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文学] 长篇连载《茧——在性都成长记》（已完稿，寻出版）[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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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连载《茧——在性都成长记》（已完稿，寻出版）[第4页]

作者:章望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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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新店开业仅距两天，大清早，高泰平却带李喊上了金鹗山神龙寺来，延请佛衣大和尚为相思佳运揭幕开光祈福。高泰平老板早已皈依，然而从未能持佛门五戒，每入佛门心下惭愧万分，于是购买了各色水果供奉菩萨，又准备了一万元香火钱。
    时在初秋，天空却是阴着，金鹗山空气能挤出水一样湿润厚重。路边树木枝枝叶叶，尖儿上都坠了一滴晶莹的水珠儿欲滴不滴，山风一吹，扑扑簌簌一片坠地的声音，伴着寺里传过来的法器奏响和颂经之声，交响乐一般美妙悦耳。神龙寺今天正在举行开山法会，进得寺门，大雄宝殿内外僧侣及俗家信众虔诚肃穆，双手合十，佛衣大师身披红色袈裟，宝相庄严，声若洪钟，震得人耳嗡嗡回响。高泰平和李喊赶紧定了身子，合了双手，眼观鼻鼻观心，作聆听状。

说也诡异，片刻之间，山间阴风阵阵，乌云似兽群狼奔豕突，天空几乎阴得看不见了。空气像手掌能托住重量般，仿佛大雨即刻将倾盆而至，法会听众开始隐隐骚动，相互间窃窃私语。刹那间，狂风从天而起，卷得山中树干东摇西摆，恍如海啸中的扁舟弱不禁风。漫天树叶随风而落，失去心智的鸟儿在空中仓惶奔走，寺院地面树叶飘落一地，人群中一片恐慌惊叫连连，有些胆小的信众已经快速跑到殿内躲避。
佛衣大师仍然平静讲法，端坐如钟，声音如半空中穿透过来。他伸手接过一片落叶，道：一片落叶能度心，功德无量矣！过去的所有恶业，如同秋风扫落叶，顺风而扬沙，干干净净，不亦为天地恩泽乎！人群顿时静了下来，任狂风吹拂着头发和衣服，叶子密密麻麻落在身体上。一柱香不到，天空却又亮堂起来，竟然有阳光从云层中照射出来，笼罩在佛衣大师身上，镀了一层灿烂的金光。李喊手搭凉棚抬眼看山顶佛塔，一只檐角金碧辉煌，直插云霄。

    高泰平执弟子礼，在方丈室顶礼见了佛衣大和尚，将一万元香火钱奉在方丈室佛像前。双手合十道：菩萨保佑，佳运超市在相思镇又新开了一间，弟子此番来看大师，想请大师开业当日，率八大长老高抬贵手为敝店揭牌开光，共祈福，沐佛光。
    佛衣问了开业时日，翻了佛历，颔首应允。高泰平又请大师看个揭幕时辰，佛衣道：高施主目前吉星高拱，财源广进，更有李施主辅佐在侧，什么时辰都是吉时，依我看，就定在巳时九点三十八分罢。
    高泰平道：承蒙大师推荐，李经理自入职以来，实在是足智多谋，呕心沥血，让我公司转危为安，功莫大焉。弟子一直当大师是指路明灯，但凡心结，万望大师开解为感。

    佛衣敬茶，笑道：心之三毒无外贪嗔痴，高君本是生意人，追求财富积累乃是本性所然，只是欲望过多，自会徒增许多烦恼，还望施主性情如水，一切随缘，平常心，福报多。
    随手作一谒，用笔提了，曰：
    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
    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
    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
    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
    高老板颂了一遍，似懂非懂，双手虔诚地接了。
    佛衣和尚转头向李喊，脸上如佛祖拈花而笑，问道：小李施主，我看你外形虽然更加俊朗，衣着更加鲜丽，然而眉宇间倒添了三千烦恼，施主乃是聪明绝顶之人，应当学会放下方可。
    李喊低首道：弟子愚昧无知，虽蒙师父推荐到高总跟前效劳，但不知为何，心情反不如以前卖苦力平静了，事事喜欢强求，心乱如麻，神慌似兔，早就想来找大师启迪一二，只是未有机会。
    佛衣朗声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小施主年轻，贪嗔痴熄不了，戒定慧修不来，也是正常现象。人生多障碍，烦恼既无明，小疑小觉，大疑大觉，凡事皆有因果。施主但把正三观，勿忘根本，方有福报。

    23
    九月八日大早，高泰平叫了李喊在相思佳运购物广场顶楼的小房子里，紧张而兴奋，仿佛两个渔翁盯着慢慢收上来的鱼网。两人手中对讲机传来的各种急切的声浪，像烧到胸口的火焰一样逼人。近万平方米的户外广场里，仿佛一块硕大的麻饼，黑压压的人头就像一粒粒的黑芝麻在跳动。从各店调配过来的上百保安人员淹没其中根本看不到人，而从几条道路上络绎不绝涌过来的人流，则像暴雨前的蚂蚁一般，仓惶的涌进来。高泰平脸上汗珠下雨一样滚落下来，无头苍蝇般道：怎么办？李喊，安全怎么办？
    李喊同样心急如焚，他感觉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预案中根本没有人想到会出现如此之大的人流量。天王巨星像强大的磁场，除了相思镇外，周边的渠街镇、红星镇、高阳镇的人们天不亮就出发了，巴城市区也有许多人开着车跑过来一睹巨星风采。一旦发生踩踏事件，后果必然不堪设想。这广场底下仿佛埋藏了一个火药桶，一旦出事就是大事！

李喊跟高泰平大眼瞪小眼，愣了。片刻，李喊叫道：高总，只怕要赶快调公安武警来维持秩序。高泰平硬着头皮，翻了电话本，找到副市长兼公安局长唐士真电话打过去，唐局长问明缘由，大吼着乱弹琴！也不管高泰平是什么大老板，一顿劈头盖脸的暴斥，然后答应调三百名公安和防暴武警最快速度赶到现场。高泰平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拍拍胸口道：我丢！菩萨保佑，平安吉祥。
武警部队调集大量水马和铁围栏，雷霆万钧将观众驱赶着，隔成许多小方块，现场才稍稍得到控制。佛衣大师率众僧身披袈裟，脚踩红毯，环绕商场各个区域肃穆庄严诵经祈福，焚香洒净毕，九点三十八分，佛衣大师亲自揭幕，为佳运购物广场开光加持。

广场外，文艺演出如火如荼。钟誉的演艺团队由演艺总监马蓉带队，马蓉美女打扮得如网络游戏里的性感尤物，身穿一身皮衣皮裤，假睫毛像两扇蝴蝶翅膀上下翻飞，前胸大开叉，白皙的乳沟深不见底，头发染成亚麻色，大长腿包裹得妙曼诱人。见了李喊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丰硕的乳房蹭得人心跳加速，众目睽睽下弄了他一个大红脸。李喊问道：马小姐，钟总来没？
马蓉抬抬下巴：诺，在那里泡妞呢。李喊望过去，钟誉在舞台后跟一个女孩头挨在一起说话，女孩抬起头来，却是黎冰！

嗯？

    昨天晶晶棋牌馆门联：
    大扺浮生皆若梦，
    姑从此处暂销魂。

按既定方针更新。

    李喊走过去，跟钟誉打了招呼，有些不悦地问黎冰：你怎么来了？
    黎冰冷着脸，哼道：这么大的场面，你李大经理不邀我来，我自己来不行呀？
    李喊知她生气，解释道：今天你并不休假，我也忙得忘记叫你来看演出了。
    钟誉忙打圆场，笑着说：我就知道李大师忙晕头了，我代劳帮你把黎美女接来了，兄弟你可得好好将功补过。
    李喊听罢，微微一笑，牵了黎冰的手，黎冰故意略略一挣，也就随他找了一个贵宾座坐了。
    贵公子酒店的赞助节目确实很精彩，特别是女子乐坊的表演，由马蓉亲自领演，把一支长箫吹得荡气回肠，似乎一只只彩色的蝴蝶从里面飞了出来。十二位靓丽的年轻女孩，把乐器演奏得炉火纯青，激情性感的肢体动作将青春演绎得淋漓尽致，赢得观众阵阵掌声。李喊和钟誉对望一眼，双手举起大拇指。

    最后的压轴大戏，天王歌神张学友献唱，亚洲小姐任苇伴舞，现场马上骚乱起来，仿佛山崩地裂，观众们疯了一般叫着两人的名字，声浪响彻云霄。张学友演唱着自己经典的成名歌曲《吻别》，一束束鲜花抛上去，台前马上堆成一座小小的玫瑰花小山。台下的女歌迷纷纷飞吻，全然不在乎身边的老公或者男朋友了。当然，李大经理的女朋友黎冰也不例外。亚洲小姐任苇美艳不可方物，身材欣长，气质高雅，舞蹈像一根随风摇摆的柳枝婀娜多姿，李喊暗自对比黎冰和寇惠惠，心里不得不承认，大明星任苇颇有国际范儿，自有一种可望不可即的美丽。
    演出即将结束，李喊正待长舒一口气，天王张学友的经纪人冯先生却杀了个出其不意，上台高喊着张学友现场要送20张签名碟出去！正准备退场的人群一下点燃了激情，如涨满河堤的洪水突然决开了口子，咆哮着，强盗一样涌上来，溺水的耗子一般翻过栏杆和水马，踩着别人的脊背和头顶，向台上冲去，尖叫声哭喊声咒骂声闹成一团。现场公安武警集中起来拦住人群，对天鸣了几枪才稍稍压住骚乱。多事的经纪人冯先生见势不妙，扯了张天王长了飞毛腿一般跑了。
    人群散了，现场一片狼藉，广场里如同战争后的废墟，到处都是垃圾，清洁工打扫卫生时，现场竟然有被踩脱的各种鞋子500多只！火爆程度由此可以管中窥豹。李喊把鞋子保留下来，拍了照片，在《巴城晚报》和《家人》报上刊了大幅醒目的招领启事：相思佳运开业当天，500只迷失的鞋子寻找主人！自然又成了佳运品牌炒作的好话题。

