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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我在这城市饮鸩止渴——销售十年那些事[第34页]

作者:o秦时月o
首页 上一页[33] 本页[34] 下一页[35] 尾页[8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开车回家的路上,沈莉怀抱双手,脸罩寒霜。
    这样压抑的气氛,让人难以忍受,我忍不住开口说:“她今天结婚,让她三分,我要回敬她几句,保证她像吃屎一样,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你为什么不回敬她?”
    “何必跟她计较?我只觉得她可笑。”
    “你的好脾气、大度量,为什么不留点在家里,给我享受享受?在外头低头陪笑;回家对我一句话不投机,就翻脸吵架!”沈莉吃了枪药,不喷不快,“我看见自己的老公给人家骂作‘狗娘养的’,实在受不了,觉得脸都剥光了!”
    我看到,沈莉下唇咬出了一条血痕。
    电影《无间道》里,刘德华对梁朝伟说,我想做一个好人。梁朝伟说,对不起,我是警察。
    我,还有机会做一个好丈夫吗?
    狗,改得了吃屎吗?另一个我反问。
    回到家里,我成了空气,没被沈莉正眼瞧过。躺到了床上,我不断挪动身子靠近她,最后把她逼到了墙角,她索性侧身面向墙壁,我不甘心,在她身上摸索了起来。
    她侧头横了我一眼,然后起身把睡裙连带内裤脱了,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样子像一具尸体。
    这就是我的沈莉,即便心里不痛快,也会履行妻子的义务。换作是林岚,早就炸锅开骂:那只手碰老娘,剁!我忽然觉得没劲,接着屁眼一紧,这种感觉真他妈不爽,此刻的心境比做爱做到一半屎意忽袭还要糟糕。
    我叹了叹,替沈莉把内裤套上,把睡裙递给她,一阵“西西索索”声,沈莉再次面向墙壁。
    我内侧,拿脚拇指仿佛试探水温般轻点她脚拇指,点了十几下,沈莉有了反应,小猫哭泣般一叹,“睡吧,李强。”
    沈莉有时心比豆腐还软,此招对她屡屡骤效,这里边当然有故事。
    我们婚后去海南蜜月旅行,每时每刻都粘在一起,明明玩得很累,做起爱来,却有使不完的精力。那时我们对于未来从不忧心忡忡,就像一条朝天的大路,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后来我们在岛上玩浮潜,沈莉踩中海胆,被海胆刺刺破了脚趾,有很长一截断在了脚趾里,回到船上,沈莉大痛,泪流鼻涕齐流。
    在船上,有一个同样遭遇的女孩正在被船员救治。船员拿着玻璃罐一下又一下砸她的伤口,女孩杀猪般嗷嗷大叫。沈莉被这阵势吓住了,轮到她时,沈莉龟缩着脚,不肯伸出。船员让我来硬的,但我望着沈莉那害怕得要死的眼神,实在下不了手。“卟腾”一声,我跳入海中,再回到船上时,望着船员那莫明其妙的眼神说,先砸我的,我也被刺了。第一下就让我疼到几乎没有呼吸,但我咧着嘴大笑,“哈哈,已经开始了吗?完全没有感觉!”“用力啊,哥仔!”“哈哈……一点都不疼!”一下两下三下……非常使劲,血流了不少,但脚趾里的刺却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砸到后来,我的脚趾已经被砸得麻木,渐渐失去了痛感。船员问我还疼不疼,我摇头示意已经不疼了。然后他放下我的脚,对我伸出了大拇指说:“OK了,中国好男人!”我对沈莉说:“亲爱的,相信我,没有这么疼,忍忍就过了!”沈莉眨吧着泪眼,“真的……”我笑着说:“骗你……你是小狗!”
    这句话我和她说了好多年,她从来没有发现里边的猫腻。我的亲身示范给了沈莉勇气,她畏畏缩缩的把脚伸了出来……
    “嗷……李强……王八蛋……又骗我!”
    “对,大声喊出来就不疼了!”
    “李强,今晚你死定了……教你变成软脚虾!”沈莉痛得失态,终于放出了有生以来最为奔放的豪言。
    船员告诉我们,常在海边生活的人,一旦被扎了海胆刺,就得第一时间把刺拍死,避免释放毒素,然后刺即使留在身体里,也会随着时间被身体吸收。
    那个女孩踮着脚走到沈莉面前,由衷地说:“你真幸福,有个男人肯陪你一起疼,我祝福你们,一辈子好好的!”
    “谢谢,也祝愿你一生幸福!”沈莉情不自禁转头对我说:“我爱你,李强!”
    “我永远爱你,沈莉!”
    度假回来,我忙于工作,渐渐忘记了这根刺,后来还是沈莉提醒,我们的脚趾里还有一根海胆刺。但伤口已经愈合,完好如初。这种疼,可以不药而愈;但某种疼,于她于我,都没办公治愈。
    睡眠这玩意脾气怪得很,很难伺候,不要它,它偏要如女人的月经一样汹涌而来,请它,哄它,千方百计勾引它,它和你玩躲猫猫。
    沈莉在梦里哭了。
    她是受了多大的苦,多大的委曲,才在梦里哭?我没有推醒她,想听听她的心声,但她只是哭而已。
    沈莉并不擅长冷战。第二天早上,我翻衣柜找衣服,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她幽幽一叹说,你要找的是那件白色条纹衬衫吧?
    我点头说,知我者,老婆也。
    她说,那件衣服晾在阳台。
    我抱住她亲了一下,她没抗拒。
    第五章(四)
    会议室的长桌是一个“U”形图案,我坐在“U”字的边线和底线的拐角结合处,这位置很好,是精心挑选的,我可以把两条边线和一条底线上的所有人都一览无余,而其他人无论坐在哪个位置,都不会把我放在视野的中心。“U”另一边这样的位置被草狗占了,他双手交叉抱胸,面无表情,很正经严肃的样子,但双目涣散无焦点,八成是在游神。
    胡胖子召开经理级会议,多了个人,以杨小桃这样的级别,怎么可能有机会出席经理级会议?她坐在胡胖右手旁,低头刷刷地记着什么,鼓着的大胸差不多托到了会议桌上。我明白过来了,胡胖子借着裁员之机,把前任女秘踢走了后,会议记录一直由行政经理负责,现在行政经理这条老鬼正悠然的品茶,他大会不发言,小会不发言,只等着前列腺发炎,这种境界我自愧不如,我早被胡胖的废话连篇给憋出内伤来了,恨不得上前撕了他的鸟嘴。
    “有一种胜利,叫做撤退!”胡胖以这得意洋洋的一句总结了裁员对我们公司度过糖业寒冬的重要性,接着他典着那张欠鞋印的胖脸问各部门裁员落实得怎么样。据我所知,各部门经理早就把裁员情况汇报给他了,他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召开这个会议,或许是别有用心,要在杨小桃面前摆露他的威严:你看好了,我是这里的老大,你要好好的为我服务。
    在我眼里,胡胖就是个太监,见了董事像见了皇上,点头哈腰的样子就像电视里的日本鬼子对皇军应的那一声“嘿”,那90度的点头,更像是鞠躬。草狗说过,如果是在抗战时期,像胡胖这样的人,肯定是汉奸走狗,枪毙十次也不冤。
    汉奸走狗的西装口袋里,永远装着一个小本子,这个本子的唯一用处就是等待着皇军的到来,每次皇军训话,他就像献宝式的掏出小本子,皇军说一句,他记一句,彰显出了皇军的威严,那帮老兔子还真吃他这一套,他们钱多得发愁,成天想着怎么花钱,不把钱花出去钱就咬手,一年到头来公司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们需要一条听话的看家狗。
    我最看不惯的是他一身的黑西装还穿白袜子,带一副没有度数的金框眼镜冒充斯文,吃东西像猪吃食叭嗒着嘴,呼呼啧啧响个不停,像个踩中狗屎运的爆发户。
    好不容易挨到散会,草狗向我打了个手势,看来他有话要私聊,我心有意会点了点头。进了他的办公室,他问我,觉得胡胖怎么样?我说,伪善,披着狼皮的羊而已。
    “两只狼联手吃一只羊,应该不成问题。”草狗阴恻恻一笑,“这些年来一直替胡胖揉卵扶枪,受够了!”
    我点了根烟,喷出一大口,慢悠悠地说:“说实话!”
    草狗一脸的怨毒,好像胡胖搞死了他老爹,“胡胖抢走了杨小桃!”
    胡胖招秘书有四大原则:波小的不要,臀部不翘的不要,脸蛋不亮的不要,不骚的不要。这四点对杨小桃来说太不是问题了。有一次,我不敲草狗的办公室就推门而进,看到了一幕无边的春色,呆愣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草狗若无其事的拉好裤琏,杨小桃起身,用纸巾擦了擦嘴,出门前,她圆瞪着眼对我说,要是有第四个人知道,我撞死在你家门口。这话够毒够狠,我耸了耸肩说,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她出去后,我问草狗,什么时候搞上的?草狗说,杨小桃觉得我像她爸一样沉熟稳重。我当场表示不屑,说你们这是在乱伦,真恶心。草狗骂骂咧咧,刚要井喷就被你撞进来,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恶心起我来了。我讨好着说,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真的乱伦。
    杨小桃原来只是行政部前台的一名接待文员,后来被韦大头盯上,她半推半就上了韦大头的船,韦大头载着她行驶了半个月,那股新鲜劲一过,就翻脸赶她下船,杨小桃对韦大头说,行政前台没什么前途,也没油水可捞,你赶我下船前,先帮我找个上岸的地方,不然大家都不好过。韦大头让我想办法,那时草狗已经是采购部经理了,我求他接手,说杨小桃想进你们采购部,她和你不熟,不敢冒然向你开口,她知道咱俩是兄弟,让我替她开口。草狗翻着白眼问,你和她熟到什么程度了?你替她开口?有没有替她开过光?我赌咒发誓,要是上过她,生儿子没蛋蛋。草狗不解的问,那你这么积极干嘛?我开口胡绉,“有一次我中午陪客户应酬,喝了七分醉,下午回到公司,误闯女厕所,刚好杨小桃在小解。她说,那里被我看得干干净净,一定要让我负责。我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没办法负责。她说,那你帮我个忙,蒙林经理的采购部刚好缺人手,我想去。”草狗听完歪着头看我,好像要从我的脸色分辨出我说话的真假。我看了看草狗那种冒着粉刺的油脸,厚着脸说,你不是还没有女朋友嘛,我只是看过她那里,又没有用过,不妨碍你使用。最终,草狗拗不过我,答应接收的时候,我像受了他一次恩,欢天喜地去向韦大头说搞掂了。后来我想想,觉得上草狗的当了。采购部刚好缺人,他也并非对杨小桃没有兴趣,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故作推拖只是他处事的老成方式,越是有吸引的事就越要保持矜持的态度,算是自我保护,也有着欲擒敌纵的意思。
    经此事,我就对草狗留了个心眼,就算是好兄弟,话也只能信三分。我挂着懒洋洋的笑容,看着草狗愤怒的挥舞着拳头,像看一条会耍把戏的狗那样。草狗被我这不痛不痒的反应给激怒成了一只会扎人的刺猬,吼着让我表态,“你别想做渔人之利,你不搞,我也不搞。哼,老子就不信胡胖没在你身边安插眼线!”
