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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比爱更深的,是互相成就[第2页]

作者:桫椤齐齐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下一页[3] 尾页[7]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012

    齐国兴买了早饭给晓婉母子,自己早早出发去了邻市开拓市场。
    电话响个不停,牛涛瞪着牛眼看了一眼小钻研。小钻研全神贯注地焊接电路板,自己又不忍心打扰他。不过,这接电话对他这个粗汉子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
    电话继续响着,小钻研认真地忙着手上组装程控机的工作,仿佛根本不曾听见。他是个粗人,知道这研究机器是大事,自己不如小钻研脑子灵光,看来还得自己去接电话。
    “你叨叨啥?能不能慢点说?!”电话里说了几句,牛涛已经不耐烦起来:“我得听懂了,才能告诉老板。”
    “坏了?什么坏了?电话机还是电线?啊?你倒是说话呀!”
    “说了半天你听不懂,我要找你们老板投诉!”
    “老板不在厂里,和你说了多少遍了!”牛涛气的要跳脚。
    国娟一早就打听到了房子和保姆,又将剩下的钱置办了母子二人生活用品,忙着带着晓婉母子去看。那保姆温和可亲,对然儿也很耐心,又是家在南疆城里的女人,晓婉放心将然儿交给保姆,自己回到厂里,正好看到这一幕。
    “这国兴,用的都是什么人啊!”听了几句,不由感到好气又好笑,忙对着牛涛做了手势,意思电话她来接。
    牛涛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顿时成了一个大花脸,他双手捧着电话交到董晓婉的手里。
    “喂!您好!这里是国兴公司,请问您是哪里?有什么事需要帮助您的?”温和的女声抚慰了客户被牛涛刺激到濒临崩溃的心。
    “小钻研,还别说,咱们厂里这新来女的,还真不错哩!”牛涛笑嘻嘻地蹲下来,拿起手里的活:“我看咱们老板呢,就需要一个这样的老板娘。”
    龚道敏一连几日见不着董晓婉,心里更加暴怒起来,这个女人,以前无论怎么打,都不会离家半步的,前日晚上不就带个女人回来,打了她几下而已,她竟然带着儿子跑了!愈发不得了了?!
    他本来就是一副地痞流氓嘴脸,在单位大家也都怕他,见老婆儿子几日不归,索性连班也不上了,整日在大街上晃悠。
    “国兴电子贸易公司”门头用一块木头写成,说不定又是一个骗人的小公司,这年头,骗人的公司真是太多了。他准备离去,突然一个人影一闪,令他紧张了一下。
    他揉了揉眼睛,想要看的清楚,却被一个粗犷的身影所代替。仅仅是一眼,他基本上能断定那个身影就是董晓婉。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和那个野男人有染?不行,我得看仔细了,拿人拿双,好好地让这对狗男女赔我一笔钱才行!
    龚道敏又跑回到门口,看着“国兴电子贸易公司”几个字,心里琢磨起来,“难道这就是上次兄弟们说的,齐国兴回南疆开的公司?那晓婉在这里,这二人岂不是旧情复燃?!”这样一想,心里的火“噌”地窜了起来。
    他对着门口,“呸”吐了一口吐沫,跳脚骂道:“只要有我龚爷在,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不会有你们好日子过!”
    012

    齐国兴买了早饭给晓婉母子,自己早早出发去了邻市开拓市场。
    电话响个不停,牛涛瞪着牛眼看了一眼小钻研。小钻研全神贯注地焊接电路板,自己又不忍心打扰他。不过,这接电话对他这个粗汉子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
    电话继续响着,小钻研认真地忙着手上组装程控机的工作,仿佛根本不曾听见。他是个粗人,知道这研究机器是大事,自己不如小钻研脑子灵光,看来还得自己去接电话。
    “你叨叨啥?能不能慢点说?!”电话里说了几句,牛涛已经不耐烦起来:“我得听懂了,才能告诉老板。”
    “坏了?什么坏了?电话机还是电线?啊?你倒是说话呀!”
    “说了半天你听不懂,我要找你们老板投诉!”
    “老板不在厂里,和你说了多少遍了!”牛涛气的要跳脚。
    国娟一早就打听到了房子和保姆,又将剩下的钱置办了母子二人生活用品,忙着带着晓婉母子去看。那保姆温和可亲,对然儿也很耐心,又是家在南疆城里的女人,晓婉放心将然儿交给保姆,自己回到厂里,正好看到这一幕。
    “这国兴,用的都是什么人啊!”听了几句,不由感到好气又好笑,忙对着牛涛做了手势,意思电话她来接。
    牛涛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顿时成了一个大花脸,他双手捧着电话交到董晓婉的手里。
    “喂!您好!这里是国兴公司,请问您是哪里?有什么事需要帮助您的?”温和的女声抚慰了客户被牛涛刺激到濒临崩溃的心。
    “小钻研,还别说,咱们厂里这新来女的,还真不错哩!”牛涛笑嘻嘻地蹲下来,拿起手里的活:“我看咱们老板呢,就需要一个这样的老板娘。”
    龚道敏一连几日见不着董晓婉,心里更加暴怒起来,这个女人,以前无论怎么打,都不会离家半步的,前日晚上不就带个女人回来,打了她几下而已,她竟然带着儿子跑了!愈发不得了了?!
    他本来就是一副地痞流氓嘴脸,在单位大家也都怕他,见老婆儿子几日不归,索性连班也不上了,整日在大街上晃悠。
    “国兴电子贸易公司”门头用一块木头写成,说不定又是一个骗人的小公司,这年头,骗人的公司真是太多了。他准备离去,突然一个人影一闪,令他紧张了一下。
    他揉了揉眼睛,想要看的清楚,却被一个粗犷的身影所代替。仅仅是一眼,他基本上能断定那个身影就是董晓婉。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和那个野男人有染?不行,我得看仔细了,拿人拿双,好好地让这对狗男女赔我一笔钱才行!
    龚道敏又跑回到门口,看着“国兴电子贸易公司”几个字,心里琢磨起来,“难道这就是上次兄弟们说的,齐国兴回南疆开的公司?那晓婉在这里,这二人岂不是旧情复燃?!”这样一想,心里的火“噌”地窜了起来。
    他对着门口,“呸”吐了一口吐沫,跳脚骂道:“只要有我龚爷在,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不会有你们好日子过!”
    012

    齐国兴买了早饭给晓婉母子,自己早早出发去了邻市开拓市场。
    电话响个不停,牛涛瞪着牛眼看了一眼小钻研。小钻研全神贯注地焊接电路板,自己又不忍心打扰他。不过,这接电话对他这个粗汉子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
    电话继续响着,小钻研认真地忙着手上组装程控机的工作,仿佛根本不曾听见。他是个粗人,知道这研究机器是大事,自己不如小钻研脑子灵光,看来还得自己去接电话。
    “你叨叨啥?能不能慢点说?!”电话里说了几句,牛涛已经不耐烦起来:“我得听懂了,才能告诉老板。”
    “坏了?什么坏了?电话机还是电线?啊?你倒是说话呀!”
    “说了半天你听不懂,我要找你们老板投诉!”
    “老板不在厂里,和你说了多少遍了!”牛涛气的要跳脚。
    国娟一早就打听到了房子和保姆,又将剩下的钱置办了母子二人生活用品,忙着带着晓婉母子去看。那保姆温和可亲,对然儿也很耐心,又是家在南疆城里的女人,晓婉放心将然儿交给保姆,自己回到厂里,正好看到这一幕。
    “这国兴,用的都是什么人啊!”听了几句,不由感到好气又好笑,忙对着牛涛做了手势,意思电话她来接。
    牛涛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顿时成了一个大花脸,他双手捧着电话交到董晓婉的手里。
    “喂!您好!这里是国兴公司,请问您是哪里?有什么事需要帮助您的?”温和的女声抚慰了客户被牛涛刺激到濒临崩溃的心。
    “小钻研,还别说,咱们厂里这新来女的,还真不错哩!”牛涛笑嘻嘻地蹲下来,拿起手里的活:“我看咱们老板呢,就需要一个这样的老板娘。”
    龚道敏一连几日见不着董晓婉,心里更加暴怒起来,这个女人,以前无论怎么打,都不会离家半步的,前日晚上不就带个女人回来,打了她几下而已,她竟然带着儿子跑了!愈发不得了了?!
    他本来就是一副地痞流氓嘴脸,在单位大家也都怕他,见老婆儿子几日不归,索性连班也不上了,整日在大街上晃悠。
    “国兴电子贸易公司”门头用一块木头写成,说不定又是一个骗人的小公司,这年头,骗人的公司真是太多了。他准备离去,突然一个人影一闪,令他紧张了一下。
    他揉了揉眼睛,想要看的清楚,却被一个粗犷的身影所代替。仅仅是一眼,他基本上能断定那个身影就是董晓婉。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和那个野男人有染?不行,我得看仔细了,拿人拿双,好好地让这对狗男女赔我一笔钱才行!
    龚道敏又跑回到门口,看着“国兴电子贸易公司”几个字,心里琢磨起来,“难道这就是上次兄弟们说的,齐国兴回南疆开的公司?那晓婉在这里,这二人岂不是旧情复燃?!”这样一想,心里的火“噌”地窜了起来。
    他对着门口,“呸”吐了一口吐沫,跳脚骂道:“只要有我龚爷在,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不会有你们好日子过!”
    @醉酒的猫S 2021-10-06 13:50:35
    假日尾声,问候愉快
    -----------------------------
    抓住假期的尾巴,一起愉悦
    董晓婉本是个手脚麻利的人,她借了小钻研一套工装,穿在身上之后,把办公室、厂房的卫生打扫了个遍,又把齐国兴办公室里各种进货单、报销单,分门别类做成账本。
    齐国兴第三日才从外地回到厂里。厂里的变化令他惊喜,尤其是字迹娟秀、账目清晰的账本更令他对晓婉刮目相看。
    三人见他回来,一起围拢了来,齐国兴拿出一份合同,“好家伙!这次我拿下一个2万块的大单子!”牛涛和小钻研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董晓婉也很开心,在工作间隙她已经收拾好厨房,又为大家做好午饭。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大胡子牛涛放下饭碗,嘴里嘀咕着往外走,“这哪个没眼力劲的?连饭都不让人吃好?!”因为公司人手少,每个人都自觉地身兼数职。牛涛个子高大,除了搬货、运货等力气活外,他还承担了公司里的保安保洁工作。
    门口站着一群手执棍棒刀叉的人。这阵仗,像早些年四大家族发生械斗时的场面。
    “给我砸!”龚道敏用手抚了一下有些秃顶的大背头,用手指着国兴公司大门,发出了权威的命令,一群人浩浩荡荡硬闯国兴公司大门。
    “我看你们谁敢?”牛涛可不是吓大的,他从门后拿出一根顶门棍来,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凶吼吼地就要冲出去。
    “牛涛!你给我站住!”齐国兴担心他莽撞闯祸,急忙喝住了他。他走出大门,看着前来闹事的人。
    “叫你们老板出来!”龚道敏的小兄弟一见牛涛,心里也怯起来。
    转业之后就离了婚,个人生活无暇顾及,齐国兴整日穿着退伍时带回来的旧衣服。龚道敏只是常听到齐国兴的名字,对他并不熟悉,见一人穿着洗的发白的军装,站在牛涛身边,虽是气质与众不同,还以为他不过厂里招来的工人罢了,冲着他喊了起来:“让你们老板出来!”
    “我就是老板,什么事?”齐国兴看着对方,冷冷地道。
    “你开公司还带拐带人口的?!”龚道敏开口,便是火药味十足。“我公司统共这么几个人,都是付工资来干活的,怎么就拐带人口了?”齐国兴也较真起来。
    “你就是齐国兴?”龚道敏再看一眼厂名,再看一眼自称老板的齐国兴,心中不但有气更升起许多嫉妒来,这齐国兴比他想象中的更有男人味,最主要的是,他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让人信服或者臣服的气质。
    就是这种气质让他心慌,心慌到在他面前再无信心。他现在又做了老板,难怪董晓婉会变心,竟然敢离家出走到了他的厂里,这不是坐实了两人的奸情?
    “给我打!”越想心里越虚,看来只能靠拳头来取胜了。龚道敏喊了一声,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冲了过来。
    齐国兴倒也不客气,手脚并用,一脚一个,一瞬间将几人打到在地。
    因为这个男人,这些年来,作为男人的自尊一直在地上碎成渣渣。想到这里,龚道敏红了眼睛,像狼一般大吼一声,冲了过来。
    “擒贼先擒王”。齐国兴凭借早年在军队练就的过硬身手,一个腾挪按住他的脖子,推着他往厂里走来。
    “你们谁敢进来?”牛涛凶神恶煞一般手执棍子站在门口,挡住了众人。那群人不过是酒肉朋友,一见齐国兴身手了得,又加上黑塔一般的牛涛,心中早已打起退堂鼓来。他们手中虽是执有武器,你看我,我看你,竟无一人敢上前来。
    齐国兴按住龚道敏的脖子,离开了众人,冷厉又低沉着声音喝道:“你就是董晓婉的丈夫龚道敏?你知不知道几天前,她带着儿子跳水自尽?快说!你这畜生,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让她母子绝望到去死?”
    “什么?董晓婉居然带着我儿子去跳水?”龚道敏听到这个消息,突然良心发现一般,竟然心疼起来。
    “你老婆在里头,你自己去问她!”齐国兴怒气冲冲把他往前面一推。
    齐国兴心里清楚,董晓婉要置死地而后生,她必须经过龚道敏这关,还有她的娘家董家那关。这些都需要她自己来抉择,他将龚道敏留下,一个人走了出去。
    晓婉在厂房的最后面一间房间里,正专心致志忙着记账,并未注意到外面发生的一切。抬头看时,龚道敏已经来到跟前。
    她看了一眼龚道敏,唯恐他不会放过自己,将桌子上的剪刀一把握在手中,背在身后,做好了与他拼命的准备。
    “晓婉。”龚道敏心里一惊,不曾想到他与董晓婉之间,再相见时已经到了生死相搏的程度。
    “你带着然儿跳河了?!”
    “我死了,留他一个孩子在这世上孤苦伶仃,还不如带他一起死!”董晓婉恨道。
    “跟我回去吧?!”龚道敏温和起来。他走到前来,想要趁机夺下晓婉手中的剪刀。
    “要我回去也可以,抬我的尸体回去!”董晓婉将剪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龚道敏什么的样的女人都见到过,不要命的女人却是第一次见到。看着董晓婉坚毅的神情,他心中有些懊悔,也许真的是这些年自己做的事儿太混蛋了。
    “跟我回去吧!我们好好过日子。”他少有的温和。
    “不可能了!”董晓婉一手将剪刀对着自己,一手将抽屉拉开,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来,摔在桌子上道:“这是离婚协议书,你回去看看,找个时间我们去办离婚!”往日里,他赌的倾家荡产,她在他跟前一声不敢吭,他下狠手打她、骂她、侮辱她,她也只有低眉顺眼,挨打受气的份。
    自从带回那个女人之后,龚道敏算是见到了董晓婉的彪悍。他看着外面牛涛和齐国兴,心里先是怯了几分,他再不敢像平时一般喝了酒不管不顾,又打又骂对待晓婉,一时愣在那里。
    “滚!你滚!”董晓婉冲他大声吼道。龚道敏拿了纸,“你,你等着,咱们没完!”嘴里叽叽咕咕转身往厂门口走去。
    “怎么了?怎么了?”龚道敏走出大门,跟来的兄弟迎上来问道,“算她狠,咱们去董家!”一行人呼啦啦离开了国兴公司。

