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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连载《茧——在性都成长记》(已完稿,寻出版)[第5页]

作者:章望溪
首页 上一页[4] 本页[5] 下一页[6] 尾页[5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十多天没有看到黎冰了,李喊偏偏这段时间“性致”大发,夜深人静时有几次压抑不住欲念,再次劳烦“五指姑娘”,事后又懊丧不已。今晚打了黎冰电话,寒喧几句后开始语带狎昵,奈何鞭长莫及,想跟伊人来个电话性交,哪知那边却是云淡风轻波澜不兴,声音冷如寒铁,道:李喊,你就不能想点高尚的事情,只是这么猥琐下作不成器?
    李喊受了打击,刹那间鼓起的风帆樯倾楫摧,佛祖心中坐,鸡毛满天飞。压了怒火,咬牙切齿道:黎冰小姐,你到底是硬了翅膀还是瞧不起我了?你现在变了,真的变了。
    黎冰不语,半响却嘤嘤的哭出来,抽泣着说:李喊,你摸了你良心问问自己,你当我是个女人了吗?自从我到湘阴这边来上班后,你就没来看过一眼,每次都是我搭几个小时车去看你,让你折腾一宿了天不亮又赶早班车回来上班,偏我又晕车,每回都吐得脸色乌青像个鬼样,回来还得跟你强装了笑脸报平安,呜呜呜……
    李喊听不得女人哭,马上电话里软下去装了孙子,百般道歉千种求饶,那边才破涕为笑,李喊为了将功补过,说本周末一定去登门负荆请罪,另外“千里送军粮”。

    
    @slh随意的风 2016-12-27 17:58:01
    不是没有人喜欢你的文字,而是你的文字生不逢时.现在人大都喜欢八卦类的快餐文字,很少有人会静下心去认真读一部文学作品的.不必悲哀,很多文学大家都去做别的事了,这就是社会的大环境吧.
    保持自己的本心,不为取悦他人,权当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一件事吧!我写桑妮这个小人物的故事,也是抱着这种心态,就当自娱自乐了,努力坚持完成一件不计得失的事情,对于个人而言,也是一种修炼吧.
    相信时间吧,你的时间耗费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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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姐姐的谆谆之言!世界浮躁,也怪不得人们不喜再读纯文学了。这时代信息量太大,眼球整日价忙不赢,连我自己也浮躁着,有几年不写文字,终日打牌玩乐,这次下定决心重新握了笔,也许脑子里生锈了,咔嚓着响,写出来的东西自然痕迹太重,有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像当年的文字了。
    李喊并非我自己哦,一个很好的朋友,很有经历的知己。
    我会记住你的话的,加油!与你共勉,“姐姐”!
    湘阴是巴城毗邻省城长都的下属县城,故而城市发展较其他县来得更好。县城居民因距省城更近,常以省城人自居,近几年更是自发到政府请愿,要求将湘阴县划归省城长都,谋个天子脚下尊贵身份。湘阴河风光带景色特别秀美,杨柳依依,沿河的灯光五颜六色璀璨华美。李喊和黎冰在河边西餐厅晚餐后,相依相偎沿着河堤散步。黎冰再没了学生妹的青涩,穿着得体的小西装,尽显白领丽人的端庄大方,举手投足间让李喊有一丝丝陌生感。
    李喊看着自己随意穿着的花夹克,讪讪笑道:宝贝,在你面前我倒成了个二流子了,正宗屌丝,我还是喜欢你以前小姑娘般疯疯颠颠的样子。
    黎冰表情凝重,说道:李喊,这个社会在瞬息万变,每个人都在变,通过这几个月的社会经历,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不适应这个江湖,就得彻底被淘汰,所以,我现在努力改变自己。
    这几个月来,黎冰的工作业绩已经远远超过了前辈邱丽,团购份额稳稳占到公司六成以上,但因为大部分时候是跟男人打交道,她必须学会周旋,学会像泥鳅一样滑溜,保护自己又不过分伤害他人感情,已经迅速成长起来了。李喊将自己准备开策划工作室的事跟她详细介绍,说:宝贝,我会尽快把我自己的工作室开起来,到时,你就堂堂正正做个老板娘,只要坐在家里帮我管钱就是,你以前说,我杀猪你就翻肠子,我当官你就是官娘子!
    黎冰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热情,淡然笑道:你如果觉得真的可行,那按你的路走就是,至于我的安排,再说吧,我已经适应了竞争。
    李喊有些索然,两个人若即若离沉默着漫步。
    河对面的灯带五彩纷呈,建筑物的霓虹灯流光溢彩,明暗闪烁。湘阴最大的国有企业湘阴毛纺织厂就在对面,李喊忽然想到一个段子,对黎冰道:湘阴有个全国人民都知道的笑话,你听过没?
    黎冰摇头。
    李喊坏笑,道:前几年,有个国家领导人到湘阴视察,当时省委书记和省长等高官都陪同着,晚上到湘阴河边,就是我们站的这地方散步,看到对面“湘阴毛纺织厂”霓虹灯招牌,偏偏那晚那个“湘”字灯黑了看不到,领导大吃一惊,又担心暴露自己浅薄,于是对在场的省领导们询问,说这个产业倒是新型工业,只是生产的原材料究竟好不好搞?
    说完,李喊兀自哈哈大笑起来,黎冰却不笑,大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李喊,鄙夷道:李喊,你越来越粗俗了,跟社会上的痞子流氓一样一样的,你就不能有点绅士修养?
    以往李喊讲些下流笑话,黎冰都是笑得花团锦簇偎在怀抱里,小拳头扑愣着捶打他的胸脯,一幅幸福娇羞的样子,现在倒指责自己痞子流氓起来,李喊心里不快,很想发火,终是忍住了,黑了脸默默走路。
    黎冰意识到李喊情绪不对,挽了他的手,柔了声音,道:累了,坐下歇会吧。便拉了他找个长椅坐下,把他的头偎在自己胸前。幸福突如其来,李喊顿时死灰复燃来了兴致,好了伤疤忘了痛,脸孔使了劲小猪猡一样拱向美女挺拔柔软的丘壑之间。每一次,李喊和她缠绵之时,最喜欢听黎明清晰的心跳声,浓情蜜意的恋人,那颗活力四射的心脏发出的声音仿佛一只小鹿在林间欢快的跳跃着,也像淋漓的美酒斟满杯盏的声音,弥漫着醉人的芳醇。
    自己顶了
    河岸除了呜咽的湘阴河流水声,一片静寂,黎冰的心跳声夹杂着嘀嘀哒哒的杂音听得清清楚楚,李喊在她身上摸索着,黎冰正闭上眼睛享受着那只火热的手掌带来的摩擦快感,李喊却从她西装内面口袋里摸出一只亮闪闪的手表来。
    你什么时候买的表?李喊奇怪的问。印象中,黎冰从来不喜欢戴手表,说洗手洗头时取上取下很是麻烦。
    黎冰一怔,道:我怕上班掌握不了时间,前几天买的,钱不多。
    李喊拿了表细看,道:我的傻姑娘,早知道你需要手表,我应该送你一块漂漂亮亮的,分分秒秒陪伴在你身边,多好!
    手表在黑夜里璀璨夺目,发出华贵的光芒,李喊看一眼表盘上的“Ω”字符,心头忽然抽过一根鞭子般痛了一下,冷冷的说:黎冰,你在骗我,这是欧米茄手表,最便宜也要一万多,说吧,谁送给你的?
    黎冰一愣,松开李喊的脖茎,坐直身子,深深吸口气,平静地道:也许是冒牌货吧。
    李喊站起身子,抡起手臂,把表掷向河中,水面发出孤独的“咕咚”声。恨恨哼道:既然假的,丢掉算了,我以后再帮你买一块真的。
    黎冰呆了片刻,突然冲上来对着李喊左脸劈手就是一巴掌,那声脆响,仿佛黑夜里的一块带血的伤疤……
    李喊耳朵嗡嗡着响,听到黎冰的声音似乎从地底下传出来,一字一顿:李喊,你给我听好了,这块手表,是钟誉老总送给我的,他送我礼物不是一次,第一次当着你的面送给我晚礼服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呢?他当你是朋友,也当我是朋友,我跟他之间,没你想的那么肮脏,钟誉是个风度翩翩的绅士,一个阳光正直的真男人。
    李喊声音低沉到自己都听不到:你的意思,说我不是个真男人?
    黎冰冷冷一笑道:你?你自己照照镜子吧,你不但穷,还仇富了,我辛辛苦苦打工养活自己,反受你这种猜疑,我为我自己不值得。
    李喊感觉痛楚如一支支呼啸而过的利箭,弹无虚发射在心脏上,鲜血喷溅而出。自他懂事以来,家境的困窘让他格外自卑,此刻,压抑已经的自卑感再次野草一样疯长,心头泛过一阵酸涩。他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直视着她:对不起,我现在是很穷,我发誓,我很快就会有钱的,你的欧米茄手表,我会双倍赔给你!