    这话说戳到我的痛处了。上次公司裁员,我对张家明手下留情,这小子不感恩,反而被胡胖子收买了。胡胖私底下想笼络我两个部下,一个是张家明,这小子只所以被胡胖相中,估计是因为眼浅,容易被收买;另一个是刘文昌,没有他我在公司像是没了右手一样,而胡胖想断我右臂不是一日两日了。每次胡胖请吃喝,刘文昌都向我汇报,我开着玩笑说,你不会被胡胖的糖衣炮弹攻破吧?刘文昌打了个比喻说,胡胖是被拔了牙的老虎,空有架子没有攻击力,而老大你是狼啊,呲牙咧齿的,小弟我看得懂形势。再说了,我们都搞过梁艳玲,是连襟关系,没有你拉我一把的话,我还在工厂摸设备,做人要厚道,要懂得感恩。我说,你该吃就吃,该喝就喝,酒足饭饱就装傻。张家明眼皮子浅,被请了两次后,开始向胡胖表忠心。那段时间里,胡胖找我,不打电话,让张家明过来传话。我知道这不过是胡胖在使分化的手段,但张家明脑子不开窍,以为自己成了胡胖子的心腹,愣是拿鸡毛当令箭。有一次我安排他去深圳出差,他知道这是一个“瘦”差,没什么油水可捞。于是他说要请示胡总,“胡总安排我跟进了个单子。”胡胖子为了拉拢他,也的确帮张家明拉了几个小单子,但我毕竟是他的直管领导,和我玩这套?我说,不用请示胡总,经理有权安排下属出差,你不去,就卷铺盖走人吧。他像是被我拿鞭子抽赶一样,恨恨地离开位置。
    小样,到了深圳,有你好受的!先前在深圳当国企老总的肥牛打电话给我,说他们集团的饮料滞销,仓库压力太重,问我能不能帮处理一批饮料?他以前是韦大头的客户,韦大头破产后,他就成了我的客户。我在电话里对肥牛说,你们公司是我们集团的大客户,互相扶一把问题不大,我们集团总部再加上六个工厂,总共有四千多员工,饮料以福利的名义下发没问题,每人发两箱饮料,该发多少货你自己算吧。肥牛表示感谢,问我什么时候出差来深圳,要带我去性都东莞玩玩。我说,拉鸡巴倒吧,你以为我不看新闻啊,东莞已经被扫得体无完肤,小姐都回家嫁人了。肥牛嘿嘿干笑,我说,你有心感谢的话,帮我收拾一个二五仔。他问,怎么收拾?我说,你们公司上个月不是提糖了还没回款过来嘛,你们产品滞销的难处我表示理解,总经理问起这笔款的话,我会帮你们再搪塞一个月,我会安排那个二五仔去你那出差催款,你找人把他劫了,让他露宿街头。肥牛说,露宿街头太小儿科了,我帮你加点猛料。事后,肥牛向我邀功,他先把张家明唾骂了一顿,想收款,让你们李经理过来,老子只认他。张家明被扫地出门后,没多久就被飞车党劫包了,他去派出所报案,反而被当成“三无人员”抓进了收容所。
    胡胖子让我派人去接他,我推三阻四说销售部的人都在忙着跑业务,没空去接一个吃闲饭的。胡胖怒了,隔着电话就想捏死我,他说李强,别跟老子耍这种把戏,牛总公司那笔款我同意他下个月支付,你赶紧派人去把张家明从收容所接出来。于是我派刘文昌到深圳出差,他酒足饭饱后才去收容所办理手续接张家明。张家明从收容所出来时,臭烘烘的,一股牲口味,惨兮兮地向刘文昌借钱吃饭,刘文昌拍着大腿说,糟糕,李经理派我来接你,匆匆出门,没带什么钱,除去回程的路费,还剩十块,只能请你吃包子了。张家明在路边摊狼吞大嚼着包子,吃得汁液飞溅,肉丝挂嘴,咝咝地往里吸,像一条蠕动不已的肉虫,他腮边湿漉漉的,那是眼泪。
    第五章(五)
    在胡胖的点拔下,张家明想通了是我借肥牛的手搞他,于是怨愤在心,从此和我说话更加阴阳怪气。他奶奶的,老虎难道还会向一条不会抓老鼠的病猫服软?就算你有胡胖撑腰,我就整不了你?我下了个套,让刘文昌执行。周一例会,销售部员工齐聚会议室,我阴沉着脸和胡胖走进会议室。除了刘文昌外,所有人的脸上都有讶色。这是我们部门例会,一般由我主持,总经理几乎不参加。
    张家明心不在焉,甚至无精打采,我心里冷笑,有你哭的时候。
    “啪”的一声,我把一叠资料砸在桌面,沉声说:“以后,我们销售部的例会,叫拆台挖墙会!”
    在场员工面面相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个个像出笼受冷的包子,大气不敢出。
    胡胖子说,李强,有点过了,说重点。
    “张家明,亏你还有脸坐着!”我拍桌震喝,“你给老子站起来!”
    张家明战战兢兢站起,求助的眼神望向胡胖,胡胖视而不见。张家明心里似乎更加没底了,壮胆般吞了吞喉,问我:“经理,我做错了什么?”
    “上周星期五,你是不是给W公司发了一份报价方案?”
    “……是的。”
    “W公司的单子,一直是刘文昌在跟进,你为什么要横插一杠?”
    “是刘文昌放弃了这个单子,他对我说,双方僵在两个百分点的折扣上,他本来可以让步,但受不了对方咄咄逼人的架式,宁愿放弃这笔业务也不受对方的气!”张家明试探性的看了刘文昌一眼,见刘文昌没什么反应,接着说:“所以我问刘文昌,能不能把单子让给我做?刘文昌说,这鸡屁股似的单子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你有兴趣的话,就接手吧!于是,我在重做的报价方案里降低一个百分点发给W公司。”
    我问刘文昌:“有这回事吗?”
    “胡说八道!”刘文昌摇头,“这单子早就做成了,我干嘛要让给张家明做?”
    “你……你……”张家明提高了声调,涨红着脸,“明明是上周星期五你跟我说的,就在……早上快下班的时候啊!”
    “我一直想不明白,明明已经谈好的单子,合同已经签了,预付款也已付了,为什么W公司会临时推倒,说我报价高了一个百分点,原来是你在背后搞鬼!”刘文昌震怒,拍桌而起,指着张家明的鼻子怒骂:“平时看你这‘矮挫穷’做人老实,想不到是你在背后给我使刀,你个王八羔子、搅屎棍!”
    “我没有……”张家明知道上当中伏了,额头直冒冷汗,“经理,你听我解释,这真的是……”
    “是什么?”我愤怒,把桌面上关于W公司的销售合同扔向张家明,“你自己看看,合同在上周星期三就签了。一笔成交的业务,刘文昌怎么可能还让你跟进?”
    张家明拿起销售合同一看,手抖如筛糠,瞬间倒瘫在椅子上,像条被捏中七寸的蛇,没了反抗能力。
    “一张签下来的单子,你居然还发方案给对方,而且价格比原来的还要低一个百分点!是我给你挖公司墙角的权利了?还是你收了对方的红包?”我语气加快,声音在会议室里呼啸,像是山雨欲来之前的那阵猛风,“W公司认为我们集团存在欺诈行为,还扬言要起诉我们公司。为了息事宁人,我只能同意再降低一个百分点销售,这笔业务于我们而言,不但少赚了十万,还损害到了集团的形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张家明身上,张家明那张大着的嘴僵硬着,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像是突然间被敲了一棍傻掉了。他掉入我和刘文昌设的陷阱,百口莫辩。
    胡胖挥了挥粗短肥厚的手掌,“李强,说说处罚吧。”
    我心里清楚,胡胖自己用的人不可能不保,假装问他,怎么处置张家明?
    胡胖难看的脸色像是在锅里煎油的肥猪肉,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张家明一眼,说,张家明违反公司销售制度,为了惩戒,扣除他当月的绩效!
    这算什么惩戒?我阴着脸点头说好,接着怪声怪气的说:“大家都听到胡总的话了,以后你们犯的错只要不比张家明离谱,我们销售部就没有C指标!”
    胡胖脸色愈加难看,像是打了自己的嘴脸。那时我就想,死胖子,以后你敢从销售部抓人顶C指标,我就拿张家明这事来堵你的嘴。事后,胡胖想翻案,把刘文昌和张家明叫到他办公室对质,无论胡胖怎么诈唬,刘文昌一口咬定从来就没有让张家明接过这个单子,还讽刺张家明恶人先告状,贱人矫情。
    往事停顿在这,胡胖就像是我前进路上的一坨屎,不铲不快。我握紧拳头,痛下决心般一拳砸到软皮沙发上,对草狗说:“我负责挖坑,你来伏击!”
    草狗咬牙,“你在他头上淋尿,我来泼粪!”
    “有一点,我们不如马盛高,他和厂长们的关系不错!”我提出担忧,“胡胖下台后,万一他撺掇厂长们联名支持他上位,咱们就竹篮打水白忙活一场了!”
    “放心!”草狗咬牙笑了笑,“你以为老马这段时间真的出差工厂了?每个工厂我都问过了,他根本不在,估计他八成养病去了!”
    去年集团高层体检,体检报告出来后院方提交给人事部,人事部电话通知老马来取,当时老马正在工厂出差,让人事部先放着,等他有空再取。人事部问他,采购部申请了辆车送设备卖方的技术人员下厂协同工厂排查压榨机故障,要不要把体检报告随车送到工厂给他。老马同意,让人事部转交给采购部。于是这份体检报告就随车入厂送到老马手中,老马取到体检报告后电话问草狗,有没有翻看他的体检报告?草狗说,医学院不是给每份体检报告都贴封口标签了吗?老马说,那个标签可以拆了再粘上。草狗耐着性子说,人事部不是把体检报告装在一个信封,并封口了吗?老马叹气,说,信封没有封口。草狗说,反正我签字接收时,没有留意到信封有没有封口,我说老马,不就一份体检报告吗?至于这么小题大做?老马不吭声就挂了电话。本来这事草狗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过后就忘了,但第二天人事部经理蒋红雨又来问草狗,采购部有没有人拆过信封?这还是间接怀疑草狗拆了信封,因为是他签字接收的。草狗拍桌震怒,说你们人事部没有做好保密工作,想把屎盆子扣到采购部来,门都没有!人事部经理劝草狗息怒,说马总助一定要讨个说话她也是没办法才问问,唉,看来人事部季度考核少不了要顶C指标了。
    马盛高如此在意这份体检报告,反而引起了草狗的好奇心,难道他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害怕消息泄露被胡胖抓到把柄?要知道,胡胖对那些有可能接替总经理位置的人深怀戒心,甚于防贼。于是草狗买了两条好烟,塞给体检部一个姓方的医生,假意拿着自己的体检报告询问,“方医生,你看我这体检报告没什么大碍吧?”方医生受贿了两条好烟,笑得脸都要烂了,“别说大碍,连小碍都没有,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该放炮就放炮!”草狗和他打屁了几句,开始套话:“昨天,我见马总助拆看体检报告,一脸的黑线,他没什么问题吧?”方医生问:“你们集团的马总助,是叫马盛高吧?”草狗点头,方医生压低声音说:“他得了肝癌,没几年了!”草狗套出话后,不着痕迹的说笑几句,就离开了。
    草狗说完这件事,得出结论:“只要我们把马盛高身有癌症这一消息放给董事长,胡胖下台后,董事长肯定不会考虑由老马这个将死之人接任总经理!”