    
    013

    看着龚道敏离去的背影,董晓婉抚着胸口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见院子里飘满了落叶,喊了牛涛,两人在院子里打扫起来。
    齐国兴和小钻研两人在车间忙碌着组装交换机。不一会儿,门口又吵嚷起来,他听得清楚,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往外走去。
    这次来的,是一群董家的女人和孩子,带头的是董云龙的妻子、董晓婉的嫂子赵凤云,身边站着她的女儿董芊然。
    “我来找董晓婉。”她往前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门口,大有撒泼打滚的意思。
    齐国兴心知与这样的女人纠缠不清,转身回了院子。
    “董晓婉,你出来,因为你,你男人砸了我家!”赵凤云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拉长声音喊叫起来:“你躲这里有人保护了,你倒清净了,你说你让我们怎么办?!”身后跟着来的妇女、孩子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砸你家你去找他啊?你找我干什么?!”董晓婉站在门口,冷冰冰地回道。她刚一出口,众人立即惊奇起来,往日那个文文弱弱,说话都不敢大声的董晓婉如今变化可真大,难道果真是她背后那个叫齐国兴的男人为她撑腰?
    “他不是你男人?”她嫂子站起来,几步来到晓婉跟前。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董晓婉冷笑一下:“我正和他离婚呢!”
    “离婚?!”一群女人窃窃私语起来。“什么是离婚啊?”晓婉的侄女董芊然好奇拉扯着身旁的一个女人问道。
    “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个干什么?别不学好!”赵凤云回头训了女儿几句。
    芊然胆小,“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哭!哭!你就知道哭!你们董家窝囊的窝囊,不要脸的不要脸!自己惹的祸还让别人给她擦屁股!”她含沙射影,骂了起来。董晓婉虽心疼侄女,可也不敢靠近她。
    “董晓婉,你哥哥没本事,又是个肺痨,现在生意也不好做,你哥俩月没往家里拿钱了,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龚道敏又砸坏了那么多东西,你让我一个女人怎么办?”她坐在地上,一边说落,一边“哇”地大哭起来。
    娘家的情况她也清楚,工厂订单减少,最近哥哥因为犯病又花了一大笔钱,晓婉也同情起赵凤云来。
    “小钻研,你去把你董姐喊回来。”小钻研一溜小跑,来到董晓婉跟前,拖了晓婉往回走。
    齐国兴已经站在门口等着,见她来到跟前,将手里的2000块钱给她,“先给你支取的工资。”
    “我这刚来……”董晓婉不好意思起来。
    “你凭本事养活你和然儿,这是你应该得的。”齐国兴把钱塞在她手里,进了办公室。
    “怎么这么多?”董晓婉看着手里的一叠票子不安起来,她跟进办公室问道。
    “咱们公司活多又累,一个人都是当几个人使,工资开的都高,不信,你问他们。”
    “是呢!董姐,老板还说以后公司发展好了,员工都可以分红呢!”小钻研抢着证明道。
    董晓婉拿着雪中送炭一般的2000块钱,百感交集起来。她擦了一把湿润的眼睛,对人高马大的牛涛说道:“你去把那个坐在地下的哭着的那个女人给我拖进来!”
    牛涛还未动手,刚喊了一声,赵凤云抬头看着铁塔一般的他,忙起身跟着他,乖巧地走了进来,“孩子他娘娘,有话你不在外面说,让我到这里干啥?”
    “嫂子,前些日子,我被那龚道敏逼的带着然儿跳江,被齐国兴救起之后,在这里才有个立足之地。我不管人怎么在背后说我,反正是铁了心和他离婚,今后,他的事儿和我没有关系。”
    “竟有这事?”到底姑嫂一场,她吃了一惊,疑惑地问道。
    “他来这里闹事刚走,嫂子又来逼我,难不成你和他联手,再逼我和然儿跳江不成?”董晓婉已经不是当初的她。这次生死,让她看透了很多,也不再惧怕什么。
    “还不是这段时间投入太多,厂里效益又上不来,你哥犯病又花了大钱,这被他一砸,日子更难过了,听说你在这里……”赵凤云看着她陪着笑道。
    “嫂子,娘和哥身体都不好,厂子效益减少,你带着两个孩子,支撑着董家也不容易。”董晓婉从口袋里掏出1000元钱,拉起她的手,“这是我和同事先借的,你先拿去置办家伙什。”
    赵凤云忙将钱揣在怀里,一叠声应道:“是呢!是呢!还是姑娘体谅娘家。”说完,笑着往外走。
    “嫂子,我和龚道敏已经没有关系,以后他再去董家闹事,你让人把他撵出去!”董晓婉在她身后嘱咐道。
    赵凤云转身,看了晓婉一眼,只在心里思忖:“这女人狠起心来,做事果真比男人都狠。只是,她有了这次妥协,有董家在手,她就会妥协下一次的。”她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离去。
    董晓婉来到齐国兴的办公室,低着头道:“国兴,我想辞职,离开南疆。”不用说的太多,国兴已经知道原因,他思忖了一下又道:“若是不用辞职又能离开南疆,你愿意干吗?”国兴正需要在别的城市开拓市场,晓婉正是他需要的人才。
    “我带着孩子,怕是不方便。”董晓婉婉拒道。
    “我说过,靠你自己的本事养活你和孩子,在哪个公司不是干?”国兴又问道:“保姆和然儿处的怎样?”
    “然儿和阿姨好的很,她照顾的挺周到。”董晓婉担心他不同意,“我怕我在这里,你有无尽的麻烦。”
    “人心都是肉长的。”齐国兴安慰道。他相信龚家和董家,会放过她们母子一码。
    “那心一旦变成贪心,就不是肉长的了。”她能预想到她在这里,今后将无宁日。
    “我正准备招人去拓展东山省的业务,要不,你考虑去那里吧?”齐国兴思忖了一会,想想她暂时离开这伤心地也好,“不过,可能会很苦,要去租房子,一家一家去推销……”这些,都是国兴的亲身经历。
    日子再苦,还有比带着儿子跳水自尽苦吗?董晓婉含泪说道:“我明天就出发。”
    转眼一周过去了,除了当天到东山省报平安的一个电话外,国兴再没收到晓婉的消息。齐国兴查了来电记录,又在公司转了几圈,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董姐,可有消息了?”
    “厂长是想让董姐作我们的老板娘么?”牛涛笑着问道。
    “董姐要是做了我们老板娘,我们可就有福了。”小钻研真像是钻出来的一样,突然插话让两人吓了一跳。
    齐国兴对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不去干活,尽在这里瞎咧咧。”
    @ty_红袖添乱968 2021-10-10 09:51:40
    点了只看楼主,一口气读完,这是一篇不错的奋斗励志文,正能量,顶起
    -----------------------------
    非常感谢。
    因为开拓新地方具有不稳定性,然儿与周姨处的又好,董晓婉将儿子留在南疆,孤身一人去了东山省的省会城市胶州市。
    晓婉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是工作。眼下,她买了一个馒头,一边吃一边往东山邮电大厦走来。
    整层楼都在忙碌之中,王一鸣局长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终于忍不住发了火,“这里,这里还有两个错别字,三个人校对校对不出来,你们的心思整日在哪里呢?!”
    董晓婉在走廊上站住了脚,经过几次接触,凭着她对王局长的了解,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不要忙上加乱的好。
    她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复印打字,这种机械化办公将来必将普及,现在学会对自己以后的工作将大有裨益。
    既打定主意,一路寻寻觅觅而来。
    “打字复印社”几个简单的字牌竖在街角,她顺着指示牌找了过去,店老板是个和她一般年纪大小的女子,正噼噼啪啪在电脑上敲字。
    一人将带来的材料递给了她,她利索地起身,站在一个大机器跟前,掀开盖子,将一张上面打满字的纸放进去,机器启动,转眼之间,下面出来一张相同的纸张来。这是以前自己在小吃店、小工厂打零工时,从未看到过的新鲜机器。
    见晓婉看的入神,那女人笑着问道:“您想复印还是打印?”
    “妹子,我的时间用不完,想在这里找个活干。”董晓婉唯恐她拒绝,忙又补充道:“我可以不要钱,管吃住就行。”
    那女人打量了她一眼,疑惑起来。
    “我高中毕业,现在是做销售的,加上中午,我一天至少有五个小时是闲着的,家里等用钱,我想多找个活,多省点钱寄回家。”董晓婉忙解释道。
    “也好,正好这里活挺多,你在这里搭把手也好。”那女人听说晓婉曾经上过高中,痛快地应承下来。董晓婉调整工作计划,在胶州市一边持续推销产品,一边在复印社住了下来。
    说来也巧,当董晓婉再一次到东山省邮电大厦的时候,碰巧遇上局长王一鸣着急的时候。
    局里上午要开招商大会,急需200份材料,新买的一台复印机,工作人员对着说明书试着操作,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机器出现卡纸,抽出来之后,偏偏罢工不工作,不知是谁触发了哪个按键,“滴滴”尖叫声回荡在整个走廊。
    “用打印机呢?”
    “打印机打印来不及,里面的墨也快用完了。”打字员看着闪烁着红光的手提点针式打印机小声回道。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用手抄呀?”王一鸣气的骂道:“还不赶紧打电话给厂家?!”
    办公室的小周立即将拨通了厂家电话,“什么?!你们公司人员出差,最快要明天才能到?”这消息又把众人刚燃起的希望熄灭,小周抱着电话一筹莫展地看着王一鸣。
    王一鸣站在办公室里,不停地看着腕表,细汗布满了脸颊,心里暗骂着办公室人员处理公事能力水平低下。
    可是这些机器刚上,工作人员不会操作也情有可原。
    董晓婉在门口看的清楚,她将随身携带的帆布小包放下,从容地对办公室急成一团的众人说道:“我现在在一家打字复印社帮工,能不能让我试试?”
    “去!去!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捣什么乱?!”办公室的文主任以前赶过董晓婉,此刻见她不合时宜地跑出来,立即不耐烦起来。
    “让她试试吧!”眼前的情形,已经是这样了,让她试一下的风险也没有比眼前更糟。王一鸣发了话,众人也无话可说。
    董晓婉在众人的注目礼中,淡定地关机、开机,将被卡住的纸拿出来,伸出手指在刚开机的键面上按了几下,机器立即平稳地运转起来。
    她拿过桌子上待复印的文件,轻声问文主任:“是这个文件?”
    “哦,60份,60份!”文主任一时没反应过来,回答的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
    董晓婉将键面设置好,文件一张张地复印出来。她喊小周来到机器前,一步步告诉了他操作流程。
    众人忙碌着装订,董晓婉见已经无忙可帮,悄然拿起了小包,离开了邮电大厦。
    王一鸣看着董晓婉离去的身影,不由暗自笑道:“真是个怪女人,这么好的机会,反而不趁机来找我推销你们的产品。”
    文主任双手抱着复印好的文件进来,王一鸣嘱咐道:“下周胶州、彭州两区招标,考察一下国兴公司,看看能否让他们和迅猛、呼叫公司、纽兰一起竞标?”
    014