    远方,对岸,夜空中忽然烟花灿烂,刹那间无限的美丽芳华,旋即消失在寂寞夜色里。月光下,夜风撩起黎冰美女飘逸的长发,仙子一样美丽动人。
    32
    巴城人素以饕餮著称。巴城人说天上飞的除了飞机,地下跑的除了汽车,水里游的除了轮船,啥都可以吃。而且吃法极为残酷无情,比如吃蛇时,把活蛇吊着来用炭火烤,从尾巴开始,烤熟一截吃一截儿,一条蛇吃完了,蛇头的眼睛还一轮一轮精光闪闪,仇恨的看着这个世界。比如吃猴脑,用个木笼把猴子关住,猴头枷了用金属圈箍住,细细剃了头部毛发,用钉锤“铛”一声敲开天灵盖儿,拿一碗滚开的红油花椒照红白相间突突跳动的脑髓浇了下去,然后用调羹舀了来吃,那猴儿吱吱惨叫,眼睛一眨一眨,泪水淋漓而下。再比如吃“三叫儿”,找了刚出生的一窝儿小耗子,清水稍作淋洗,将蠕动的活物放在餐盘中,筷子一夹,小耗子“吱”一声,蘸上酱料,再“吱”一声,放到牙口一咬,又“吱”一声,由此得名“三叫儿”。一边吃,一边血水在唇齿间搅拌,巴城人谈笑风声,半点不适的感觉也没有。大多吃得越新奇越可夸耀,猫与蛇盘了蒸一笼屉,叫个“龙争虎斗”;将即将临盆的母羊活活投入炭火中烤熟,破腹取出乳羊,皮稣肉粉,叫个“混沌初开”;选取肥美活鹅儿,在屁眼上划开,手指伸进鹅腹内搅动缠绕,用力拉出段新鲜鹅肠,现做出来,叫个“荡气回肠”。吃猫,吃云豹,吃癞蛤蟆,也吃臭虫吃蜈蚣,吃小孩新拉出来的的蛔虫,吃穿三甲,不一而足。
    忽然某天,天上太阳红得象只鸭蛋黄,有位满面红光大腹便便的男子,正器宇轩昂腆着肚腩走在火车站广场,扑嗵一声就栽倒在地。众人火燎火急叫了120急救车,送到医院左右查不出病因来,呼吸不畅,心肾几乎衰竭了。请了省城最权威的教授,几经化验,终于得出结论:此人感染了罕见的“杀死”病毒!一种从野生动物身上传染的病毒,极难得治愈,且具有强烈的传染性!初起症状是发烧咳嗽,直到心肾衰竭。果然不到一日,许多发了高烧的病人到医院一查,都染了“杀死”。官方先是遮遮掩掩欲说还休,后来看看抵不住老百姓一个个走着路就发了鸡瘟般扑倒在地,实在瞒不下去,只得自抽嘴巴公开疫情。
    这一下炸开了锅!“巴城发了人瘟”!恐慌情绪像厚重的乌云一下笼罩了整个城市,巴城成了空城。不到万不得已,人们都会选择呆在家里做缩头乌龟,实在需要外出时,将口罩裹了一层又一层,跟人说话,声音像从地狱中发出来一样凝滞着,活脱脱满城的恐怖分子。公交车上,某人在后排干咳一声,大家都飞快涌向司机身边,差点酿成伊斯兰教徒朝圣路上踩踏而死的悲剧。公共场所都安装了红外线体温测量仪器,一旦有体温不正常的发烧市民经过,“嘀嘀”声刺耳地尖叫起来,全副武装守候的值班人员就马上冲过来,将其扭送到医院检查,罪犯般隔离起来。所有学校也停了课,天灾面前亲情不再,有市民在家门口挂了严正声明:如果你是真正的朋友,是我真正的亲戚,敬请自重,千万不要来我家!
    @slh随意的风 2016-12-28 13:10:59
    很喜欢李喊这种洒脱的人,行事一看就非池中之物.我们都在浮世中行走,总有些人会是一道醒目的,独行特立的风景线,感觉妹妹你在现实生活中的状态,应该也是如此了.
    很喜欢你的文字,我以前特别喜欢贾平凹,尤其喜欢他写的关于家乡民风民俗的散文.初读你关于天狗街的来历,恍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废话不说了,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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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姐姐厚爱,我会努力加油的!如果有文字方面不足之处,敬请您批评!
    @slh随意的风 2016-12-28 14:07:00
    @章望溪 :本土豪赏1朵 鲜花 (100赏金)聊表敬意,对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我也要打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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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土豪姐姐!
    晚上再更一节
    李喊打了电话,提醒黎冰暂时不要到外面跑业务,以免感染病毒了不得了。那边却不在意,冷冷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一个劳碌命值什么钱,不劳李大经理费心。李喊知她还在生气,腆了脸皮磨了半天嘴皮子,黎冰语气才稍稍好转,说知道了,尽量呆在家里不出门。佳运超市里人流量锐减,门可罗雀,李喊天天呆在办公室里,实在无聊了就跑到接待室看电视看新闻。
    巴城电视台每天都滚动播出抗击“杀死”病毒的新闻,特别是医疗战线的各种可歌可泣感人故事。镜头里,女主播凌燕风风火火,拿着话筒现场播报新闻,形象尤其美丽而勇敢。李喊心里一动,拨通了她电话,甜甜蜜蜜叫道:凌燕姐姐,你简直像圣女贞德一样是个女英雄,小弟佩服得紧,不过太危险了,姐姐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多防着点。
    凌燕谢了,道,李喊老弟,不要担心我,我问过专家,病毒防治还是有一些措施的,你呢,多用盐水洗衣服,每天在房间里喷洒几次白醋,冲服板兰根当茶饮用,基本就能预防住了。  
    李喊笑道:呵呵,历史证明,专家最后都是“砖家”,又是哪个准备挨砖的学者说的?
    凌燕道:这个应该可信度算挺高了,食盐能防止辐射,白醋能消毒,板兰根可以预防感冒,所以,你权当是真的,反正没啥害处就是了。
    李喊忽然间灵光一闪脑洞大开:商机来了!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对凌燕道:姐,晚上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凌燕娇笑:小东西,你又不是没有女朋友的,是不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还想打你燕姐的主意?
    李喊嬉皮笑脸道:我凌姐仙子一样的人儿,小弟哪里敢癞蛤蟆吃天鹅肉,是想跟你一起合作,做桩赚米米的大生意!
    高泰平正在办公室呆鹅般踱着步子,商场营业状况急剧下跌,员工工资及各项开支又不能降,这几天急得有些上火,舌头生了疮。见李喊推门进来,叹道:李大经理,这何日是个头啊,这瘟疫拖个一年半载的话,死翘翘了。
    李喊宽慰着道:天灾人祸,一天盖到一地人,急也白急。
    高泰平苦笑:丢!臭小子,你当然不急,反正天天呆办公室躲着睡大觉,而且工资照拿一文不少。
    李喊夸张叫道:冤枉冤枉,谁说我睡大觉了,我有个办法,可以弥补上这段时间商场的损失,只是走了法律钢丝,有些小小风险,就不知高总敢不敢赌一把?
    高泰平道:你说说看。
    李喊却不直说,只道:老板,这主意另有高人出的,对方有个要求,赚钱了,公司要给分成利润30%出来,不知您意下如何?
    高泰平皱了眉头,道:丢,什么人这么牛?得了,只要方案可行,老子同意就是!
    第二天晚间七点半,是巴城电视新闻播出时间,镜头里凌燕采访着省城细菌学权威专家苗胜祖教授。头发花白一派宿儒形象的苗教授口灿莲花,用三分钟时间讲述了市民在生活中要如何预防“杀死”病毒,食盐、白醋、板兰根对病毒的防治效果通过他的嘴巴说出来后,看着电视的巴城市民当即走出家门,冲向各超市抢购,当晚,几乎所有超市货架上的食盐、白醋、板兰根全部断货!
    唯独佳运超市备货充足,连续几天,几乎两小时更新一次价格,原价一块五每袋的食盐,已经飙到了十元,板兰根每袋由4元陡涨到18元,白醋更是买到五十元一瓶!然而市民们根本不再在乎价格,家庭成员轮流上阵,手里攥着大票子,拎着菜篮子,队伍排成一条条长龙。
    直到四天后,巴城市物价局和工商局联合食药监局发现情况不对头,紧急迅速叫停恢复原价,佳运超市刻意屯积的大量食盐白醋板兰根已经销售一空。
    当晚,高泰平夫妇叫了李喊和凌燕,在巴城南天阁茶楼包厢紧闭了门窗,华姐现场进行核算,这几天赢利达一百一十多万元,高人并未出面,凌燕代其领取提成三十三万元。
    其实这30%分成,李喊得了三分之二,凌燕得三分之一。李喊忽然拥有了一笔如此巨额的财富,小心脏突突直跳,唇干舌燥,神经崩得紧紧梆梆的,眼前感觉有一群黑色乌鸦狂飞乱舞,总觉得灾难将要来临一般。赶紧悄悄嘱了高老板,令电脑主管当即删除这几天的销售记录,一分钟也不能耽误了!

    
    当晚,高泰平夫妇叫了李喊和凌燕,在巴城南天阁茶楼包厢紧闭了门窗,华姐现场进行核算,这几天赢利达一百一十多万元,高人并未出面,凌燕代其领取提成三十三万元。
    其实这30%分成,李喊得了三分之二,凌燕得三分之一。李喊忽然拥有了一笔如此巨额的财富,小心脏突突直跳,唇干舌燥,神经崩得紧紧梆梆的,眼前感觉有一群黑色乌鸦狂飞乱舞,总觉得灾难将要来临一般。赶紧悄悄嘱了高老板,令电脑主管当即删除这几天的销售记录,一分钟也不能耽误了!
    之后的十多天时间,市物价局和工商局整顿市场,佳运超市哄抬物价,刻意制造社会恐慌,引起市民生活动荡,更是此次事件的典型。每天,十多个穿物价或工商制服的工作人员拦在超市门口,对进店顾客进行细细询问。高泰平心头火起,打电话叫了防损经理陈世全处理。山东大汉陈世全特种部队侦察兵退伍,脾气暴烈如火,当即叫了五十多个保安,将物价局工商局十多人“请”到停车场里,大呼小叫着威胁再不走就要动真格!扣留国家工作人员,妨碍公务,这还了得,事情一步步发酵越闹越大。接到报警,南城公安分局叶洪成副局长一路警笛长鸣前来,见了陈世全,怒吼道:乱弹琴!放人!
    陈世全草莽英雄,搞不清状况,还想拿鸡蛋碰碰石头。李喊听说惊动了警方,心急如焚,赶快来了现场,见是叶洪成,才放了心。一段时间不见,叶洪成苍老了许多,两鬓白发如霜,仍是虎目圆睁不怒自威。李喊跟叶局长握手打了招呼,叫陈世全经理赶快放人:快,再不放人,你就有牢狱之灾了!吓得陈世全目瞪口呆,赶紧挥手叫手下保安人员作鸟兽散了。
    叶洪成把李喊叫到一边,轻言细语道:小李,你们也太过分了,这种情况,是完全可以拘留你们的人的,现在,你们必须配合,如果再抗拒调查,后果会更严重了!