    24
    策划部现在有四个人，一个文字编辑万守诚，一个平面设计程足远，李喊看到两人名字，笑道二位兄弟有“手足”之情，不愁日后配合搞不好工作。另招了一个活动执行，女孩子叫黄君，二十岁就大学本科毕业了，长得黑黑瘦瘦铁划银钩，胸脯没发育过般一马平川，万守诚给她取了浑号“铁牙签”。黄君性格倒像条汉子，做起事来风风火火，蹦蹦跳跳活像只山上放下来的野鹿。三个大男人经常拿她寻开心，黄君哇哇大叫道：你们三个臭男人，三条枪对准我一个靶子！万守诚腆着老脸耍起了流氓来，道：铁牙签，那就给我们放放枪打打靶试试准不准？黄君知道自己口误，脸一红，扭着小小的屁股不理他们了。
    万守诚年纪稍大，二十八九岁，显得老成持重，曾在当地县文联编一份小杂志，自持文字小有功底，心底里瞧不起程足远思维简单。程足远美术专业出身，浑身上下桀骜不驯，短发愤怒的朝天高耸，也看不得万守诚说话老气横秋。于是，时不时办公室里有点手足相残。这一日，程足远看了万守诚在《家人》上发表的一首诗歌，诗名《三千桃花》，觉得眼熟。遂打开网页百度一番，竟然是著名诗人雷洛子的，题目都原封不动一字未改。万守诚只作了段落和句式的调整，虽然不是生吞活剥，也算得移花接木。于是走到万守诚面前，拱了手一揖到底，高声拿腔捏调道：原来万兄竟然是著名诗人雷洛子，我等有眼不识金镶玉，惭愧惭愧！

    万守诚脸面一红，知道东窗事发，定了定神，慢慢吞吞道：除了唐代李太白，个个都是偷书贼，程先生何必大惊小怪？借鉴别人的字句，也不是不可以的。
    李喊作壁上观，一言不发看两人唱戏。程足远见万守诚恬不知耻，鄙夷地呛道：原来你不是雷洛子啊！哈哈，你老兄可不是借，是整个把人家房间家伙都搬干净了，重新摆了个位置而已。
    真是少见多怪！万守诚卖弄起典故来，道：小程同学，听万老师帮你补课吧，伟人诗句“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也是借鉴古代情色小说转化来的，你莫不也怀疑伟人文采吧？何况，我的这首东西，还有部分自己的原创，借鉴只要合理就行的，何必少见多怪。
    程足远说：敢问万老师，《三千桃花》里，你原创的东西占了多少比重？
    万守诚恼道：多多少少有啥关系，精华部分原创就行了！我这诗里画龙点睛的百分之十是我自己原创的。
    程足远脸上笑眯眯的，神神秘秘道：那你题目就不应该取《三千桃花》了！
    万守诚疑惑道：为啥？
    程足远认真的说：你只有百分之九十是雷洛子的，所以，应该叫《二千七桃花》才对。
    李喊正拿口杯喝水，听他说完，笑到一口水呛到气管，咳得脸上青筋直冒，眼泪鼻涕一把流出来了。万万想不到平时玩世不恭睥睨万物的程足远同志还有如此幽默精神，实在经典之极！

    万守诚红脸作色恼羞成怒，正待发作，李喊制止住他俩，道：不要吵了，传出去别人笑话的。又把万守诚叫到一边，说：万兄，文人要有操守，日后说不定你就能成名成家，也是一个污点的。万守诚心里的小九九他不是不知，无非是想赚那几十块钱稿费，他未婚妻在工厂流水线，一个月才四百来块钱工资。
    现在《家人》报的稿件几乎都是万守诚在编辑，只有一般名家的稿子，李喊才会跟他特意打招呼。稿费造表也是万守诚的事，李喊无非是签字审核而已。《三千桃花》事件后，李喊特别留心了一下，果然万守诚贪小便宜，经常克扣截留作者稿费。李喊暗忖此人品行不端，再次提醒后如果仍然如此，只怕干脆让他滚蛋了事。
    前一阵子，《家人》报举行了一次征文活动，万守诚极力推荐一篇稿子，李喊看稿件虽然文字尚可，但也未见得有多少新意，未置可否。孰料万守诚以主办单位编辑身份游说了几个评委投票，把这篇征文推到了二等奖。颁奖晚会上，李喊认出上台领奖的，就是他那个流水线上的未婚妻。

    锲而不舍坚持梦想的纸厢厂女工崔艳，也在这次征文中得了三等奖，自然喜出望外。领奖后，送给李喊一件包装精致的礼品，李喊左右推辞不过，打开看时，是一只漂亮的不锈钢保温杯。李喊道：崔小姐太客气，我是粗人，喝水用玻璃杯，冷却后牛饮一通，用不得这么精美的保温杯。
    崔艳个子矮小，身材微微的婴儿肥显得丰满，皮肤白里透红，面相倒还算漂亮。只是穿着刻意打扮却不甚得体，身上的衣服又一眼看得出十分廉价，感觉怪怪的。她细声细气说道：李老师，这是学生一点心意，虽然寒酸了些，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李喊惶恐不安起来，以前在信中叫老师倒不觉得，当了面叫就不伦不类了。忙道：崔小姐快别这么叫，叫我李喊就行，我比你小两岁，再说你是才女，我哪里当得起？
    崔艳以前在信中跟李喊讲述过自己身世，她也是苦命之人，幼年时母亲离家出走，跟了酒鬼父亲生活，月经来了半年还不知道用卫生巾。中专毕业后就独自流落到巴城打工了，现在纸厢厂做流水线工人，一个月也就几百块工资。偏偏这姑娘性格多愁善感，凄凄切切，写文字无比执着，对作家看得尤其神圣。李喊有心让她认识几个文人，也给她一些点拨，于是，邀了胡作为、柳雪妩、何明宗、徐勇、曾大脚等一帮文人，一起吃个饭。

    胡作为走路腿脚尚未完全恢复，摇摆不定鸭子划水一般。见了崔艳，脸上堆起的笑纹夹得死花脚蚊子，盛赞她清新灵秀，处子幽香，文字也是山谷里的茶花，出尘脱俗，只是未被人发掘罢了。崔艳眼睛亮晶晶盯了胡作为，脸上红得像块布，一刹那光彩照人。
    众人落座，李喊举杯道：承各位老师瞧得起我，鼎力相助，《家人》报现在有了很大的起色，这次我们举行“在他乡”征文比赛，收到稿件千余件，获奖作品质量都很高，全部在巴城晚报副刊上登出，社会反响也还不错，今天崔艳小姐作为获奖作者代表，和各位老师交流一下，希望各位大家不吝赐教。
    大家干了杯，作协胡作为开口道：我看崔艳美女，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冰清玉洁，更难得的是在繁忙的打工生活中，还能坚持写作，实在可贵，我想只要找到好的平台，将来必定大放光芒，不同凡响。我虽老朽，倒是愿意为年轻人作嫁，以后崔美女有什么稿件，我可以帮你润色一番，向大的文学刊物推荐就是，不用客气的。

    崔艳忙大喜过望，怯怯的站了起来，走到胡作为面前敬酒。腼腆着道：胡老师，能得到您的提点，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事，以前看您的作品，我就对您心向往之。胡作为更是舞之蹈之，何明宗与曾大脚看他笑得口水滴出来一条晶亮的丝线，眨眼窃笑。
    杯桄交错间，徐勇和曾大脚也讲述自己破茧成蝶的故事，鼓励崔艳多观察生活，多看名家作品，锲而不舍，自会成功。柳雪妩说话婉转阴柔，声线极像个女人，道：崔小姐，你再多写些，有了胡如椽巨笔为你点拨后，肯定能争取在巴城晚报甚至省一级纸媒有作品发表，我届时帮你写大幅评论锦上添花。要知道，在巴城，只要是我写过评论的作品，才真正算是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柳雪妩偏未给胖子诗人何明宗写过评论，听得此话，何明宗冷冷插言道：也未见得，我老何的诗歌你柳评论家未置一词，不也照样获过全国大奖？

胡作为拿了领导派头，怒吼一声：有没有完了？像个什么样子！简直是有辱作家二字，人道是文人风骨，你们自己看看在哪里！崔艳吓得躲在一边，浑身发抖，胡作为念叨着“斯文扫地”，走近她，轻轻拍着肩膀安慰，慈爱得父亲一般。
饭局不欢而散，崔艳喝过了几杯酒，“美人即醉，朱颜酡兮”，胡作为把她搀上车，自告奋勇做了护花使者送她回厂。李喊和众位文友饭都未吃饱，也了无情趣，相互苦笑一番，径自散场。

工作间照片

    柳雪妩一愣，收了笑容，道：农村老汉有时说几句山野土话，也可能文采飞扬深有哲理，几行字得奖，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机遇，能否体现真正水平，就很难说了。
    何明宗将酒杯一顿，作色道：柳评论家是在否认国家级作协评委的水平了，呵呵，了不起了不起，不过，我还不用某些人捧了臭脚来肉麻吹捧，画蛇何须再添足，读者眼睛自然雪亮。
    柳雪妩恼了，尖着嗓子喊道：老子偏不给你写评，几句顺口溜断了句就叫诗？老子头皮屑都比你的诗有诗意，眼角里的眼屎垢都瞧不上你的那些臭诗！
    何明宗不怒反笑，道：呵呵，你给老子写评论，我还怕神龛上糊了屎，得罪神灵了，就你那鸡巴评论，写得牵强附会，狗啃烂菜帮子般，无非附骨之蛆，不要也罢。
    冷不丁柳评论家哐当一个杯子砸过来，胖胖的何明宗诗人倒是眼捷手快，竟然低头闪身躲过。站起身几步冲到柳雪妩身边，一手掐住他细细的脖子，柳雪妩也不示弱，双手撕住何胖子长长的头发，扭打在一起，连桌子也掀翻了。李喊和曾大脚等赶紧过来拉开，两人浑身菜汤，掉进泔水桶的耗子般，兀自骂骂咧咧口水喷个不休。
    胡作为拿了领导派头，怒吼一声：有没有完了？像个什么样子！简直是有辱作家二字，人道是文人风骨，你们自己看看在哪里！崔艳吓得躲在一边，浑身发抖，胡作为念叨着“斯文扫地”，走近她，轻轻拍着肩膀安慰，慈爱得父亲一般。
    饭局不欢而散，崔艳喝过了几杯酒，“美人即醉，朱颜酡兮”，胡作为把她搀上车，自告奋勇做了护花使者送她回厂。李喊和众位文友饭都未吃饱，也了无情趣，相互苦笑一番，径自散场。

    顶一下又去打麻将算了。
    大抵浮生皆若梦
    姑从此处暂销魂

手气不错！

    我们搬个地方吧？黎冰提议道。
    李喊也想过搬家，一是天狗街离上班的地方到底有点远，二是天狗街三教九流乱七八糟的，确实也不是能住人的好地方。自己现在口袋里不再是当初苦力汉的捉襟见肘了，工资在这个城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算得上正儿八经白领阶层。到新城区租个小公寓，也不是承受不来。想归想，总是无法下定决心，总感觉不知道这天狗街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牵扯住了。自上次黎冰被飞车抢劫受伤后，再没有见过寇惠惠，打她手机总是不接，李喊有些担心，一直怅然若失。
    黎冰再次问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涂海生这帮朋友？李喊答道：好吧，不忙，我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搬，反正你一个月难得来住一两次。
    即使是休息日，黎冰电话也总是响个不停，大多是业务电话，她客气的回复着。可有个电话一打进来，就被她掐断了，打了五次，终于接了，黎冰叫声钟总，说话却吱吱唔唔，声若蚊蝇。李喊问道：钟总找你什么事？黎冰脸色有些不自然，勉强着笑道：说是介绍团购业务，倒是热心。李喊责备道：干嘛总掐断人家电话？太不礼貌，人家大老板，交游广，一句话顶你跑一个月。