    “齐总,晓婉姐来电话了!”小钻研对着忙碌的齐国兴喊道。
    齐国兴放下正在组装的交换机,走了过来。
    “国兴,我有一种预感,将来的通讯行业除了技术,还要拼服务和态度。你能不能在胶州市建一个服务点?我想咱们的客户将来都能在第一时间内享受到最好的售后服务。”董晓婉从邮电大厦复印机出了故障的事件上,敏感地捕捉到了服务在公司未来长期发展的重要性。
    “晓婉,你说的我全都支持,只是,我马上准备去北都一趟,胶州服务点的事儿你自己全权负责筹备,另外再帮我多招几个计算机专业的毕业生。”对于公司的发展,国兴与晓婉,骨子里有着莫名的默契。
    董晓婉像是一个天生的开拓者,头天晚上做好成立服务点的策划,第二日一早,正逢胶州人才市场开市,她当即招了8名电子、计算机科技人员和一名文秘,租了临街几间房子,安装好电话,“国兴电子公司胶州服务点”在一阵鞭炮声中顺利开业。
    齐国兴从最前沿的杂志上看到过,如今中国在通讯行业研究成果最大的,莫过于北都燕京大学的张亮伟。
    他将张亮伟的形象和单位牢牢记在心里,买张票坐火车到了北都,辗转打听了两天,终于摸清了通讯专家张亮伟的单位和家。
    燕京大学为国家重点大学,校舍建筑多是民国时期所建,幽深宁静,文化底蕴浓厚。
    大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在大学里,齐国兴走在校园里,心里有片刻的低落,可惜当时毕业时,他和同学们偏逢高考停考,也就没了机会进入这么好的学校学习。直至好几年之后,他在部队考上了工程兵学院,在学校学习了大学课程,此生倒也算是无憾。只是可惜了晓婉,成绩那么好,也只得落个回家嫁人的命运。偏又遇人不淑,被逼的带着儿子跳水自尽,想到这里,心中不免心酸起来。他摇摇头,让自己忘记这些,往校园的后方走去。
    阳光被树荫遮挡,成为斑驳的碎银一般落在地上。
    张亮伟踩着落叶走在燕京大学校园里,身边来来往往的大学生不时和他打着招呼。
    “张教授,张教授……”齐国兴满脸堆笑,走到张亮伟跟前。
    “请问,您是谁?!”张亮伟推推眼镜,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贸然出现在眼前精神抖擞的中年男人。
    “我是南疆国兴公司的齐国兴。”齐国兴热情地伸出手来。
    “国兴公司?”张亮伟看着他热忱的脸,一时想不出在哪里见过,不由楞了一下,看着他的大手一直在眼前伸着,只得伸出手来,被动地握了一下。
    “找我有事?”张亮伟好奇地问道。脑子里翻箱倒柜想了一番,到底也没想出这人到底是谁。
    “想请您去我公司任职。”齐国兴真诚地说道。
    “这是哪里?”张亮伟指着燕京大学校门问道。
    “燕京大学啊!”齐国兴惊奇起来,一时不能理解他的问话之中的含义。
    “我是谁?”张亮伟看着他。只觉眼前这人着实奇怪。只见他留着利索的寸头,上身一件白色衬衫,穿着洗的发黄的军裤,身后竟然背着一个黄色的军用书包。打量了一番,只觉得眼前这人莫名其妙,张亮伟指着校园大门,忍不住生气道:“我现在是燕京大学的老师,去年就是正教授了,我的心血在这里!”
    张亮伟的反应早在齐国兴的意料之中。
    燕京大学是中国最好的大学,工作安稳又体面,他确实没有理由抛下这么好的工作,到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任职。
    可是他还是想用他的诚心把这么优秀的人才请到自己的公司去。
    “在我公司,你团队研究的项目成果可以立即投入生产线。”齐国兴憨厚地笑起来,“我知道大学里,没有这么快,科技成果一旦慢一拍,便会失去先机,不如,您先考虑一下?”
    张亮伟从镜片下看了他一眼,有些生气却又为他的无畏而笑起来。去年,有个跨国公司,开出年薪20万挖他去公司,也是这样说的。确实,他带领的团队有一个项目正待投入量产,一项正在攻坚阶段。
    齐国兴倒也识趣,心里清楚第一次会谈不会有什么结果,朝着张亮伟礼貌地点头告别,离开燕京大学。

    
    @慕容余华 2021-10-12 09:10:59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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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老师支持
    张亮伟的家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巷子里,他整日一心扑在学校实验室里,离家虽 日里极少能照顾到家。妻子方文静是中学老师,如今怀着身孕和婆婆住在二楼上。
    齐国兴去农贸市场买了一块肉,站在路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一会儿,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提着菜,肩膀上扛了一袋米,艰难地往前走着。
    “方老师,我是亮伟的同事,就住在你家楼上,他托我把这肉带回来,给你和大娘补补身子。”齐国兴迎了上来。
    方文静听说是丈夫的同事,也热情地同他打了招呼。
    “你看看,这亮伟忙着,也顾不得照顾你们。方老师,我来帮你提着。”齐国兴接过她手里的一袋米,两人一路走着往巷子走来。
    齐国兴将大米和肉放在他家厨房,又与张亮伟中风行动不便的老娘寒暄了几句,便告辞出来。
    他走进自己新租的房子,不禁暗自笑起来:为了这张亮伟,自己还真住下做好长期战争的准备了。
    齐国兴第二日又去学校找张亮伟,被他撵了出来。他站在窗前,抽了一支烟,默默地往下看着,眼前突然一亮,竟是张亮伟回来了!激动之余,迈腿往楼下跑来。
    来到他家门前,突然想到这样似乎不对,自己还没和他家人坦白自己的目的,还是找个机会先取得他家人的支持再说吧,转身又回了房间。
    齐国兴烧了开水,掏出包里买来的馒头,就着榨菜吃了起来。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齐国兴靠近窗户,怎样也听不清楚。
    “啪!啪!”一阵擂门声传来,夹杂着愤怒的吼声。正在听楼下墙角的齐国兴心里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忙整理了下衣服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正是一脸怒气的张亮伟。“你什么意思啊?这朗朗乾坤,你还想搞间谍啊?谁让你接触我家人的?你到底安得什么心?!”一连串的诘责从张亮伟口里迸出来,他脸色紫绀,看来是气的不轻。
    “张教授,进来说!进来说!”齐国兴笑起来,这张亮伟脾气还挺大,自己不得不避其锋芒。
    “亮伟,你给我回来!”他的老母亲拄着拐杖在楼下颤巍巍地喊起来。
    “亮伟,娘喊你呢!”方文静拖着腰走上来,将他往回拉,“娘不能着急上火,你别惹她生气。”
    “你们这是想合伙卖了我呢?!”他见齐国兴不说话,转头对妻子发起火来,见她挽着自己胳膊,挣脱时不小心伸手推了她一把。
    方文静后退几步,一个趔趄靠着墙才站稳,此时偏偏肚子里的孩子蹬了一下,她忍不住摸着肚子“哎吆”喊了一声。
    “亮伟,文静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你!”站在楼下干着急的老娘拐棍拄地,大声呵斥起来。
    张亮伟是个孝子,听见母亲的话火气顿时泻了下来,他忙过来扶住妻子,“你感觉怎么样了?要不要去医院?”
    “放开我,我没事。”方文静平静地推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卷钱,伸手递给齐国兴,“亮伟说,他没让你往家带肉,这是买肉的钱,你收着。”
    齐国兴见事情并未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只得叹息一声,接了钱来。张亮伟瞪了他一眼,一声不吭转身扶着妻子走下楼来。
    天沥沥淅淅下起雨来,巷子里偶尔走过一两个急匆匆赶路的人。齐国兴看着狭长的巷子,只觉得自己像是在漆黑的夜里进了一个没有尽头的胡同,困在其间一筹莫展。
    楼下两人打着伞出现在视线里,齐国兴透过朦胧雨雾,见赶路的人正是张亮伟和一个年轻人。两人沿着巷子,一路往前走去。
    “一定是学校实验室有什么事儿了,对张亮伟这样的科学家的工作生活,又有了一些了解。”如果这样的人到了自己公司,一定拿他们当宝贝宠着。
    他仍是不死心,隔日,提着张亮伟爱吃的饺子,又兴冲冲地找上门去。张亮伟身后跟着两个保安,见了齐国兴,二话不说,将他架起来丢到燕京大学大门外。
    饺子散落在地上,被几只野猫拖了去。
    齐国兴放下南疆的工作到北都已经十几天,与张亮伟的会谈一点进展都没有,这让他多少有点沮丧。公司很多事需要他去协调,一时之间,心中不由着急起来。他来到一处公共电话亭外,打了电话给公司和胶州服务点,嘱咐了一些事儿,方才放下心来。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在街头随便吃点东西填饱肚子。齐国兴来过北都,每次都是来去匆匆,这次难得有时间体验一下北都的夜生活。
    眼前是个步行街,街边商铺林立,经营着琳琅满目的商品,门口各种颜色的字牌争相闪着亮光,店铺前边隔着人行道,排着小吃摊,蒸煮油煎的味道刺激着人的味蕾,匆匆而过的人不停地咽着口水。
    齐国兴平日本无意关注这些,自从读了一些经济发展的书籍后,才深切感受到国家提出改革开放对促进经济有多大的影响。
    他东看西瞧,不知不觉在步行街上逛了2个多小时。
    天空远方传来隐隐雷声,齐国兴抬头看天,穹空漆黑无边,突然凉凉的一滴水滴落在脸上,天上竟下起雨来。
    齐国兴加快了脚步往住处走去。一番疾步快走,来到住处。
    张亮伟家的等还亮着,窗户里飘出绵软好听的邓丽君的歌曲《甜蜜蜜》。这歌还是在刚毕业时,突然流行起来的,军校有条件好的战友买了收音机,休息间隙大家常常聚在一起听这首歌。
    他放慢脚步,从张亮伟家门前走过,房间里除了隐隐的音乐,听不到什么声音。他看着木门上贴着的福字,想起和张亮伟的关系丝毫未能有进展,不由叹了口气。
    窗户外的雨声突然大了起来,齐国兴将窗户关闭,听着雨声默默地想了一会心事,便睡了过去。
    015