    李喊连连称是,将物价和工商部门同志请上办公室喝茶。李喊本想装个不经意,顺便跟叶洪成打听一下寇惠惠音信,到底是做贼心虚,终是没敢问出口来。加之眼前遇到麻烦,提这些似乎时机也不甚妥当,只得先到办公室跟物价工商的同志周旋着。
    事先因和高老板统一了口径,主动交待问题时将哄抬物价后的销售量瞒了至少八成,然而这些同志并不相信,提出要检查电脑里销售数据。删改过后,销售真实数据泥牛入海,再也查不出来。工商部门人员并不是傻子,互相对望一阵,摇头走了。
    月底,市物价局作出处罚通报,佳运超市哄抬物价数倍甚至十倍以上,并且擅自删改销售记录,顶格罚款十万元!高泰平老板商人只言利,倒也不恼,发国难财反赚了几十万,不亦乐乎。他不知李喊已经得了分成吃得满嘴流油盆满钵满的,只道他赤胆忠心,又暗暗给李喊打了一万块钱红包。
    可怜李喊家里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就一贫如洗,读书时学费都是母亲东挪西借,此番陡发横财,激动得几天睡不好觉。晚上躺在床上时,醒来还摸出厚厚一撂花花绿绿的钞票数上一阵才睡得安稳。偏偏这钱赚得不磊落,任何人都告诉不得,于是,更像叫花子捡了宝一样,好多天那兴奋感才稍稍消散,只在心里算计这笔天外来财要怎么花才行。
    励志演讲家邹一宏讲课时,言必称“卡洛斯需求层次”,李喊已经稔熟于心,此时比对一番,心道自己只怕由吃饱穿暖需求的畜生层次进化到安全需求的第二层次了。巴城的房价并不高,稍稍靠近开发区的房子,均价两千还不到,李喊现在的积蓄买个毛坯房还是可以的,如果按揭贷款,还可以精装起来。巴城市政府为了促进房地产快速消化,前一段时间颁布了买房送户口的政策,李喊完全有资格做个堂堂的城市人了。不过转念一想,乡下老人常说“财不露白”,自己打工一年不到,自己赚钱买套房子有点太过张扬了。本月上旬,佳运公司法律顾问杨律师特意组织公司中高层管理人员授课,讲了职务犯罪相关内容,心里到底有些惴惴不安。干脆暂时就当没赚这笔钱,过了风头再说,连给女朋友黎冰重新买一块欧米茄手表的想法,索性也一并打消了。
    33
    这一日,李喊打了黎冰电话,语气颇殷殷切切,希望她这周末到市区来玩一下,顺便诱惑般吐露了想送她买个手提电脑。孰料对方不冷不热,说业务遇到大麻烦,只怕没有空休息,要陪客户去郊外钓鱼。李喊心里腾起无名业火,道:周末陪客户?什么客户比我还重要?
    黎冰冷了语气,道:李喊,你别无理取闹好啵?周末不见你无非少做一次爱的破事,客户是大事,如果维护不好我的业绩谁来承担?
    李喊吼道:工作丢了我养你!
    那边冷笑,道: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养我简单,一天三包袋装泡面,外加一瓶矿泉水吧?谢谢李大经理了。说完挂了电话。
    李喊气愤不已,鼻孔里咻咻犹如喘月之吴牛,正自懊恼,腰间电话响起,以为是黎冰回心转意打过来了,一看,却是曾经色诱过自己的大自然公司老板叶瑞芬,说正要楼下,有事相商。
    坐上叶瑞芬的红色奔驰,李喊道:什么好事这么急呀,叶子姐姐。
    叶瑞芬瞥一眼他,道:什么好事?吃你!跟我见个大老板,也许他会成为你的大客户。
    李喊疑惑道:哪个老板?你先跟我说说,我心里好有个底。
    叶瑞芬笑道:你也有怕的时候?这老板你一定听说过,郝圣!古窖元山黄酒企业的老板。
    古窖元山黄酒是巴城一家赫赫有名的企业,号称填补了整个中南黄酒空白,巴城政府大力支持,大街上广告牌铺天盖地的打着广告。郝胜作为新派黄酒的创始人,在国内酒业享有盛名,去年就有报道说古窖元山已经计划在深交所筹划上市,也不知现在进展如何。
    李喊半思不得其解,道:郝老板的黄酒与我何干?我听说他一直是智慧型的老板,我还能进入他的法眼?
    叶瑞芬转头道:郝胜是我表哥,我向他推荐了你的策划案例,他极是好奇,想跟你谈谈,如果你真正能帮到他,我会要他会给你一些干股的,将来古窖元山公司上市了,那你就多了一份不菲的财富,傻瓜。
    哦——,李喊才明白叶瑞芬的意思,巴城有钱的人猫在大户室天天炒股,日进斗金,好多原始股已经翻了上百倍,李喊也只是听说,从来没接触过。
    叶瑞芬开着车,递过一只精美的纸盒,李喊打开看时,却是一只金光闪闪的都彭打火机。李喊推迟不受,笑道:叶子姐姐,我贱命惯了,一直都是用一次性打火机,这么贵的火机我怕丢了心痛,得了心脏病就划不来了。
    叶瑞芬剜他一眼,鄙夷道:臭小子,你少来,朋友法国旅行送我的,我要是会抽烟的话,才不舍得送给你呢。
    李喊谢了,问道:大自然桶装水重新定位后,销售到底如何?
    四个字:渐入佳境!叶瑞芬脸上笑得像朵桃花,道:电视播出广告专题后,生产环节网上直播系统也实现了,目前市民对我们的产品完全信赖,至于价格,自然还是中端的草堂香泉量最大,占到近70%,但高端产品雪舞天泉利润高,现在需求呈上升趋势,低端消费市场,我们公司的龙涎清泉基本完全取代了对手的龙潭山泉,就在前几天,他们的总经理来找我谈判,希望我们能收购他们公司,这叫“柳暗花明又一村”,嘻嘻。
    李喊也满心欢喜,自己的策划如此成功,确实超过期望值。但事物发展总有盛衰之理,市场竞争风云诡谲,稍有松懈就可能被人家扑倒在地。沉默会儿,提醒叶瑞芬道:你们的销售方式可以做点文章,能不能让消费者提前交定金?
    叶瑞芬怪怪地看他一眼,觉得不可思议,笑道:我们生产的只是普普通通的水而已,又不是紧俏商品,随时随地都不缺货,谁会发神经了来交定金?
    李喊道:也不是不可以,你看能不能这样?你们印出水票来,比如每十桶水为一套,购买一套额外送两桶水,假设你是消费者,反正在用你们的品牌桶装水,你会不会接收这种方式?表面上送了两桶水,价格上打了折扣,但市场却完全稳定了!
    叶瑞芬没作声,把车靠了边,眼睛痴迷地看着李喊的脸,道:李喊,你真的是“策神”转世,这方法太可以了!以后你再不要说你命贱之类妄自菲薄的话了,你拥有无限可能!跟你在一起,真的是一种幸福!可惜你不爱我。
    说完,眼睛里濛濛的仿佛秋天的晨雾,冷不防凑过嘴唇,在李喊脸上叭的亲了一口,李喊慌忙擦着脸上的口红印,笑道:叶子姐姐,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设想我如果跟你真有个什么瓜葛,别人都只道我李喊傍富婆吃软饭,我也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叶瑞芬恨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是这么想的,算了,我也不强求了,仿佛老娘把你逼良为娼似的。
    叶瑞芬有个闺蜜,祖传做滋补食品,这次在东城准备开一家养生主题餐厅,此次叫李喊来给店子取个能体现特色的名字。叶瑞芬说:她老公请了个大学老师取了个名字,叫什么“养元道”,总觉得有点神神鬼鬼的,不太满意。
    李喊笑道:其实也还不错的,只是理解起来稍困难些,我看就直白些,叫个“食养之家”吧,接地气些,又感觉温馨。
    叶瑞芬连道:不错不错,比前面那个名字好听得多了。又对李喊道:你说自己开策划工作室的事怎么样了?不要前怕狼后怕虎的嘛,许多人一辈子,失败都是在不敢放胆去做!人家说,年轻没有失败!再说,失败了也无所谓,我包养你吧,我的傻弟弟。
    李喊其实也很想辞了工自己干一番事业,但总感觉前面的路没有踏实的地儿,缥缥缈缈镜中花水中月,无法看得真切,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此时听到叶瑞芬这么说,惭愧自己畏首畏尾,黎冰也说过不像个男人,顿时豪情在胸,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决定马上就找高泰平辞职,自己做老板!而且应该再跟黎冰好好沟通一次,毕竟青梅竹马的恋人,如果她能跟自己一起创业,事业稳定后再在巴城有一个自己小小的家,把乡下劳作了半辈子的母亲接到城市来享受,那将是多么美好甜蜜的生活啊。
    @蛇床龙子 2016-12-29 21:53:03
    好文,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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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见,谢谢还记得!
    @王壹松 2016-12-29 22:35:01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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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OK!
    刚才从医院看一个生命垂危的病者,他感慨道:终于,2016走到头了!!!
    古窖元山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座落在经开区最北面的山林内,参天树木掩映之中,几栋楼房合围而成一片厂区,浓烈的酒香飘荡在空气中,让人鼻孔欲勳。叶瑞芬停好车,径直朝董事长郝圣的办公室里走去,李喊看整个厂区无论是楼梯间还是墙上的招贴画,如同马恩列毛崇拜般都是郝圣董事长的耀眼的大头像加上个人语录,恍如走入了文革时期的“革委会”总部。
    郝圣年纪应该还不到四十,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脸盘阔大,头发齐刷刷的向后梳着,端坐在办公桌后,自有一股威严凛冽之气,乍一看跟伟人真有几分相似。叶瑞芬对这个表兄也有些敬畏,说话一点也不放松,她郑重其事地介绍了李喊,郝圣伸出肥大的手掌握了握,脸上却并没有任何笑意,可也不显得淡冷,示意两人坐下。
    秘书泡了茶送给两人,郝圣开口道:我们家瑞芬跟我极力推荐李先生,说你如何策划能力超群,当前我们公司正处于用人之机,如果真是人才,我会考虑重用的。
    李喊心里怪叶瑞芬多事,自己对酒类并无任何了解,太过唐突。答道:叶总无非是看我帮她出了点主意,繆赞了,我刚出社会,见识短浅,仅仅凭个人主观策划了几个项目,碰巧成功了而已。
    郝圣眼睛定定地望着他的脸,仿佛观察一只没有见过的稀奇动物般,良久之后开口道:看你面相,聪明颖悟,自是可造之才,你仅凭主观感觉就能做出策划来,说明你有过人之处的,我们公司做的是黄酒产业,李先生你对黄酒了解过没?
    李喊实话实说,道:我表兄弟从江浙回来,带过两瓶给我母亲送礼,我尝过一点,味道并不十分好,口感不如啤酒,呵呵,本地市场也很少有看到,所以更不了解了。
    郝圣脸上现一抹笑意,道:不了解不要紧,黄酒是对人体最有保健功能的饮用酒,在华中属创造性产业,我们古窖元山公司既然敢上,肯定就大有市场,目前公司资本运营已经走在前面,融资额已经达四个多亿,目前我们的主要目标是争取今年能在中小板上市,品牌宣传至关重要,这方面李先生有什么奇招?