    黎冰来巴城后，还没有好好逛过街，李喊答应她今天陪她逛一天。于是，两人匆匆洗漱就出门了。黎冰今天穿上了钟誉上次送的礼服，其实是一件黑色套裙，做工格外精细，用料极为讲究，穿在身上甚是合体，把黎美女的身段勾勒得前突后橛凹凸有致，简直完美无瑕。走在路上，黎冰感觉自己身体轻了许多，像只精灵的蝴蝶在花丛翩翩飞舞。
    吃过早点，两人手牵手经过狗头巷子，一帮摆摊汉子直勾勾盯了黎冰瞧着。“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旺逃和刘次保几个熟人见了李喊，向同行炫耀般走过来，伸了油光发亮的手跟他握着打招呼，大声笑道：李喊秀才，几日不见，你把市长的闺女拐来了？
    李喊拿烟散了，问了几位市井朋友生意如何。走到当初吊狗卖的树下，大笑着向黎冰说起自己当初贩狗肉的窘态。黎冰眼圈一红，紧紧搂住了他的手臂往前捷前，仿佛要让他彻底忘记这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

    喊哥喊哥！后面有人叫着，李喊一回头，却见鸡头涂海生小跑着上来了。涂海生头皮剃得青光，穿着黑色圆领老头儿汗衫，下面穿个红色大裤衩，脚上趿了拖鞋，挎着菜篮子，里面买了鱼肉蔬菜之类，一副住家好男人的模样儿。看他装扮，李喊禁不住哑然失笑，道：兄弟，你这一变，我都快认你不来了。
    涂海生跑得稍稍急了就喘个不停。李喊看他面容，比前些天更加清瘦，肤色暗淡无光，脸颊上青筋直冒，眼窝沉陷得像峨眉山的大马猴子，手指也似鸡爪子一般干干瘦瘦的，臂膀上到处是斑斑点点的针眼，似翻过来的石榴皮，有的地方还结了痂壳。忙把他拉一边，低声问道：你现在改打针了？快些戒了吧，不然迟早会死在那东西手里！
    涂海生难得的红了脸，女人一样害羞，细声细气道：唉，子曰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也想断了，可心里就千万只蚂蚁一样在啃我，一停就难受啊。
    李喊建议他道：干脆咬个牙，到建设农场教养所那里戒了吧？半年时间差不多了。
    涂海生打着呵欠，说：哪那么容易，好多人去了，回来不到一个月又发作了，再说现在也没时间，我快要结婚了！
    结婚？李喊吃了一惊，问道：跟莫娇？真的假的？

    涂海生一口白牙笑得灿烂无比，说：怎么？不相信老弟呀？莫娇现在不住天狗街了，我另外在五里街租了个套房，我要她远离天狗街，彻底忘记坐台的记忆，以良家好女孩身份嫁给我。喊哥，我现在才感觉到爱一个人有多快活，多幸福，你看，今天她休息，我就来市场买菜给她做饭，走，喊哥，冰冰嫂子，到我们两个的小窝里吃饭去！
    李喊拧一下他薄薄的耳朵，笑道：你还会做饭？哄鬼呢，我们今天就不去了，改天去尝你的手艺。看他呵欠连天，知道毒瘾又发了，恨恨骂道：我说的话你是总不信，这样下去，你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子曰自作孽不可活！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烦燥地挥挥手，涂海生躬一下腰，屁股生烟跑了。
    黎冰望着他稻草人一样轻飘飘的背影，叹一声：莫娇真是苦命。
    李喊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也许，他们才是真正的爱情也未可知。

    两人勾肩搭背恩恩爱爱，一路逛到新百盛广场。李喊身上难得阔绰，今天口袋里揣了一千多大元，豪气顿生，拉了黎冰往女装品牌专柜走去。售卖员看黎明穿着名牌套裙，背着品牌包，当是富家千金小姐，笑魇如花迎上来介绍新品。黎冰本来眼睛放光，待一看价格签，天爷，随便一件像样的衣服就过了一千出头，一条薄薄的小短裙也要大几百块，低了头连说不好看，拖了李喊就朝门口特卖场走。
    李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腰上手机响起来，一看，是梁述总编打过来的。忙找了个试衣间关了门接听。听完电话，笑嘻嘻的出来搂住黎冰，不由分说硬拖她到品牌区，看中一件一千多的半长秋衣，斩钉截铁地说：就这件了，打包！
    黎冰刚要拒绝，李喊赶忙在她耳边咬了耳朵，黎冰惊叫一声，不顾大庭广众，叭的一口亲在他脸上。
    梁述刚才电话里，告诉他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李喊正在《巴城晚报》连载的中篇小说《青春在喊疼》获得全省“唯美杯”青年文学一等奖！而且，是唯一的一个一等奖！这个奖项是大型国企唯美造纸厂赞助，从省内各刊物推荐公开发表的文学作品中评选，然后一百名作家评委投票产生，含金量很高。巴城文坛中迄今为止还未有人夺过桂冠。

顶一下呗

    改一节

    天狗街大约有这么个传说。
    清道光年间，巴城有一苟姓富商喜养犬，尤爱一只名叫“欢喜”的黑狗。那狗儿也灵通，十数年陪伴主人须臾不离。某年苟财主到江南经商，数月方归。回到家中已是深夜，望见夫人纱窗中红烛照亮，夫人周身赤裸，黑狗“欢喜”伸舌正在其周身舔舐，夫人玉臂犹抱狗头，自是香艳狎昵。苟富人自幼行走江湖，奇闻异事浮在脑海，曾读《文海披沙》云：临安有妇与狗奸；京师有妇与驴淫；荆楚妇人与狐交……天下之大，何所不有！登时胸中炸开响雷，一脚踹开房门，抽刀在手，一刀劈下狗头！第二刀正欲劈向女人，夫人双膝跪地梨花带雨，道：夫君，且听我说完再执法不迟。苟财主念夫妻二十载情分，慢下了手。不料听罢夫人讲述，半天呆立，抱狗嚎啕。原来苟财主下江南期间，巴城内遍发“天痘”，城中居民众多头面生疮，遍及周身，状如火疮，皆戴白浆，随决随生，不治即死。苟财主家人亦未能免灾。某日，黑狗欢喜顽皮舌舔三岁公子疮面，所舔处一日即愈。由是苟家知黑狗非是凡物，每日容欢喜舔遍患处，慢慢疮面消散，竟不求医。黑狗即死，苟财主自是伤痛不已，三磕头后将狗腹剖开，竟有一拳头大的黄金状硬块，当为“狗宝”。煎煮成水遍施城中患者，胜似灵丹，愈者百十人。巴城人皆称天狗下凡拯救下民。苟财主举家哀恸，将黑狗欢喜葬于城东自家菜地，名天狗园，经年累月菜园子变成了街道，即名天狗街。
    东乡到巴城，灰头土脑的公共汽车必先到天狗街停靠。衣衫破烂的乡下人一般进城，不是有特殊的必要事项，都是在天狗街就止了步。上街嗬？上街。有么事？到天狗街打点货。红白喜事办席进货，过年过节买菜肴，姑娘小孩换新衣，种田种地种子农药，大抵都在天狗街可以完成。尘土飞扬的石子儿马路到天狗街后分道东西两边街道，东边是巴城的老城区，西边到巴城的新城区。东边街道一律麻石铺面，阔大的法国梧桐遮天蔽日；西边道路是水泥马路，行道树多松柏、香樟、玉兰、金桂，修剪得齐整统一，马路两边的花带一年四季姹紫嫣红。天狗街就像极一支木匠师傅打就的榫头，从乡村楔进巴城。
    东乡人和城里人格格不入，做生意、打零工都窝在了天狗街，一年年堆积起来，乡下人就渐渐超过住街土著。后来竟至于真正的城里人越来越少，俱把房屋租与乡里人居住，自己搬到繁华整洁的新城区享受现代城市风光，仅仅一个月一次上门来收房租。走得到门口，拿洁白的纸帕子擦了亮亮的皮鞋，脚尖叩叩木门，口中傲然吐出三字：交租哒！租客大多脸上挂个笑，把早准备好的纸票子从垫絮里抠出来送到房东手里。也有几个老街坊没有搬到新城区去的，比如乌江钢筛厂的下岗职工郑半能，就喜欢在天狗街做个逍遥山大王，整日里搬把躺椅斜在过道里，泡一壶浓得牛尿般的黑茶，跟租住的乡下人海势聊天，日脚倒也过得不亦乐乎。
    郑半能真名无所考证，左右邻居都只晓得浑名郑半能，意思是这家伙喜欢作势逞能，却总是把事情办砸，从未做过圄囹事。郑半能前两年在车间操作时被机床轧断右手三根指头，恰遇厂里效益不好准备裁员，工伤赔付一直没到位，老父母看他残疾着可怜，到外面找工作实在困难，就干脆搬到女儿家去住了，把一栋平房给他守着出租度日。
    天狗街所在地原本就是国营乌江钢筛厂的家属区，没有一栋高楼，清一色红砖红瓦的平房，一栋栋紧凑地挤在一起，仿佛报废了的火车筒子。乌江钢筛厂当初红火时让整个巴城人羡慕得眼睛滴血，产品占据全国市场的八成份额，《人民日报》都报道过。过年过节职工分配物资要拿车拖！那时候，厂里机床发出来的“眦眦锉锉”声音飘得半里远，刺激得人整天牙齿发痒，仿佛嚼了一把沙子般难受。可惜如今风光不再，前年厂里精减人员，一大半职工被迫卖断，一年工龄卖九百多块钱，可怜辛辛苦苦几十年，两万多块钱就打发了。好在分配在天狗街的职工住宅保住了，不至于落到无家可归的田地。守着天狗街鸟不拉屎，大部分人都另谋生路，有技术的到北上广深打工去了，有存款的租门面做个小本生意，反正是做鸟兽散了。房东们把火车筒子隔成一间间鸽笼儿，乡下人放在水田里的泥鳅篓子一样，稳稳当当一个月收几十块现租，羡慕得乡下来的租客们愤愤骂娘：狗日的剥削阶级，恶霸地主黄世仁！吸血鬼！
    豆腐担子铁结巴背着房东刘五福咒骂：月月交他六十、六十、六十块，就当、当、当老子另外养活个、个、个长不大的老儿子哒！郑半能耳朵尖，听到铁结巴骂人，从地上捡起一块碎骨头朝他后脑掷去，正好打中，铁结巴转头看人时，郑半能却手捧茶杯装作专心致志品茶，铁结巴想骂人找不到主，嘴巴张了几下出不出声音。
    结巴子，三六十八，你一个月房租要一百八！啧啧啧，敢情住两室一厅的豪华套房啵？甜酒胡满在后头挑个担子取笑着。
    老、老子住甚房关你卵、卵、卵子打纠筋！铁结巴正自烦躁，火了，涨红着脸回骂。尔后两个人东西朝向，架起小喇叭在巷子里吆喝起来：糯米甜酒哦——配汤圆啦——。
    豆啊……啊……腐哦——豆啊……豆腐脑喂——
    铁结巴和胡满就是天狗街两只打鸣的叫鸡子。一清早，两个人的声音此起彼伏，中气十足各有韵味。天狗街从惺忪的睡梦中躁动起来，小贩们跑兵一般，三轮车自行车架子车挑担子争先恐后的从火车皮子里钻了出来，嘈杂的叫卖声一浪接一浪：嫩得水儿的白萝卜便宜啦——
    桃儿红来李儿青哩——新鲜的杨梅水晶晶哩——
    烤地瓜来烤玉米——香得嘴巴一咧起——
    削菠萝削甘蔗削滋米——炒瓜子炒花生炒豌豆——
    河南来的牛蛋老汉喊得古朴悠扬最有韵致：磨剪子哩——戗菜刀罗——
    交响曲把天狗街吵个七晕八素，市民们断不会再赖在床上，纷纷起床，嘴里噙了牙刷含一口白沫子，在巷子里的公共厕所排队撒尿。
    刘次保把刚从屠宰场收回来的毛猪脚一个个浸到一口滚烫的大钢筋锅里，取出来双手一拧，猪毛就褪得干干净净。他老婆细妹正把一根黄铜管磨得尖尖的，准备接到水笼头上注水。对门的旺逃在走廊里拣一块水泥地板，用水一冲，把卤水锅里的猪肠牛肚一股脑倒在地上，拎一壶黑黑的色素，边倒边拿火钳搅拌，洒上香精，片刻，地上那一堆什物色彩酱红香气扑鼻。
    旺逃畜生！赚昧良心的钱怕不得好死哩！细妹故意放大声音愤愤的骂。嘿嘿，娘卖的，太平洋的警察你管得宽啵？你良心大大的好，一只猪脚注斤半水，红烧做成猪脚汤！旺逃回骂道，袖管擦一下两条黄黄的鼻涕，把卤味装到油腻腻的篓子里，跨上单车出摊去了。
    算命的戴宗保举个麻衣神相的幡子，头顶天师帽也上街去，经过擦鞋的小女孩菊妮门口，敲敲门喊：一路走啊，菊妮儿！我请你过早！跛着一只脚的菊妮背了擦鞋箱子走了出来，脸儿像剥了皮的鸡蛋一样白皙，随便在头发上扎一根彩色橡皮筋，漂亮得让天狗街的所有人都感叹：可惜了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女子偏偏就坏了脚。菊妮儿是正宗土著，住的房子是自己爹妈留下来的，这女子命苦如黄莲，菊妮儿父母也是钢筛厂的职工，大前年冬天，父母亲晚上骑着台旧摩托车从乡下走亲戚回来，许是喝多了酒，一下滑进了浩浩的东定湖双双殒命，从此菊妮儿成了孤儿，偏又腿脚残疾，这孩子坚强得很，宁可自己摆个擦鞋摊度日，也不投靠亲戚寄人篱下。
    戴宗保掐指算到天狗街不出三年就会拆迁，如今连个影都没有，菊妮儿就臭他：胡咧咧个屁，算命这么准的话，还算不到自己昨天连张都不开坐一天冷板凳？戴宗保一本正经道：算命之人不算自己，这是祖师爷定的规矩。