    肚子一阵翻江倒海的疼,惊醒了方文静。她心中一惊,暗自掐着时间算了一番,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现在疼的这么厉害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手足无措起来,疼痛实在难以忍受,不得不艰难起身,冲着里屋喊了几声“娘”。
    张母耳朵不灵,又忍住疼痛等了一会,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方文静起身,突然,一片水样的液体顺着睡裤流淌在床单上。“看来这孩子是真得要提前要来了?!”她着急起来,这大雨之夜,可怎么办呢?
    “必须得把这孩子平安生下来。”这个意念支撑着她。趁着疼痛的间隙,她跌跌撞撞几步来到婆婆的房门前,使劲拍打着门。
    张母打开灯,拉开了门,见儿媳妇脸色苍白,再往下看,睡裤湿漉漉的一片。凭经验,儿媳妇这是要生了。
    她着急起来,脑子一片空白,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拄着拐杖兀自在屋子里转起圈来。
    方文静失望起来。是啊,婆婆连路都走不稳,在北都人生地不熟的的地方,自己又能指望她干什么呢?她总感觉,肚子里的孩子在向她求救,这种紧迫感催着她。
    “娘,你帮我找几件衣服,拿好了到门口等着。”方文静冷静地吩咐婆婆,她得赶快去医院,在医护人员的保护下产下这个孩子。
    疼痛越来越发严重,她扶着墙,拖着腰,颤抖着走出家门,站在走廊上往下看。楼下静悄悄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谁能帮助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呢?眼前闪过一个人,她转身,扶着墙,一步步往楼上挪去。
    齐国兴正在梦中,被一阵拍门声惊醒,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应了一声赶紧往身上套着衣服。
    “我好像要生了!”方文静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裤子上的血滴在地上,拖成了一条红线。
    齐国兴看了一眼,心里一惊,二话不说从床上拿过一件上衣,往她身上一裹。方文静双手撑开,将衣服穿在身上,这宽大的衣服正好盖住了屁股。他将随身携带的书包背在身上,取下门后的雨披包裹在她身上,双手抱起她,往楼下冲去。
    张母怀里抱着一个包袱,心里有再多的担心奈何因为身体原因也帮不上忙,只有擦着眼泪等候在楼梯门口的份儿。方文静将包袱接过来,抱在怀里。
    巷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走了一段路,齐国兴只觉的方文静越来越沉,步履越来越慢,方文静的阵痛痛的更快起来。
    巷子口有家收破烂的店铺,门口放着走街串巷收破烂用的架子车,放着半车子纸箱。齐国兴将方文静放下,将架子车上的纸箱掀翻在地,扶着她坐在架子车上,冒着大雨一路往医院跑来。
    “医生!快!快来救人!”齐国兴一路小跑到急诊门口,大声喊了起来。值班的医生护士呼啦围了上来。
    “把她先交给我们,你去交钱!”齐国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拖着滴着水的衣服,往收费处走去。待他交了钱,方文静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
    方文静撑到了极致,刚刚挂上吊水,她只觉得很困,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戴主任,产妇失血过多,昏过去了,怎么办?”值班护士着急起来。
    主刀医生戴好手套,冷静吩咐众人:“产妇O型血,先把医院血库里能用的备用血用着,另外再赶紧组织人献血。”
    “可这大晚上,往哪里组织?”护士发起愁来。
    “产妇家属,值班医护人员,我不管是谁,反正你们快想办法!”手术刀在明亮的无影灯下一闪,方文静的肚皮已经被划开。
    漆黑的天空渐渐变成苍色,苍色越来越大,充斥了整个天空,一层薄薄的红云穿透了苍色,簇拥着朝阳在东方升起,清晨来临。
    齐国兴胳膊上贴着白色的胶布,脸色苍白躺在躺椅上睡的香甜,一个护士喊他进去。
    方文静看着身边小小的人儿,轻声说道:“感激的话我就不说了,亮伟研究的网路分流项目迟迟不能实现生产,他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还请您多理解他。”
    “请回头转告张博士,如果他愿意到我公司,他的所有研究项目,我一定把他当做宝贝推上市场。”
    “话我会传到,只是我不做他的主。齐大哥,请您把亮伟喊回来看看孩子,您忙了一宿,也该回去歇歇了。”
    齐国兴应了一声,想起方文静饿了一夜还没吃东西,忙把天不亮出去买的牛奶面包放在床头柜上,离开了医院。
    想到昨日刚刚被他派保安将自己扔出来,担心张亮伟又不肯见他,现在他也没有心情谈合作的事儿,写了一个字条,让门口的保安送给张亮伟。自己收拾了一番,坐上火车,离开了北都。

    
    离开南疆仅仅十多天,厂子里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董晓婉回过南疆一趟,她将新招来的员工安置好,和儿子待了一天,按照他的要求又打电话进了些货,待一切办理妥帖之后,又回到了胶州。
    眼前是幽静的胶州大学。董晓婉久久地看着胶州大学的校牌,她心中的大学梦始终不曾破灭,对走在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大学生羡慕不已。
    转过了围墙,在宣传栏前,一则通知令她无比心动起来。这是成人夜校招生信息。成人夜校不限年龄,通过入学考试后,上课时间可以选择在晚上或者周末,不影响工作,对大学和知识的渴望令她站在招生通知前做了一个决定。
    董晓婉在大学门口买了书,喜滋滋地抱回了宿舍。
    “你孩子都这么大了,又上着班,还想着上哪门子大学?”老板娘心疼晓婉每晚费电,开始冷嘲热讽起来:“啃那些叽里咕噜的洋文有什么用?”
    一次两次这样说,董晓婉忍着,谁知她嘴上竟是没个把门的,没完没了地说。晓婉心里清楚,自己要前行,就像当初决绝地离开龚道敏一样,必须要尽快离开生命中这些负能量的人。
    “滕姐,我们公司要在胶州办驻地办事处了,正好明天周日,我得搬过去了,以后打字复印社也没时间来了。”
    这不要工资,又勤劳能干的员工,怕是今后再难遇见了,复印社老板娘滕姐的心里不由五味杂陈。她看着晓婉,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个女人,终是要鹰击长空,桑弧蓬矢的,她小小复印社怎能留的住她?想着想着脸色冷了起来,关上了灯离开。
    离成人高考只有一个半月了。英语当初学的本来就少,又这么多年在生活中磨砺,几乎忘的差不多了,如今英语必考,这对晓婉来说是个难点。
    恰逢神州大地正火了一个叫周王的异人,他的疯狂英语兴起,全社会掀起学习英语的热情。晓婉敏感地感到,未来的国兴公司,一定是需要国外市场开拓人员,而英语将会是最为重要的通行证。
    仅仅是成人大学的英语根本满足不了她的需求,她一咬牙买了录音机和教材,每日见缝插针疯狂练习英语。就连拜访客户回来的路上,骑着自行车也带着耳机学习单词。她除了高效率的工作就是学习,晓婉的日子过的特别充实。
    齐国兴见公司生产和经营红红火火地进行着,流动资金也充足丰盈,可他心里隐隐约约总是缺少了点什么。
    小钻研在新来的员工里招了两个大学毕业生做助手,在维护好当前业务正常开展外,这些日子把厂当家,每天晚上他一边看书,一边研究交换机制作技术,这令齐国兴心里非常感动。
    他站在窗外,看着工作间内小钻研带着大个子牛涛和几个新员工将头凑在一起商量着什么,心中不由欣慰起来。忙碌中的小钻研摸了摸肚子,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来,几人笑起来,牛涛拍了一下他的头,“肚子又饿的闹意见了?”
    小钻研红着脸,从镜片下白了他一眼。
    齐国兴看着瘦弱的他突然心疼起来,小钻研还在长个子,这么辛苦是该补充一些营养了。他悄然转身,到不远处的商店里买了一些鸡蛋、方便面回来,进了厨房,忙碌了一会,为加班的人煮了一锅香喷喷的鸡蛋方便面。
    真州电讯大厦外邹主任和客户的话一直萦绕在他脑海,几乎成为推动他前行的力量。齐国兴回到办公室,找出纸笔,思索着在纸上不停地写着。
    眼前国兴电子贸易公司,只简单组装别的厂家的产品,靠自己对电子器械的了解揽点后期维修更新的活,在当前能维持三五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公司目前没有明确发展的目标,他想把自己的杂牌军变成正规军的愿望更加强烈。
    眼下,他有了人才,向政府租了新的厂房,自己是时候考虑下一步的发展计划了。
    南疆四季还算分明,当第一场雪花飘起的时候,国兴公司搬进了新建的厂区。
    董晓婉通过市场摸底,发现麦肯国迅猛、纽兰的南门以及英格呼叫三家跨国公司在在中国中东部地区经济发达城市发展迅速,而在中西部偏远市县街镇地区,业务量较少。
    这个消息令齐国兴很兴奋。他一直喜欢读《毛泽东文选》,其中《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农村包围城市战术是他最为喜欢的。胶州市服务点作出的市场调研让他有了新的发展战略战术。
    他让董晓婉以东山省的省会城市胶州为中心点,以东山省欠发达地区为起点,向胶州市辐射,国兴公司将从东山省开始来个漂亮的“农村包围城市”!
    董晓婉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始包围,只想着国兴的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她目前就去找能燎原的条件,她准备深入街镇农村,到了那里再做打算。
    洪州县是东山省的一个县城,离胶州300多公里。下了胶州的车,站内直接登上一辆从洪州县城至双庙的公交车。
    路边泡桐长得笔直,柏油马路因年久失修,一路上坑坑洼洼。拥挤的人群,咯咯叫的公鸡,令晓婉产生了不适感,她一直被挤的抵在车的后门上,透过缝隙,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心里才舒服了一些。
    破旧的公交车“吱吱呀呀”晃了3个小时,一路上不停地有人上上下下,公交车一直驶到柏油路消失,沿着砂石铺就的路又行驶了一段路程,算是到了底站。
    董晓婉下了车,站在这个叫双庙的古镇上茫然四望。她整理了一下背上的帆布袋,抬腿往前走去。
    此时正是午后时光,阳光街面上街边一个老汉推着三轮车,三轮车上放着一个圆形的竹篮,里面是半篮子馒头。晓婉走过去,买了两个馒头,用塑料袋装了放在帆布包里。
    见时间尚早,董晓婉想考察一下这里的农村,拐上河堤,往前面几个村庄走去。
    此时正在三伏天里,河堤下的玉米卷了叶子,满眼的黄豆无精打采地听着蝉鸣,几只鸟儿掠过这条名叫黑茨河的细长河流。
    一阵微风,送来了温热的风,吹在汗透贴在身上的衣服上,反而令人感觉更黏腻起来。
    蓝天白云在不知不觉间转成暗灰。她抬头,一滴带着暑热的水滴滴在脸上,“下雨了?!”董晓婉有些着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如果下大雨,自己有很大可能会淋成一只落汤鸡。
    雨点突然变得急促,董晓婉停下脚步,她将馒头掏出来咬在嘴里,腾出塑料袋,把随身带的英语书和资料装进去,最后把钱夹在书里。
    雨滴渐渐连成一条线,兜头兜脸往下浇,董晓婉看不清东西南北,她担心天太晚在农村找不到住的地方,忙又返回下车时的小镇。
    河堤是用黄土堆积而成,三三两两的野草在赶集人的脚下并未形成气候,一遇雨水,黄土立即黏腻起来,鞋子带起大片的泥泞,不停地甩在她的身后。董晓婉哪里还能顾上这些,她弓起背,佝偻着腰,将背包抱在怀里,艰难地往前走去。
    “你也是到乡里开会吗?”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问询。