    李喊心里空空如也,只能老实答道:我要先了解产品和市场,现在无法回答你。
    郝圣端起茶杯,道:好,你们先到各部门和生产车间去走走转转,销售一时是只怕无法做大的,主要是能“讲好故事”,让股民有信心!如果你能帮到我,我会考虑给到你若干原始股的。
    办公室万主任像个中学老师般,带着李喊和叶瑞芬到产品展示间和生产车间详细解说着。古窖元山黄酒品类不少,规格从半斤装到十斤装不等,包装材料各色各样,有陶瓷、有玻璃瓶、有竹筒、也大瓮坛子,不一而足,精美古朴,颇有创意。走入生产车间,却静寂无声,只有一个穿着工作服的技工在检修设备中,今天并非周末,李喊疑惑地看着万主任。万主任当即解释道:我们生产量很大,一周只用生产一天就够了,销售跟不上。
    李喊问道:你们黄酒的销售渠道主要有哪些呢?区域都在哪里?
    万主任是个老实人,对他也不隐瞒,沉吟半响道:我们号称主要是直销区域在巴城本地和省城长都,其实也只是在部份大的商超进场展示而已,另外就是一些餐饮店里做陈列,销售并不好。全国招的总代也只有成都和重庆,但是仅仅三个月,人家就开始退货了,江浙沪是黄酒销售的传统区域,但当地竞争激励,知名品牌众多,我们没有竞争力,无法进驻。
    哦——,李喊早就预知会是这种结果,如果一种产品在本地没有历史因循,没有消费习惯,要打开销售,何其难也!不经意间就摇了摇头,叶瑞芬看到了,悄悄问道:怎么?
    李喊轻笑一声,道:只怕玄。
    万主任也无奈的笑笑:公司现在全部精力都放在上市了,销售没人打理,郝总已经募集了4.7亿元资金入股,再过三个月,就准备上发审会了。郝总是个高深的人,我们都无法知道他的打算。
    李喊附和着笑:郝总是个会讲故事的人。
    离开古窖元山厂区后,叶瑞芬地迟疑着地李喊道:我表兄的意思跟我说过,他希望你到他们公司任职,做个副总,做他的得力助手,和他一起把古窖元山黄酒上市。
    李喊看着她,缓缓摇头,道:郝圣自己的策划能力已经登峰造极了,我帮不上他的,只是你如果有机会,提醒他一下,脚要踩到实处,做快销品如果没有销售做支撑,任故事讲得再好,只怕也会有穿帮的时候,他说的资本运作其实就是圈钱而已,即便上市没有业绩,将来也是个泡影罢了。
    叶瑞芬叹气道:我也有这个感觉,假使要你负责黄酒产品销售,你会如何做?
    李喊笑道:要改变一个地域的消费习惯,确实很难很难,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引导,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比如湖南不产槟榔,但却是全国最大的槟榔消费地。黄酒补血养颜,活血祛寒,是酒中益处最多的品类,只是口感暂时不受本土接受,如果要做大做强,还必须从基础开始,不宜一律起高端路线,如果我操作的话,先从大排档、小餐馆开始,哪怕是几块钱一碗的散场黄酒开始引导,只有改变消费意识,才能长久占领市场,无法取巧的。不过看郝总的思想,根本不可能这样做,他是的要迈开大步,赶赴终点。
    嗯,我把你的意见打电话给他,无论管不管用,给他提个醒也好。叶瑞芬忽然有些担忧,不再作声,默默开车。
    34
    黎冰极度懊恼,一个人在湘阴河边漫无目的地走着,冰冷锋利的河风吹拂着她的长发,背景显得孤独而凄清。今天城建投那个姓官的女副总,欺人太甚,简直像个歹毒的老巫婆!
    城建投一直是东兴酒业的老客户,以前丘丽做团购经理的时候,城建投的公司福利是另一位男性副总负责,此君姓乔,对丘丽胸前一对硕大无朋的宝物青眼有加。一看到她肾上腺就加速分泌,激动得欢呼雀跃手舞足蹈,仿佛初生婴儿看到母乳般流露出原生态的欲求。城建投是个肥得流油的单位,职工年节福利从来都是车载斗量,丘丽纵是滑如泥鳅,不牺牲一点也无可奈何。只得与乔副总约法三章,自己胸前宝物只能看不能用,每次到了办公室来,主动解开胸衣,任乔副总精心把玩啃噬一番。好在乔老爷因为生理原因不再做深入研究,浅尝辄止。前一段时间,主管职工福利的副总换成了姓宫的女副总,此女面如刀刻,皮粗肉糙,脸上终日死了爹娘般苦大仇深。传闻年青时帅气高大的初恋情人被美女抢走,至今终生未嫁,从此只要见到长得漂漂亮亮风姿绰约的女性必咬牙切齿,现在年近天命,更年期来临,不但自己素面朝天从来不加任何收拾,心里连自己性别都忽略了,而且尤其看不得别的女人花枝招展娇媚可人。
    春节快到了,黎冰这次为了做好城建投的业务,苦心孤诣做了方案,跟湘阴县名气最大的标榜发廊订了美发券,每一箱酒送一次价值一百多的美容美发服务,力度实在不小,料想对方一定会满意。谁料宫副总看到黎冰长得冰肌雪肤,眼波狐媚,说话莺莺燕燕,顿生恶意,冷冷道:酒可要可不要,特别是男人,酒后乱性,先不急,等我们办公室商量了再定。
    又过了一周,黎冰再次上门,送给宫副总一张金夫人美容机构的年卡,价值三千多块。宫副总瞟一眼,突发雷霆之怒,将卡拂在地上,手指黎冰,精神病发作般叫道:你什么意思?嫌老娘长得不好看?对不住观众要美容呀?我呸!这世界就是让你们这些小骚狐狸搞乱套了!一个个男人见了你们如蝇逐臭,哪里还有什么真情意!
    黎冰当头挨了一棒,完全搞不清状况,急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解释着,宫老女人不容分说,粗暴地一把推了她出来,呯的一声关上门!
    又到周末,麻将桌像一方魔境般吸引着我,唉,我完蛋了,上帝啊,救救我吧!
    祝福各位:新年快乐!万事亨通!
    黎冰脸上挂着泪花,跄踉着离开城建投,此刻除了恨宫老巫婆恨得牙痒痒外,更担心这一笔历年固定的团购业务如果真的黄了,牛鹏董事长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自己,以前在丘丽手中,城建投的酒水都是东兴公司供应,而且结款特别干脆,是公司最优质的客户。
    秋天的湘阴河水正是枯水季节,河流消瘦了,河床露出的鹅卵石在阳光下反射出惨淡的光芒,流水声戚戚寞寞,像一个失意女人的呜咽。黎冰走得脚底生痛,正弯腰准备解开高跟鞋带干脆打赤脚,身边一辆宝马车无声无息停了下来,车窗开了,露出钟誉那张坏坏笑着的刀疤脸。
    黎冰眼一挑,惊问道:钟总,你怎么在湘阴?这么凑巧?
    钟誉走下车来,优雅地做个请的手势,道:黎美女,有缘千里来相会呗,我请你到咖啡厅坐坐,赏脸吧?
    两人在河边的“遇见”咖啡吧找了个角落坐了。室内光线很暗,服务生燃了两支红红的烛台,气氛浪漫而温馨。
    钟誉见黎冰脸色阴郁,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妹妹,工作不顺?还是跟李喊在赌气?
    黎冰憋了半天,眼睛终于还是开了闸门,哭得愁云惨雾梨花带雨,将今天的委屈一股脑儿倒了出来。钟誉拿了纸巾递给她,安慰道:傻姑娘,业务上的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呢,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不过一份工作的事罢了,丢了我帮你重新找就是,凭你的素质,分分钟找到比这待遇好的工作。
    黎冰抽噎着:你就宽我的心罢了,我一没文凭,二没资历,能找到这工作还是佳运的高老板介绍才成的。
    钟誉笑道:你刚才说那客户单位是城建投吧?没事,我兄弟是那公司董事。
    钟誉站起身,拨通了电话,说:兰老兄,秋寒时节,正好进补,松子湖的桂花鱼肥了,周末有空没?好久没在一起聚了,老弟请你钓鱼去哇,赏面子不啰?哦,好好,那周六见,OK!OK!
    啪的挂断电话,打个响指,下巴一仰说:搞定!周六你跟了我一起去跟兰总见个面,以后这个客户都不会有半点问题了,放心吧!
    有风吹来,小小的烛光骤然熄灭,黑暗里,钟誉走到黎冰身后,捧住她还在抽搐着的肩膀,下颌顶着她的秀发,贪婪地嗅着黎冰头发清香味。此时她电话响了,李喊嬉皮笑脸的声音传过来,黎冰竖起手指示意钟誉别出声。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美好。
    黎冰现在对李喊说不清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学生时代他那种农民式狡黠的机智幽默,在她看来格外聪明可爱,一旦进入社会,比照职场白领的修养和风度,却显得那么低俗、土里土气。骨子里,李喊还是一个民工,她希望能给他时间,让他融入所谓的“城市文明”。上次,李喊把那块欧米茄手表丢到河中,随着湖面发出的“咕咚”声,她的心也沉入了无边的黑暗。而钟誉的关怀体贴、善解人意,让她心底格外温暖。这个男人虽然外表坏坏的,但举手投足风度翩翩,在她面前俏皮而不委琐的玩笑也那么绅士,特别讨女孩子喜欢。送给她那块手表时,她百般推辞,钟誉道:你是李喊的女朋友,也就是我妹妹了,我们是兄妹呢,你先用着,我有女朋友了再还给我不就行了?虽然她知道这是一句忽悠人的鬼话,但还是愿意接受。钟誉对她,时常会有一些坏坏的暧昧的肢体动作,比如搂搂肩膀,嗅嗅头发,她也不太反感,反而萌生一种倍受宠爱的兴奋。直到某个夜晚,她做了一个春梦,梦中重叠在身体上的男人竟然是钟誉!她心里一阵猛烈的悸动,开始彷徨不安起来。
    35
    年关将至,在医务工作者的努力下,终于找到了“杀死”病毒克星,疫情警报已经宣布解除了。残酷的瘟魔活生生夺去了巴城一百三十多条鲜活的生命后,终于被伟大的人类绞死了。在恐惧不安中度过了几个月的巴城人民弹冠相庆,纷纷走上久违的街头撒着欢儿的运动、购物、娱乐。因为前面不理智的购物行为,他们彼此间互相打趣着。一个问:李老爹,你家里的盐还要几辈子才吃完呀,不得长毛吧?另一个答:我家的盐倒不打紧,反正我们现在洗澡洗衣都加一瓢盐,多少能杀菌消毒,只是您家的板蓝根,听说送到乡下亲戚家喂猪了?猪吃了真的不得哮喘病了?开着善意的玩笑,并不妨碍这个社会的温馨和谐。是啊,在生命得到安全保障面前,几个小钱算得了什么呢。
    李喊花了十多天时间,把佳运超市的“年货大街”布置得非常喜庆。一年之计在于春,对于零售行业,这个“春”指的是春节年货的营销,一年中销售最大的时机就是这个季节了。国人似乎把一年中丰收的喜悦,财富的多寡,全部体现在年货的丰盛程度上。《家人》报特别加了十多个彩版,印刷量增加十多万份,详细介绍特价年货信息。策划部的员工天天下到店里,跟店里的美工一道布置气氛,组织促销细节,落实相关道具。“铁牙签”黄君一不小心,让万守诚搞大了肚子,反应极大,呕得蓬头垢面惨不忍睹,又不敢告诉李喊,大家都夜以继日加班,哪能好意思随便请假?程足远看不过去,怕她搞垮了身子,干完自己的事又忙着帮她做事,胖胖的脸盘子一时间瘦得起了柑皮皱。
    可恶的是万守诚偷吃了擦擦嘴巴就想趁机溜之大吉,偷偷跟李喊打了辞职报告,称家里老父亲病危奄奄一息了,得赶紧回家尽孝,其实是年底跟那个工厂妹去摆结婚酒去了。李喊早就想开了此獠,无比鄙夷的看他那张沙皮狗一样的脸,在辞工书上签了字,把他的年终奖扣得只剩下个象征性的数字。黄君回公司看到万守诚办公桌上空空如也,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摸着鼓起的小肚皮默默流泪。
    李喊跟高泰平老板详细报告了年货促销方案后,终于鼓起勇气,郑重其事的说道:高总,感谢您对我一直以来莫大的关照,只是很对不起,我要辞工了。
    哦?高泰平眼睛死死盯着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般,嘴巴张得能塞下一枚鸭蛋,问道:丢!你刚才说什么?