    “我们来个君子约定,不管谁坐了胡胖的位置,都不要给对方穿小鞋!”我考虑到这些年和老马的私交不错,再加上一条:“也让老马以总经理助理这个身份享受到好的医疗条件!”
    草狗点头,脸黑得像乌鸦。
    我们密谋,明确分工。我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找出上次李菲儿采访我留下来的名片,就着号码拔打过去。
    “你好,哪位?”
    “李大记者,是我。”
    电话那头顿了顿,“你是……李强?”
    “你现在的包夜价是多少?”话刚出口我就意识到说错话了,她留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婊子,我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啊……”李菲儿低呼一声,显然觉得很意外,她试探着问:“我现在这个鬼样,你还有性趣包我的夜?”
    “嘿,口误口误!”
    “老娘都被整容机构玩惨了,你就别玩我了。”她咯咯笑了两声,反将我一军,“要是你憋得难受的话,我可以用嘴!”
    我赶紧说:“打住,你对抓嫖的新闻感兴趣吗?”
    “切,太一般拉。”
    “如果对方是我们集团的总经理呢?”从莫刚嘴里挖出来关于胡胖以“郎雅阁”为走肾大本营的这个信息,也该派上用场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好一会,呼出欣喜般的长气,“可以合作!”
    “要蹲点!”
    “一晚一万!”
    “你去抢好了!”
    “这个价格包括封口费!”
    我笑了笑,李菲儿会狮子大开口完全在我和草狗的意料中,她肯要钱就好,她不要钱我们还不放心。
    第五章(六)
    下午,天上的太阳被云遮住,云层汹涌翻卷,越来越黑,再过一会,风就起了,人群四下走散,巷口十字路上更是混乱。秋季里的浮城,发着高烧,盼了好多天的雨,一直像是在和人们逗着闷儿。每次好不容易终于盼来了黑云压城,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可是老天爷惜雨如射精,每次都只撒下那么一点儿,除了把车打上一层泥点,什么效果也没有。有的时候更干脆,风吹得稍微大了些,把刚送来的云彩又给刮得无影无踪了,连那层泥点都没留下。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它,来了。斜斜的千丝万缕,雨丝慢慢浸染着,城中的一切都在无边雨意中显得朦胧和不真实。过了半个小时,雨势渐大,打在窗上,沙沙声笼罩了整个城市,人们打着雨伞小跑而过,街面渐渐地空了,红绿灯单调地变化着。
    我抽了根烟,感觉喉咙干哑,打开商务牛皮包找金嗓子润喉,看到了一把折叠式小雨伞,不由眼中一热,夹带着雨气的凉风从窗外灌入,我心中却升起了一股暖流。我嫌麻烦,出门向来没有带伞的习惯,沈莉该是昨晚看了天气预报,知道今天要下雨,偷偷把伞塞进包里的吧?想到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就有点心痛。
    我靠在椅子上,眼睛放空。我总是会在下雨天发呆,不是因为下雨显得很有诗意,而是因为我其实很讨厌下雨,这会让我想起一些事。
    窗外淅淅沥沥的,我静静地看雨,透明玻璃映出了我的目光,介乎澄澈和空洞之间,仿佛提前看到了悲剧的结尾。我轻轻闭上眼睛。然后看见了沈莉,看见了她哀伤欲绝的样子。
    把沈莉弄丢的那个夜晚,也下着雨。那晚早就淹没在时光的长河里,但发生的事,就像窗外的雨,不期而来。
    那夜,她过了零晨才迈着疲惫的步伐回来,刚去洗澡就有人给她发来短信,我当时很好奇,这么晚了,谁给她发短信?打开信息来看,立时怒火中烧。
    小心你后背的齿印,别让你老公看到。
    我像条刺猬冲进浴室,沈莉看着我眼中要喷出的怒火,吓得不知所措,高挺的胸口起伏连连,我猛的用力把沈莉的后背转过来,光滑雪白的肌肤上,隐隐可见齿印。
    沈莉,我爱你如生命,你怎么能给我戴绿帽?我一阵天旋地转,脑袋里轰轰鸣响,心里乱得象擂鼓,摇摆着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虚,一屁股坐到地上。沈莉忙把我扶起,我推开,怒喝,别他妈碰我。沈莉惊慌,口中不停地说,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双手撑地,慢慢爬起,眼睛涨热得好像要着火,我问,你后背的齿印是怎么回事?
    她说,女同事……女同事和我……开玩笑的。
    这是她多年落下的毛病,一有事瞒我就结巴。婊子,我骂了这一句,失魂落魄走出。
    光着身子的人,吵架是吵不赢一个穿衣服的,沈莉裹了条浴巾走出,哭喊,我怎么是婊子了?
    我得势不饶人,说以后你改个名字,不叫沈莉了,就叫沈婊!我问你,沈婊,你又不是特级教师,凭什么从县高中调到省会高中,花了不少力气吧,给我戴了多少顶绿帽?哈,婊子配王八,绝配啊!
    沈莉像受了极大冤屈,泪流不止,咬着牙不说话。
    我更加认定她心中有鬼,大骂日你先人板板,别给老子来这套,眼流对老子不好使了。我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又蹿又跳,唾沫四溅地开喷,句句如枪如刀,伤得沈莉体无完肤。她哭掩着脸说,李强你别这样……你吓到我了。不管她怎么辩解,我一口咬定沈莉这“婊子”被婊过了,说到恨处,兽性大发,一把扯掉了她身上的浴巾,粗爆地掰开她双腿,检查案发现场,沈莉又气又急,挣扎着手脚乱打乱踢,最后一个膝盖顶到我跨下,我捂住裤档跳了起来,痛得泪水下溢。
    她像看一个死人那样盯着我,冷冷地说,最多一次玩3P,校长和教育局长一起上。
    3P?这可是赤裸裸的兽交啊!你大爷的,当初老子教你这个用词,是逗你玩的,可不是让你去实践!我豹子般跳起,把手抬得高高的,就要掴她一巴掌,沈莉倔强地仰着脸说,你打啊,李强你最瞧不起的就是打老婆的人,现在你要变成你曾经最鄙视的人了。
    我有力无出使,憋得手上的青筋爆绽,忽的失心疯大笑,“我不打你,打你还嫌手脏!”
    “你不打我,我可要走了!”
    那晚的雨,下得好大,是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沈莉连伞都没带就走了,手机也没拿。窗外风雨飘摇,不断的冲刷,一道道闪电劈出,白光闪亮,白得十分生硬,整个天空碎裂如玻璃。
    夜,是如此的黑沉,大雨铺天盖地仿佛世界末日。浮城就像电影《2012》里的诺亚方舟,驶向不知命运的远方。
    当心爱的人在这样的一个雨夜里不知所踪,由不得你不担心,由不得你不难过,在担心难过中,我渐渐清醒了过来,开始为自己找安慰,或许,正如沈莉所言,只是女同事开的一个玩笑而已。
    我拿起沈莉的手机,拔打了之前发来短信的那个号码,对方喂的一声,我听出来了,是个女声,慌忙挂了电话,悔恨、自责、伤心……总之是百感交集,狠狠掴了自己两巴掌,暗暗发誓,那怕把整个浮城翻过来,也要把沈莉找到。
    她没有带伞,肯定走不远。
    我在雨水滂沱的黑夜里打着强光手电,东一步西一步地乱找着,好几次我都摔了跤,爬起来更感到恐惧,沈莉有没有摔跤?我不是答应保护她一辈子吗?怎么能让她在这么一个雨夜出走?沈莉,沈莉……我嘶哑的声音被淹没在风雨中。间或几道闪电将整个城市照得更加狰狞。
    我挨了一夜的刀子雨,差点被剁成肉泥,回家爬到床上时,感觉自己浑身发软,摸了摸额头,滚烫一片。我在床上翻来滚去,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道菜,又炸又煎又炒最后还放进了冷藏室。
    在我脑子还没有烧坏之前,拔通了草狗的电话说,帮我找沈莉,我找了一夜没找到……我……
    一句话没得说完,我就晕了过去。
    第五章(七)
    醒来的第一眼,我看见阳光透过白纱窗帘照在室内,所见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床单上铺满一层温暖的光色。
    一瞬间我有点恍惚,到了天堂?凑到我面前的那张脸素净美好,没有瑕疵,就像是天使低头亲吻罪人的额头。我努力往前凑了凑,看清那张脸不是沈莉,是韩湘,她是沈莉的闺密,也是我大学同学。
    “才醒过来就想耍流氓?”仿佛确认我脑子是否烧糊涂了,韩湘嗡声嗡气问:“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医院。”我头无力地歪着。
    “吃苹果吗?”水果刀在韩湘手中圆转,她神情专注,仿佛在雕刻艺术品。我听沈莉说过,韩湘不喜欢吃苹果,但她喜欢削果,削果是需要很好地掌握腕力,不能太急躁,也不能犹豫不决。一点点错误会让果皮断开,那样就不美了。这就是韩湘打发糟糕心情的方式,因为专注,所以脑子放空,什么也不想。
    “不吃。”我轻轻摇头。
    “吃不吃?”语气冰一样锋利且硬,韩湘忽的停止忙活,一圈一圈地果皮从她手里掉在地上。
    “不……吃!”我牙关发颤,她就是有这样锋利的气场,能削人。
    韩湘杏眼圆瞪,“吃不吃?”
    “没……脸吃!”
    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爆发了,那是怒气。韩湘手一翻,正削着苹果的刀忽的插入病床,离我的手边只差一寸,我被吓得差点要说烂话称赞:“好眼力,好手劲!”韩湘恨声说:“李强,沈莉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啊?你是畜生啊,这么骂她!”
    我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狗洞钻,连连认错。
    “哼,骂人时是大爷,认错时是孙子!”
    我打蛇随棍上,舔着脸说:“奶奶,你能帮孙子找到沈莉吗?”