嗯？

    访谈节目录制还算顺利。李喊此次荣膺省级文学大奖，在巴城文坛引起相当大的轰动，凌燕主要访问他文学创作的一些心得体会。李喊其实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无非热爱文字，外加生活积累，多思考罢了。当凌燕问李喊策划佳运购物广场和相思渔港两个成功案例后，有什么心得时，李喊略略思索了一会，郑重其事的道：我认为，让事物达成最好效果就叫策划。策划无非像中医的银针，无论多大的项目，也不过是找准问题症结，犹如找到正确的人体穴位，一针下去自然药到病除。但无论多小的策划，都必须全力以赴，不然效果大打折扣。
    李喊很少在人前提起自己早恋被开除学籍的经历，这一次，当凌燕问到自己学历的时候，他非常坦然的讲了自己的故事。英雄不问出处，李喊自信现在自己根本不需要文凭这块招牌罩着。说到后面，他似乎有些失态，那段屈辱的经历还是让小伙子出离了愤怒，说道：我认为自己是违逆人性的教育制度的牺牲品，老师习惯用复杂与污浊的眼光看待学生的初恋，殊不知，种子在水分和空气滋养成熟的时机，一定会悄悄发芽，年轻人生理和心理一旦成熟，恋爱也是自然现象，学校的暴力杀伐只能说明教育者的无知和无能！
    当初在学校的屈辱电影镜头一样历历在目，说到后面，李喊愈加激动，声音几乎是吼出来：今天我要在媒体上宣布，雅德高中欠我一个道歉！
    凌燕心思细腻，多愁善感，看着这个笼中猛虎一样压抑的男人，忽然也觉得伤感起来，眼圈有些红了。

    两天后，《城市客厅》在巴城新闻频道播出时，关于早恋那一段内容却删除了。李喊打电话给凌燕质问为何不告知，凌燕连声道歉，叹气道：唉，一档节目要播出，审核的部门很多，领导也许有考虑其它因素所以删减了，李喊，亲爱的弟弟，我也身不由己，请你理解，姐姐只希望你尽快忘记不幸，快乐生活。
    李喊原本打算中秋节回家一趟，陪母亲一起好好过个节，但零售企业越是节假日越是忙个臭死，根本抽不出时间。黎冰倒是放了三天假，她也是从到巴城后没有回过老家，李喊只得央了黎冰代自己回家看望老娘。
    策划部员工都下放到各店去督查促销活动，佳运超市今年的促销活动李喊策划得别具一格，主题是“抽中佳运大奖，十年生活无忧”。其他竞争店的抽奖活动力度很大，沃尔玛超市的一等奖是价值上万的液晶彩电，大新超市的头奖是云南双飞六日游。李喊觉得，促销力度大小是其次，主要是奖项要有传播效应才算成功。这次佳运的一等奖是十年大米不花钱，二等奖是十年洗浴用品不花钱；三等奖是十年刷牙不花钱。其实价值不高，一等奖以每天一斤大米一元钱折算下来，也才三千来块而已。但顾客中传播出来就不同了，都说中奖了就解决十年吃饱问题。活动一经推出，引起了特别大的轰动，客单价明显提高许多，销售额一路直线飙升。

    相思佳运购物广场开业以来，整体情况比李喊预计的还好，已经成为相思市民新的消费和休闲中心。八台免费接送大巴往复跑个不停，仍是不能满足顾客需求。特别是工业园区的打工一族，一到周末成群结队来逛商场，购物，看书，吃东西，唱卡拉OK，打发空虚寂寞的时光。户外广场的舞台经常举办歌舞、朗诵等竞赛活动，或者供应商厂家举办推广路演，搞得风生水起，完全成了打工者们自己的文化乐园。
    中秋节那天，相思佳运购物广场内人流量爆满，几乎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商场员工忙得脚不点地，一个个筋疲力尽。超市收银员晚餐都没时间吃，饿着肚子坚持工作。当晚快打烊时，相思店店长吕风华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把镰刀，拍着李喊的肩膀让他猜当日超市营业额，李喊目测应该不会低于一百万。吕店长哈哈一笑，擂了他一拳头，道：再翻一倍还差不多。李喊吃惊不小：这个数字，是佳运其他八个店的总和！
    美中不足的是，由于采购员前期预估失误，高价的“大班”冰皮月饼销售很差，到闭店时还剩下80盒，单价二百多的冰皮月饼一般打工族消费不起。吕店长急得进了油锅一样抓耳挠腮，中秋节一过，月饼就是垃圾。李喊忙道：马上送到员工通道，员工下班时你亲自发放，一人一盒！吕风华迟疑不决，道：员工发福利要请示总部行政部方可，这样能行？李喊道：事急从权，员工辛苦一天，店长亲自发月饼，多温暖的感觉？等到明天销售不出去了，你就等着挨高老板的骂吧！

顶帖人何在？

    @谁家毛蛋 2016-12-23 08:05:54
    感觉作者是刘若英？文和人都美的让人喘气都有些急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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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朋友说我文字粗俗似抠脚大汉，呵呵！
    倒是毛蛋老师的文字，我是极其佩服，原生态！学习了！

    @青岛你的选择 2016-12-23 08:44:04
    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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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帅哥指导！

    吕风华心一横，听了李喊的话，站到通道，员工汗水淋漓下班时，店长双手递上月饼，深深鞠躬，真诚地道：中秋节快乐！您辛苦了！
    每个员工脸上露出感动而快乐的笑容，李喊心道，策划无非是让事物达成最完美的效果，企业文化，更需要强大的策划，今晚自己的提议无疑是非常成功的，那些劳累的员工，至少心里是甜蜜的。
    李喊电话里跟高泰平汇报了今天的门店情况，高老板极是满意，电话里许了空头支票，说只待李喊入职满一年就马上升任副总经理。李喊如闻天音，心情大好，自忖自己从尘埃里起步，才几个月竟然成长如此迅捷，一路春风，只怕是应了否极泰来。忽然想起《金姑和玉郎》经自己改编，巴城著名画家陈蜀绘制的连环画册，前几天已经印刷了两千本上市，相思渔港的食客人人免费赠送一本。今日过节，应该正是夜宵生意红火的时候。于是打了一个电话给蔡游，问生意最近如何。蔡老板电话里声音闹轰轰的，似乎隔空飘过来一股油烟味儿，看得出正在餐厅忙得团团转。蔡游笑得惊天动地，道：兄弟，你可真是个精怪种！“金姑和玉郎”的故事几天时间就传遍了相思镇，甚至周边镇区，本来一个渐渐让人淡忘的所谓传说，经你这样表现出来，又有了传承，连小学生都会讲故事了。画册配上我们特色菜品，消费者潜意识里，感觉只有相思渔港的鱼才是正宗品牌，哈哈，别的同行老板都眼红得紧！
    蔡游嚷嚷要立马过来接他喝个兄弟团圆酒。李喊马不停蹄忙了一天，浑身骨头缝里都发酸发软，赶忙谢绝道：谢谢蔡老哥，放过我吧，我现在眼皮子直打架，睡觉第一！