    李喊低了头,声音呐呐如蝇:我说,我想辞工。
    高泰平半天不作声,啪的点燃一支古巴雪茄烟,狠狠抽一口,缓缓说道:李喊,你还记得你入职的时候那情形吗?
    当初,民工李喊兜里揣着一纸佛衣和尚的介绍信,一无文凭二无经验,而短短不到一年,现在他已经是巴城颇有名气的策划人了。李喊也觉得自己有些忘恩负义,局促不安默不作声了。
    两人都沉默着,雪茄烟浓烈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高泰平起身拉开窗子,冷不丁说道:李大经理,新东家给你多少钱月薪?说说吧。
    李喊知老板误会自己了,抬起头道:高总,您放心,无论如何,我李喊绝对不会帮着佳运的竞争对手来对付佳运的,今天辞工,是想自己做一番事业来,做个像你一样的创业者,希望您能成全。
    是吗?高泰平脸色柔和了些,说:李喊,我把你当自己兄弟一样,一直信任你,什么事都放权给你,如果我亏待了你,你可以提出来,不必要遮遮掩掩像小女人一样。
    李喊急忙分辨,道:绝对不是,高总对我,可以说恩重如山了,佛衣大师说我生命中遇贵人,你就是我第一个贵人!只是我真的只是想自己做一番事业,您以前也跟我说过,人生价值在于拼搏,对吧?
    高泰平掐了烟头,淡淡一笑,道:李喊,其实佛衣大师早跟我说过,你本人中之龙,不会久困泥淖,你既然想清楚决定了,我断不会阻你前程的,只是佳运公司营销策划工作怎么办?你帮我出个主意看看。
    李喊早就有了安排,也笑道:老板,这个你放心好了,程足远经过几个月的学习,完全能胜任日常策划工作了,我离开后他可以担任策划经理的。况且,我暂时又不会离开巴城,我承诺,佳运超市的策划指导我还是兼起来,不要报酬,只要用得着,你一个电话我就全力以赴,您看行不?
    高泰平点头,笑骂道:丢,你无非玩个金蝉脱壳之计罢了。
    李喊道:绝对不会!我自己就是想开个策划工作室,你是老东家,人说饮水思源,我是从你这里成长起来的,免费服务也应该。
    高老板脸色这才轻松起来,动情的说道:李喊,创业不容易,但年轻人有冲劲是对的,在巴城,我还是有一定资源的,你以后倘使走得艰难,佳运的大门随时对你敞开着!如果经济上有困难,你也只管开口就是了。
    高总这是掏了心窝子的话了,李喊眼睛热热的,极是感动,站起身郑重对高总深深鞠躬,道:高总,您永远是我的好老兄,我会永世不忘。
    高泰平笑道:丢,搞得娘们一样凄凄切切,生离死别般,没意思透了!说吧,工作室打算开在哪里?
    李喊答道:还没定,准备年底物色到地方。
    高泰平手指往上一指:这里有个七楼,是顶楼,也是我们佳运的,放着些杂物没用,也差不多二百平方大小,你看看,合适的话你就简单装修一下,租金我就不收你的了。
    佳运总部所在地是城市最繁华地段,纵是再差的写字楼,租金也不会少于三十块一平方。李喊大喜,握了高泰平的手,肉麻地说:高总对我,恩同再造,小弟真是无以为报!
    高泰平甩开他,哈哈笑道:丢!少跟老子来虚的,只是一宗,你得应我,你的公司以后不得帮巴城其他的任何超市做策划方案!战争中的反骨贼最能对付,呵呵,老子还真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36
    超市仓管员莫娇在出租房的阳台上刷着鞋子,屁股下坐着一只红色的小胶凳,她穿着天兰色T恤和牛仔裤,手臂上箍着套袖儿。脑后扎起的一只羊角辫随她的动作上下跳动着,洗净铅华,完全成了湖北农家那个勤劳朴实的乡村女孩。莫娇现在工资是六百多块钱,她细细的算计着使用,房租一百二,每天跟涂海生伙食费十块钱,一个月要三百块,买些零碎生活用品约莫一百块钱的样子。自己的工资只能做到这些了,涂海生每天要抽三包香烟,买毒品注射,这些开支是他自己负责了。
    涂海生躺在房间里看电视,墙上,新贴着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年画,是莫娇昨天才从街上地摊买过来的。两人前些时候打了结婚证,已经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涂海生看着阳台忙碌着的莫娇脸颊上沁出的细密汗珠,心头柔软得像一块融化的奶酪。他手头现在还罩着两个坐台的女孩,每个月交给他三四千块钱,只够自己一个人用了,每次挤出几百块钱给莫娇时,她只是摇头,说不需要,这辈子再不用不干净的钱了。涂海生最近迷上了京戏,拿腔捏调唱道: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
    算就了汉家的业鼎足三分……
    海生,莫嚎嚎了!跟你说呢,我不同意你再当个混混,开完年,你给我老老实实买一辆摩托车来跑摩的吧,现在巴城外来人口多,摩的满街跑,生意不错,一天赚几十块钱是有的。莫娇挤着手上的肥皂泡泡,对屋里说。
    里面涂海生回道:好的呢,老婆,过完年,我就跟自己的过去作个了断,你放心啦。
    莫娇鸭子一样嘎嘎笑着:你就三百斤的野猪一张嘴,只是会说,总是拖着不做。
    涂海生拖着腔调,道:子曰浪子回头金不换,子又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手里白粉也不多了,搞完这点就彻底金盆洗手,做你的好老公,明年,我们生个大胖小子,养得奶猪崽子一样可爱,好不好?
    莫娇担忧道:好是好,我生了崽就上不得班,你一个人养活得了不?
    涂海生拍着瘦骨如柴的胸脯,嚷嚷着:老婆你狗眼看人低,你男人闯荡江湖上,什么角色你不清楚吗?保证你们母子活得滋润幸福。
    莫娇脸上洋溢着美美的笑意,不作声了。涂海生从床单下取了白纸包悄悄溜进厕所里。
    莫娇在屋顶天台上晒了衣服,回房间不见了涂海生,推开厕所门,涂海生脸色乌青口吐白沫,四仰八叉倒在肮脏的地板上,睁开的眼睛死鱼一样翻了白,到处溃烂的手臂上插着一支针管筒。莫娇摇摇他,把手放到男人鼻子下试探一下,已经没了出气。她扶了墙,找到涂海生手机,拨通李喊电话,一字一句地说:李喊,海生死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在赢钱啦,顶帖者有红包包!
    2016完美收官!大胜一场!
    2017,17顺利!新年首顶!

    
    @slh随意的风 2017-01-02 18:09:53
    顶顶更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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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放假,我都是最辛苦的时候,麻将打得暗无天日,脸上焦黄,眼袋要垂到胸脯前了,哞,造的什么孽哦!
    手一松,电话掉在地上,莫娇身子烂泥般软下去,眼睛一动不动,呆呆望着墙上那年画上天真可爱的双胞胎婴儿。
    李喊十分钟不到赶了过来,忙叫了120急救车,医生只看了一眼,就摇头悄然退了出去。灯光照在雪白的墙头上,小学九年级毕业生涂海生歪歪斜斜的字迹格外清晰,是一首未抄完的歌词: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金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
    第二天中午,涂海生白发苍苍的父母,站在冬日寒冷刺骨的阳光下,路边黄叶簌簌而下,落在手中那只小小的骨灰盒上。老人走上了开往东乡的大巴车,嘴里叨念着:活着反正也是害世人,你死了倒是真省心,你死了倒是真干净……
    37
    潜意识中,李喊决定要站好佳运策划经理的最后一班岗,所以到了除夕那天才匆匆搭车回家,陪母亲过年。黎冰早两天就回了老家,东兴酒业今年效益翻番,老板牛鹏财大气粗,发给她一万多的年终奖,黎冰美女心情大好,仿佛忘了前段时间的龃龉,电话中跟李喊说如果有时间,就先到他家里看看妈妈,俨然准儿媳身份。
    回到家时,乡间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呛人的火药味儿,家家户户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挂,一派喜庆祥和的气氛。
    仅仅几个月没有回家,李喊对这个二十年的家乡忽然陌生起来。父亲过世很早,穷家小户,一直受欺凌,李喊打小时候就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对抗不平的世界。记得小学二年级时,老师因为自己没交三毛钱的班费把他一个人锁在办公室里,直到天黑也不放他回家吃饭。李喊偷偷在老师热水瓶里撒一泡骚尿。第二天看到老师从里面倒水,躲在边上窃窃地笑。那时候一个叫杏子的女同学牛高马大,老是喜欢在他长癞子的光头上敲打取乐,李喊在她家的路上埋上玻璃渣子,看着杏子赤脚划得血淋淋的,心里有种莫名的快感。阴暗的童年孳生了他阴暗的心理,稍大时,李喊夜深人静时反省一番,像翻开自己羞于见人的皮囊,既内疚又自卑。今天回家,李喊衣着光鲜,腰包里揣着的票子鼓鼓的,忽然看乡间万物有点居高临下的兴奋感。
    母亲精心准备的一桌子年夜饭热腾腾摆在桌上了,满屋子飘着诱人的香味儿。今天她特意喜孜孜的穿上一件新昵子大衣,说黎冰买的,昨天才送过来,冰伢子眼光真好,不肥不瘦,颜色又好,母亲穿在身上蛮喜欢。
    母亲脸上洋溢着幸福,絮絮叨叨着:喊儿,你跟冰伢子要是关系定下来了呢,看找个合适的时间,我去跟她的大人见一面,也是个乡里的礼数,唉,老话是说祸福相依,你们俩倘是能成就姻缘,就算失了学业也是命中注定的。
    此刻李喊心里暖暖的,取笑着母亲道:你老人家怎么啦,想抱孙子想疯了吧?你儿子才二十出头,不急嘛。
    母亲笑着斥责道:化生子,黎冰姑娘是个有心人,还帮我买东西,你也不能失了礼,去给人家大人也拜个年啵?