    韩湘一指戳向我额头,“你以为沈莉像你这样没心没肺,她说你嘴叼,肯定吃不惯医院的病号粥,给你买黄鳝粥去了!”
    从韩湘口中了解到,我晕倒过后,草狗来敲门,敲不开,给沈莉打电话没人接,想着沈莉可能在韩湘那,于是拔打了韩湘手机,沈莉闻讯披头散发就赶回来开门,见我昏迷不醒,哭喊着叫了救护车。我问韩湘,雨下得这么大,风又刮得这么猛,沈莉是怎么到你那的?韩湘投来一束冷光,说,她一步一步贴着商铺、门墙走了一个小时,才遇到躲雨的人借了手机拔打我的号码,我开车去接她的。我想到她在风雨冲刷下畏畏缩缩扶着墙面行走的样子,心痛得要滴血。韩湘说,李强,你知不知道,会死人的!我打了个激灵,从头凉到脚,还好,沈莉没事就好。
    沈莉推门而进,头,散发;脚,拖鞋;脸,浮肿。她是教师,向来注意仪表,从来没见她这样子过。
    她乘了碗粥递来,我眼神湿润,“老婆……我们回家吧,这里我一刻都不想呆!”
    “好……”泪水流在她那苍白憔悴的脸上,我的心仿佛被割了一刀,血肉翻卷。
    回到家里,沈莉想对我说点什么,嘴唇张了几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坐在沙发上拿了本杂志随手一翻,定定看着,我留意到,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她没有翻过一页。再过一会,她把杂志放下,默默走到厨房,我们家是开房式厨房,我看见她头顶着厨柜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开始洗菜切菜,肉切片,藕切块,洋葱切成丝,什么都切完了,她用手擦了一下眼睛,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滴入油锅发出“啧啧”声响。
    “啪”的一声,沈莉忽的关火,“李强……我有话和你说!”
    沈莉向我坦白,她确实不是通过正常的渠道从县里调上省城,她本来是要辞职的,但有人希望她一直当老师,她属于被动上调。
    那年,我和沈莉要在浮城买房子,两人拼命的攒钱付首付,她业余做起了家教。她怕误人子弟,教得尽心尽力,很快名声就传开了。有一天,校长把沈莉叫到办公室,笑眯眯问,沈老师,听说你在课余做家教?沈莉愣了愣,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心下却哆嗦得厉害,校长曾三令五申,教师不能在外接活,一来社会影响不好,二来,怕教师不能术业专攻,影响教学。校长安慰沈莉不要紧张,他是受县委书记之托请沈莉给他女儿补习功课。
    沈莉像是听到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抖得更加厉害了。
    县委书记的女儿,不是沈莉他们学校的,但在教育界是出了名的小魔女,谁沾上谁倒霉,被她轰出门的家教,没一百也有五十了。鸡飞狗跳算好的,最怕是失了人格。有一次她指着一名女家教说:“你不就是想巴结我爸嘛,一脸的奴才样,还摆什么为人师表的架子?”气得那女家教一路哭到家,寻死的心都有了。还有一次,一名男老师上了一天的课后,晚上到她这来家教,趁她写作业在沙发上眯眼,也许太累了,他睡过了头,她指使家里那条发情的哈巴狗骑到他脖子上,那男老师脸上被硬物猛戳着,睁眼见到腥红之物,明白到是怎么回事,恶心猛吐,从此天天喊着要吃狗肉。就连校长见到她,也是掉头就走,每次她逃课,都直闯校长办公室,指着校长的鼻子说,我身体不舒服,你,让保卫给我开门。要是校长想撑回场面多问一句那里不舒服,她就骂臭流氓,月经来了还要汇报你啊?而县委书记通过教育局长找家教来盯女儿,也是无奈,单亲家庭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心理问题,怕女儿离家出走、染上网瘾毒品、被人拐卖、遭强暴做三陪小姐……想起来都太可怕了。
    据老师们口述:
    “她蛮可怜的,母亲早早就去了,书记工作繁忙,也顾不上她,没人疼爱!”
    “她聪明得很,有一次我给她布置一道数学题,刚把题列出,她就心算出答案了。她根本不需要家教,之所以这么叛逆,是渴望得到更多的关爱、重视。”
    “她会变成这样,是被后妈欺负惨了……”关于这事,据沈莉说,传闻是这样的:后妈是妇女主任,曾离异无子女。一天晚上,书记回来看到她们两个潮红着脸,光着身子滚在家里的地毯,宝贝女儿被新娶的妻子压在身下蹭磨,女儿见到老爸来了,边哭喊着说不要边用力推开了后妈。书记勃然大怒,当即让后妈滚。不是一般的滚,而是能滚多远就滚多远,从县里被发配到了最边远的乡下。
    这些事,沈莉想想都觉后背发凉,一个劲地对着校长摇头不答应。
    校长像压着十万斤重担那样苦丧着脸,“拜托了,沈老师,教育局长压我,我也是没办法了……”说着声泪俱下,好像已经看到自己被下台的情景,“我快要退休了,能不能享受正处级的待遇,也是县委书记一句话的事!”
    按沈莉的话说,校长就差没跪下来了。沈莉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眼里擒着泪花,“要是我爸还在,差不多和校长一样老了,我见不得他在垂暮之年还受这样的委曲,于是就答应了。”
    第五章(八)
    有一天,沈莉下午没课,批改完作业就离开学校来到县委书记的家,女孩放学回到家,对着餐桌上丰盛的晚餐发愣,“沈老师,你不用刻意讨好我,爸爸应酬多,经常不回家吃饭,我习惯订餐叫外卖了!”沈莉解下围裙,微笑着说:“今天不一样啊,是你的生日!”她眨眼问:“连爸爸都记不起我的生日,沈老师怎么知道的?”沈莉说:“前天我看见书房的挂历上打着一个红勾,当时我想,那天又不是什么节假日,为什么你会打这个标记?于是我翻看挂历,发现你只在这一月的这一天打了个勾,这天该是你生日吧?为了求证,我打电话问书记,书记恍然大悟地拜托我,说他的行程已经排满了,没空陪你过生日,让我务必代陪!”
    “我很惊喜,但并不感动!”她像个木偶人那样面无表情,定定地凝视着沈莉,“如果我没有猜错,沈老师只所以看挂历,是要算算日子还有多少天就可以不用来家教了吧?”
    沈莉窘迫地点了点头,心想这小魔女也真是精过头了,什么都瞒不住她。
    两人默默吃完晚餐,沈莉把准备好的生日蛋糕放到桌子,替她插上十七根小红烛,点燃,为她唱生日歌,她合着拍子一起唱,唱着唱着,她流泪了,泣不成声,沈莉忙安慰她说,不哭不哭,过生日不哭。她说,沈老师,妈妈去得早,这是记事以来过的第一个生日呢。沈莉宽慰说,你要是愿意,老师每年都陪你过生日。她仰起脸问,真的?沈莉点头说,真的。她欢呼雀跃在沈莉腮边狠狠亲了一下,然后吹蜡烛许愿。
    “沈老师,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
    “考上一所好大学?”
    “不是的,那个我才不在乎,反正爸爸有的是钱给我花,将来不用愁。”她笑吟吟地说:“我希望有个像沈老师那样的姐姐来照顾我,疼我。”
    沈莉看着她眼中殷殷的期盼,不忍拒绝,又不敢答应,低头咬着唇,很难为情。
    她又进逼着说:“我要是有个像沈老师这样的姐姐就好了!”
    沈莉壮着胆问:“那……你会听姐姐的话吗?”
    “当然!”
    于是沈莉认了她做干妹妹。这晚,她拉着沈莉不让走,说是有很多的心里话要说,于是两人躺到床上说话,“莉姐,你知道吗?以前我有个男朋友,长了张娃娃脸,可爱又好玩。有一天,我爸可能是听了班主任那拍马屁式的告状,说我早恋,于是他开车去掴了那男孩一巴掌,让那男孩远离我。后来,我们就分手了,不是因为我臣服于老爸的威严,而是我嫌那男孩太面了,被我爸打了还不敢还手,我就敢和我爸打架,他打我一巴掌,我就还他一拳!莉姐,你又要说我不对了,是不是?你口头没说,心里肯定在说我不该早恋,不该和爸爸打架,是不是?哼,我今天生日,我最大,不许你说我的不是!”她说了好久的心事,越说越兴奋,而沈莉累了一天,刚开始还能回应一两句,后来渐渐的眼困神倦不出声了,她就轻轻的咬着沈莉的耳垂呵气,还伸手抓沈莉的乳房,当时沈莉把这当成一种恶作剧,也没放在心上。
    有一晚,那女孩老爸应酬在外迟迟不归,沈莉不放心把她一人留在家里,一直陪着。她倒了两杯葡萄酒,递给沈莉一杯,沈莉摇头拒绝说:“你还小,不该喝酒,我是老师,也不该在学生面前喝酒!”她笑着说:“莉姐,陪妹妹喝一杯也不行吗?都倒出来了,不喝也是浪费。莉姐,就一杯,我答应你,下不为例!”沈莉拗不过她,喝了一口,觉得味道有点怪,心想县委书记的藏酒自然是好的,或许是自己品尝不出来罢了。那女孩喝了一杯后,躺到床上,对沈莉说,莉姐,我浑身发软,腹痛。沈莉是过来人,问她,是不是月经要来了?那女孩乖巧般点了点头说,算算日子,是要来了。沈莉递了杯开水给她,她说:“莉姐,劳你驾帮我揉一下腹部,真的好痛!”沈莉依从,隔衣替她揉腹。她说:“莉姐,好痒,你能伸手进来吗?”沈莉伸手触碰到她光滑富盈青春活力的肌肤,心头起了异样,但也没多想,用心地揉着。她又说:“莉姐,我感到有些涨奶,能替我把胸衣解了吗?我真的是使不出力气!”她穿的是紧身T,所以沈莉只能先脱了她上衣,然后打开背后的暗扣。对一名未成年的女孩来说,她的乳房算大了。她一直说着抱歉的话,沈莉安慰她说没关系。她开始哭泣,说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妈死得早,爸忙着工作,感觉全世界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她说得好不委曲,沈莉抱住她柔声宽慰。她又说,莉姐,你能躺下来陪我吗?沈莉不忍拒绝,她伸手环搂住沈莉的脖子说,莉姐你真好,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很少回家,要是没莉姐陪着,真不知道怎么才好!她说着,手绕到沈莉的背后抚摸,沈莉很快就起了异样,仿佛她的手像火烧一样燎人,和一个充满青春气息地美丽少女在床上互相拥抱,而那女孩又在她背部四处抚摸,具富挑逗性,沈莉还说,她的手像有魔力似的,手法比李强你还有经验。
    沈莉续道:“这几年,我没和她见过面,她偶尔在节日发来短信问候。那晚,她路过浮城,明日起飞成都,有事找我帮忙,让我到酒店见她一面。我当时想,或许这几年她已经转性了,不料到了酒店,她又要跟我……挣扎之下,她在我后背咬了一口,我逃命似的逃了。”