    
    透过雨幕,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正用棍子掏着夹在自行车轮子里的泥巴。刚刚掏完,推着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继续掏。董晓婉看了一圈,才确定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我……我来出差的,我把自行车帮你抬到前面的砂石路上吧?”董晓婉停下了脚步,热心地问道。
    雨像是一个孩子,发了一通脾气后,渐渐温和下来,沥沥淅淅之后,完全停了下来,不一会儿,西方的天空挂了一座漂亮的彩虹桥。
    既然被困,两人索性聊了起来。董晓婉这才知道,原来他是镇中上的老师,学校让赶集的人带口信让他今天回乡里开会,他因为在邻居家没有见到捎信的人,直到家人找到他,他才急忙骑自行车赶到乡政府时,会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不装个电话呢?”董晓婉好奇地问到。
    “现在全乡就一枚电话,用来接收县里的命令。”
    ”为什么不装电话,县乡领导那么多,他哪里能知道呢?通过攀谈,她了解到双庙镇辖区十几所小学都是通过大喇叭等最比较原始的通讯方式来传递信息。
    一通喇叭喊下来,乡亲们都知道村里某某要参加学校或者政府的会议了,学校也知道这样不好,有时候会让路过学校的家长带口信回家。往往会造成开会人员到会率不高,迟到的现象非常严重。
    聊着聊着,两人就到了镇上,通过与他的攀谈,董晓婉已经把这镇上基本情况摸了大概。她看着即将消失的夕阳,准备找个宾馆住下,那老师随手指着临街的一户人家道:“那里就是干店,你去问问,女同志给不给住吧?!”
    门口既没有字牌,敞开的大门里也没有宾馆该有的设施。这里隐隐约约像是黑店,董晓婉有些迟疑起来。
    “这公交车一天从县里就回来两班,今晚如果你找不到住处,又回不了县里,一个女人还是很危险的。”那老师又好心劝道:“咱乡下条件就这样,如果老板愿意留你,这后院就是老板的家,至少你还是安全的。”
    董晓婉外出时,没有带多余的衣服,一场大雨之后,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她怀抱着已经淋湿的帆布包,一路警惕地打量着走了进来。几个男人坐在房间角落里抽烟说话,见董晓婉走进来,眼神直直地盯着他看。
    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从房间里走出来,黑着脸,用地道的方言直戳戳地问道:“干啥哩?!”
    “请问这里还有女人可以住的单间吗?”董晓婉观察了一番,大厅里的地上铺了几张席子,每张席子上放了一个看不出颜色的床单,她看着这些男人,难免有些失望。
    “啥……单间?俺这里只是干店,就是挡风遮雨,躲避虫蛇的地方,一夜五毛钱,你爱住不住,不住拉倒!”
    董晓婉知道,自己一个女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在外过夜确实危险,还是先找个藏身之处好。她掏出5毛钱递给店主,按照她的指示在一张席子上坐了下来。
    几个男人依旧用听不懂的家乡话叽叽咕咕说着什么,原来这些男人是从城市批发了塑料花、尼龙绳等家什物件往乡下来贩卖的,因为这场暴雨,不得不提前进了干店。
    天色暗了下来,几个男人找老板娘各自倒了一碗开水,掏出煎饼、馒头等干粮,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董晓婉的肚子也叫了起来,她掏出先前买的馒头,因为塑料袋裹了书,馒头经雨淋之后,早已泡的不成样子。她把泡的不能吃的胖馒头扔给了后院的鸡群,又把帆布包冲洗干净,挂在走廊上晾着。
    肚子继续抗议着。她走出店门,站在街上,准备买点晚饭。临街店铺亮起昏黄的灯,仍是无法照亮眼前漆黑的夜,四处看了一番,哪里还有卖饭吃的地方呢?
    她又返回这家无名无姓的干店,在席子上坐了下来。
    老板娘端着两个馒头,半碗土豆丝来到晓婉跟前,用地道的方言说道:“自个刚蒸嘞,吃吧!”
    “老板娘,给俺点,俺都要吃。”旁边几个男人起哄。那老板娘也不生气,用眼睛白了几人一眼,在男人的哄笑声中,回了后院。
    董晓婉把碗洗干净送回厨房,见后院走廊下亮着一盏电灯,她心里一喜,忙回席子上拿了书,站在灯下背单词。
    老板娘站在窗前,看着认真学习的董晓婉,缩回了拉外面电灯开关的手,又点了一盘蚊香,放在离晓婉不远的地方。
    男人们吃了干粮,躺在了席子上,不一会儿,鼾声此起彼伏,这些走南闯北的汉子便入了梦乡。
    天空仍在黎明前的混沌之中,一两声狗叫之后,一个老汉挎着柳筐,筐里盛着一个铲子和几块狗屎,从店门前走过。
    几个小摊贩停止了鼾声,起身熟练地将自行车上的货放进箩筐,用扁担挑了货物,在干店门口分别,东南西北分散开去。
    大厅里安静下来。董晓婉躺在席子上,再次理清今天要拜访的邮电局、学校和镇政府。
    一圈转下来,通过与人交谈,董晓婉发现这里劳动力资源丰富,不少人已经外出到广东沿海城市打工。然而,这里仍是消息蔽塞,掩饰不住的落后,外出的务工的人只是不停地往外带人,并未为家乡做出改变。镇村领导,各个系统也深受信息不通,交通不便困扰。
    这只是她调研的第一个镇子,她想摸清楚这个县的所有街镇基本情况。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与邮电局联手,就地取材,在当地建设安装队,让当地百姓赚钱。
    她走遍了洪州县的每个街道,把这里的情况做了个完整方案。
    “听说你在我们县犄角旮旯调查了1个多月了?”洪州县委书记洪雷看着她穿着宽口黑布鞋,晒成黝黑的脸庞,笑着为她倒了一杯水,“惭愧,你比我这个县委书记做的都到位。”
    “没办法,咱们国产企业就得比外企先服水土。”董晓婉笑道。
    洪雷感动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哪个企业,为工作这么拼,这么负责。作为洪州县委书记,他为这个国家级贫困县操碎了心,交通发展要大笔资金,他弄不来,可是给全县干部职工一个政令畅通的工作环境,这个在他能力范围内能实现的事儿,为什么不做呢?
    董晓婉做的方案很细,操作性也很强,他最关心的M系列交换机升级等内容都被她列在方案里。
    他一口气把方案看完,抬头对董晓婉道:“我想见见你们公司的领导。”
    一段时间奔波之后,国兴公司生产的通讯产品以及不断更新的系列交换机在东山省洪州县撕开了跨国电讯公司垄断的口子,产品逐步得到市场认可。
    国兴公司就在这个冬天迎来了发展的春天。
    可是春天也有春天的烦恼,订单多了,产品质量以及售后服务一时跟不上,投诉也多了起来。提高产品质量,保证服务到位,需要在更多地市县建立服务点,那也就意味着投入更多的资金和人力,想起这些,他的心中不免有些焦灼。
    初升的朝阳俯瞰南疆,烟灰色的城墙为白雪掩映,整个城市变了模样。公交车在路上像个怀孕的妇女,缓慢而小心翼翼地行走着。
    齐国兴带着厚厚的雷锋帽,穿了胶鞋,踩着吱吱呀呀的雪,一路往厂里赶来。确定了目标,也就有了甜蜜的烦恼,萦绕在齐国兴心间的,始终还是技术人员。
    上次去北都燕京大学,没能把张亮伟请过来,他一直遗憾着,想着等过了这个年,再去燕京大学,怎么着也得把张亮伟拉来厂里看看,他看见厂里工人的面貌和干劲,说不定就留下来了呢!
    门口站着一个人,穿着厚厚的棉服,裹着一条灰色的围巾探头探脑地从门缝里往里看着。院子里,牛涛带着几人在公司大院里铲雪,扫雪,忙得热火朝天。
    门缝里扒着的人正看的过瘾,丝毫没有注意身后来人。
    “快过年了,难道是有人想偷东西?偷东西也不看看这是哪里?!”齐国兴迈步向前,一把抓住来人衣领,提溜着一推,将人推坐在了雪地上。
    “张教授?!是您?”仔细一看,竟然是北都燕京大学的张亮伟。
    齐国兴心里顿时激动起来,他搓着双手,原地转起圈来,他齐国兴可真够幸运的,真是想啥来啥啊!
    “粗鲁!你……你就是这样迎接客人的?!”张亮伟有些狼狈,他站起来,拍着身上的雪,忍不住责怪道。
    外面的动静惊醒了里面的人,哗啦啦,好家伙!牛涛带着众人扛着铁锹扫把站在门口,围住了张亮伟。
    “误会!误会!”齐国兴慌忙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这就是我上次去北都请的张博士,你们快把他接进去!”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他。牛涛伸出拳头,在他胸口擂了一拳,张亮伟蹭蹭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小钻研一个跳跃,爬在他身上,张亮伟承受不住重量,两人一起摔倒在雪地里。
    牛涛一声呼哨,众人围拢过来,一弯腰,直接抬着张亮伟进了齐国兴的办公室。
    016

    “齐厂长,我没有后路了。”众人离去后,张亮伟在齐国兴的办公室里,向他说了第一句话。
    “是方老师给你的压力吗?”齐国兴担心因为他曾经在方文静生孩子的时候帮助了她而影响他的判断。他不想因为自己举手之劳帮助了他们母子感动了张亮伟,他才来的南疆。
    这样的话,他的心,很难在南疆扎根。
    “医生说了,如果不是你,我今生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老婆和儿子了。可是,救命之恩是救命之恩,我已经告诉我老婆,一码归一码。这点,我分的还算清楚。”
    “之前,找我的外资公司工薪给的高多了,我丝毫不动心,因为我不想把我的研究成果,我的心血为外国人赚钱。今天为什么来南疆,现在我也不太肯定,等到有一天想清楚了,能肯定的时候,我就告诉你。”说着,他打开行李箱,一件件往外掏着东西,“看,这些是我全部的家当。”
    行李箱的底部,排列着厚厚的百元大钞。
    “天!你一个大学老师,怎么有这么多钱的?”齐国兴惊奇地盯着包底的一排人民币问道。
    “我把燕京大学分给我的宿舍卖了,还有这些年来科研成果奖励,也有我和文静攒下来的积蓄。”张亮伟搓着手笑道:“一共200万。”
    “那伯母和方老师她们住在哪里?”齐国兴又担忧地问道。
    “她们住到文静学校的宿舍去了,离家近,方便上班照顾孩子。”张亮伟又笑着说道:“我来之前,找人对你的公司做过评估,今天,我带着全部家当入职,加上我研究的项目,国兴公司可以上一个台阶。”
    “国兴公司可真是盼来了贵人呢!”这些日子,驻外办事处需要钱,再加上工厂准备上一批设备,齐国兴去银行贷款跑了好几家都吃了闭门羹,钱的事儿正愁的他坐卧不安。
    他心心念念的科研人才张亮伟不仅来了南疆,还带钱入职,解决了公司发展的一大难题,齐国兴在心里不知有多感激张亮伟的雪中送炭。
    小钻研张长孙在短时间内带出来的几名毕业生在组装、维修方面已经十分娴熟,加上张亮伟的加入,促使齐国兴下决心做了从北都回来就想做的事情:从现在起,国兴公司要想尽一切办法培养科研人才。
    “厂长,您这是变着法儿不要我了?”小钻研站在办公桌前,一听厂长让他出去读书便着急起来。他双手交握一起,脸色涨红,情绪有些激动地喊了起来:“就因为那张博士来了?!”
    “傻孩子,你肯为公司这么拼命,哪里舍得不要你?”齐国兴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公司将来是要发展壮大的,你这么聪明,又爱钻研技术,不去大学深造可惜了呢!”
    “厂长,家里的老妈得我养着,求求你,不要让我离开,我赚的钱都给我妈看病了,哪里来的钱读书?!”小钻研想起到国兴公司之前在人才市场上艰难求职履历,心中又担忧起来,眼眶一红,泪水几乎快流了下来,。
    “你放心去吧!你在大学脱产学习期间,工资奖金照发,至于学费,厂里也给你报销承担了!”齐国兴又笑道:“只是,你要签个协议,一毕业就要回厂里来工作,我们都在这里等你!”
    “啊?是这样啊?!”小钻研含着眼泪笑了起来:“那我假期也回厂里干活!这叫理论结合实践嘛!”
    齐国兴拍拍他瘦弱的肩膀道:“把身体也养好。”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和生病的母亲一直挣扎在贫困线上,受了多少磨难曲折,何曾有人对他这么好过?小钻研控制不住情绪,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般“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众人听到小钻研在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一起围拢过来。
    大个子牛涛一把把他拎起来,“你小子,咋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帮你出气!”像他这么聪明能干、勤谨敬业的员工,往哪里找去?牛涛惯有的侠义之心被激发,脱口而出问道。
    刚才谈话只有两个人,难道自己欺负了他,这大个子还打自己一顿不成?齐国兴一时哭笑不得,看着这活宝神仙一般的两人。心中不由暗自思忖道:“公司人心齐,一心向好,这是极其难得的,只是这江湖义气,却也要注意引导,否则,这以后公司管理会面临很多困难。”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他起身,个子只到牛涛胸口,双手抓住他,一伸头将眼泪在牛涛胸口蹭了干净,“只是……只是太感动了,走,回去和你说!”
    “哦,没事就好,大家散了吧。”牛涛虽有疑惑,还是豪爽地大手一挥,长腿就要迈出办公室。
    “牛涛。这是给你准备的书,抽时间好好读读!”齐国兴转身将书架上的几本管理书籍摞成一摞递给他:“过些日子我可要考考你,考不过,就扣你工资。”
    “考不好就扣工资?!”牛涛紧张起来,打他一顿都比扣工资要好,一家老小改善生活就靠着他的工资,老婆又把工资把的死死的,这扣工资不是要自己的命么?这厂长怎么想出这个办法的?这办法确实有点阴损缺德。他心里暗骂着,却不得不把那厚厚的一摞书接过来,嘀嘀咕咕抱着去了宿舍。
    张亮伟将小钻研的研发小组接了过来,一头扎进工作中。
    转眼年关来到,又遇上全国大范围的降雪,很多工程不得不停止了施工。
    外面阴冷无比,国兴公司每个工作间却热气腾腾。齐国兴陪着张亮伟等人加班到半夜,亲手下厨煮了一锅羊肉萝卜汤,大家一起动手,不一会儿,将汤肉吃得干干净净。
    梧桐树的叶子早已落光,枝枝桠桠却精神抖擞地立在街道两边。
    齐国兴和牛涛一人扛了一个扁担到街上采购食品,目之所及的灰色墙体上,用白色字体印刷着:“解放思想,改革开放”、“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等诸如此类内容的宣传标语。
    眼前是排列整齐,长长的年货大街。
    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站在布料摊前,拿着一块粉色的布料在羞涩的女孩身上比划着。
    齐国兴不由微笑起来,南疆有个习俗,过年的时候,不管孩子大人都要穿新衣、新鞋。以前,家里贫寒的人家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钱过年给买新衣穿呢?过年时,大人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抠抠搜搜省下钱来,为家里的年龄大、即将谈婚论嫁的孩子做套过年的衣服相亲已经很吃力,哪里有余钱顾及其他的孩子呢?
    寒风掠过,齐国兴分明有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因为张亮伟的加入,只觉身上充满了力量,这种感觉是以前不曾有过的,仿佛看到了国兴公司蓬勃发展的未来。
    晓婉刚回国兴公司,暗中守候在门口的龚道敏,借口国兴公司拐带人口,带了几个人寻上门来。一群气势汹汹站在门口,吵吵嚷嚷惹的一群人观看。
    齐国兴看了一下手表,心里暗自思忖起来,为了能让晓婉母子过上一个好年,看来自己又得要出手了。他将外套脱下来搭在胳膊上,昂首挺胸向着大门口走来。
    牛涛早已带了几个身体强壮的员工,手执刀叉棍棒站在门口,做好了打斗的准备。一见齐国兴来到门口,忙一起跟在他的身后。
    龚道敏看见齐国兴,先是气势上矮了几分,看了一眼身后的人,不得不又鼓起勇气来,冲到跟前,假装凶狠道:“齐国兴,你赶紧把董晓婉交出来,快过年了!老子家里也要团圆!”
    “董晓婉现在是我的员工,让她回家先过我这一关!”齐国兴一抬手,一推一搡之间,龚道敏摔了一个倒栽葱。
    他坐在地上,索性撒起泼来,像个泼妇一般,拍着大腿哭闹起来,“大家快来看呀!这国兴公司,没了天理,拐带人口,过年都不让人家媳妇回家!”
    “你?!过来。”齐国兴挥挥手让他过来。因为第一次的经历太过刻骨铭心,他打个招呼给身边的人,几人一起围拢过来,将齐国兴围在中间。
    齐国兴冷笑了一下,一挥手夺了一根棍子下来,众人惧怕他的气势,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
    “啪!啪……”几声之后,只觉手腕发麻,手中的武器竟然被齐国兴击落在地,几人握住手腕,惊恐地看着齐国兴。
    “还不快滚?!”齐国兴沉着声音吼了一声。众人顾不得龚道敏,一溜烟跑了精光。
    “你还不滚?!找打咋的?”牛涛来到龚道敏跟前。龚道敏见已经无人帮助自己,索性就耍起赖来,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嘴里嘟囔道:“晓婉走了,我的家也散了,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年也没什么意思,干脆,你们就打死我吧?!”
    齐国兴看了他一眼,一时恻隐之心上来,也不知拿他怎么办,看了他一眼,带人回了厂部,并将大门关了起来。
    龚道敏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看着远远跑开的兄弟,“呸”了一声,起身往董家走去。
    017