    27
    接到作协胡作为电话，邀请参加“本土作家巡回文学讲座”通知时，李喊半天回不过神来，诚惶诚恐连忙推辞，道：胡老师，多谢您老瞧得起，只是我自己都是个小学生，哪里能当得起“作家”二字，滥竽充数贻笑大方，快别坏了作家的名声！
    胡作为大声道：李喊，你是怕自己没有加入作协弄个身份吧？这个你放心，凭你偶露之峥嵘，就获得省级一等奖，别说加入市作家协会，就是要加入省作协，也是有资本的，要不，你写个申请，我马上批准你加入市作协来！
    李喊心里窃喜，口头还在婉言谢绝，道：也不是这个原因，是我自己肚子里空空如也，自己写东西从来都是以手写心，胡编乱造，了无章法，根本没有什么理论上可以讲的，断然上不得台面。
    胡作为笑道：正好正好！我们面对的主要是中学生和青年文学爱好者，你跟他们同一阶层，现身说法更能让人接受，反倒是我们这些所谓的老作家，早就是昨日黄花，早就过了时。

    文学讲座第一站是巴城市一中。李喊在学校任“山钟文学社”社长时，跟市一中的“弄潮文学社”有过互动交流。弄潮文学社社长袁劲松诗歌写得很是飘逸，文风浪漫，人称“小志摩”，在高中生文学爱好者中人气很足，远远超过李喊，不出意外今年应该进了大学校园了。弄潮文学社的社刊一直是办得有声有色，彩色的页面印刷精美高档，倒不像自己办的《山钟》文学期刊这么寒酸，还是采用原始的蜡纸手刻油印，每出一期社刊，李喊和黎冰双手乌漆抹黑面目全非，要用肥皂洗好几天才见本色。
    文学讲座在电教室里举行，一张长长的会议桌设在中间，作家们环桌而坐，诺大的教室周围坐满了缪斯信徒。巴城作协这次举办讲座规模挺大，前来传经送宝的作家们足有二十位，有几位名家案头上摆着厚厚的讲稿，大有准备倾囊相授之豪情。梁述总编事务繁忙没有参加，李喊认得的徐勇、大脚曾凡、荷包崽何明宗、成功学专家邹一宏都来了，李喊忙跟曾凡挨在一块坐了，才没觉得这么怯场。
    巴城一中校长刘淑兰先对作家们到来表示了欢迎，然后逐一介绍了作家身份。巴城文化底蕴深厚，当地文坛称得上卧虎藏龙，一些老作家虽然近年作品不多，但在当年鼎盛之时，很多人得过国家级大奖，一朝成名，十年霸主，功成名就大抵如此。刘校长介绍李喊标签时，除了称呼他是“新锐小说家”外，还加了一句“知名策划人”，李喊心里倒是特别受用，对！我应该算是策划人，策划囊括了所有社会现象，任何伟大的文学作品，其实也只是一款对文字的策划案罢了。

    胡作为作为巴城文学大腕，给大家作了开场主题讲座《读书与写作》，重点讲了文学爱好者要如何读书，怎样审美，学会捕捉灵感。举例了生活中的一些段子，幽默风趣，气氛开始热烈起来。几位老作家们一一讲课，无非是细节写作、人物形象塑造、悬念制造等技巧性的授课，学生们认认真真记录着，脸上写满了崇拜和景仰。
    李喊是怕什么来什么。此次讲座只有一下午，由于时间关系，不可能人人讲到。胡作为作为主持人，跳过几位作家，点名让李喊发言。李喊之前没有任何准备，一时手足无措，脸上涨红着，欲言又止。下面的学生们眼睁睁望着这个自己的同龄人，一个个颇感兴趣。
    李喊老师！你写的小说《青春在喊疼》是生活中真实的故事吗？脆脆的女声响起，学生中站起来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孩，李喊望过去，竟然是袁芳！当初做苦力小工时房东袁标的刁蛮小公主，几个月不见，小家伙长得有模有样了。

    李喊感觉心情一下就平静了，笑着道：小说源于生活，小说高于生活，我们看到的名著，都是作家对生活积累的提炼和加工。当然我的小说也一样，肯定是现实生活的映像，所以，我觉得同学们进行文学创作，首要任务就是体验生活，没有生活就没有文学。只有生活，才是文学的母体！
    袁芳并未坐下，眨眨眼调皮捣蛋般，继续问道：那小说中男女主角早恋的情节，也是你亲身体验过的了？
    所有学生轰的一声大笑起来。
    李喊倒不觉得半点尴尬，压压手，坦白道：是的，我在学校早恋过，而且结局很不幸，被学校开除了，我感谢我的这段经历，让我对生活的残忍、人性的丑陋有了深切的认识，有了创作冲动，才成就了我这篇小说。
    对于在座的学生，早恋的话题毕竟有些敏感，刘淑兰校长感觉不宜再深入下去，忙提醒另外一位同学提问打断了。那同学毫无准备，惶急间问道：李喊老师，怎样成为一个作家？
    李喊笑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是作家，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我写的东西，都是生活中有具体原型，以前我们上学必须要过新河渡船，船工四九爷爷是个极有个性的人，于是我写了篇《渡口》发表在语文报上。我们镇上有个疯子叫飞飞，以前是富家小姐，后来因为战争被炮弹震坏了脑袋，父母丢下她逃到台湾去了，我根据她的原型写了小说《飞飞》发表在巴城晚报。我要告诉同学们的是，想成为作家，必须学会领悟生活，有热爱看书的好习惯，有写东西的冲动，有写文字的天份，有文学素养，有的同学天天想当作家，但拿起笔来就像上刀山下火海一样痛苦，我劝你早些断了念想。享受那些跳跃的文字，让它们精灵般在你头脑里舞蹈，你的文字自然会飘逸起来！
    台下掌声雷动，学生们叫好声不断。讲座变成了互动，学生们针对性的给在座各位作家一一提问，倒比刻板的讲课效果好多了。

    讲座刚刚散场，袁芳就堵在楼梯口，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中，一爪子抓住李喊衣襟，嚷嚷着要他请客吃西餐。李喊在她头上敲一暴栗子，笑道：前世冤孽一样，想不到还能见到你这个臭丫头！
    刁蛮小公主袁芳双手猴了李喊臂膀，径直朝校外对面的金牛角王西餐厅走，校园里同学窃窃着议论纷纷，袁芳若无其事面不改色，李喊倒浑身不自在，脸面羞得红红的。
    进了餐厅，袁芳土匪下山，心狠手辣一顿狂点，牛排沙拉西点饮料外加红酒，一样都不放过。李喊苦笑着道：你又不是猪八戒转世，吃得了这么多？袁芳尖声叫道：你现在是名人了，以前答应过我吃肯德基也没兑现，现在本姑娘要收利息！
    李喊笑道：跟你那个爹一样奸诈，收这么高的利息？袁芳眼一瞪踢了他一脚。
    服务生问牛排要几成熟，袁芳道七成，乡里伢子李喊还没正经吃过西餐，说道：全熟吧。袁芳手指李喊笑得花枝乱颤，服务生彬彬有礼，道：先生，牛排如果十成熟就老了，您就要八成熟吧，两面灰白中间粉红，比较细腻，口感也好。李喊问了个更滑稽的问题：生肉吃了拉肚子不？又惹得袁芳一阵狂笑不止。
    袁芳舞刀弄叉大快朵颐，李喊这边却是手忙脚乱，把碗碟敲打得叮叮咚咚噪音不断，脸上冒出了汗珠，样子狼狈不堪，一生气，朝服务生招手道：给我拿双筷子过来！

    袁芳见状，走到李喊身后，头靠在他肩膀上，耐了性子手把着手，教他左叉右刀，又教怎样给面包抹黄油，细致认真得像幼儿园的老师般。其实一分钟就学会的事，李喊道：幸亏是跟你一起吃饭，换了别人，倒真出了洋相。
    袁芳娇笑，说：在我面前出洋相就不觉得丑？
    李喊道：你一个小屁孩，有什么关系？袁芳啐一口，道：猪鼻子插大葱，你装象呗，比本小姐大不了一两岁。
    袁芳问他自从工地走后的经历，李喊大约讲了一下，小姑娘听等目瞪口呆，目光灼灼，说：李喊，我当时只道你不是平庸之人，哪想到几个月时间，竟然成了传奇，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哦！
    吃罢饭，巴城华灯初上，袁芳还不肯分开，死活要李喊陪着到附近巴城人民公园走走。
    公园里人流如织，广场上音乐开得很大，黑压压的人群跳着广场舞，孩子们雀跃着把闪闪发光的风筝放得高高的，袁芳紧紧挽着李喊，像对热恋中的情人，牛皮糖一样粘着甩都甩不开。

我祈祷：今晚牌运长红，财源滚滚！

中午后再更一节

    @章望溪 2016-12-24 11:22:41
    中午后再更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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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要接着激战麻场，忙里偷闲，更几段给朋友们指导！

    走到公园小山树林中，袁芳忽然问道：李喊，那个女孩子呢？
    李喊迷迷沌沌，问道：哪个女孩子啊？
    就是你那个读书时早恋的女同学嘛！袁芳道。
    李喊才知道她说的黎冰，笑道：我们算是修成正果了，她现在还是我女朋友啊，也在巴城打工呢。
    哦——，袁芳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盯了他，柔声说道：李喊，你也写过情书给我的，还算数不？
    李喊想起当初找袁标讨工钱使出的伎俩，笑道：还真谢谢你，不是想这个办法，你那个黄世仁一样的老爸，到现在可能工钱都不会给我。
    袁芳掐了李喊腰上的肉，咬牙切齿道：又来了，再不许骂我爸！忘恩负义的家伙，不是我爸爸收留你做小工，说不定你饿死了，哼！
    李喊痛得啮牙咧嘴，说放手放手，你爸是大善人行了吧，佛祖转世生了你这个观音道姑。
    袁芳放了手，猛然间扑到李喊胸口，轻声说道：喊哥，你知道不，爸爸把你写的假情书丢到垃圾里，我偷偷捡起来抹平了，现在还保存着呢，这是我收到的第一封情书。
    袁芳胸前初具规模，小鸽子样突起顶着李喊胸膛，肩头的秀发飘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李喊不禁一阵恍惚，伸手搂在小姑娘腰上，鼻尖在她额头上拱着，袁芳抬起头，嘟起红红的嘴唇迎上去……
    李喊却轻轻推开了她，手指头羞着她鼻子，笑道：小芳，你身上乳臭味儿还没干哩，就想跟李老师学拍拖？
    袁芳扭过脸，一跺脚愤然道：鬼老三才想和你拍拖！本小姐逗你玩的！