    跟黎冰谈了近两年恋爱,李喊还不知道她的家门往哪里开树在哪里栽,心道既然跟黎冰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再不去认个门也说不过去了。他突发奇想:干脆给她个惊喜,不打电话,找上门去!
    年初二,李喊买了高档烟酒,兜兜转转坐了将近三个小时汽车,几经打听才找到黎冰家。青松翠竹间,掩映着一栋外墙粉刷着白灰的泥坯房子,黎冰正带着弟弟们在地坪里放炮仗,她穿着鹅黄色的绒大衣,炮仗声一响,她双手捂住耳朵,雀跃着朝路边跑。一抬头,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李喊笑眯眯出现在眼前。她惊得“啊”的一声尖叫,扑上去搂住他,旋即又松开,做贼一样看看周围,别人没有发现,她吐吐舌头,对李喊做个鬼脸,道:你怎么鬼影子一样就出来了?傻样,也不打个电话给我。
    李喊笑道:怎么?不方便呀?是不是那个跟你爹称兄道弟的武术家还在屋里坐着?
    黎冰拍他一下,哼道:你记性倒好!
    黎家父母亲看到来客了,走出门来,李喊忙迎上去,礼貌地叫了叔叔婶婶好,给你们拜年了。黎家母亲问道:你是?
    黎冰抢着回答:他叫吴过,我在巴城的同事!
    李喊愕然地望着她,黎冰连连向他眨着长睫毛的左眼,头轻轻地摇晃着。
    泡过芝麻豆子茶,摆上水果点心后,黎家父母热情地到灶房里忙活张罗着午饭。李喊悄悄问黎冰:为什么帮我改了名字了?
    黎冰白他一眼:别问这么多,我以后再跟你讲吧。
    李喊心头冒火,恼道:男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这样自作主张,我真不喜欢!
    黎冰看他动怒,从炕桌下握了他的手,声音柔和起来,悄声说:应付一天吧,容我以后再解释你听就是。
    李喊肚子气得鼓胀,起身找茅房,经过灶房窗外时,黎家父母仿佛正在吵着什么,李喊尖了耳朵细听。
    黎家妈妈道:也不晓得这死妮子到底搞什么鬼!昨天来一个今天来一个,哪个才是真的男朋友嘛?
    黎秋水老倌呛道:家里来客人不是好事呀?姑娘有姑娘自己的想法!你管得这么宽做什么。
    女人尖刻的声音:昨天来的那个姓钟的后生,倒蛮讨人喜欢,显得老成,家境又好,人又大气,还自己开了车。这个后生也还不错,有礼有节的,只是我就怕今天这个是读书时鬼混那个背时伢子呢,越看越像,害得我姑娘大学都没考上,老娘想起来就恨!
    黎秋水老倌骂道:你是瞎婆娘操空心,那个姓李,这个姓吴,你聋了耳朵啵?
    李喊脑子“嗡”一声响,匆匆尿完,回屋问黎冰:昨天谁来看你了?
    她讶异地看他一眼,轻描淡写答道:钟誉昨天到乡下老家拜坟,顺便来我家看了我一下。
    李喊早知钟誉老家在南方,根本不必要从这里过路。李喊感觉心头插着一枝木桩般鲠得难受,沉默着。草草吃过午饭,李喊就跟黎冰家人告辞了,黎冰默默送到村外,忽然抬起头,泪如雨下,压抑着声音低吼:李喊,我们两个怎么相处越来越累了?为什么?为什么!
    李喊咬着牙,哽咽着:我不知道,世界变了?还是我们变了?
    黎冰忽然扑上去紧紧搂着他,在乡村道路的树阴里,两个人苦命鸳鸯般忘情亲吻着,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世界末日来临般互相轻轻祝福:亲爱的,新年快乐!
    佳运公司本来规定正月初七经理级必须上班了,东乡人素来迷信“七不出八不归”,认为初七出门不吉利。高泰平已经批准了李喊的辞职,且所有工资和奖金业已结清,自然李喊就不需要再按时去办公室上班。李喊心里忽然一阵失落,空洞得如行在浩渺的荒野,自己成了一个孤独无依的弃儿。
    春节无非是忙着应酬的游戏,李喊每天都穿梭在叔叔伯伯七大姑八大姨家吃客饭,完了给点钱孝敬长辈,显得无聊透顶,总是吃过饭走个过场后就呆在房间里看书。村里在外打工的年轻人过年都回家了,一个个显摆似的掏出钞票来打麻将或炸金花赌钱,看李喊一个人无聊,敲着窗子叫李喊一起玩牌,李喊客气地拒绝着,摇头酸酸的自语: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矣。忽然想到了涂海生经常喜欢这句话挂在嘴边,心里不由一阵痛楚,忙出门买了纸钱香烛,走了几里路找到涂海生的坟头去祭拜。
    涂海生的坟墓并没有安在涂家大屋的祖坟山里,他后继无人,为大不孝,属“化生子”之列,没有资格安放在祖坟山里。涂海生的墓地在不远处山谷里,一个小小的坟包黄土还是新的,特别刺眼,孤独得像冬天冻死的甲虫。与其他墓地不同的是,涂海生的坟头上居然摆了一束黄色的菊花,应该时间不长,花瓣还没有怎么枯萎。李喊走近看时,地上烧了一些字纸,是一本日记,字迹歪歪扭扭,一看便知是莫娇的字迹。李喊弯腰翻出未烧透的一页,上面写着些文字,有几处模糊着,是眼泪滴过拭擦的痕迹。
    海生,人们说坏人死了是要进地狱的。你做了一辈子坏事,我也是,我们都是坏人。所以,我肯定你死了会进地狱。听说地狱里对待我们这种人有很多磨难,下油锅,上刀山,但是经历过这些惩罚后,你就会重新做人了,真好。前些时候,我梦到自己肚子大了,好像要生个娃娃一样,醒来后用测孕纸一试,果然怀了。我很纠结,到底是生下来呢?还是打掉?我又不敢跟别人商量,你呢,也别躲在角落里看我着急啦,应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呗,我倒是想生下来,为你打了四次胎了,我怕再怀不上了。嘴巴里开始冒酸水,我又想骂你了:你狗日的,死了还在害我不安宁。不过有时候我还是很开心,毕竟你还是爱过我,虽然短暂,但是……
    后面烧毁了看不清楚。翻开背面,抄着几句歌词:我来自偶然,像一粒尘土,有谁看出我的脆弱;我来自何方,我情归何处,谁在下一刻呼唤我……
    山谷有风吹过,李喊打了个寒噤,慌忙烧了带来的纸钱,点燃了爆竹,声音在空旷中山鸣谷应,震得心里要裂开一样难受。
    新年上班第一天,祝各位工作顺利!
    @酒精考验de 2017-01-03 12:26:47
    顶一个,一直以为楼主是汉子,原来是妹子
    -----------------------------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汉子,喜欢大口喝酒大碗吃肉。
    原来是老乡!谢谢!
    38
    佳运公司的顶楼条件其实很不错,商场的观光电梯可以直达,除了二百来平米的仓库外,还有一千多平米的屋项,像个操场一样格外开阔。高泰平叫人把杂物搬空腾了地儿,李喊走进去看时,木然望着乱糟糟的屋子,顿觉茫然失措,了无头绪。于是借新年聚会名义,请了大脚曾凡、何明宗胖子、邹一宏、蔡游一起来吃饭,主要想看看他们对自己的“第三只眼”工作室有什么好建议,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考虑一会儿,又打了电话给叶瑞芬,女人嘛,毕竟比男人思维更慎密些。
    湘菜馆里定个包厢,刚点好菜,十分钟之内除蔡游外陆陆续续都到了,李喊打趣着道:吃货一样好,保准不迟到。曾大脚讥笑回道:你李喊请客是大姑娘上花轿,破了天荒的,我们不来,显得你没面子呗。叶瑞芬道:曾作家你不厚道,李喊出血请客,可怜在跳蚤脚上剐肉,干脆我来买单算了。李喊连忙说道:今天谁也不准抢买单,不然我跟你们绝交!叶瑞芬拖长声音道:得,矫情起来,那行,让你摆一次阔!转头对服务员喊道:呆会上四瓶茅台酒来!李喊当了真,忙说哪里喝得了这么多酒?大家一阵轰笑,方知是玩笑话,不由脸面通红
    叶瑞芬把李喊叫到一边,说:我把你的意见跟表哥郝总说了,他现在天天忙公司上市的事儿,根本无心再管生产与销售,他说如果你同意的话,他安排你做公司的销售部总监,只是工资暂时不会太高,也就二千来块吧。
    李喊直笑:看来他不是太欣赏我这人,呵呵。
    叶瑞芬道:倒也不是不欣赏你,古窖元山公司的工资标准都不高,总监级别没有超过三千月薪的,但福利好,总监都配车的,郝总说公司正在运作上市,只要公司一上市,所有管理层都按级别持股,算是原始股东,财富自然倍增了。
    他对我有什么评价没?李喊问道。
    这个嘛,他倒是跟我说了一点。叶瑞芬欲言又止,李喊眨眼,叫她直说无妨的。她字斟句酌缓缓说道:倒是说过对你的印象,郝总是个很聪明的老板,他说你善于逻辑分析,理性看待事物发展,是不可多得的职业经理人,但还是没到老板的级别,不会凭感性捕捉发展机会,布局整体战略方向,当然这也是你年龄的局限,是受历练的制约,缺乏一种霸气,所以,你暂时还不太适合做老板。
    李喊冷哼一声,不服气道:在我的心目中,一个企业老板必须脚步一步步踩到泥土上,而不是站在云端吹大喇叭!郝老板说得好听是“资本运作”,其实是用企业的空壳子对外面圈钱罢了,明眼人一目了然!再说,企业即便幸运通过评估上市了,产品也必须拥有市场销售才算是对股东负责,故事讲得再多,不图谋产品赢利,就是欺骗人的勾当!