    “看!董家的女婿来又来找茬了!”
    “可不是,他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人群渐渐围拢过来。听着街坊邻居窃窃私语,龚道敏酝酿着情绪,即将开始他的表演。
    “方老太,董云龙,你们赶紧把董晓婉交出来!不交出来我就去厂里闹了!”龚道敏掐腰站在董家门口,像个市井泼妇一般跳着脚,大声吵闹起来。
    “快去叫你娘出来,把这惹不起的玩意儿弄回去!”赵凤云抱着还不会走路的儿子匆匆走到里间,对躺在床上的董云龙吼道。
    “女人家家的,遇到事情就知道瞎咧咧!”他不满地嘀咕一声,起床披上衣服往外走来。
    “大舅哥。”龚道敏见董云龙出来,皮笑肉不笑地喊了一声。
    “这大过年的,到门口了不进去,这不生分了吗?”董云龙拿人手软,想起自己的厂,当年可是龚道敏的父亲亲手交到他的手里,连里面的工人都是他们给培训过的,对于龚道敏,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得不尽量客气些。
    “我要晓婉跟我回家。”他双手抱着臂膀,故意做出一副高冷孤傲的样子。
    “你上次带女人回家,也没想到晓婉在家啊,你伤了她的心,哪有那么容易跟你回家?我支持她离开你!”董云龙到底与晓婉一母同胞,忍不住说了一句公道话。
    “董云龙,你们不让董晓婉跟我回家,我明天就去你们厂里闹,闹的你们也过不好年。”他又拿出屡试不爽的杀手锏。
    吵闹声惊扰了在后院静修的方春莲,她闭着眼睛只当没有听到。这董云龙的脾性她是了解的,晓婉不在南疆,他闹一会也就偃旗息鼓了。
    “老太婆,还挺冷静的哈?您那女婿来找你那宝贵姑娘了!您还不出去看看?”赵凤云站在门口,夹枪带棒地说道。
    这个儿媳妇她惹不起,也正是她的泼辣填补了云龙的不足,才让他们董家不至于被人欺辱到底。
    方春莲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不得不从躺椅上起身,拄着拐棍往门口走来。路过方春莲身边,她用拐棍敲了一下她的腿,“好狗不挡道。”
    “你?!“赵凤云气的直跺脚。方春莲人虽老,争强好胜的性子却未收敛多少,就连惹不起的儿媳妇,在她人生的字典里,也绝不能平白无故便宜了她。
    “云龙来了啊?”方春莲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出门来,又故装作几分亲热道:“怎么不进来呢?”
    “如今你们家门槛高,云龙不敢呗!”他看着站在后面的赵凤云,想起上几次被她赶的情形,气不打一处来。
    “我董家还是有人的,到我门上瞎胡闹被赶还是轻的!”方春莲想起他前些日子的闹腾,冷冷地说:“我董家的大门这会是开着的,你进来不进来随你,过期不候!”
    龚道敏忙巴巴地跟了过来,与赵凤云擦肩而过时,心里还是不免怵了一下,他堆起笑脸,讨好地打了招呼,跟着方春莲走了进去。
    “你知道我们家晓婉的脾气。”方春莲双手揣在护袖里,在摇椅上坐下,“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娘,关键是现在有那齐国兴给她撑腰,我根本见不着她人影。”
    “别喊我娘!”方春莲生气起来,字字句句里带着威严。“你这会想起了我老太婆,你当初带野女人回家的时候,你有想过我老太婆吗?有想过被你气死的爹娘老子吗?!”
    “那不是我……唉!我一时脑子混了吗?”他来到她跟前,继续苦求道:“人家过年团团圆圆,如今我家是冷锅冷灶,这心里总是惦记着她们母子的。”
    “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吧!”方春莲挥挥手,面无表情地道。
    “可是娘还没说怎么办呢?!我不走。”他耍起赖来,以前这招在董家屡试不爽。
    “你赶紧给我滚!”方春莲提起拐杖,来到他跟前,“别让我再看见你。”
    看着她威严含怒的老眼,龚道敏突然怂了,他怯懦道:“娘,我只是担心晓婉她不肯回去。”一边往门口退出。
    “你放心,老太婆舍了这老脸,也会把晓婉给你弄回家。只是这些年来,她被你伤成那样,能不能回心转意,就看你自己的了。”
    “好!好嘞!娘。”龚道敏见董家最有权威的人发了言,忙弯腰弓背,双手作了揖,一路溜了出去。
    临近年关,保姆也回家过年,出租房里仅剩下然儿一个孩子。晓婉到公司报了个到,喊了一辆人力三轮车,风风火火回了租住的房子。
    “妈妈。”然儿趴在窗户上,盼了一天,终于盼回了她,他从屋子里飞奔出来,向她扑了过来。
    晓婉扔下包,紧紧抱住儿子,母子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快给妈妈说说,你这些天都做了什么?”
    “做的可多了,妈妈想知道什么我慢慢告诉你。”晓婉跟着他走进房间。窗户留了一条指缝宽的缝隙,炉子上温着热水,整个房间暖洋洋的,放眼望去,东西收拾的整整齐齐,可见国兴让人帮忙找的保姆是个妥帖之人,她的心里顿时放松下来。
    “你可要记得开着炉子,一定要通风。”晓婉嘱咐了一句,将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晓婉。”熟悉的声音传来,晓婉听了全身一僵,脸色一阵苍白,直直地愣在那里。
    “我妈没回来!”妈妈的变化然儿看的清楚,他小声对妈妈道:“赶紧藏起来”。说完,大踏步走了出来,挡在门外对着外婆道:“您以后别来找我妈妈了。”然儿仍然清清楚楚记得那天她妈妈求外婆时,她冰冷时的样子。
    “傻孩子,我在外面看着你妈妈进了门。”方春莲拄着拐杖,迈着小脚走了院子。
    “外婆来看看,这快过年了,你们这里还缺什么东西不?”她佯装关怀,拐棍“笃笃”拄着地,从院子里一路迈着小脚走进来。
    然儿阻拦不住,一阵风似的跑回屋里,见妈妈并没有躲藏起来,他叹口气,偎依在晓婉怀里,大眼睛看着向门口走来的外婆,小声地道:“妈妈,她是不是狼外婆?”
    方春莲的白发在夕阳下闪着银光,她的背似乎是更驼了。到底是母女连心,晓婉一时百感交集起来,她眼里含着泪,搀扶母亲走了进来。
    “然儿,去给婆婆倒水喝。”晓婉吩咐然儿。然儿听话地倒了一杯开水,双手捧着放在桌子上。
    “这过年了,你们母子俩,还是回龚家吧?啊?”方春莲拿出做母亲的权威和慈爱来。
    “娘,他赌牌,把我打的半死……还带女人回家。”想起龚道敏,心里只觉得有无数的委屈。
    “如今他……也知道错了。”方春莲拍着她的手,“男人,总有一个心头好,哪有不犯错的?你爹年轻的时候不是也很混吗?身子骨都那样了,还不停地在外边撩骚……”
    “娘,他把我逼到带着然儿去跳河!我和然儿差点枉死在他的手里,您还让我回他家?!”董晓婉跺着脚,泪水一串串滚了下来。
    “唉!”方春莲长长叹息一声,沉默下来。以前噩梦一般的日子一幕幕又在眼前闪现,晓婉兀自难过起来,她颤抖着肩膀,抽噎说不出话来。
    “过去的都过去了。”方春莲端起水来喝了一口,“你一个人我倒是不用担心,可是咱们然儿,你忍心他以后被人骂没有父亲的孩子?”
    “婆婆,我有妈妈就行了。”然儿懂事的插话道。
    董晓婉突然沉思下来,是啊,如今这天地间没有再能束缚她的东西,除了她的然儿。
    “女人再强,也还是要有个家的。”方春莲又继续劝道:“再说这些日子以来,那龚道敏也改了不少,你该回家了。”
    “娘,我和然儿生活的挺好,我们不回家。”她搂着然儿,拒绝了母亲。
    “晓婉,你是越来越自私了。”方春莲的脸色突变,“你可为那齐国兴着想过,他家庭本来就够不幸的了,你怎忍心别人再误会他?”
    “娘,我和他清清白白,一点不像你们所想的那样!”
    “我不这样想,可是龚家怎么想?齐国兴那些工人们的嘴你能捂上?那齐国兴看来也是个做大事的人,你忍心连累他?这些你都想过吗?”方春莲越说越发生气,好像她所做的,完全找到了道德制高点的支持。
    “娘,别人怎么看,这么说我不管,您怎么也不相信我?”董晓婉顿时委屈起来,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然儿,然儿……”龚道敏提着一兜水果一溜烟进来,“爸爸想死你了!”
    “谁让你来的?”董晓婉立即惊觉起来,她老牛护犊一般站在然儿跟前,警觉地问道。
    “这……,晓婉你看……”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尴尬地看着方春莲。
    “我让他来接你母子回家过年的。”方春莲将瓷缸重重放在桌子上,“如果你俩不回去,我和道敏就陪你们在这儿过年!”正是知女莫若母,晓婉爱儿子爱面子,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的性子,她是深深了解的,只要掐住她这两点,不愁她不回去。
    然儿抬起头,星辰一般的黑眸看着母亲。龚道敏趁着晓婉迟疑的功夫,上前一把拉过然儿,转身就往外走,然儿在他手里使劲挣扎着,不一会儿便挣脱开来。
    “道敏,晓婉不信你,也有她不信你的理由。”方春莲拿起拐棍,握在手里,低声却又威严地喝道:“你可知道,因为你的混账,逼得她们母子跳河,我的女儿和外孙,差点枉死在你的手里!”
    “竟有这事?!我真是太混蛋了!”龚道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伸手双手,左右开工扇着自己的耳光,“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不该做下这混蛋的事儿!晓婉,然儿,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赌了!如果再赌,就让我不得好死,好不好?!好不好?!”
    他的一番表演,得到了然儿的谅解。然儿看着晓婉,拉着她的衣袖晃荡着,似乎在哀求着母亲原谅他的父亲。
    晓婉的心在最亲的人前后左右夹攻下,软了下来。她无奈地叹息一声,算是做了让步。
    然儿来到龚道敏跟前,扶起了他。
    方春莲心上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她虽然老了,在董家族人和儿媳眼里不算什么,但在女儿这里,说的话还是有些份量的,想到这里,满是皱纹的脸上渐渐漾出一丝笑意。
    龚道敏一手提包,一手拉了然儿,晓婉搀扶着方春莲,一起往门外走去。

