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季
1、狗啊狗
不知“大黄”何时来到连队的,反正它的“军龄”比我长,因浑身黄毛,指战员们都称它“大黄”。它身高60多厘米,两眼有神,机体健壮,颜值较高,应该属于中国本土纯种,完全可以和德国牧羊犬、杜宾犬、美国比特犬等名犬媲美。可以肯定大黄先于我来到农场,属于老兵级别,它一定目睹了这个群体你来我往的人员变迁,不论人员如何变化,它都熟悉全连每一个人,见了面,摇着尾巴,点头哈腰,煞是亲热,对我们这群新面孔也不例外。但对外来人员,它会毫不客气地大声犬吠,甚至扑咬。“大黄”自觉担负着连队驻地周边的警戒任务,它用自己的尿液构筑起了一堵无形的围栏,任凭再大的诱惑,它也决不越过雷池,决不突破看家护院的底线。一到晚上“大黄”就特别兴奋,警惕性很高,可以从它的叫声中分辨出是连队人员的起夜,还是外部人员的动静。夜间站岗,大家都喜欢带上“大黄”。它成了连队的编外“一员”,虽然算不上军犬,至少是一个“基干民兵”。大黄的另一个特点是政治觉悟高,爱憎分明,对人类的敌人---老鼠,深恶痛绝,只要有机会,它就狗抓耗子,把别人看作的闲事当作己任。我亲眼目睹“大黄”追逐一只仓惶逃窜,躲进鼠洞的成年老鼠。“大黄”在洞口嗅了嗅,然后下定决心,用两只前爪飞速刨土,嘴里发出低沉而有震慑力的嘶声。洞口不断扩大,不多会,洞里的老鼠不顾一切地往外窜出,想拚个鱼死网破,被早有防备的“大黄”一口咬住脖子,发出“吱、吱、吱”的绝望声,好像在说:“大哥,栽你手里,算我倒霉。”大黄咬住还在挣扎的老鼠,昂着头在操场上巡走了一圈,仿佛在向它的主人们展示它的战利品。后来有人看到,猪圈后面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堆未被掩埋的老鼠尸体,这一定是“大黄”的杰作。连队奉命撤离农场时,大家依依不舍,但“大黄”服从组织决定,留守农场。 一年后,从大学生连那里得知,自连队撤离农场后,“大黄”就整天蹲守在连队驻地的出入口处,几乎不吃不喝。它是在期盼这百十号朝夕相处的主人们的归来,它觉得短暂的野外拉练结束后,像以往那样,它的主人们会很快返营。2个月后,在离连部不远的路边草丛里,人们找到了骨瘦嶙峋,停止心跳的“大黄”。它用自己的忠诚,演绎了中国版的《忠犬八宫》(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日本电影,主人意外离世,忠犬“八宫”在每日迎接主人的火车站出口,不论酷暑严冬,日晒雨淋苦苦守望了8年后,饥病而亡)。 从泰顺县马站镇返回丽水,几百公里路程是通过野战步兵的“11”号完成的。按照团司令部的行军命令,有昼间行军路线,也有夜间行军路线。昼间行军不时会带有战术背景的急行军,短距离奔袭,突发遭遇战等战术动作。夜间行军也附有训练科目,如方向辨别,道路识别,灯火管制等。斜阳西沉,夜暗降临。经过一个白天的休整,全连恢复体能,整装待发。傍晚,接到团司令部下达的行军命令。各班排扫了驻户村民的院子,捆好铺草,挑满水缸后,连队按序列依次出发,1班担任前哨班,前出200米,搜索前进。这次的行军路线主要是乡间村路,在水网河流地形上穿越数十个村庄,要求不得扰民。 副班长姓叶,江苏江宁人,1969年入伍,喜欢开玩笑,十足的乐天派,因镶有一颗金门牙,大家昵称其“大金牙”。他带着一个战斗小组走在最前面,让我们几个人都捡几块石头放在挎包里。我们不解,何用?行军负重已经够呛,还要再加重?他让我们照办,到时候就知道了。 来到一个村庄,刚做好路标,就看到几只土狗一边吠,一边围上来,表示着一种对进入者的警惕和抗议。只见“大金牙”面对几只狂吠的土狗,突然做了一个下蹲,准备攻击的动作。土狗先是一楞,继而一哄而散,躲在远处继续大叫。副班长掏出包里的石块扔向土狗,土狗们后退几步,并未散去,而且吠得更加起劲,黑暗中有一排透着渗人魂魄的绿光。这时,几乎全村的狗都扯开嗓子,一起响应,一时间犬声大震,如临大敌,这是在提醒村民:“有人进村。”“大金牙”大笑起来说:“知道吗,这叫什么?这是全村的狗狗在代表它们的主人欢迎我们路径此地,要不就太冷清了。”此时,我们才明白了副班长的目的了,既不扰民,又受到“热烈欢迎”的一石二鸟之计。之后,凡是路径村庄,我们都如法炮制,既轰轰烈烈,又悄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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