    也许,沈莉太恨她了,所以由始至终都没有提到她的名字。我也恨她,想找人报复她,咬着牙问,她在成都那所高校?叫什么名字?沈莉说,她叫王靖雯,快要毕业了……见我紧拽着拳头,沈莉伸手握来,颤抖着问,你想……干嘛?我头无力的扭到一边,说,我不甘心,想整她。“算了,李强,算了……”沈莉声音绝望而沙哑,“你斗不赢他们父女,她的心计想想都让人寒毛倒竖,更别提她老爸了!她老爸为人低调,手段极高,在县里又征地又盖楼,连普通的公务员都住上了三房两厅,上下感恩戴德。几年前反贪风暴,大批干部落马,只有他屹立不倒,他也不是不受贿,但要的都是古董。有一次,她得意洋洋地指着客厅一尊瓷瓶,说是明朝万历年间的,价值两百多万,是法院一个叫张院长的人送的。我问,你怎么知道?她说:‘我爸找人鉴定过了,是真品。但当时我在楼梯间偷听他们在客厅谈话时,我爸问张院长,假的吧?真的我可不收。张院长点头承认说,是假的,才一百块。我爸说,就算是假的,我也不该收,但盛情难却,这瓷瓶给小女用来插插花也是个摆设,来而不往非礼也,我送你一瓶酒,咱们权当扯直了。说来真是好笑,张院长用了两百万的东西,换了一瓶几百块的好酒,出门时,还对我爸感恩戴德。爸爸也真是奸滑,他把和张院长的对话录了下来,要是张院长被查反水咬他,他就拿这段录音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从这事就可以看出,她爸精明厉害得紧,所以……”沈莉泪水无声下流,泪眼滂沱,“算了……李强,我们斗不过他们父女……认命吧。”
    第二天沈莉离开家了,她留给我 :
    我走了,是我对不起你,但这一切实非我所愿。家里的一切,都是你努力奋斗换来的,我什么都不要。
    床单、被褥全部都拆洗过了,在阳光下晒过,床单放在第一个衣柜,被褥放在第二个衣柜,床单和被褥要勤换,最好一周换两次,不然很容易染上哮喘、鼻炎、湿疹。
    所有的皮鞋都打过油了,穿破了不要老想着换新鞋,新鞋容易咯脚,能修就修,旁边的小区有个老赵修鞋摊,听说他老伴过世了,无子无女,挺可怜的,你拿鞋去修时,不要还价。
    西服、衬衫、领带都在衣柜的上方挂着,袜子、皮带在衣柜下面的小抽屉里,周边只有“霞姐”干洗店提供上门服务,名片我放在床头小柜。
    我包了很多饺子冻在冷柜,吃完了就到超市买“三全”牌的速饺,比较适合你的胃口。你炒菜放油多的习惯老是改不了,少放点,容易胖,也不健康。
    出门时,别忘了关窗,浮城的雾霾越来越严重了。另外,我放了一把钥匙在韩湘那,你忘带钥匙就去她那取吧。
    ……
    信上,字体工整,但有着斑斑点点的湿渍,我可以想象到:沈莉强抑制悲伤提笔,泪水却失控流下来的样子。她写信用的语气很平静,但那些字眼像一颗颗呼啸而过的子弹,每一颗都带着无限的留恋击中了我身体里的最柔软处,不痛,但酥麻得让我想哭。
    我曾经发誓要保护她一辈子啊,怎么能让她跑了?
    我转身,拉开门跑出,电梯还停留在一楼,我一口气冲到停车场,飞快地启动车子。
    她没说去了哪里,但我心有灵犀的知道她在那。
    转弯超速,闯红灯,月底收到多少张罚单我也顾不上了,我来到浮城三中教工宿舍楼,一间一间地敲着门,说了十五次“对不起,敲错门了”后,终于不用再说了。
    沈莉惊愕地看着我浑身被汗水湿透的样子,嘴角动了动还没说什么,眼框就湿润了。
    “你看,就算不用手机,我也能找到你!”我故作轻松耸了耸肩,咧嘴一笑,“老婆……回家吧。”
    我默默地提着沈莉还未打开过的行李箱走在前面,沈莉温顺地跟在我身后……
    沈莉,如果你再往前一步,就会发现,我已经泪流满面。从家里到教工楼这一路,我真是怕啊,怕你狠心扔下你的学生消失在人海,那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往后,日子如水的过着,不咸也不淡。她被那女同性恋玷辱这事,就像我们心底的一根刺,谁都小心翼翼的不再提,但有什么事正在改变,我陪沈莉的时间越来越少,应酬客户的次数越来越多。
    第六章(一)
    关于狼狈为奸,有一个典故。狼的前腿长,后腿短;狈则相反,前腿短,后腿长。狈每次出去都必须依靠狼,把它的前腿搭在狼的后腿上才能行动,否则就会寸步难行。有一次,狼和狈走到一户人家的羊圈外面,虽然里面有许多只羊,但是羊圈又高又坚固,于是它们想出了一个主意:让狼骑在狈的脖子上,再由狈用两条长的后腿直立起来,把狼驮得很高,然后,狼就用它两条长长的前脚,攀住羊圈,把羊叼走。从此,人们用狼狈为奸来比喻互相勾结,共干坏事。
    又据说,狈就是狼生下的畸形后代,一条腿或两条腿发育不全,走起路来要趴在健全的狼身上。狼一离开,就要跌倒。曾有人亲眼在狼群中见到狈的身影,当驱散狼群时,狈趴在地上急得团团转,寸步难行。
    我是狼,草狗是狈,狼和狈凑在一起就是为奸。
    或许草狗是狼,我才是狈,狈再怎么狠,终究狠不过狼。
    小猪曾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命运在你面前立了一根杆子,你会怎么样?我说,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小猪说,这就是你和草狗的区别,草狗会让你帮扶稳杆子,他才慢慢往上爬。
    我会成为草狗上位的踏脚石吗?
    林岚美眸闪了闪说,什么都不想吃,疼得厉害,你帮我揉胸转移一下疼痛。
    我和她肉博多次,知道她身上的G点就在胸部,我赌咒发誓,你现在已经是大猪的老婆,我再碰你一下就是龟儿子。
    “听说你们男人就喜欢搞别人的老婆显得有成就感。”林岚冷笑,“码逼的,别给老娘装!”
    大猪动用了关系给林岚要了个特护病房,房间里除了我和她没别人,我再怎么色胆包天也不能动兄弟的女人,讪讪地说:“第一,以后说话不许骂人,第二,这是在医院,请自重!”
    林岚一把抓住我的手往她衣服里塞。
    我手如触电,赶紧回缩。
    “哼,你要是不把老娘伺候舒服了,我就找沈莉上演一场撕逼大战!”
    我不信,“损人不利己的事你也干?”
    “反正大猪也不爱我,他娶我不过是因为家里催婚催得紧,他老爸就要挂了,让我过门给他们家冲冲喜!哼,你以为大猪不知道你干过我?别傻了!”
    我像触电般吓了一大跳,“你和大猪说了?”
    “他没问,这种事情,一旦确认了,他心底会更加难受!”
    “那你怎么说他知道了?”
    “直觉,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我无语了,想起了之前大猪打来的电话,我开玩笑说,你让我去陪床,不是把羊往狼嘴口送吗?大猪干笑两声,没有说什么。他笑声中有什么深意?看破不说破?
    林岚那有些浑浊的双眼盯着天花板,口中念念有词:“138……7826……XXXX!”
    咦,这个号码好熟悉?啊,怎么可能?嗯,她该是从大猪手机那翻出了沈莉的手机号,我的心漏跳了一个节拍,沉着脸问,这算是威胁吗?
    林岚咯咯发笑,“你觉得呢?”
    我和她互相瞪着,像是猎手与猎物的对视。好像谁最先移开目光,就是示弱,就会立即落荒而逃,成为对方的战利品。问题是,谁是猎手,谁是猎物?一般来讲,猎手是由男人来充当,如果最后变成了狐狸打猎人,那只能说明狐狸太狡猾。
    我说,你现在和一个泼妇没什么两样,我没性趣鸟你!
    林岚抓起手机就要拔号。
    我怒了,一把托住她胸,狠狠地说,信不信我像气球一样抓爆?
    林岚得意大笑说,你早该这样了。
    渐渐地,林岚起了生理反应,捏动着身子配合着我一握一抓的节奏,一股专属发情女人的体骚味从她腰下喷出。以前,我甘之如饴,现在避之如毒。
    她说要抽“雪茄”,也许是住院压抑太久了,那种饥渴的眼神,恨不得要扒了我裤子。我说:“抽个鸡毛,起不来!我走了!”我说着起身,大踏步往门外走。
    “李强,你给我站住!”林岚怒斥,抓起手机劈拉啪拉按键并打开扬声器,我怒目相对,要夺她电话,她说拿去,反正我背得沈莉的号码,我呆住了,待电话接通,传来沈莉熟悉的声音:“您好,请问哪位?”林岚无声笑了笑,然后挂断了电话,“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草,是你逼我当龟儿子的,我忍无可忍,把垂着门帘的房门反锁,扑了上去,病床咯吱响个不停……
    “你走吧,我要休息了!”林岚鄙夷的眼神像赶苍蝇。
    “有什么事,冲着我来,要是你敢搞沈莉,老子弄死你!”
    林岚一句话就把我咽死了:“你这么爱沈莉,当初还招惹我?”
    我有一种被嫖的感觉,恶心得要吐。以前,林岚说,一个星期就能把我搞肾虚。现在,她一个电话就能把我搞死。我腹里翻江倒海,鼻中闻到嘴里的腥臭,从来就没有这么厌恶过自己。林岚就像是一个炸弹,能把我炸得体无完肤,伤痕累累。
    我头重,仿佛连脖子都无力支撑,刚走出医院,一个肥头大耳的光头,自称是和尚凑上来讨钱。我说没零钱,他像条癞皮狗一样纠缠,硬说我印堂发暗,挂着一朵黑桃花,如果肯出钱积功德,看在相遇的缘份,好意替我化解。哼,肯出血才有好意?天下庸医杀人那个不是出于好意?真他妈是高僧,明明在忽悠人脸上佛光却不改,我一把纠住他衣领说,滚,连佛祖都救不了我,你算老几?他以佛的名誉诅咒我,所求永远得不到,得到的永远都会失去!好歹毒的和尚,我大怒,赏了他一个飞腿,这厮爬起,瞪了我一眼,口中念念有词。估计是在问侯我妈,我做势又要打,他才钻入人群消没。哼,这年头,连少林寺方丈都频频出入媒体,谋划上市,沙门铜臭,人间净土失守。草狗和我说过,这个世界看起来干净的东西,其实很脏。他说了一个从小姐那听来的故事,话说一和尚不知女人有月经这回事,一日去嫖,刚插进去没多久,小姐就来月事,那和尚还以为破了个处,对着小姐的下面一阵猛啃,像喝圣水,恶心得那位小姐把胆汁都吐了出来,嫖资都没收就逃难似的跑了。
    第六章(二)
    据说浮城最早用手机的那一批人里,就有清塔山上的那帮和尚,他们怕别人非言非语,从不去营业厅充话费,而是到代购点把充值卡一扫而光,出手之豪阔,常让店主寻思是不是也要关门上山当和尚?有游客在网上发帖说在清塔山看到有和尚晒旧版的百元大钞,粗略一算,竟有十万之多,好奇问为何晒钱?和尚瞪眼说,这是九几年的百元币,不晒,要发霉的!游客讶问,十几年前你就有这么多钱了,怎么现在还当和尚?和尚给了他一个“少见多怪”的白眼,说我们和尚双手合什就能挣钱,你见过有这么舒服的职业吗?游客忿忿地说,那你们和妓女是同行啊,妓女双腿一张就能挣钱。结果,那位游客被一帮光头佬乱棍打下山,愤怒之下在网上立帖暴光此事,最后得出结论: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土匪越来越少了吗,都他么的上山当和尚去了!