    叶瑞芬自然知道表兄的算计,这郝圣自小就霸道,且聪明绝顶,性格豪强,凡事我行我素,这些年凭借个人魅力从一个农家小伙混成了知名企业家,更是欲望膨胀,听不进任何逆耳忠言,想想李喊的话,心里暗暗为他担心。只能轻叹一声,道:站得越高,跌得越重,我也隐隐感觉郝总步子迈得太快,尽是虚华。
    菜摆上了桌子,蔡游还在路上,众人等不及了,曾凡说道:蔡老板自己开餐馆的,好东西吃厌了,边吃边等吧。李喊于是作东举杯,道:今天请各位好朋友过来,一是新年第一次聚会,祝大家新年里大展宏图,身体健康;二呢,我个人的策划工作室定下来准备开始运作了,大家知道我是年少无知,莽莽撞撞,做事只凭血气,顾头不顾腚,还请各位多多帮我出主意,我这里先谢谢了!说毕,举杯一饮而尽。
    大伙儿也都干了杯,何明宗笑道:你小子倒不吃亏,请个客还安排任务来了,你李喊号称“巴城策神”,阑尾上都长了无数智囊,哪里用得着别人出什么主意了?
    你才浑身都长了智囊,肿得包子样了。李喊笑着推了何胖子一把,道:说是工作室,其实目前也就我一个人,总不能装修成一间大办公室,我一龛神般端坐在里面等客人来烧香吧?所以,我诚心想听听各位兄弟们的意思,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像个企业的样子?
    叶瑞芬喝一杯酒脸色就红如玫瑰般娇艳,声音柔媚得让男人们心里酥酥软软的。她慢慢吞吞道:现在广告市场方兴未艾,你应该做成个综合型广告公司,承接策划创意、广告设计、印刷业务、标牌制作、大型广告牌等,其实巴城目前真正的4A广告公司还真没有,许多大型企业都找了省城的广告公司合作,商机是肯定不缺乏的。
    巴城正在打造成全亚洲最大的制造业名城,许多外资企业正在准备进驻,而广告业发展快速,具备实力的大广告公司已经在准备抢滩巴城了。李喊道:叶子姐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还是有顾虑,首先广告公司投入太大,我资金不够,其次成熟的广告公司必然也会意识到这些,很快就会有激烈竞争出现,我哪有实力铺开这么大的摊子啊?
    叶瑞芬其实一心想给他投资的,但碍于这么多人,又作不得声,只能眼神哀怨瞟他一眼,轻声说:你这家伙到底是个小男人。
    何明宗淫笑:叶老板,您这么清楚,李喊真的小吗?说出来听听。叶瑞芬知他话中使坏,筷子夹起一块骨头抛过去,何明宗躲避中凳子一歪,屁股沉甸甸坐在地上。虽然狼狈不堪,何胖子嘴中还在酸不溜秋念着诗歌:美女啊,别每天比较男人大小,生活不止是苟合,还有诗和远方。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大脚曾凡止了笑声,说:李喊担心得有道理,不熟不做,不精不做,你现在的策划点子目前在巴城是有口碑的,媒体也报道过,依我看,你的第三只眼工作室还是专业做策划案比较合适。
    李喊点头称是。
    演说家邹一宏素来老成持重,沉默半天,这时开口说道:我提个建议,大家看看行不行,目前巴城许多企业家都是单打独斗,根本没有交流的平台,大家其实很想结识同行,苦于没有太多机会。而这些人就是李喊潜在的客户,我觉得你不如把你的工作室,做成一个让这些企业家聚会的场所,一个圈子,时尚的说法叫“沙龙”,经常举办一些主题讨论会,或者请一些名家来讲课,经营理念也罢,企业文化也罢,经济热点也罢,都行,这样一来,插柳不让春知道,你的工作室影响力自然就有了,根本不愁没业务来源了。
    李喊点点头,说道:好!这个主意好!大家拍手称好,都觉得邹一宏的建议有创意,值得去尝试一番。
    正举杯间,蔡游风尘仆仆进来了,忙说迟到抱歉,自愿罚酒三杯。曾凡想看笑话,倒了满满三杯白酒,岂料蔡游眼都不眨,一仰粗短的脖子,三杯酒就倒下了肚。李喊把自己的“第三只眼”工作室准备启动,并准备做成企业沙龙的计划跟蔡游说了一遍,蔡游也觉得不错,笑道:我是相思镇青年企业家协会的副会长,其实这协会虽然有五十多号人,但只是搞了个壳子,并未有实质意义,以后不定期召开一些聚会,你这里就是大本营了!到时从会费里抽一部分费用给你就是。
    李喊兴奋不已,连连道谢着,又加了几个菜,朋友们兴致勃勃,果然喝光了四瓶白酒,不过不是茅台酒,红星二锅头而已。
    自大年初二与黎冰凄凄一别,两人的感情仿佛分水岭一样泾渭分明,一下子冷了下来,连电话联系也极少了,彼此间负气一样,谁也不会主动,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李喊每天却是对她十分想念,内心深处蛰伏着一尾毒蛇,想一次就噬咬一口,痛彻肺腑。夜深人静之时更觉孤独,拿起电话拨了号码,又马上摁断,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一片墨色。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佛衣和尚曾经跟李喊讲佛家笃信因果报应,“一失人身,万劫不复”。许是自己早已负了黎冰,跟寇惠惠来了一场不应该的情爱,所以自己遭受惩罚现世报应了。生命如水中倒影,点点滴滴冥冥之中自有感应。
    天狗街那间出租屋其实现在很少住了,一到那地方李喊就会触情生情,脑海翻波。寇惠惠笑魇如花,搂了他亲吻着,忽然就影子一样消失不见了;黎冰在床上惊惶失措大叫,屁股底下的蟑螂贼头贼脑,突然之间她的脸色就冷如寒冰;涂海生瘦得如风筝一样飘过来,丢一包好烟,叫道:喊哥,我跟莫娇要结婚了呢。说完脸色就乌青,双眼翻白!林林总总情景,总是噩梦一般旋绕脑际,李喊宁可住在佳运公司旁边的公寓式酒店里,也不愿再踏进天狗街一步。但出租屋也没去退掉,他找不到寇惠惠,听说一个远望亲戚在帮她打理收租,李喊既没看到过此人,也没人找他要收房租。
    幸好李喊的第三只眼工作室正在装修,天天忙得脚不点地,时时刻刻灰头土脸,倒是没有多少时间沉湎在感情失意里面。整整一个月时间过去,工作室装修算是完了工,李喊的腰包也气球般迅速瘪塌了下去。
    叶瑞芬介绍的装修公司领悟能力还是特别强的,李喊把自己的经营模式略略介绍,设计师做出的效果就让他满意。二百多平方米的空间并不大,隔开两间办公室后,大厅里原木做成一个个凳子,有条小小的“溪流”蜿蜒着淙淙从边上流过,几十尾野生鲫鱼在水中自由自在嬉戏,也有虾和螃蟹、浮萍等点缀其中,天花板上吊挂着原始的马灯,原生态的黄色灯光更增添了些许乡村的怀旧情调。最醒目的是一张硕大的根雕茶几摆在厅中央,古朴原始,粗犷苍凉,仿佛阅尽人间沧桑的老人。
    李喊特意抽时间去了神龙寺拜访佛衣大师,希望开业时邀请他来开光祈福,谁知到得寺中,小和尚告知大师出去云游了,近日不在巴城。李喊大为失望,脸色阴沉。小和尚拿出一幅裱好的字来,递给李喊道:李施主,大师早算就您会来寺中,他写了一幅字,说你来时送给你就是,挂在大堂中,照样开运辟邪。李喊作揖虔诚谢过,打开看时,是佛衣亲笔书写的一首诗:
    红尘堆里学山居,寂灭尘心道有余;
    但得胸中憎爱尽,不学参禅亦菩提。
    到得大殿,李喊找小和尚索看那面佛镜,却是不肯,道:大师不在,恐小僧法力不够,徒生障碍。李喊只得作罢了。
    39
    这一日艳阳高照,春风和煦,李喊的第三只眼策划工作室开张大吉。高泰平老板打个照面就走了,不过出手甚是豪绰,送给他一樽硕大的关公财神像,外加一套阔气的办公室桌椅。高老板要李喊净了手,在财神面前点燃三柱香,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李总了,祝兄弟财运亨通,平步青云!李喊感激万分,笑道:无论何时,高总都得叫我小李才好,不然我是万万不习惯的。
    李喊听从邹一宏意见,将来的业务来源还得靠朋友介绍,所以能邀请的朋友尽数邀了,浩浩荡荡也有十多位。曾凡、何明宗、梁述老师等一帮文友自不必说,蔡游、叶瑞芬等还带了几个企业界的朋友前来捧场。贵公子酒店的老板钟誉也带了个朋友一起来了,同时下车到来的还有美女黎冰,穿着黑色礼服,脖子上吊着璀璨的名贵项链,李喊心头猛然一阵剧痛,笑容僵在脸上了。黎冰却是巧笑倩兮,若无其事的握了他的手道贺。
    胡作为 稍后一点才到,进门时手臂上却携了打扮得花朵一样的流水线女工崔艳,两人关系一目了然,应该已经瓜熟蒂落了。果不其然,胡作为面对众人打趣,半点也不难堪,搂了崔艳,直言相告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与崔艳姑娘准备结婚了!我们家小崔跟我一结婚,就要到巴城理工学院进修学习去了,不管旁人说我老牛吃嫩草也罢,鲜花插牛粪也罢,反正我已经是打定主意,“浩歌惊世俗,狂语任天真”,不在乎了。大家心里虽然鄙薄,然而表面还是笑嘻嘻的,对老夫少妻送上了祝福。
    李喊也邀请了媒体朋友,一个是南方都市报周纲主任,另一个是巴城电视台美女主播凌燕,凌美女对李喊已经是贴心贴肺,还顺带捎来了一个摄像记者,说要在巴城新闻经济时段做一条新闻报道,李喊感恩戴德谢个不停,凌燕直笑他少年老成,活脱脱像个年迈老头一样啰里八嗦。
    客人送的礼品也是各不相同,工作室外面摆满了企业家客人送的花篮花树。文人却是风雅,自然大多送的是字画居多。曾凡写的是“顶尖策划”四个行书大字,何明宗的狂草有模有样,写了幅毛泽东的《沁园春·雪》,装了镜框挂在墙壁上。胡作为 身份不同,一幅字市场起码要值个两三千块钱,写的是“客似云来”。梁述打趣道:李喊开的不是餐馆,策划工作室如果客似云来不得累死人了?胡作为回道:老梁你这就是钻牛角尖了,朋友就是财富,人脉即是钱脉,我们今天来了未必李喊不开心?李喊连说开心开心,幸福像花儿一样开放。
