万骑兵,十余万兵卒及搬运工,由卫仲卿和霍去病统帅,分东西两路向漠北进发。栾弟稽粥闻讯,屯驻重兵在大漠北端,迎候汉军。大军出发前,王旭觐见刘彻,主动请命:“我想跟随大军,一齐出塞,讨伐勋育。”
    刘彻婉拒道:“您年纪大了,漠北是苦寒之地,您还是别去了。您要是出了事,我没法跟平君交代。”
    王旭生无可恋的说道:“莫负走了,平君也走了;王贺长大了,不需要我照顾了。我累了,不知道该为何而活。也许,葬身漠北是我最好的归宿。”
    刘彻只得说道:“那您就在后方负责辎重部队吧,别上前线了。”
    王旭断然拒绝道:“不,我要上前线,而且还要跟着霍去病一起。”
    刘彻:“为何不跟着卫仲卿?”

    王旭淡淡的说道:“卫仲卿为人稳重;相比之下,霍去病更激进,更愿意冒险。”
    刘彻见王旭心意已决,只得无奈的答应了他的请求,让他担任霍去病的副将。临行前,刘彻为霍去病、王旭准备了几十辆车的食材,祝愿他们能平安归来。
    于是,大战的序幕拉开,卫仲卿兵出定襄,行军千余里,穿过大漠。而栾弟稽粥率领着勋育主力,早已布好阵势,迎战汉军。卫仲卿以武刚车环绕为营,先稳住阵脚,随即派五千骑兵出战。这一仗,从早晨打到黄昏。突然,狂风骤起,飞沙走石,两军的视线大大受阻。卫仲卿趁势命大军从左右两翼包抄,将勋育大军团团围住。栾弟稽粥见势不妙,趁乱率领数百精骑从西北方突围而去。
    随后,汉军与剩余的勋育大军继续作战,双方死伤相当。过了好一会儿,卫仲卿才从勋育俘虏口中得知栾弟稽粥早已逃脱,旋即派出轻骑连夜追击。战斗打至次日黎明,卫仲卿率领主力终于击溃了勋育大军,追击了两百余里,沿途歼敌一万九千人。然而,汉军却未能捕获栾弟稽粥。卫仲卿乘胜追到寘颜山,抢夺了大批粮草,并焚毁了赵信城。
    与此同时,霍去病、王旭那一路兵出代郡,向北挺进了两千余里,越过大漠,与勋育大军发生激战,阵斩了北车耆王。随后,霍去病又挥师越过难侯山,渡过弓卢水,俘虏了屯头王,韩王等人。数战下来,霍去病以伤亡一万为代价,歼敌七万零四百四十三人。
    霍去病、王旭率军继续追击勋育残部。一日,汉军经过一条小河,霍去病、王旭觉得口渴难耐,就下马走到河边,手捧着河水猛喝了几口。随后,汉军沿着河流,继续向上游处追击,追了没多久,却发现河中浅滩处有许多牛羊的尸体。原来,那些勋育士兵一边逃跑,一边沿途将病死的牛、羊抛尸在湖泊、河流等水源处,存心想让大汉的追兵染上瘟疫。

    霍去病、王旭悔之晚矣,索性一路追到底,追到了狼居胥山下。这一路追来,勋育大军基本死伤殆尽,从此漠南无王庭,仅剩栾弟稽粥孤悬漠北。
    汉军大获全胜,而霍去病、王旭却同时染上了疫疾,他们艰难的爬上了狼居胥山、姑衍山,举行了封禅仪式。血色残阳下,霍去病、王旭并肩站在山顶,望着远方的瀚海,心中有万分的自豪与不舍。突然,霍去病扭头对王旭感慨道:“没想到,我霍去病在战场上所向无敌,却要为了几头病牛、病羊英年早逝,真是不甘呐。”
    王旭:“虽然你年纪轻轻,却做到了前人都没做到的事儿。你这辈子,值了。”
    霍去病:“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旭:“我遇见过许多名将,诸如章邯、项羽、韩信、周亚夫、陈子公等人,他们都是不世出的将才。可我以为,你取得的成就比他们都高。你的成就,不亚于妇好驱逐鬼方、管仲歼灭山戎。”
    霍去病闻言,大为欣慰,就在这残阳之下,狼居胥山顶上,安然阖眼,悄然离世,走完了自己短暂而辉煌的一生。

    王旭拖着病体,用马车载着霍去病的遗体,率领着大军凯旋而归。入关后,关内的守军才发现霍去病随军带去的、那些由刘彻赏赐的食材竟然原封未动,而随军将士却个个面带饥色。原来,霍去病为了加快行军速度,杀勋育个措施不及,就将这些辎重抛弃在后方,而自己却率领大军轻装简从,一路疾行。
    王旭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命大军带着霍去病的遗体返回长安复命,而自己却孤身一人前往鬼谷——人生与梦想开始的地方。王旭站在当日“羊水膜”的降落点,望着如今满地的疮痍,不禁感慨万千。王旭正在独自神游之际,突然从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逆行者,你好,我等你很久了。”
    王旭连忙惊骇的回头望去。。。。。。



    (全书完)
    本小说已完结,欢迎出版社联系楼主,洽谈出版事宜。。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尾页[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小说文学 最新文章
长篇小说《程咬金日记》寻出版、网剧、动漫
亲身经历我在泰国卖佛牌的那几年(转载)
噩梦到天堂——离婚四年成长史
午夜咖啡馆
原创长篇小说:城外城
长篇小说《苍天无声》打工漂泊望乡路底层小
郭沫若用四字骂鲁迅,鲁迅加一字回骂,世人
原创先秦历史小说,古色古香《玉之觞》
北京黑镜头(纪实文学)
长篇连载原创《黑潭》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10-14 12:55:13  更:2022-03-24 01:28:52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