    大猪出差未归,而林岚今天出院,让我带她去清塔山玩。山上的树叶已经开始枯黄,随风飘落,地上象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踩上去吱吱响。
    林岚问:“你说这里有没有尼姑?”
    “有男人就有女人,有和尚就有尼姑!”
    “怎么没看到有尼姑睡的地方?她们是一个人睡,还是一起睡?搞不搞同性恋?”林岚住院这几日,缺乏运动,来到这里没走多久就一脸热汗,肤色白里透红。
    我不说话,前面正过来一个尼姑,一身灰布长衫,光了头,眉清目秀的。林岚吐了吐舌头说,尼姑光着头也蛮好看的。我说,你也来当尼姑吧,别在人间祸害了。林岚眯笑着眼说,真想体验一下和光头爱爱是什么感觉。
    我们来到一个很大的广场,有蓄水池,池上有假山,山上有一只石龟在吐水。有许多人拿了硬币往龟嘴扔,据说能扔进的就吉利。林岚先挤进去瞧热闹,用一张十元纸币换了十枚硬币,枚枚都打在 上,气得还要换币,但她没零钱了,走过来找我要,我正按着单反捕捉镜头,让她自己掏。林岚摸到了钱夹,手却不出来,隔兜子握住了我的命根。我忙说:“这是佛门,你胆儿也太肥了吧?”林岚又握了握,竟硬了起来。她说:“呸,你个假正经,有能耐别勃起啊!”
    进寺庙不收门票,我们走到最后的天王殿,有个和尚耸动着眉毛、阔嘴大开地对来往游客说:“免费求签,免费求签,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真像大街上的商品促销声,说是免费,但我还是嗅到了铜臭味。和尚见我看了过来,于是笑嘻嘻地手一摊,说,施主,来一签嘛,来一签嘛。我几欲忍不住要发笑,总感觉他像是小姐拉客那样说:“老板,来一炮嘛,来一炮嘛。我摇头移开目光,林岚趁热闹求了一签:鲸鱼未变守江河,不可升腾更望高;异日峥嵘身变化,许君一跃跳龙门。
    林岚傻眼,表示看不懂。那和尚说,可以请法师为您解签。他话刚说完,立刻就有个小沙弥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我稍感惊讶,土行孙都没这个速度吧?那小沙弥领着我们进禅房解签。
    内里一片金黄色,香烟渺渺,佛像下坐着一个老和尚,林岚递签文给他:“请大师解签。”老和尚摇头晃脑指着一个功德箱说:“解签需积功德,我出家人手不沾钱。”林岚问,要多少功德?老和尚说,至少要五百功德。林岚看了我一眼,我暗骂骚包,从钱夹取出五百,忿忿地想,老贼坑林岚,林岚宰我,我不耍一下那老贼心不甘,于是把钱在他眼前扇风般晃动,老贼如见了大粪般怪叫,快把这些俗物拿走,放到功德箱。我冷笑发问,大师,既然钱是俗物,为何也能积功德?老贼老气横秋般瞪了我一眼不语。我积了功德后,老贼接过林岚的签文一看,从干瘪瘪的嘴里挤出两个字:忍、等。林岚问,大师,你还没有问我求什么。老贼说,不管求什么,都是这两个字。林岚耐着性子再问,大师,能不能多说一点?老贼一脸“泄露天机要遭雷劈”的表情,林岚勃然大怒骂,大师,你真是二百五啊!那老贼身为出家人竟然听得懂二百五是骂人话,瞪着铜铃大眼说,施主,你怎么骂人?林岚冷笑,五百块换来两个字,不是一字二百五吗?老贼无语,手一摇,两个“怒目金刚”从左右钻出,作送客状,我和林岚忿忿走出。
    到了午餐时间,我们进入素斋,接过价格单一看,不由傻眼了,单人套餐是100元。没有人喜欢被宰,林岚翻着白眼问工作人员:“你们这到底是土匪窝还是寺庙?萝卜汤加小葱伴豆腐,再加上一碗白米饭,要价100元?你们还真敢要啊!”工作人员称:“烫要熬几个小时,米是泰国香米,豆腐是我们寺里的和尚磨出来的。”我讽刺地问:“这套餐是不是还被你们主持开过光了?”工作人员讪讪不作声,林岚配合着说:“是我们太俗了,不该嫌贵,套餐被你们作过法,能保人一生平安的!”工作人员不耐烦了,急眼问:“你们到底吃不吃?”林岚没好气的说:“吃,怎么不吃?斋前逗逗闷,不行啊?”
    用过午餐,一路上山,在半山腰的亭中休息。在这里可以望见高楼大厦,远远传来车来人往的喧闹声,寺庙虽然建在山上,远离了市区的繁华,但万丈红尘扑面而来,既入世又出世,仿佛犹抱琵琶半遮面。
    林岚让我讲个笑话提神,我说:“一家医院收了个做包皮手术的病人,手术前需要刮净下边的毛,先是由一个老护士去刮,正刮着,手机铃响了,老护士就让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来刮,自己到一边接电话。后来就刮完了,一老一小两个护士在池子里洗手,老护士说:现在社会上小伙子们时髦文身,可那病人怪,竟在根部纹了‘一心’两个字!小护士却说:哪里是纹了两个字,是八个字:一生一世永不变心!”
    这个笑话我也曾说给沈莉听,她茫然不解,问我怎么老护士看是两个字,小护士看却是八个字呢?林岚听了却立刻懂了,笑得花枝乱颤,“若是你,永远看都是两个字。要是我去,那立即就是八个字了!”
    我干咳一声,开始进入正题,“如果发生海啸或是温疫,整个世界都毁灭了,你可以一个人活下来吗?”
    “我不明白!”林岚睁大着眼瞪来,“你几个意思?”
    “对我来说,沈莉就是整个世界。没她我活不了。我害怕没有她的世界,这种害怕超过面对死亡……”
    林岚打断,“还是那句话,你那么爱沈莉,为什么还来招惹我?”
    我嘴角苦涩,眼神湿润,这个问题如果不回答,林岚或许一辈子都会纠结,“有这样一个理论,婚姻出轨有利于婚姻和谐,任一方出轨,心生内疚,会加倍体贴对方。”
    “你这是为自己狡辩!”
    “沈莉给我戴过绿帽,虽然不怎么绿,但终究是带色的!”
    林岚不可置信,“沈莉这样的人,会给你戴绿帽?”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有必要骗你吗?”我苦笑,“你想笑就笑吧,我搞人家的老婆,人家搞我老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林岚没有笑,像变成了一块石头,一块没有表情的石头,过了好一会才问:“大猪的隐性财产有多少?”
    “他是省委大员的秘书,这些年肯定捞了一肚子油,具体我也不清楚!”我一时把握不到林岚的用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卧室有一个保险箱,他从不当着我的面打开,你想办法帮我套出密码,我就不搞你!”
    “大猪看着大大咧咧,实则精细,他就算做梦,报出来的也是假密码,能有什么办法可想?”我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除非你在卧室装一个摄像头!”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林岚欢呼雀跃,像个单纯的女孩,但我知道,十个女孩绑在一起的心机都没她深。
    我嘴真他妈贱,这等同于出卖兄弟啊,肠子都悔青了,讪讪道:“你嫁给大猪,就是想着离婚多分财产?”
    林岚望着远山出神,说:“小时候,我常常在文化广场荡秋千。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其他的小朋友都有母亲来接回家,可是,我的母亲却绝对不会来,就算我等了一整个晚上,也不会有人来接我。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将来只能靠我自己,谁都靠不住。父母拿我当保姆来使,信不过;朋友信不过,往往伤你最深的就是身边最亲近的朋友;大猪除了在我身上打炮,心里话一句也不说,我的义务就是在他想干时给他干,哼,这样的老公,和一个长期包嫖的嫖客有什么区别!你说,我能靠谁?”
    我说,你可以把老公当嫖客来用,绝不能把嫖客当老公。皇帝还是天底下最大的嫖客呢,还不是许多妃子的老公!
    林岚说,哼,要是大猪是省长,我甘愿给他当小妾!
    像苍蝇入喉,咽得难受。我无语为继。
    “你肯定觉得我是属于那种只认钱不认人的坏女人吧?”
    我扫了她一眼,却不坑声。
    “和你说个故事吧,憋在心里好久,连个倾诉的对象也没有。”林岚喝了一口矿泉水润喉,接着说:“大二时,我在酒吧里认识了一位比我大十岁的男人,他相貌一般,但很温柔体贴,后来我们相爱了。他在学校周边买了套房子给我住。刚开始,我还不好意思,只在周末才去那儿过夜,后来我索性就住那儿了,对宿舍里的舍友们说我住在小姨家,因为小姨生孩子了,姨父在外做生意,常年不在家,所以我要常去帮照看小孩。日子久了,我和他的感情越来越深,他许诺说等我毕业了就结婚。怀着这样的美梦,日子飞快的过着。直到毕业前不久的一天,我的美梦成了恶梦,他和一个比我漂亮,比我有风韵的女人睡在我和他睡过的床上,我一阵天旋地转,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冲出了房门后,我渐渐的冷静下来,知道这几年的青春喂狗了。不能这么便宜他,至少得弄到这套房子做为补偿。我回到那里,那个女人不在了,我故意装着不生气,他随便哄了我几句就离开了。后来,他又把那个女人带回来亲热,我拍了照,以此要挟让他赔偿青春损失和精神损失。他问我要赔多少?我说,只要这套房子,如果不给,我就去法院提起诉讼。想不到他贱得无以复加,先到法院告我,说是我引诱他。法院把这件事通知到了学校,让学位的领导做我的思想工作,最好庭外和解算了。学校也考虑到影响不好,于是给我施压,要是我不同意庭外和解,就扣发我的毕业证和学位证。我权衡利弊认为,如果和他打这场官司,一来旷日持久,二来我也没钱支付律师费。所以,我妥协了,接受那个男人给的两万块。”
    真没想到,她的大学生涯还有这么一段狗血剧情。
    林岚接着说:“经过这事,我算看透了男人,男人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什么你浓我浓的爱情都是浮云,有钱才是硬道理!”