    28
    次日，轮到了经开区工业园的文学讲座，工人们大多白天要上班，故而定在晚上时间，地点选在经开区红屋大酒店会议室，当然这也作协找到一家企业打秋风赞助的。胡作为经常说作协穷得屁都不能粗声大气的放，一分钱都要看了里子看面子再花出去。令李喊意想不到的是，崔艳竟然也来了，一问，原来胡作为老师惜才如命用心良苦，叫了司机开车专程从相思工业园接过来的！崔艳这次明显打扮得有品味多了，穿的衣服也上了档次，脸上居然化了浓浓的妆，胖胖的脸上涂了二两白粉，嘴唇红红的像个大括号。
    工业区的文学爱好者不同于学生，生活体验自然更加深刻，文字也更成熟厚重，有些作者还在文学报刊上发表过不少作品，《家人》报也发表过不少这些作者的稿子。作品大多表现了打工生涯的辛酸与苦痛，城市边缘人的困惑与无奈。一个叫顺子的年轻作者当场站起身念了篇《打工苦》的顺口溜来，道：
    伙食真是差差差，天天青菜炒黄瓜。
    无油无盐又多沙，最惨就是猪油渣。
    夜夜加班精神差，累到半夜想爹妈。
    菜里本来油盐少，脚下又有蚊子咬。
    爱空空、情空空，自己流浪在街中。
    人空空、钱空空，单身苦命在打工。
    年年打工年年愁，天天加班像只猴。
    到了年底就发愁，不知何时才出头……

    顺子一下引起了打工一族的共鸣，大家纷纷鼓掌。文字是现实情感的宣泄，在座有不少在流水线上成长起来的作家，大脚曾凡、成功学大师邹一宏、内刊总编徐勇、情诗王子郁铮等。特别是打工诗人代表何明宗，他的《打工诗抄》曾经在打工群体中引起强烈的轰动，一字字一句句似乎都是打工生涯的血泪控诉，读之让人辛酸泪奔。这一堂讲座老作家们很少发言，主要由这些作家来主讲，即感同身受，又能激发作者们对生活积极向上的热情。
    坐在角落间的大脚曾凡一直在跟身边那位摩登少妇交头接耳，两人有说有笑的。李喊仔细看那一身黑色西装的女人，白皙丰满，眉角一颗暗红朱砂痣，平添了许多风流，红润的脸盘仿佛一只熟透的水蜜桃，戴着黑框眼镜显得斯斯文文的。身材却是惹火非常，特别是胸部波大如斗，几乎要破衣而出！李喊心道：这曾凡表面上正气凛然，只怕也是个跟何胖子一样的色胚。
    待会场一散，曾凡却叫住李喊，指了少妇，道：这是叶总叶瑞芬，大自然科技公司的老板。又跟少妇介绍李喊：这是巴城最有才的策划人，我经常跟你提起的能让企业起死回生药到病除的李喊李大才子是也。
    妇人故作姿态惊叫一声，握了李喊的手，娇滴滴的说道：我早听人说巴城第一策划大师名头，只是想不到竟然还是小帅哥一枚。

    叶瑞芬声音特别娇嫩，像是十二三岁的少女，从嘴里发出来仿佛阳雀子在三月艳阳天里啾啾鸣叫，叫人听得心情愉悦。
    叶瑞芬要请曾凡与李喊到旁边大排档宵夜，李喊肚子正好有点饥饿，也不再假客气。
    三人落座后，李喊道：叶老板年轻有为，想不到作为企业家还有爱好文字的雅趣，真是难得！
    叶瑞芬叹口气，细声细气的说：唉，我都老得只剩一把声音年轻了，转眼就将红颜已逝，人老珠黄了，今天来听各位大作家讲座，无非也就是缅怀少女时期的爱好罢了，我读书的时候也喜欢划拉几句诗歌，为赋相思强说愁，呵呵，只是现在哪里还有写东西的雅趣，公司一摊子事情搅得头痛，事事都不顺心，苦不堪言呀。
    曾凡对李喊道：叶总管理这么大一个企业，确实难为她，只道是叱诧商界的女强人，不承想也有脆弱的时候，呵呵。
    李喊问叶瑞芬道：你先生呢？见曾凡在旁边眨眼，忽然觉得唐突，只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
    叶瑞芬目光暗淡下来，只说：死了。李喊想要道歉，叶瑞芬摆了摆手，示意无所谓。

    三人碰过一杯白酒，叶瑞芬开始向李喊讲了自己企业的情况，原来大自然科技公司是个生产桶装饮用水的企业，水源采取的是地下深井水。以前巴城没有引入相思湖水，居民生活用水都是来自浑浊的南江水，大自然桶装水销售很好，家境稍好的人家，除饮用外，甚至会用桶装水洗米做菜。但现在用了相思湖水后，桶装水销售急剧下降，但还是占巴城市区及下辖六县三区80%市场份额。直到今年，宁县出了个龙潭山泉品牌的桶装水，他们疯狂的打价格战，一下就抢了一半市场，现在大自然品牌只占了四成份额，效益一天不如一天，生产线已经停了一条还是吃不饱。
    叶瑞芬眼神殷切望着李喊，楚楚可人，道：李大师，出个主意帮帮小女子如何？
    李喊表示同情，双手一摊，苦笑道：我只是机缘巧合，在做零售商场和餐饮策划上有点心得，歪打正着成功了两个案例罢了，对生产企业我是一窍不通，只怕有负叶总厚望了。
    大脚曾凡插话道：李喊，到你手里哪有什么难的事？零售企业也罢，生产厂家也罢，无非都是品牌策划和拓展销售，对不对？
    李喊知道他说得有道理，看叶瑞芬喝过白酒后，面色如桃，媚态万千，说道：明天你到天狗街接我过来，我了解一下你们企业再看看，实在没有办法也别怪我。
    叶瑞芬喜不自胜，斟了满杯白酒，与两个男人碰后一饮而尽，辣得连连娇咳，李喊伸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跟曾凡笑道：叶总真乃巾帼英豪！我酒量自认尚可，只怕不是对手。
    曾凡道：几时约好一起到蔡游的相思渔港去，你跟叶老板一决雌雄看看？
    叶瑞芬平了喘气，嘿嘿笑着道：这个不用决，可以肯定我是雌，他是雄！

    大自然科技公司环境十分雅致，几排厂房的绿色外墙格外清新，一栋米黄色别墅就是公司办公楼了。工厂不大，占地也就顶多十五亩左右，厂区花池里栽种着各种花木，即使现在已近深秋，姹紫嫣红仍然点缀得整个院子十分美丽芬芳。出货区一台厢式货车在装水，几个工人懒洋洋的从叉车上递着水桶。整个厂区显得宁静而悠闲。
    叶瑞芬先带李喊和曾凡到生产车间去观摩，首先进入更衣间，门卫要求三人戴上口罩和鞋套，才肯放行。车间工人们穿着洁白的工衣，一律带着手套和口罩进行作业，除了机器的嘶鸣声，很少有人讲话，显得机械呆板，气氛也很是压抑。叶瑞芬介绍着每个工序的作业流程，道：我们的机械设备其实是整个省内甚至全国都算顶尖的，整套生产线投资大约近二千万元，而龙潭山泉那边投资绝对不会超过三百万，所以相对而言，打价格战我们公司是没有任何优势的。
    李喊对净水的生产一窍不通，一脸疑惑，道：为什么投资差别如此之大？
    叶瑞芬科普道：我们的设备是德国进口德兰生产线，当初定位就非常高端了。你们看到的水都是一样，只分清与浊，其实不然，水的结构是由分子团构成的，水分子团同样有大小之别的，我们线上生产的水，在线上循环时分解成了小分子团，更符合人体生态平衡。

    李喊和曾凡面面相觑，如坠五里雾中。
    叶瑞芬知道他们还是不解，笑笑道：别以为我故弄玄虚，其实这是有科学道理的，人们为什么喜欢喝开水？开水其实是在沸腾的物理过程中把水分子团变小了。你们可能不知道，人体细胞其实有水的通道，一般大约是直径2纳米，我们看到的自来水，直径是2.6纳米，所以无法在细胞内循环，我们设备产出的水分子团都小于2纳米，能够进入细胞内，更有渗透力、溶解力，能把水的养分带到细胞内，把毒素和废物排出来，明白了没？
    李喊从未想过一滴水还有如此多的科学知识！如听天书，目瞪口呆，半响才道：我明白了，你说的小分子团水，就是一个运输传送带，能钻进细胞内，更易吸收利用，把营养带给细胞，把废品运输出来，更能加强人体新陈代谢，是不是这道理？
    对对对！叶瑞芬长吁一口气，仿佛教会冥顽不化的学生解开了一道简单方程式。
    走到包装车间，一个年轻的女工正取下口罩吸气，看到叶瑞芬走过来，吓得赶忙箍上，却忍不住猛烈咳嗽起来。叶瑞芬走上去，问道：小郁你怎么回事？
    小郁涨红着脸，怯生生回道：叶总，我似乎感冒了，呼吸困难，出气不来。
    叶瑞芬叫过车间主任，道：感冒了怎么能让她上班？有病菌怎么办？让她休假吧，感冒好了再上班。
    成品库房里，已经包装好的桶装水排列整齐，像一个个胖娃娃般蹲在地上，叶瑞芬仔细抽查了生产日期，安排管理人员把过了五天的水倒掉，不得销售。

    李喊观察了一下成品，看到净水桶有的显得非常干净整洁，而有的桶则陈旧不堪，已经发黑了，问道：这一桶水售多少钱？
    叶瑞芬道：零售都是八元。
    李喊又问：都一样？
    一样。叶瑞芬说：从开厂到现在，从来没变过价格，我觉得做生意，以诚信为本，这样才能取信于消费者。
    大脚曾凡一边连连点头，大赞叶总有企业家风采。李喊沉吟着若有所思：哦，哦，哦——
    参观已毕，叶瑞芬迫不及待了，笑着对李喊道：李大师，万望不吝赐教，指点迷津。
    李喊其实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一个个思想在脑海里火花四溅，只是暂时没有头绪，对叶瑞芬说：叶总，给我一间办公室，我想闭关一个小时！还望不要有人打扰我。
    曾凡啐道：子不语怪力乱神矣。叶瑞芬忙把李喊让到自己清幽雅致的总经理室，从外面关了，门上挂了“请勿打扰”，自己和曾凡到会客室喝茶。

    一小时后，李喊走出门来，头顶上盘绕着丝丝热气，一张脸膛红得如关公，样子极是赅人，叶瑞芬吓了一跳，急忙用手背探他额头，以为发了高烧。
    李喊虽然神情恍惚，脸上却笑意盈盈，摇头晃脑道：山人自有妙计了！
    李喊并不回答叶总和曾凡问话，只是取了电话，打给巴城电视台凌燕美女，说叫她快些过来，有一笔大的广告业务！
    然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叶瑞芬道：你公司资金没什么压力吧？不要多，一百万就差不多了。叶瑞芬道：这个倒不成问题。
    半个钟不到，美女主持凌燕开车过来了，进门就风风火火搂了叶瑞芬道：叶总，什么广告要我效劳？价格最优惠给你！
    叶瑞芬一脸茫然看着李喊，道：问李大师，我不知道要做什么广告，我们是巴城几年的老品牌了，好像也不用再打广告吧？
    李喊不答，饮了一口红茶，缓缓道：我说说我的想法，你们参考一下，请不要打断，如果有疑问，我说完了你们提问就是了。
    另外几个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李喊清清嗓子，朗声说道：你们大自然科技公司生产的桶装水，虽然已经几年历史，但品牌美誉度完全没有做透，可以说是守着金碗在讨饭！营销手段也极其陈旧，白白牺牲了利润，几乎仅仅是做了搬运工，赚些苦力钱罢了！所以，我现在有一个系统的策划方案，叶总，麻烦你自己拿笔记一下！