    
    @mcdlmj 2021-10-24 08:34:28
    继续顶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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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有老师的支持,也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
    018

    牛涛带着两个儿子和一大盘鞭炮,天不亮就来到厂里。
    他打开厂门,摆好鞭炮,等待着大家一起来庆祝公司新年新气象。
    家在南疆的员工自觉到了公司厂部,大家见了互道新年快乐。齐国兴给每人发了一个红包,一群人说笑着来到大门口看牛涛父子燃放鞭炮。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彻在天地间。炮屑飞舞,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点燃了苍色的天空,南疆城里空气中氤氲着鞭炮绽放时硝烟的味道。
    鞭炮声吵醒了晓婉,她下床洗漱完毕,来到厨房将炉子里的火塞拉开,烧开水下了一锅饺子。
    南疆的春节很热闹。锣鼓喧天,叫卖吆喝,孩子们的奔跑笑闹,声声吸引着然儿。晓婉刚刚收拾好碗筷,便被然儿拉着出了门。
    城隍庙和晓婉家隔着两条街,这里一到逢年过节便是异常的热闹。从初一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这里不单有灯会,地方政府还组织舞龙狮、划旱船、踩高跷、老背幼等地方传统节目演出。
    市民们穿着漂亮的新衣服,在热闹的大街上东瞧瞧,西看看,遇见街坊邻居、亲戚熟人,一边逛街一般唠嗑,眼看着到饭点了,便约着去小吃一条街上,喝上一碗冒着馄饨或者冒着热气的鸭血粉丝汤。
    然儿一手拉了爸爸,一手拉着妈妈,开心地在大街上走着。爸爸妈妈像今天这样和平相处的日子,在他记忆里,几乎不曾有过。
    几个男人迎面走来,龚道敏迎上前去,互相祝福新年。晓婉见到他们心里一惊,眉头微皱起来,这几个人是龚道敏以前的赌友。
    果然不出所料,接下来果真是往常惯用的套路,几人挟持一般,拖了龚道敏往巷子里走去。晓婉的心陡然紧张起来,她担心龚道敏与这些人在一起,仍是恶习难改,赌瘾难戒。
    她给然儿使了个眼色,然儿会意,小跑了几步拉着爸爸的手,拽了一番拽不回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妈妈,跟着几人往前走去。
    晓婉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在自小长大的地方,每年上演着一样的节目,看着街坊邻居渐渐老去的容颜和茫然的双眼,突然觉得无聊乏味起来。她在心里盘算着东山省年后要开展的工作,一个人往家里走去。
    一直等到午后,龚道敏父子还没回来,晓婉又心慌起来。她再也坐不住了,在院子里打着圈,不知转了多久,终于下定决心前去找回他们父子。一路顺着上午三人走过的地方寻找而来,不知不觉到了以前他时常赌牌的院落。
    “爸爸,您都没钱了,咱们赶紧回家吧!妈妈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然儿带着哭腔,怯怯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是你这个兔崽子在我身边一直唠唠叨叨,老子还不至于输的这么惨!”龚道敏正输红了眼,瞬间恢复了赌徒的本性,骂骂咧咧的同时,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然儿的肚子上。
    然儿闷哼一声,“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半天回不过气。晓婉站在门口看的清楚,心疼到几乎窒息,她几步并做一步奔了过来,扑在地上将然儿抱在怀里,帮他抚着后背。
    “妈妈……我拦不住爸爸。”过了许久,然儿虚弱的声音传进耳朵,眼泪顺着苍白的脸往下流,一滴滴落在晓婉的脖颈。
    晓婉的眼里似乎能喷出火来。然儿懂事地伸出手拉住她:“妈妈,您别去,咱们打不过他!”
    输红了眼的龚道敏看了看抱在一起的母子二人一眼,重新走回棋牌室,掏出抽屉里仅有的几张纸币,“来,再来!”
    “你老婆来了,你还是算了吧?”一个牌友好心劝道:“再跑了,你可找不回来了。”
    “一个娘们,想死想活的随她去,跑了落个轻松,怕她干甚!来,来来……”龚道敏全然不顾这些。
    “然儿,我带你回咱们租的家去。”龚道敏今天手气不好,输光了的他回家不知又想什么法子折磨她们母子,想起以往他借酒撒疯的日子,晓婉生生打了一个寒噤。
    她对他早已失望透顶,她只是心疼儿子这些年来受了不少苦楚,原以为自己咽下眼泪委屈自己,给他一个机会,能让然儿享受到父爱,看来,她还是错了。
    晓婉吃力地将儿子抱起来,“明天我带你去东山省妈妈上班的地方,以后你就在那里读书。”
    龚道敏果真浑身上下输的干干净净的,他从门口小卖店强赊了一瓶酒,打开瓶盖,“咕嘟嘟”半瓶酒下去,一路昏昏沉沉往家走来,推开门,家里空无一人,又是冷锅冷灶。
    他将酒瓶猛地扔在墙上,蹲在地上狼嚎一般吼叫起来。过了一会,踉踉跄跄站起身来,腰里别了一把尖刀,提了一根棍子,往晓婉母子两人租住的地方一路寻了过来。
    晓婉已经意识到危险,想到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头,当天晚上收拾好了东西,带着然儿趁黑离开了家。
    母子二人刚刚拐过街角,龚道敏一脚踹开门,走进晓婉母子租住的院子,见母子二人已经不在房间,抡起棍子见到东西便砸了起来。
    房东见他气势汹汹,一家人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偷偷拨了110报警电话。不一会儿,警车呼啸着赶来,下来三四个民警,三五下控制住他带往派出所。
    烟花在漆黑的穹空中冲天而起,晓婉搂着然儿看着漫天烟花绽放。
    长夜漫漫,后半夜尤其寒冷。她和然儿要尽快找个地方躲着,待天亮了车站发车了才能离开南疆。
    母子两人往前走去,前边是个派出所,大厅里灯火通明,在这走廊下倒是可以避一避寒冷。晓婉这样想着时,然儿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然儿自从吃了早饭就再没吃过东西,又被畜生一般的亲生父亲痛下狠手,这天气寒冷,得让他吃点东西御寒才行。
    想到这里,她拿出一盒方便面,往开水间倒了开水,端着来到然儿跟前蹲在地上刚要喂他吃下,从外面进来几个人。
    “妈妈,快看!那不是……”然儿眼尖,一眼看见龚道敏被警察推搡着走了进来。他张嘴刚想要喊,心口猛然一阵疼痛,想起白天致命的那一脚,心中不由恐惧起来,怯怯地看了一眼外面,垂下头去。
    晓婉一眼瞧见警察手里拿着家里的尖刀,心中不由大惊,立即明白龚道敏是带刀去找她母子了,不由暗自庆幸两人出来的早。
    “这个赌徒,如果刚才找到我和然儿,怕是我和然儿都没命离开!”想到这里,唯恐然儿控制不住会发出声音来,被龚道敏发现两人藏身之处,再难以脱身,忙放下方便面,捂住他的嘴,拉着他蹲伏在地上。直到龚道敏被警察押着离开大厅,她忙提了东西,连刚泡的面也顾不上吃,弯腰偷偷摸摸离开了派出所。
    烟花在夜空中绚烂绽放,周围的一切都让人感觉受到新年的氛围。
    寒风往脖颈里吹,然儿打了哈欠,不由紧紧偎了妈妈,晓婉停下脚步,从包里掏出一件大衣,将然儿裹在里面,拥着他一路往车站走来。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早,刚刚过了正月十五,长江边上的垂柳在暖阳照耀下发出鹅黄色的新绿。
    国兴公司因为张亮伟的到来,发展上了快车道,他带人攻坚的SU-5五门交换机技术取得突破,上线生产。国兴公司又扩大一倍生产线,上线设备,招聘工人,整个春节期间,齐国兴一直在忙碌着。
    偏偏这个时候,齐东岳病倒了。
    齐国兴白天在外奔波,偶尔只有晚上回家看看他,齐东岳总是劝他好好管理公司,不用担心他,此外父子俩人相对无言。好在有国娟在跟前照看着,让他省心了不少。
    公司发展壮大,需要打交道的部门也越来越多,齐国兴认识到要规范管理,必须要有更专业的人进入公司。他征求过董晓婉、张亮伟的意见,两人也认为国兴公司要发展壮大,将来懂财务、会管理的人才在公司里将大有可为,可以为公司管理提供极大帮助,建议他招聘一些相关的人才回来。
    正月初八人才市场复市,齐国兴开始在人才市场上寻觅。于占迈出现他的摊位前。他在外地合资企业上班五年,积累了丰富的财会管理经验。国兴像发现宝贝一般,将他招来公司。
    “农村包围城市战略”实施得到较好贯彻,董晓婉一步步将业务做到了胶州市。
    她帮然儿找好学校,悄悄将与儿子处的像母子一般的保姆周姨悄然接了过来,请她悉心照顾然儿,去了自己的后顾之忧,一心扑在工作上,在东山省的基础上,又带人在西山省组建了国兴公司销售服务点。
    董晓婉整日处在忙碌之中,经常在东山、西山两省奔波。
    五一假期,周姨回了南疆探亲。胶州大学排了课,晓婉只好带了然儿去学校。
    这学期以来,晓婉把课调到了晚上。眼见毕业在即,她每天忙完工作,忙去教室上自习。为了不影响别人,她准备儿童读物,让然儿在走廊看书。
    可他毕竟是孩子,看了一会便耐不住性子,趴在窗户上寻找着妈妈。
    “这是谁家孩子?”教马哲的教授从外面走来,踮脚伸头的然儿被他逮进教室,大家一起抬头看着教授和他跟前的半大孩子。
    “我,我的……”晓婉说着起身想把然儿送出去,不能影响大家学习。
    “唉!你这个妈妈!”教授对这个玩命学习的学生印象深刻,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还带着一个未成年的儿子。他指指左侧空着的两人座位,“以后的晚自习,你就带他坐在这里。”
    然儿开心起来,他抱着书,规规矩矩坐在里侧等着妈妈。晓婉在他身边坐下来,母子两人相视一眼,各自安静地看自己的书。
    不知不觉又过了两月。她从西山省回到胶州,算起来还未到放学时间,她给周姨打了电话,让她在家准备晚饭,自己去了学校接然儿。
    孩子们陆陆续续出来,一直到学校老师陆续离校,也没见然儿出来。晓婉心里打起了鼓,不由暗自思忖起来:“难道然儿被老师留下了?”这样想着,又等了不少时间,抬头看时,然儿的班主任李老师从校门口推着自行车走了出来,她忙迎了上去。
    “你们家龚然,今天中午就被他爸爸接走了呀!”李老师惊奇地问道:“难道他爸爸没告诉你?”
    晓婉心里一惊,忙问道:“那人长什么样?”
    李老师想了一番答道:“那男人看起来40岁左右,身材魁梧,偏胖,留着寸发,穿着格子西装。”
    “不是龚道敏又是谁?”娘俩都躲到胶州了,还是不能逃离他这个噩梦一般的存在。
    @慕容余华 2021-10-27 12:5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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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9