    我说,难得的周末,不想谈那些沉重的话题。
    据说母雪貂在发情找不到对象交配就会死,林岚就是那只发情的母雪貂。她每次月事来前,因为新陈代谢太快,副肾上腺的活动太过激烈的关系。这和生殖腺有很密切的关系,会分泌大量的肾上腺素。所以,走进一片竹林,四下无人,她就拉我开搞了。她在前,我在后,这个姿势,是人类生存在这个世界以前,从动物时期就传承下来的,有着最原始的欲望与暴力。我被卷入了迷茫、悔恨、不安和焦躁的感情漩涡之中,仿佛迷失了自己。
    咚……咚……咚……
    清塔山的晚钟敲响了,声音沉远。
    钟声穿透了整座清塔山,震荡着每一颗在红尘浮沉的心。
    钟声里,她发出欲求得满的喘息,又像是一声轻微的叹息,这声叹息很快就淹没在唤醒尘世迷途羔羊的钟声里。
    “电影里才出现的镜头,发生在我们身上了。”林岚说。
    “我们会遭报应的!”
    “我们又没犯着谁!”
    “犯了两个家庭,大猪会痛苦,沈莉也会。”
    林岚嗤鼻,不以为然的说:“欲望是自私的,尤其在我们这个半沧桑的年龄,不伤害别人,很难获得快乐!”
    向来舌滑如油的我,竟无言以对。我心想,她应该徘徊过,也思索过,便还是茫然不得解,在不伤害与伤害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第六章(三)
    我们集团那帮老董事,个个上了年纪,不好意思去夜场玩,于是玩起了“国粹”,基本上每月都会组织一次牌局,筹码是以百为单位,一圈下来,万把块的输赢。这对他们这些有钱没地方花的人来说,也就是玩玩,算不上真赌。我不喜欢赌,但以前韦大头为了让我在董事们混个脸熟,经常拉我去坐陪。那时,我当然没资格上桌,只能在旁边端茶倒水敬烟伺候着,有一把,韦大头的牌好兼手旺,把三个六万拆开来打后竟然成了清一色的大牌,听二、五、八筒,我暗赞,到底是经理啊,有魄力,要玩就玩大炮。谁知他摸到了一张五筒后,竟然手抖了一下,我以为他是兴奋所致,于是喊了一声,经理,自摸了。他瞪了我一眼说,你看错牌了。我说,没错啊,听的是二、五、八筒。他反手就把那张五筒打了出去,说,自摸我会不知道?等牌局结束离开,他面脸凶光瞪我一眼说,李强,你觉得我是傻瓜吗?我不寒而栗,哆嗦着嘴问,经理,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韦大头问,我是不是交待过你,只负责敬烟倒茶,多看少说?我点头,韦大头又问:“那你有没有看到总经理胡胖老是像个小丑那样嚷嚷‘这把我要是做个小屁糊就好了’‘该死,董事长算无遗策又有耐性,竟然料到我捏不住绝张八筒要打出去’。”我说,恩,今晚胡总输得最多。韦大头又问,他是不是输得越多越开心?我恍然大悟,还真是这样。韦大头说,这种牌局明摆着是陪太子读书,你让他们不舒服,他们会让你爽?你以为我不想自摸?看着他们射,自己不能射,这种感觉虽然不爽,总好过被他们穿小鞋!记住我一句话,在屋檐底下,得让他们先爽了,自己才能爽。
    后来,草狗和我先后上位出任经理,有幸参加牌局,每次牌局结束,我和草狗不但憋出了暗疮,还被他们刮去了一层皮。一来二去的,我和草狗学精了,一见他们做大牌,就打着约好的手势点对方的炮,输小钱总好过输大钱。
    董事长从海南度假回来,随同的还有另外一个老董事,是董事长的弟弟。我本来不知道这个信息,是草狗对我说的,他说,晚上有牌局,准备点钱。
    我咦了一声,问,以前牌局不都是胡胖通知的?
    草狗说,董事长临时决定回浮城,不是为了处理公事,连胡胖都不知道。
    我问,董事长直接打电话知会你?
    草狗点头。
    我头皮发麻,和董事长搭桌是最头痛的一件事,不输钱,老家伙不爽;输钱,他会怀疑你的智商能不能胜任部门经理的职位。他和别的老董事不一样,反对打业务麻将。按他的话来说,他现在就赌这个爱好了,你们还放水,我还有什么乐趣?所以,只有让他觉得胜利是曲折的,你的前途才会光明,才会被尊重,才不会被藐视。
    和以往不同,草狗这一次带了个女孩前往,叫陆小曼。她胸部高挺,脸带红霞,看着蛮诱人。据草狗说,她是一名健身教练。陆小曼赌瘾似乎特别大,围着草狗叽叽喳喳的指点江山,打了几把,草狗干脆让陆小曼下场,丢给她两万块钱,说赢的算你的,输的算我的。陆小曼扁着嘴说,小看人,本钱算我借你的,赢多少和你平分。草狗故意激她说,你可要想好了,一女对三男,往往有两种结果,要么三吃一,要么一吃三。陆小曼天真的拍着手掌说,才不会呢,和三个大男人打,我不信没一个懂得怜香惜玉的。她说着,媚笑着望了董事长一眼。草狗说,从你摸牌那一刻起,我就不借钱给你了,你能赢算你好本事,我看你输得起,如果钱输光了,就输脱衣服,外衣抵三千,内衣内裤抵两千。董事长眯笑着眼说,那我建议小陆多穿两件衣服。陆小曼嗔了董事长一眼,说才不要呢,会捂出痱子来的。
    男女间,一旦开过荤玩笑,关系就拉近了。
    第六章(四)
    我们来时是三个人,走时两个人,陆小曼已经成了董事长的私人教练,有“义务”指导董事长一些健身常识。电梯直通地下停车场,出了电梯,草狗走在前边,他那高大的身形被日光灯照出一道朦胧的影子,我低头踩着他的影子在后走着,草狗道了声晚安刚按车锁,我说,抽根烟再走。
    烟雾缭绕下,我有点看不清草狗的脸,“你蒙鬼吧,我不信陆小曼真的是健身教练。”
    “你是采花老手了,我知道瞒不过你,也没打算瞒。她是小姐,我给了她两万块钱合作,让她每日抽出两个小时去健身房健身顺便汲取一些健身常识……”草狗弹了弹烟灰,狠嘬了一口,“做戏要做足,至少让董事长明白我没有随便找人来糊弄他。”
    “你真是煞费苦心。”我暗暗摇头,自叹不如,“你这是以一种很隐晦甚至有点文雅的方式给董事长送嫖啊。”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有一次牌局,你陪客户应酬没有参加,我带了个同样是小姐的‘美食专家’去指导董事长的健康饮食,没想到被胡胖子看破伎俩,引起了他的警惕。”草狗阴着脸,很怨愤的咬着牙,“过后不久,胡胖就整了我一份材料提交给董事长,说我干采购工作大捞特捞。要不是董事长念着我这些年替他招嫖的情义,没准我就被拿下了。”
    怪不得草狗要搞胡胖,我心凉了起来,被他当成棋子来使了?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这老鬼似乎越老越猛了,胃口越来越大,送了这批货,下一批该物色什么‘专家’,我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来!”草狗说着用脚狠狠地踩灭了烟头,那阴成茄子的脸似乎有点江郎才尽的意味。
    我没有告诉草狗,是我间接捣的蛋。
    本质上,我和草狗没什么区别。他送嫖,我送药,只是前者的技术含量更大,后者多少有点投机取巧的成份。有一次牌局,我故意落下公文包,等他们都走后,我重新敲开了酒店的总统套房,董事长开门,我忙说不好意思,忘记拿公文包了。我取包临出门前,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贼兮兮地望了董事长一眼,动作飞快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笑一笑,“这个这个……您拿着。”边说边往董事长手里塞。董事长问:“什么?”我低声说:“西班牙苍蝇。”
    这是西方传统的“春药”,现在早已名传四海。很早以前,在西班牙和法国南部的人们发现,牲畜在食用了一种当地的金色甲虫以后,会变得烦躁不安,生殖器充血肿大,迫切需要交媾。这无疑给了那些有能力和很多人性交的贵族们大大的喜讯。人们把那种甲虫撵碎,给需要它的人服用。事实上那种神奇的金色甲虫就是斑蟊的一种。它体内含有的一种斑蟊素能强烈的刺激动物的尿道,产生灼热和压迫感,促使动物的生殖器充血肿大,并迫切需要交媾以减轻这种压力。斑蟊素的这个作用对人同样有效。但问题是斑蟊素对于大部分动物的毒性不大,但对于人类却十分危险。起效剂量和致死剂量几乎相等。如果你想要给你的女友服用的话一定要千万三思,它或许能给你带来一次消魂的夜晚,但也有可能给你带来一副过失杀人的手铐。而那些保健品商店所出售的冠以“西班牙苍蝇”字样的东西是不会真正有效的,大都是辣椒粉制成的胶囊,有时则混以人参等物,没有哪个商人会愚蠢到想犯下杀人的罪名,除了用于畜牧业和供注册医护人员治疗疣外,美国法例禁止使用斑蝥。
    上次牌局,我想越过胡胖直接向董事长谈些销售上的见解,于是提前到了酒店的总统套房,董事长正在翻看一本酒店所提供的杂志,见我进来,有些慌乱地把那本杂志合上了。我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牌局结束后,我来到总台问服务员要了同样的杂志后看得比审核文件还仔细,终于发现了那篇介绍“西班牙苍蝇”的文章。
    董事长的老脸似乎发红了。或许他没想到我会给他送这个。他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李经理,你很有心啊。
    我谦虚般笑了笑。
    董事长问,这玩意不好买啊?你怎么弄到的。
    我知道他担心是假货,说海关每年查出的走私品多如牛毛,那时我想啊,市面上买不到的东西,海关那肯定积压有,而我有个兄弟是政府机关秘书,是我通过他向海关要的。
    我尽量说得轻描淡写,如果我对他说是花了两万块钱通过大猪才弄到那么一瓶,那就有居功的意思了。
    董事长亲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微笑着给了我一个“以后就是自己人”的眼色。
    “董事长您放心,这已经是第N代产品,绝对没有毒副作用,我已经试用过了。”我搓了搓手掌,犹豫道:“董事长您虽然老当益壮,但毕竟上了年纪,用量最好是剂量的一半,或者更少。”
    董事长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那我就笑纳了,你这么上心,我却之不恭。他说完又拍了拍我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回想往事,机关算尽,我忽然间觉得很累,很想回家安安静静地躺在沈莉的怀里,她的怀里有融化冰山的温暖,有铸剑为犁的温柔,能让我忘记人心的尔虞我诈,抛开职场的勾心斗角。
    我看了看表,还不到十点,草狗考虑到董事长需要时间和陆小曼打前奏,提议提前结束牌局,董事长欣然同意。
    这个时间点,沈莉该还没有睡吧?她在干什么?趟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电视等我回家?
