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怪异的秤重
物品的公平交换多用秤作计量工具,自秦统一度量衡以来中国实行了数千年的16两重量制,均是以秤为计量载体实现的,其间虽衍生出长相各异,形式多样的计量器具,但都万变不离其宗。 战备拉练到达预定位置——浙江苍南县马站镇。马站镇地处浙闽交界,濒临东海,是浙江的南大门。相传此地原是一片汪洋,素有“沉东京,浮蒲门”之称,后来经过桑海沧田的变化,演化成当今四季如春的“浙江小昆明”。紧邻的蒲壮所城,始建于明洪武年间,是浙南明代抗倭重镇。连队的驻地在马站镇外围的两个相隔不远的村庄里。由于其具有南亚热带气候特征,即使在冬季也不觉得怎么冷,手上脚上没有出现冻疮,夜间站岗时也不用把自己包裹得那样严实 。这天,我站末岗,因是最后一班岗,天色已微微发亮,由于濒临东海,黎明前的雾气很大,能见度较低。哨位的右前方有一个晒谷场,连着后面的几栋民房。恍惚之间像是有人影在移动,夜暗加之大雾难以分辨。我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方向,大声喊道:“口令!”没有回应,人影好像还在晃动。“口令!”还是没有反应,我端起枪,轻轻地上堂了子弹,猫着腰慢慢地向人影处接近,要看个究竟。听指导员说过, 苍南的霞关港到台湾基隆港只有8个小时的航程,是浙江离台湾最近的港口。在六十年代初台湾当局的“反攻大陆”期间,有为数不少的台湾特务是从马站一带登陆上岸的,虽然早被全歼,但浙江是蒋介石的老巢,残留的反动势力依然存在,阶级斗争形势复杂,必须提高警惕。在两次发出口令,未得到应答,我认定这些可疑的人影绝不是我方军事人员,很可能是欲进行破坏的阶级敌人。返回去报告看来是不行了,唯一的处置方法就是朝可疑方向开枪进行概率射击,打那算那,至少还能起到报警的作用。正准备扣动扳机时,可疑方向传来女子的声音。难道有“女特务”!沉住气,再仔细观察一下。这时雾幛开始移开,天边也渐渐泛白,能见度提高不少。人影的轮廓也清晰起来。确有几个人,准确地说是几个男人在一栋民房前交谈着什么,手里拿着一杆像枪一样的东西,边说话边朝晒谷场这边走来。他们要干什么?拿的是什么枪?是三八大盖,还是苏式步枪!他们在讲什么听不清,就算能够听清也听不懂。不会是在谋划什么恐怖事件吧!苍南是温州的一个县,温州话属于南部吴语,也称“瓯语”,按区域分纯瓯语、准瓯语、半瓯语区域。“瓯语”内部一致性很强,地区差异性很大,包括语音差异和词汇差异,以至于两个不同地域之间的温州话互相交流都很吃力。温州方言的复杂程度可谓“三里不同调,十里不同音”,语言的保密性完全可与美国印第安语“媲美”。这时只见一个女子跟着从民房里出来,穿着一身单衣,到晒谷场后主动跨进一个大概是竹子编的箩筐里而后蹲了下去。两个男人把“枪”勾住箩筐上的绳索抬起箩筐,动作像是在秤重。一番嘀咕之后,女子跨出箩筐返回民房,几个男人还在说着什么,而后一起走进民房。沉着加冷静,永远都是对的,要是刚才直接扣动扳机,命中的不知是“女特务”,还是另几个“阶级敌人”,那就闯祸了,闯大祸了。 事后,我向当过兵的房东请教,为何要给女子秤重量,而且是在清晨。房东笑着告诉我:“你在清晨看到的这一幕,在当地是常见的事,这是女子婚嫁之前的一个程序,要通过秤出的重量,算出男方家要出多少彩礼,至于彩礼的具体数量和价值要通过媒人最后商定。原来是这样。那为什么要在清晨呢?清晨在人还未排便之前秤重量,比较公平,大家都在这个时间就没人计较了,这是一种俗定。让我开眼界的不仅只此,还有画工精细,制作精美的婚床,房东家的这张床,上下左右和背面都用雕刻镂空的木质板材围合着,床的正面呈圆弧形状,配有帘子,床底有一块木质踏板,如同一个小木屋,私密性极高,俨然一间“房中房”。不知这床是不是在秤量体重,等价估值的范围之内。据说这在当地也较普遍,且历史悠久。如果不是当年“破四旧”时红卫兵小将将这一项旧物遗漏了,今天人们很难在一些博物馆中观赏到这种充满民族风情和匠人手艺的天工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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