    不知龚道敏把然儿带到哪里去了?他会不会害怕?
    就这样想着,晓婉如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寻找,丝毫想不到报警或者其他的办法。
    “你不是我爸爸,我没有爸爸!”然儿挣扎的非常激烈,引来路人围观。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将怀疑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龚道敏心中 也发起虚来。
    “你坏蛋!放我走,放我走!我要找妈妈!”人群中一个稚嫩又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晓婉身子一震,突然像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转身钻了进去。
    “妈妈!妈妈!快来救我!”然儿满面泪痕,声嘶力竭地喊着。
    “然儿!”晓婉疯了一般扑了上来,她扑上去拉住龚道敏的手狠狠咬了一口。他护疼,松开了然儿。
    晓婉拉起他的手,母子俩往人群外跑去。围观的人群同情弱小,不约而同挤上前来,拦住了龚道敏。他犹如困兽一般,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暴怒着往外闯。
    “妈妈,我们要逃到那里去?我……我跑不动了……”然儿气喘吁吁,拉住妈妈说道。
    晓婉侧目看着然儿通红的小脸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心疼地帮他擦着。细细忖度了一会,对然儿说道:“咱们不躲了,妈妈保护你。”她拉着然儿的手,淡定地往不远处的公安局走去。
    “晓婉娘俩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方春莲坐在晓婉的房间里,见龚道敏一个人沮丧地回来,抬起眼睛,翻着有些浑浊的眼白问道。
    “还不是你个老货养的女儿够厉害?!”他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方春莲骂道:“如果董晓婉带着我的儿子继续跑,我不找她们了,回南疆就跟着董云龙,天天去厂子里呆着,反正那厂子原本就是我家的!”
    这话又说在方春莲的痛处,她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龚道敏,想起不听话的晓婉,心里不免又着急起来。这一着急,心口又剧烈痛了起来。
    龚道敏到厂里闹腾的厉害,儿子董云龙束手无策,那个泼辣的儿媳妇面对地痞流氓一样的姑爷也没了办法,只好到她养老的后院里连说带骂地说落了一通。
    她一路跟着龚道敏颠簸来到胶州市,他事前做的缜密,装作客户,套取了公司和住处地址,两人一路直奔晓婉母子住处而来。
    “走!跟我去找她!”龚道敏又生气起来,暗自发誓起来,这次绝对不能让董晓婉这么轻易躲开了。
    “我老太婆走不动,就在这里等她。”方春莲翻了翻白眼道。龚道敏一时也没了办法,只得叹息一声,默认她在这里等待下去。
    周姨着急起来,她苦口婆心劝了好久,却一点作用也没有。眼看着两人要在这里过夜的节奏,晓婉母子回来势必要碰个正着,她假装生气,收拾了包袱,准备去和其他员工挤一个晚上,心里又担心着晓婉母子二人回来。
    备好了案,警察送晓婉母子离开派出所,在通往租住地的路口,看见周姨焦急地走来走去。
    晓婉忙让警察停下警车,拉着然儿下了车。听周姨说了家里的情况,才知道龚道敏这次是带着她的母亲一起来的。母亲这几年常说心口疼,这长途颠簸,她又怎受的了?越想越不免担心起来。
    送走警察,买了些吃的,晓婉带着周姨和然儿来到离家背巷的一家宾馆,安置好二人,一个人朝租房处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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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下了客车,这胸口越来越疼。方春莲皱紧了眉头,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倒了一杯水,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女婿,这些年,你不走正道,晓婉一个人拉扯着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你就放过他们母子吧!”方春莲有些后悔,当年,是自己使了手段让晓婉和国兴分开。如果不是当初自己一意孤行,晓婉这些年不会过的这么凄惨。
    她又想起很多晓婉小时候的事儿。晓婉自小就是乖巧的孩子,一直很顾家,照顾哥哥,体贴自己,可是自己眼里只有儿子云龙,处处为他打算,委屈了晓婉这么多,这样想着,心中更加愧悔起来。
    自己唯一这辈子对晓婉最好的,也就是答应让她读书。说起读书,还是晓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据理力争得来的。自己是嫁给了董家,自从结婚以来,处处维护董家利益,甚至不惜牺牲女儿的幸福,可是董家到底给了什么?这么多年,自己做的事好像没有哪件为女儿打算的。
    其实,女人比男人宗族观念更重,比男人更希望传宗接代,家族兴旺,尽管这家族不是自己的母族,可这愚念至今已经持续了几千年。可惜到了自己这辈,明知如此,却依旧做了一个维护董家的死硬分子。
    “你个老货,把这样的闺女许给我,可是害了我一辈子了,现在你居然让我放了她?”他不知从哪里找到一块砖头,执在掌中恶狠狠地道:“好好的一个家,被她搞得如今连儿子都不肯认我,你还想让我放过她?今天她不死,就得跟我回南疆过日子!”
    方春莲有些害怕,她这会特别想自己呆在董家的后院里,在观音菩萨面前多上几炷香。自从晓婉跳河被国兴救起,她开始感念观音菩萨发了善心,没让女儿母子枉死。她躲在后院里时常叹息,也许人老了,心也就软了吧。
    心口又是一阵疼痛,她皱着眉头,攥起拳头放在心窝,心里暗自祈祷着,晓婉母子千万不要回来。当初的选择是自己做的,如今是生是死,自己的性命已经不重要了,那就让她这个老婆子和他在此纠缠就好了。
    偏偏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千万别是晓婉啊!”方春莲只觉眼前一黑,扶着椅子靠背站起来,双手合手,默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娘!您糊涂啊?!怎么能跟这个混蛋过来呢?!”晓婉责怪着,一脚迈进门里来。
    “你终于回来了!我这个混蛋就在这里等你呢!”龚道敏手执板砖,冷笑着从门口闪身来到她的身后。
    方春莲更加紧张起来,她丢开拐杖,跌跌撞撞往他跟前扑了过来,双手紧紧钳住龚道敏拿着板砖的手。
    龚道敏生起气来,这老太婆在家说帮着劝晓婉回家,谁知一见到女儿就变了主意,到底母女情深啊!亏了龚家舍了那么多东西给董家,现在她家日子好过了,一脚将自己踢在外面了,这卸磨杀驴的手段使得好啊!他越想越气,猛地挣脱方春莲的手,将手里的板砖高高举起,往晓婉头上抡了过来。
    “啪!”方春莲扑在晓婉身上,板砖结结实实落在她的后背上。一声闷哼之后,她倒在了地上。
    “娘!”晓婉有些惊慌,忙跪在地上抱起她。
    “娘不碍事。”她笑着皱眉,将手放在心口,这里疼的愈发厉害了。
    “道敏,你过来……”她招招手,瞳孔渐渐散光,晓婉的脸在她面前慢慢模糊起来,她想闭上眼睛永远睡去。
    龚道敏惊惧又迟疑起来。可方春莲那枯瘦的手艰难地在跟前晃悠,晃悠到他刚才泯灭的人性渐渐恢复。
    “娘。我在这里。”他嗫嚅道。原本不过想吓吓董晓婉,谁知竟然拍在了只有半条命的岳母身上,这不是他本性想去做的。他想逃,又不知往哪里逃,苍白着脸色局促地站在房间里。
    “我董家好好一个女儿嫁给你,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方春莲陷入极度的愧悔之中。这都是那死老头子董启山早逝,儿子身子不争气,为了让他在董家立足,自己不得不拿女儿换取他的前程。
    “今儿,我老婆子用我的命换晓婉的命……”她伸出颤抖的手,四处抓握着。龚道敏跪在地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胆怯地道:“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放过她母子……离婚……给她们自由……啊?”方春莲摇晃着他的手,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胸口的疼痛一阵接一阵袭来,“要不然,我老婆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娘,听您的!我都听您的……”这样的结果超出他的承受能力,他轻晃着方春莲的手,忙不迭声地答道。
    “你回南疆去……罢!”她挥挥手,像是一个极度疲惫的老人,再也没有力气说上多余的话。
    “快去请医生,请医生啊!”晓婉的声音提示了他。他起身撒腿往外跑去。
    “没用了,这里疼了好多天了……”方春莲抓住晓婉的手,“娘的日子到了,走之前,想来看看你。”
    董晓婉的泪大滴大滴滴落在她身上,“您怎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回家看您啊!”
    “娘老了,不想使唤人了,担心那龚道敏欺负你母子,干脆跟着他来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你自从被那国兴救了之后,娘开始相信神仙,日日都在求神保佑我的婉儿母子……好好活着……”
    “娘……!”晓婉含着眼泪,伏在她的身上,压抑地痛哭起来。
    020

    天空一碧如洗。
    齐国兴最近喜欢到公司不远处的一个裁缝铺去,偶尔和那里的女老板聊上几句,心里便可开心上一天。他提着自己一件少了扣子的衬衫,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哼着小调,一路往西而来。
    “安宁裁缝铺”掩映在两棵高大的梧桐树下。大树遮住了灼灼烈日,让这里的夏天比别处阴凉了许多。
    街坊邻居常常在此聊天纳凉,也会趁机到店里逛逛。安宁手巧,眼光又好,裁出的衣服合身又好看,周边的大姑娘小媳妇那些时尚年轻女性都喜欢找她做衣服。
    安宁正在缝纫机上忙碌着,一见齐国兴进来,心开始“扑通扑通”跳的飞快,脸上发起烧来。她假装忙碌,将缝纫机踩的飞快,暗自深呼吸了几下,平息了不安分的心之后站起身来,笑着打了招呼,接过他手里的衣服。
    齐国兴倒也不客气,他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安宁忙碌,享受着眼前这难得的安宁。安宁找到一粒与衬衫上相同的扣子,贴在衣服上,双手上下翻飞,打结,剪去线头,一气呵成。
    安宁老家在西山省魏阳市,她的父母都是教师。母亲身体不好,只生了她一个女儿。父母将她宠成掌上明珠,一直到读初中前,都过着公主般的日子。
    因为文革,遭到激烈批斗的父母在短短两年里去世,留下她孤苦无依,街坊邻居看她可怜,帮她介绍跟着裁缝师傅学了手艺。安宁心灵手巧又肯下苦功夫,几年之后,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纪轻轻成为魏阳小有名气的裁缝。她出了师门,开了自己的店面。又过了一些时日,经人介绍,她嫁给了一个英俊的工人丈夫。郎才女貌,在魏阳收入也高,小夫妻俩过上了令人羡慕的好日子。
    可幸福日子总是短暂的。婚后不到两年,丈夫工作时意外身亡,她怀上孩子刚刚三个月,极度哀痛之中,孩子也没能留下。
    公公婆婆认为是她克死了自己的儿子,一点也不待见她,令她丧夫后的日子犹如雪上加霜。
    魏阳这个伤心之地已经无可留恋,她背起行囊,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南疆。盘下一个小店,开起了裁缝店。她人缘极好,缝缝补补也不愿收钱,方便了很多人,不久街坊邻居很快和她熟络起来。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安宁已经在南疆过了几年。这期间,街坊邻居见她一人,一心想为她牵线搭桥,她统统婉拒,对外称自己不想再找。其实是心如止水,她封闭了自己的心。
    有一天,齐国兴穿着洗的发白、少了一个扣子的军装路过自己的裁缝店。他的到来像是一缕阳光,她的心在暖阳下复苏。
    这背影,太像她去世多年,一直活在她心目中的父亲了。看着齐国兴高大魁梧的身材,她陷入无限遐思之中。既有了好感,不知不觉关注起他来。
    @慕容余华 2021-10-30 19: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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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国兴身边少了女人,总有衣冠不整、甚为狼狈的时候。一天早晨,起床时费了老大的力气,也拉不上裤子拉链。又没有时间去逛商店,只得用袋子将裤子装好,就近寻找裁缝店。他一路寻寻觅觅,居然发现公司不远处就有一个裁缝店。
    当齐国兴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阳光一下子照亮了店铺。等待修裤子的过程,他四处观望起来。这店不大,却充满了温馨。看着挂着的成品衣服,莫名喜欢起来,他当即选了两个颜色的布料,让安宁为他做了两套西服。
    一来二去,两人熟络起来。齐国兴出差回来,总是有事没事在她店里坐坐,心情不好也喜欢到她店里聊上几句。
    安宁心也细,天冷了,为他亲手缝制内衣;天热了,为他缝制衬衫。冬去春来,不知不觉之中,两人的心渐渐往一处靠来。
    眼见哥哥满面笑意从安宁的裁缝铺出来,国娟跟着后头,看了倚门相望的安宁一眼,心里不由骂了一句:“狐媚子。”
    “你怎么来了?”眼前站着的国娟让国兴从和安宁相会的幸福中回过神来,难免有些不悦。
    “怎么来了?你说怎么来了?”国娟翻翻白眼,不满地嘀咕:“再不来,你都被那个狐媚子勾引走了。”
    “别胡说!”齐国兴不高兴起来,这国娟总是没大没小,居然这样说安宁。
    “哥,我问你,当年你和晓婉姐爱的死去活来,她现在就在你跟前,你怎么就忘了呢?”这么多年,国娟在哥哥面前,一直保持着心直口快的爽快性子。
    “国娟,你不懂。”齐国兴沉默下来,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将当年的恋情深埋在心里。对晓婉,心里始终守着年少时最纯洁的感情,除了这些,他对现在的晓婉,感觉自是比别人亲切些,可这些,就像对妹妹国娟的那份感情而已。
    “我不懂……又是我不懂……!好像我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国娟不满地翻了白眼,“你和晓婉姐,经历了那么多困难,我倒是宁愿你俩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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