    叶瑞芬乖乖小学生一样，取了纸笔，记了起来。
    李喊接着说：首先，你们大自然公司对质量要求是很严格，这是一般小型工厂极难做到的，饮用水的卫生条件是消费者第一注重的元素，为了让消费者放心，我建议把桶装水生产过程放在网上直播，做个网站，生产线上安装摄像头，消费者全天候随时可以从网上看到我们全方位的生产过程！另外，每个月组织一些顾客代表来厂里参观，知道我们的桶装水是怎样生产出来的，让他们完全没有卫生方面的后顾之忧。第二，叶总你说你的生产设备贵过人家许多倍，谁信？贵又能如何，还不就是一桶18升的桶装水而已？如何证明你的水比人家的好，你自己有信心没？
    叶瑞芬呆呆的，点头如捣蒜般。李喊颔首，说：说大分子团小分子团的事不可能有用，老百姓不是物理学家，听了还以为你故弄玄虚。怎么证明？做实验！在电视上播出，比如，用你的大自然水和普通水煮饭，更香更软；用你的大自然水和普通桶装水浇花，你的长得更快，花开得更艳；又或者，用你的大自然水洗脸，比普通水更洁净更滋润。这样就自然有了强大的说服力！所以，我今天叫凌燕姐过来，就是要你们电视台策划一档实验栏目，这样消费者看了才深信不疑。
    凌燕嘟着嘴，指头做个“OK”手势。李喊喝了口水，接着道：大自然桶装水最失败的地方，主要在于销售策略！我今天不客气的说，有些愚蠢！这销售价格谁定的？
    叶瑞芬一脸黑线，呐呐如蝇，说：我定的。

李喊笑了，说：你定的那就是你愚蠢了。消费者是分层次分区隔的，顶层中层和底层仿佛像金字塔一样，定价策略讲究差异化，你觉得你的产品按成本定价就对？错了，产品价格由包装决定的，大超市里化妆专柜一支美宝莲口红成本一块钱，零售差不多五十元，翻了多少番？我刚才考虑了一下，你把包装分为三种，第一种最高端，水桶用最新的，循环使用不超过五次，包装精美，先用泡沫包装再用薄膜包装，瓶口挂金色验证吊牌，名字嘛，我想了一下，叫个“雪舞天泉”，圣洁灵动，零售定价到18元。第二档包装稍简单些，水桶用不超过循环12次，品名叫个“草堂香泉”，脱俗出尘，定价放到10元。第三档主要满足公共场所、工厂、工地等，人家要跟你打价格战，我们也有武器对付！针对龙潭山泉，我们叫“龙涎清泉”，价格定在4元每桶。
李喊顿了一下嘎然而止，望望三人道：我说完了。

    @谁家毛蛋 2016-12-24 13:15:44
    今天突然觉得少了些事没做，原来是我没有给你顶贴！哦，原来是这样，12月24日快乐！
    -----------------------------
    毛蛋哥哥平安夜圣诞节快乐！

自己顶一下！为麻将助威！

牌场散了，输得一败涂地。灰头土脸日月无光，世界都灰蒙蒙的！

无可救药了，又上了牌桌，呜呼

    @酒精考验de 2016-12-25 20:26:02
    @章望溪 377楼 2016-12-25 14:49:00
    无可救药了，又上了牌桌，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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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赢点，然后再来多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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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将不是好东西，鏖战三天，头昏眼花，输钱巨万，更兼形容憔悴，惨不忍睹！

    @slh随意的风 2016-12-25 20:39:06
    吓的我都不敢祝你好运了！汗！！
    圣诞节快乐吧！
    -----------------------------
    麻场鏖战三天，终是噩梦一场，唉，烦透了！

    @谁家毛蛋 2016-12-25 20:41:33
    老妹儿，天涯很乱吗？我咋老是被一疯狗似的狗，跟在后面乱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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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啊，我也是才上天涯混的，哪知道啊，我看了你的贴文里，还好啊，没看到人咬你？即便有人叮你，也无非是你风头太劲，光芒耀眼呗，不要理睬就是。

    叶瑞芬放下手中的笔，痴痴望了面前这个男人，惊叫道：天！你脑袋瓜里，都藏着些什么东西呢？小妇人茅塞顿开！
    凌燕诚恳的道：电视宣传我来做好就是了，我今天就拉几桶水去，每天自己拍摄自己解说，绝对保证传播效果就是！回头我把广告合同给叶姐传过来。
    曾凡竖了大拇哥，对李喊道：真有你的，把一样的纯净水，也能像窑姐儿分个三六九等，经验啦！哈哈哈！
    李喊推他一下，笑道：对，大脚兄话糙理不糙，就如你这样的家伙，如果是个女人，凭你一双丑陋的大脚，在以三寸金莲为美的花街，放在窑姐里也就是最低等的咸肉庄！

    饮过一杯，邱丽兴致大发，拿了骰盅来，要猜骰喝酒，钟誉淡淡的笑着点头，跟黎冰说了游戏规则。几轮猜下来，黎冰输多赢少，直灌得脸上洒了盆猪血，红通通的。再输时，钟誉按住她的手，道：邱美女，我来帮小黎喝吧！
    邱丽也喝了不少，脑子里一锅粥了，呛道：凭啥？凭她长得比我漂亮就帮她？你又不是她男人，关你甚事？
    舞池里音乐又轰响起来，杀马特端着一杯酒跑过来，对着邱丽他们三人敬了，亮亮杯底，拉着邱丽的衣袖要去跳舞。邱丽眯着眼睛轻轻摇头，杀马特却不放，用力来拉，嘴里嚷着什么。钟誉食指一钩，两个穿黑色西装的保安大汉上前，问道：誉公子，您有什么吩咐？钟誉伸出食指一指杀马特，两大汉一人拉一只手，将这位小情种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黎冰的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是李喊打来的，黎冰迷糊中拿起电话接了，喂一声，声音却听不清，连忙跄踉着跑到洗手间去接，李喊问在哪里这么闹轰轰的，黎冰答道：跟邱丽在迪厅跳舞。身子一软，抽了骨头一样滑倒在地了。邱丽跟着后面看到这样，赶紧叫了钟誉，说要马上回去，黎冰喝太多了。两人扶了黎冰起来，钟誉抱着她，一手放在腋下一手放在膝弯，标准的“公主抱”，搞得邱丽又是一阵羡慕嫉妒恨。上车时，邱丽用眼角余光一瞟，钟誉的嘴唇正压在黎美人额角似在亲吻，喉咙里狠狠咳嗽一声，示意钟姓男人不可色胆包天。
    黎冰手机再响，黎冰一团泥巴般昏睡着，邱丽一看，又是李喊的，烦了，接通后说一声：别吵了，你女人睡了！嚓的一把挂断电话。

    这边厢李喊正在办公室加班，最后审核校对《家人》最新一期的排版，心里面哔哔剥剥火星直冒！以往每天晚上睡觉前，跟黎冰都会电话里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一番，黎冰心痛话费，嘴里连说挂了挂了，心里又舍不得，定要李喊在电话里嘟了嘴巴叭叭亲几声方肯罢休。今天黎冰的电话里声音乌七八糟，再打连接都不接了，如果不是听出邱丽声音，他肯定放不下心来，哪怕打个的士也要到湘阴去看她到底搞甚么鬼了！心里骂道：臭女子现在反了天了！花天酒地的。
    “铁牙签”黄君这几天请了病假，先是小感冒发烧，硬撑着不吃药，到后面咳嗽，痰里竟然带有血丝。李喊看她腊黄的小脸，赶忙要她请了病假，催着去医院找吊瓶。佳运总部女员工宿舍就在公司后面一栋旧楼里，李喊拎了水果，找宿管阿姨问了黄君宿舍房号，屈驾亲临体现领导热心关怀来了。
    推开虚掩的宿舍门，却见万守诚歪歪斜斜坐在床头，“铁牙签”黄君姑娘头却是枕在他大腿上睡觉。两人没想到经理李喊会突袭来访，装了弹簧般噌的一声都起了身子！李喊不相信自己眼睛，呆了半响，强装笑道:你们俩？几时的事？
    黄君一脸通红，手指抠着衣服局促不安，万守诚干笑道：就是刚才的事，经理千万别想多了。

李喊放下水果，没油没盐的问了几句黄君病情，退出房间来。心道万守诚这老男人勾女倒是个角色，兔崽子窝边草吃得津津有味的。万守诚跟那个流水线上的女工早已打了结婚证，只是未办酒席而已，他是知道的。心里越发讨厌起万守诚来，此君形象在他心目中开始近乎猥琐了。前段时间，李喊手写的短篇小说手稿《桃花井五号》要他帮忙用电脑打出来，他竟然未注明作者就先发在个人红袖文集里了。程足远发现后告诉李喊，怒冲冲道此人有剽窃你作品之嫌！李喊也未在意，只道他忘记署名而已，要他删除了事，幸得只有几天这篇小说就在《虎山文学》发表了出来。
深秋的夜，沁凉如水，浸入肌骨。李喊站在楼顶仰望，今晚巴城的夜空竟然繁星满天，极是稀罕。记得儿时，母亲盛夏带自己在户外乘凉，坐在小小的竹床上，李喊最喜欢望天上的星星。浩瀚的太空中，每一颗星星一闪一闪，都那么神秘，变幻莫测。半文盲的母亲说，每一颗星星都是代表着地下的一个人，星星也有生死轮回，划过天空的流星就是死亡的星星。星星跟人一样也有爱情，一颗星星暗淡下去时，表示对应的爱人受了伤害。李喊忽然想，自己到底是哪一颗星呢？黎冰又是哪一颗星？而哪一颗星属于寇惠惠的？美好的爱情不再纯洁无瑕，错与对任谁也无法把握得了。是不是当有一天自己没有了爱情，有颗星星就会坠入黑暗，跌落尘埃？李喊忽然不由心里一痛，恨不得对着天空嘶着嗓子呐喊。