    李喊的工作室已经招了两个员工,一个平面设计师,一个策划专员,倒是勤快麻利,端茶递烟团团转。叫小何的策划专员悄悄儿示意李喊,说有客人在外面天台上叫他有事商量。李喊走出去时,钟誉和他朋友正在天台上小声说着什么。见了李喊,钟誉展颜笑着介绍身边的朋友,道:李总,适才见你忙,没细介绍的,这是封秋云封总,星河房地产公司董事长,兄弟今天开业大吉,我也没什么可送的,以后朋友们有了业务,我尽量推荐就是。封秋云先生穿着考究,长相却不甚雅观,皮肤油黑,一头自然卷的头发,额头上深深的皱纹夹得死麻蚊子,尤其是长了个大头鼻子,鼻孔朝天翻卷,让人直担心下雨天会不会倒灌成灾。
    李喊与封秋云握了手,连说幸会。封秋云道:李总大名如雷贯耳,我也是久仰,这次叨光钟总见识了李总少年英豪之风采,很是荣幸,我现在有个难处,想请李总帮忙出出主意,只是今天你这里高朋满座,就先不破坏了您情绪,过两天再登门讨教。
    李喊忙说封总客气,自己雏燕试飞初次创业,没有根基,还得感激封总信任,但有可效劳之处,只管吩咐就是,我当竭尽所能,如果真能奉献微薄之力,当不胜荣幸。
    钟誉见状,插言道:李总是巴城顶尖策划人,自然足智多谋,我这里就有一宗为难事,想请你帮忙想想办法看看。
    李喊疑惑地望着他:哦?钟总不妨说说看。
    钟誉递过一支香烟,亲手给李喊点了,说道:本来今天不宜跟你说烦心事的,事急从权吧,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准备盘下乌江钢筛厂以及周边天狗街的旧城改造工程,厂子倒好说,收购后将土地变性就是,但天狗街的居民却不好说话,主要是征地拆迁的补偿金,那些破破烂烂的房子本值不了几个钱,但我们公司工作人员作了一番入户调查,结果许多屋主来个狮子大开口,要价比巴城新的楼盘价格还要高,煞是头痛!听黎冰说你租住在天狗街,对房东们熟悉一些,能否帮我找个突破口?只要树立了榜样,有人同意了,能影响一批人,就不怕个别钉子户了。
    李喊听了,笑道:你也太高看我了,我一个外来租户,况且在那里生活时间不长,房主们哪里能当个鸟啊?恐怕帮不上忙。
    钟誉也笑,说道:其实事情不难的,你租的是南区公安分局叶局长的房子,你只须说服叶局长同意我们条款,他应该是极有影响力的房主代表,只要他带头同意了,总有一大部分人不会再僵持着吧?当然,私下给叶局长另外一部分补偿,公司也会考虑的,你不用担心。
    封秋云在旁边插了一句:钟总,你算计倒精明,但你们给出的价格一平方才两千多点,确实也难怪房主们不肯,现在巴城楼盘均价已经突破三千,你要考虑,人家把房子给你腾了地,就得另外购新房,还得重新装修才能入住。天狗街的房子都是一层的占多数,拆迁算是划得来的,物极必反,不要抠得太紧了。
    钟誉叹气道:封兄你有所不知,并不是只有给拆迁户的补偿这一块,其他各部门领导摆平关系的打点成本也高得离谱啊,一个个噬血的狼一般胃口大得出奇,贪得无厌!
    李喊惦记着大厅内的其他客人,应付道:一时我也没有头绪,我回头详细到天狗街了解一下再答复你吧,钟总?能帮到我会尽量,放心吧。
    钟誉拍一下他肩膀,示意他先忙着。
    黎冰自从进门就一直默默地忙着,清理地上的垃圾,弄开水泡茶,擦灰尘,仿佛一个安静的主妇。李喊回到大厅时,见黎冰正在帮忙给客人洗着水果,殷勤备至。李喊心头忽然一阵欢喜,笑着上前,低声道:有你在就好了,冰儿,你坐就着,让小何他们做吧,别弄脏了衣服。黎冰呆呆望着他片刻,悄悄的说:你别管我,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好好儿招待客人就是了,只要你好我就开心。忽然声音就发哽,大眼睛里蕴蕴洇洇有了泪光,怕人看见,低了头默不作声。
    周纲走上前来拿了纸笔,说道:李喊,本想做个采访登在报上,看来你今天没时间,这样,我写个提纲,你今天得闲了,写些文字发我邮箱,可好?李喊边道谢,边掏出一个红包塞给他,周纲笑着推让,道:李喊,我向来当你是好朋友的,别搞这个路了,你的工作室赚钱后再表示就行。
    演讲家邹一宏突然在大厅中拍手,做个双手抱拳,一代宗师般大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是李总李喊先生第三只眼策划工作室开业大吉之喜!在我眼中,李喊是巴城少年精英,他日前程自不可估量,今天他事业初创,犹如平地起楼台,斩荆披棘定关中,将来必然蒸蒸日上。今日群英荟萃,腾蛟起凤,既然这里将来是企业家经营沙龙,那么我提议,今天大家都讲几句,或者唱几句,烘托一下气氛好不好?
    大家都叫好,只道邹一宏是专业演讲家,起个头来。邹一宏本是励志大师,算是本业,当仁不让,上台作了题为《让你的脑力燃烧起来》演说,激情四射,时而声音高亢如惊雷乍现,时而急促如战场马蹄,时而低沉如月夜波涛,煞是有感染力,几分钟讲完,下面掌声雷动。
    作家曾凡第二个上台,手中拿了只土灰色的埙来,吹了一曲《山鬼》,行云流水,让人荡气回肠,不过有些悲怆之感。李喊从来不知这个瑶乡出来的汉子还有这等本事,倒是刮目相看。
    蔡游不知黎冰跟李喊之间早已有了罅隙,没心没肺打趣着黎冰:老板娘,听李喊说你是个舞林高手,上来跳个舞大家开个眼界!众人附和着,黎冰忙称身子不舒服,溜到厕所里躲着不出来了。李喊忙解危道:她这几天有点小问题,大家谅解谅解吧。男人们都拖长声音似乎只可意会:哦——明白明白。
    叶瑞芬这时让几个企业家朋友推了上去,脸上红如晚霞,不得已,唱了一首《枉凝眉》,清澈空灵,恍如天籁,兼之眼波流转,粉面含春,风流少妇气质着实迷人之极。
    胡作为 上台正儿八经吟诵诗歌,孰料梁述聊发少年狂,插科打浑开起玩笑来,捉了崔艳上台跟胡作为对唱《天仙配》,胡作为老脸厚如城墙,搂搂抱抱,崔艳扭扭捏捏,娇羞不已,唱得鬼哭狼嚎,直笑得大家个个人仰马翻才罢。
    闹了一上午,李喊在银城酒店宴请了道贺来宾,众人把酒言欢,对东家李喊穷尽溢美之词,直夸得李喊飘飘然,喝得面红耳赤,眼睛朦胧中,看自己安装在楼顶的那块“第三只眼策划工作室”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华光直射斗牛。
    周纲还是很够哥们的,《南方都市报》经济版头条就是他写的文章《“第三只眼”即将引爆巴城智业》,将李喊的第三只眼策划工作室推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文中周纲写道:古往今来,市场经济的重要因素,大多受一些特殊背景、触发元素或者某些大事件的影响。而能借助这些影响启动战略布局,精心谋划,就是策划的本源。在当今互联网正在盛行的年代,一次成功的策划,即可大大增强品牌曝光率,扩大品牌影响力,进而促进销售,甚至影响推动区域经济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说,李喊的“第三只眼策划工作室”有划时代的意义,从目前工作室首席执行官李喊所策划的案例,如佳运连锁超市、相思渔港、大自然纯净水等来看,像神话般都一夜之间成了巴城的行业翘楚。我们期待,李喊和他的团队,通过智力输出,将巴城的营销策划做成一个不可小视的产业。
    梁述总编也在《巴城日报》上亲自撰写了文章,题目是《“小诸葛”李喊开了“天眼”》,名家手笔,诙谐幽默,可读性极强,比硬性广告更有传播力。想起梁述老师一路来对自己莫大支持,虽然交道并不多,但关键时刻感觉如兄如父,李喊打了电话千恩万谢,差一点就感激涕零了。
    没人顶,心里冷

    
    @猪小小兔 2017-01-05 09:12:46
    很多人只看不顶的。
    -----------------------------
    有人看就好,我是个怕冷落的人。
    40
    巴城市南有座珍珠山,距离中心城区约莫二公里路程,封秋云公司开发的竹云居高端别墅项目就在珍珠山下。
    封秋云开车载着李喊,沿着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朝珍珠山顶上驶去。山深林密,空气清甜,半山腰上居然有一个小小湖泊,像一只大山的眼睛,秋波盈盈脉脉含情,湖边修竹,像长长的睫毛般,微风拂过羞怯怯的颤动着,打量造访她的客人。珍珠山并不高,山形也较舒缓,不到十分钟就开到了山顶。
    山顶不知何年修建了一座摘星亭,画角飞檐倒也古朴。封秋云和李喊登上亭子最高层,极目四望,珍珠山连绵起伏,郁郁葱葱,仿佛一只雄狮守候着巴城南大门。整个巴城尽收眼底,高低错落的房屋、工业区青烟袅袅的工厂、北面浩浩荡荡的东定湖。李喊好久没登高望远,此时看眼前风景,不觉胸中块垒尽舒,笑着对封秋云道:封总,你今天叫小弟出来,不是就为了看风景吧?
    封秋云伟人一般单手插腰,左手梳理着头上的自然卷发,呵呵笑道:兄弟,如果没有事求你,哪敢耽误你的宝贵时间,你的时间比明星出场费还值钱的,先带你来山顶看风景,让你先领略一番“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才有昂扬的斗志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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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8-24 19:52:43  更:2021-08-24 20:0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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