    30
    大自然女老板叶瑞芬的电话每天多达十数个，倒是一点不见外，完全把李喊当成自家御用智囊，包括产品包装设计、宣传文案等，甚至销售员说辞也要他字斟句酌一番。这不，现在十点钟过了几分，电话又来了，小姑娘般娇得滴了水儿的声音传过来：李喊，我在南大门名典咖啡，你快来，有好事儿！
    李喊笑道：叶老板什么好事？怀了龙种？
    两个人虽然见面才一两次，但电话打得多，叶瑞芬没资本家架子，随和自然带点天然呆，不像一般生意人的精明强悍，两个人说话也就自然放松，甚至能开玩笑了。李喊最喜欢听叶瑞芬与年龄不相符的脆脆少女声音。
    叶瑞芬嗔道：怀什么怀，怀你的蛋差不多！快来，凌燕美女做的《大自然水的奥秘》电视专题正在播出！
    李喊连忙打车赶到名典咖啡，叶瑞芬一个人坐在包厢内，电视屏幕上，凌燕正拿着两盆水仙球展示着，一边微笑着解说：一个星期以后，用大自然小分子团水养出来的水仙球，已经长了十公分的茎叶了，而用自来水养着的那一盆，才冒出牙尖儿来。接着，电视台另一位主持人展示两半边脸用不同水洗了的效果，一边细腻如景德镇白瓷，一边粗糙如土窑瓦罐。李喊不禁笑了起来，电视台这化妆师果然是高手，只是太夸张了些。
    叶瑞芬脸上笑出一朵太阳花，叫李喊挨身边坐了。道：想不到凌燕这小妮子做事挺用心的，今天晚上才开播，我许多朋友看过后都打电话来说创意不错，特别有说服力，应该对销售会有很大的促动。
    广告在电视剧时段插播，每次一分钟时间。巴城电视台的广告价格李喊有所了解，按这个频次播下去，一天得花不少银子。道：叶总准备播出多长时间？广告就是烧钱的玩意儿，你这是拼了血本的节奏哇！

    叶瑞芬手里摆弄着遥控器，转到巴城娱乐频道，也正在播着大自然水的专题广告，屏幕上，凌燕系上围裙做个家庭主妇，用大自然水和普通自来水淘米煮饭，煮出来的米饭一锅晶亮松软，一锅暗淡无光，美丽主妇凌燕笑魇如花，娇媚地说道：大自然桶装水，我的生活好伴侣。
    叶瑞芬给李喊倒了一杯咖啡，道：说起来还是你面子大，凌燕以为我是你好朋友，根本没有花钱，只是电视台办公楼的饮用水，我们公司以后都免费供应，折抵广告费用罢了，按这效果，我想最多两个月时间我们的品牌就会再次抢占市场至高点了。当然，凌燕个人的酬劳我是不会少的，你放心好了。
    李喊点头，道：接下来你们应该宣传主打三个系列品牌了，巴城人消费观念超前，喜欢讲面子穷摆阔，估计应该中高端产品销量更好。
    叶瑞芬望着他，说：其实以前我们的桶装水利润并不高，人工费用运输费用加上营销费用，基本只是赚点苦力钱，如今产品升级后，财务核算利润翻番了，李大“策神”功不可灭，你说说，我要怎么样感谢你才好？
    李喊心里没数，笑道：叶老板，我好说话，出得你的手，进得我的门，我是多多益善，不怕钱咬指头。
    别叫什么叶老板花老板的，太生分了，圈内的朋友们都叫我叶子，你以后就叫叶子姐姐！叶瑞芬佯怒道。
    李喊一笑，说：叫叶子姐姐也好，叶子不像花朵，容易凋谢了。
    叶瑞芬忽然感伤起来：女人其实就是一朵花，花期一过，即使招展，也是寂寞。说完大眼睛里居然有了雾蒙蒙的感觉。
    面对个悲悲切切的妇人，李喊不知所措，拿了纸巾递过去，叶瑞芬却握住了他的手，李喊一愣，想抽出来，女人却用了力，用双手捧了，道：李喊，好弟弟，你给我点力量！
    叶瑞芬神情黯然，声音低沉，郁郁说道：你上次问我先生哪里去了，其实他没死，在监狱里服刑呢，犯个抢劫、诈骗、杀人放火罪倒也罢了，他犯的竟然是强奸罪，你说我脸往哪儿搁？这个厂是我们夫妻燕子衔泥般辛苦创办起来的，每个角落都留下我们奋斗的汗水，我每天在厂区转悠时，心里就刀扎一样痛苦。心里的痛，我跟谁都说不得，人家只道你是个风光无限的企业老板，哪里知道我也就是一个弱女子呢。

输钱的死相就是这样子

    @火狐女 2016-12-26 14:17:27
    好文，顶
    -----------------------------
    狐狐美女仙驾到，请上座，敬香茶！唐僧哥哥侍候着！

累死宝宝了！今晚只睡觉，不写作不打牌。

    李喊默然无声，左手拿纸巾拭去她脸上的眼泪。
    叶瑞芬松了他的手，眨眼笑笑，道：李喊，你真是个迷死人的小男人，温柔体贴，聪明绝顶，将来不知道会有害死多少女人的。其实我这两天有个想法，跟你说说？
    李喊啜一口咖啡，疑惑的点点头。
    叶瑞芬道：以你的才华，帮人打工其实是屈了，你想没想过自己开家公司？
    李喊摇头，感叹道：我的叶子姐姐啊，我才从学校出来几个月，哪有资本开公司，一个农村娃，有人收留混口饭吃就烧了高香了！
    叶瑞芬思索片刻，说道：这样吧，我投资两百万给你，开一家广告策划公司，你看如何？
    李喊愣神半天，终于还是摇头道：我还真没这胆量，即没客户，也没资源，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
    叶瑞芬道：现在巴城的户外广告牌需求量大，我大堂兄在城管局做副局长，批几块广告大牌还是可以的。客户嘛，肯定是一步步做进来的，怕啥？我感觉只要你做，以你的潜质，肯定是能做成巴城最大的广告公司，真的！
    李喊心里一动，道：你投资这么多钱，没考虑过亏了怎么办？

    叶瑞芬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面色如桃，慢慢的把头挨过来，对李喊耳语道：傻瓜弟弟，我甘心情愿，赚了都算你的，亏了都算我了，放心吧，只要你这样陪着我，哪怕说说话，姐姐我也不会那么寂寞了。
    叶瑞芬今天穿着洁白的衬衣，偏偏里面是黑色的薄文胸，隐隐可见两点激突，媚惑如艳放的罂粟花，成熟的女人香扑鼻而来，李喊浑身发软，喃喃说道：叶子姐姐，别开玩笑了。
    叶瑞芬突然双手捉住他的手按在了胸口，娇喘着，急急说道：李喊，姐姐没开玩笑，我的心跳从来没这么快过，你摸摸，我是诚心诚意，想帮你！
    李喊猛然间感觉一只黑狗破空而来，在脑海里狂吠，忽然头疼欲裂，闭上眼睛，忙跄踉着挣开来，站起身脸面通红道：谢谢叶子姐姐，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不能！
    叶瑞芬痴痴呆望，半响，平静地说道：嗯，你考虑先，倘使你不答应，策划费我也会给你，按利润的五个点给你分红吧。

    31
    其实叶瑞芬一席话，蓦然给李喊脑子开了扇天窗，李喊心里一闪念：开广告公司自己目前是没这个实力的，但如果开个策划工作室，倒还算靠谱的。自己策划过的几家企业，口碑都很好，在巴城本行业内都是顶尖的品牌，完全成了行业标杆，由此可见，自己的策划能力确乎是有过人之处的。策划也没有什么太多巧着，无非多动脑筋多想办法而已，与写文字如出一辙，拈断三根老鼠须，语不惊人死不休。
    英雄所见略同。曾凡和何明宗等朋友也都希望李喊自己成立策划工作室。
    周末在巴城贵族中学花苗私立学校做完文学讲座后，李喊邀了曾大脚、何胖子、徐勇和邹一宏四人一齐到巴城美食街宵夜。酒酣耳热之际，曾大脚说话间谈起餐饮大亨蔡游，生意稳定后，这次在家乡大手笔，一次性捐了二十万元，修了所希望小学，老家的村民感恩戴德，那学校就命名为蔡游小学了。
    蔡老板倒是热心乡梓的良民，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李喊的策划，蔡游现在只怕破产了，要叫“菜油”了。何胖子笑道，脸上白肉颤抖着。

    大家也笑不绝口，曾凡道：事实确实如此，李喊，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专业来帮人做策划？前一段时间，大新超市的浙江老板樊总，特意向我打听你，带话说只要你跳槽到他那边去，职位是副总，工资最少要翻一倍，不过我当时说要他亲自三顾茅庐才行，呵呵。
    李喊决然道：高总对我有知遇之恩的，我再帮别的竞争对手，不太道义了，这是不可能的！自己做策划工作室，我倒是想过，只是我工作时间不长，手头没积累资金，这事以后再考虑吧。
    何明宗道：李喊你还真是个瓜娃子，开个个人工作室，无非租个写字楼而已，顶破天十多二十万元足够了，你缺钱，正好，我们四个人现在都在这里，算是一起入股，如何？
    徐勇表示同意，笑说：好好好，兄弟们一起做事，李喊当董事长，我们四个做副董事长，大家都是金领阶层，一眨眼工夫鸡犬升了天！
    邹一宏一向不苟言笑，此时慢吞吞道：我倒不赞成，大家是好朋友，又是文友，古人说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如果一旦与金钱勾搭上，利益相攘，危机相倾，马上变为贼友，到时就划不来。
    李喊觉得邹一宏说得在理，捧杯作揖道：各位哥哥的心意我领了，李喊何德何能凌驾在兄弟们头上，我还是嫩毛麻雀，不敢试飞的，等真到了想做番事业的一天，再烦请哥哥们帮我就是。

如今，李喊其实并不享受别人给自己戴上个“策划大师”的光荣称号，近乎神化的东西其实经不起时间考验的。企业品牌要达成目标，其实有千万条路可以走，找到那条最快捷的道路，有效的整合一切有利资源，从中发现机遇，且具备强大的创造性，通过在实施中转化为生产力，才算是真正成功的策划。社会上传说的“金点子”其实大多是断章取义了，没有科学系统操作性的点子往往只是取巧而已，生命力值得怀疑。如果真的自己要成立一个策划工作室，必须自己培养一个能操作的队伍方可，而且这些成员必须聪明伶俐，能完全领会自己的意思。所以，自己创立工作室，还必须养几个员工，不可能自己一个光杆司令，即是老总，又是清洁工，即是经理，还得是保安。
儿时，李喊最喜欢看《封神演义》之类的连环画，印象最深的角色是二郎神杨戬先生，那家伙，一只天眼能看清迷蒙幻像，一睹本源，而且法力无边功能强大，天眼激射一道金光，就能开山裂石劈波斩浪，纵是有金刚不坏之身，也能穿胸而过跌落尘埃。李喊就想把自己的工作室命名叫“第三只眼策划工作室”，含义深刻，极容易给人留下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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