    对于这座城市来说,十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已。
    霓虹灯如群星闪耀,乍看很美丽,但如果走近,你会发现那是一种逼人的华丽,很刺眼,是不是?有多少人把梦丢在这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幻影中?前方有个手提行李箱的年轻人在茫然地徘徊,似乎没有地方去;街边有个佝偻着身子的拾荒者在翻着垃圾筒;一个毛都没长齐、着装暴露的小姑娘正在和过往的路人讨价还价着什么……我看在眼里,心里像塞了团羊毛,燥闷得很。我很想告诫他们,当你还没办法克服心中的恐惧和贪婪,还是离开这里吧,这里的夜晚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温良,你把黑夜睡了想要得到高潮,黑夜想要你的命。另一个我说,没用的,他们不会听你的,你想想,八年前的你,听得进这样的劝告吗?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亏,也是自己吃出来的。
    第六章(五)
    我身心疲惫的回到家里,沈莉在低头专心忙活着。
    现代的女子,与针线活是绝缘体,双手更多地被键盘占用着。但沈莉认为,女人居家过日子,总还是要掌握一些针线活的,可以完成一些简单的缝补,即锻炼了双手,又能让自己的心静下来。有时,我惹她生气,她不理我,我就故意找那些不穿的旧衣服来撕开一个口子让她缝补,她每次都上当,二话不说就落针线,而我在旁边看着她缝,时不时问一句:“老婆,口渴吗?给你倒杯水。”“嗯”然后,我们就合好了。
    此时,我由衷而叹:“针线活儿……看着真是温馨。”
    沈莉头也不抬的说:“你回来了。”
    我凑近,沈莉把我推开,“快洗澡去,男人不能干扰闺房里的事。”
    她正在给一件雪纺秋衣袖口缝上一朵从两元店淘来的小配饰,那里被烟头烫穿了一个洞。我和沈莉有过约定,抽烟到阳台抽,前几日,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习惯性点了根烟,沈莉过来夺,而我浑然不觉,正把烟往口里送,于是不小心在她袖口那烫穿了一个洞。
    我记得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文人谈起女人的性感时,是这样说的:性感在自然中流露,在自信中展示,在自在中逍遥,在无意中浮动,在无言中闪烁,在无为中发散。
    现在,沈莉低头娴静的样子,非常迷人,比那些女明星拼了性命所暴露出来的凶器美上十倍。
    那被她温暖了的时光,像是柔软的春风轻轻流动着,掀起一阵囝涟漪,我忍不住亲了她一下。
    “唉哟……”沈莉分心,被针扎了,指头上冒出鲜血。
    我轻轻捏住她手指头往嘴里送。
    “别,脏。”
    我吮吸了一口,说:“不脏,你身上都是干净的。”
    沈莉眼神温情脉脉,浅浅一笑,“哄人的本事见长啊。”
    我问,缝好了吗?
    她说,还差几针。
    沈莉穿衣,从来不追求牌子货,她现在所缝的这件雪纺衣,价格还不到我身上所穿的这件G2000衬衣的三分之一,给我买衣服,她从来不小气,说男人要穿得体体面面才好,好歹你也是一家大集团的经理,不能掉了价。而她自己挑的衣服,挑来挑去总是嫌贵,不厌其烦的货比三家。
    想到这点,我心中感到愧疚,说:“明天周末,老公陪你逛街扫货,一千块以下的衣服,坚决不考虑!”
    “说得好听,那一次去逛街你不是脚底抹油想遛?”沈莉低眉落针,“你要真有心,明天陪我好好逛,咱俩也该添几件衣服了。”
    次日,路过一家文体店门口,沈莉发现广告牌上的那白纸红字有问题,“清仓大甩卖,所有商品一立五折出售”。她的眼光在广告牌上停住了,我催她走,她犹豫看了我一眼,还是挽着我的手走进了文体店。
    刚走进文体店,里面就走出来一个顶着爆炸头,打着耳洞的非主流,嘴里亲热地问我们想买点什么。沈莉皱眉问,小姑娘,你满十六岁了吗?那小姑娘愣了愣,老实回答说,今年才十五岁。沈莉板着脸说,那你怎么不上学啊?小姑娘笑嘻嘻说,上学太闷,不好玩,还不如出来打点散工赚零用钱。沈莉深吸一口气,胸围膨胀了一圈,我知道她在努力控制情绪,但话说出来还是硬邦邦的,“把你们老板请出来。”小姑娘见形势不对,奇怪地打量着沈莉,缩着脖子问,你找老板有什么事?沈莉说,事大了,我要告你们老板非法使用童工。小姑娘吓了一跳,三步并两步去请老板。老板堆着笑脸问,两位,找我有什么事。伸手不打笑脸人,沈莉不好发作,指着那小姑娘说,她还不到十六岁,你不能雇佣她。老板哈笑点头说,好的,今天我就给她结算工钱,让她明天别来了。我在心里暗怪沈莉多管闲事,那老板说这话时,眼神闪烁,根本就是随口应付了事,沈莉难道还能天天来这里盯着?沈莉点了点头,指着广告牌说:“你看看,这个‘立’字,是站立的意思,‘一立五折’你得用律师的‘律’字知道吗?你赶紧改过来,附近就有一所学校,这样的错别字,会误人子弟的。”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那小姑娘忍不住讥讽:“阿姨,更年期来了吧,一个错别字至于让你这么激动吗?”沈莉见这小姑娘不以为意的样子,语气严厉了几分,“你看看你,不好好上学,连打个比喻都把自己给骂了,我是狗,你是耗子,咱俩都成什么了?文体店是学生常来的地方,你们赶紧把广告牌换掉。”
    老板似乎懒得和沈莉争执,进店拿了大毛笔把那一个“立”字圈起来,在右上角写上一个“律”字。沈莉看在眼里,忍不住说:“你这样像是学生涂改的作业。为什么不重写一张,干净清爽的多好呀?”
    老板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黑着脸说:“别以为长得漂亮就了不起,天不管地不管,你以为你是城管啊?故意找碴是不是?”话音刚落,围观的人们跟着哄笑起来。沈莉涨红着脸说:“你……你怎么说话的?我好意纠错……你不嫌写错别字丢人现眼呀?”
    老板大骂:“去你妈的丢人现眼!”
    我愤怒指数爆表,猛地跨步上前,揪住他衣领,抡着拳头,“你再骂一句试试!”
    这老板挺着个啤酒肚,肥手肥脚的,而我年轻力壮,比他高了个头,不信收拾不了他。他掂量了下,估计不是我对手,肉嘴嘟嘟嚷嚷:“你放手,放手……”
    沈莉从包包取出钱夹,拿了张百元大钞递给老板,“你重新写一张广告,笔墨费和误工费我出,我想,如果你的孩子看到你写了错别字,影响也不好,就当是为人为己,好吧?”
    老板讪讪地接过钱,重新书写了一张广告贴上,手搔着头说,“你放心,明天我就让那小姑娘不来了,工钱一分不少她。”
    离开了文体店,我揶揄沈莉,你傻不傻,置了一肚子气,还倒贴了一百块钱。沈莉低头浅浅一笑,说,可是我觉得很有意义啊。我没好气地说,你在学校尽职,对学生负责,经常晚点下班,我不怪你,但今天是周末,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你还操这个闲心干嘛?沈莉抬头,腮边鼓起,“你倒好意思说我晚点下班,你在外的应酬还少吗?有多少次明明说要回家吃饭,结果却让我一个人坐冷板凳?”沈莉委曲般吸了吸鼻子,“再说说周末,家里的挂历我可都还保存着,你回去数数看,有多少个周末被我打上了红圈?哼,我可替你算过了,一年到头,你陪我的周末还不到一半!”我说,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你以为我愿意周末加班啊?车贷要还,房贷要还吧?沈莉低着头走了一段路才嘣出一句:“人家蒙林就没有经常加班。”
    她不提到草狗我还没这么气,草狗这么多年还掂记着沈莉,像是一根长在我心头的刺,我一下子甩开沈莉挽在胳膊的手,“他有的是时间陪你,那你去找他啊!”
    “你别拿糖作醋,我不过是顺口一提!”
    “哼,你连他没有加班都知道,私底下没有背着我偷偷摸摸和他联系吧?”
    “你别说得这么难听,谁偷偷摸摸了?”沈莉眼眶发红,眼眸像是积着水的深潭,“这是街上,我不和你吵,你爱怎么想随你。我自个逛,才不希罕你陪。”
    沈莉头一扭把我撇下,独自穿过十字路口。我定定的站着,怅然若失,望着她的背影在人丛里出没,异常纤弱,心底涌起怜惜和保护之心,快步赶了过去。我在她肩上拍了一下,沈莉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我,又惊又喜,说:“你怎么跟上来了?”我笑着说:“怕你跟人跑了,所以就来了。”沈莉低眉一笑:“照我们这个吵法,总有一天吵得我跑了。”我说:“今天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无论你看中什么,想买什么,我请客。”沈莉说:“少来,你的钱还不是我的钱。”
    我们进入梦之岛百货,沈莉看中了一个包,刚想拿起来看看,旁边的售货小姐尖着嗓子说,这个包6688。吓得沈莉忙缩手咋舌,我大怒,指着那售货小姐说,你什么意思?狗眼看人低,嫌我们买不起啊?沈莉忙拉着我说,走了,走了,别为难人家,我本就没打算买。那售货小姐嘲讽般笑了笑,神情似在说,不买你就别看呀。真受不了她那一脸欠鞋子印的表情,我从钱夹里掏出信用卡说,拿去刷,没有密码!她赔着笑脸,刚要伸手把卡接过,我手一松,卡掉在了地上,沈莉弯腰要拣,被我拉住。那售货小姐媚笑着把信用卡从地上拣起来。我冷眼斜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谁会跟钱过不去?她又不是圣人孵出来的,嗅到金钱的气息也会弯脸低头,这种奢侈品能拿到的销售提成少说也有百分之十。出门后,她还送到门口,挂着奴才式的笑脸说欢迎下次光临。沈莉怪我不该一时意气,日子不是这么过的。我帅帅地说,你是我的女人,只能受我的气,绝对不能受别人的气!沈莉把头贴在我肩膀上,柔声说知道你舍得就行了,名不名牌的我不在乎。
    “我们去咖啡厅坐一会,也到饭点了。”逛了大半天也累了,我想在外面吃省事。
    沈莉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那大包小包的战利品,“你好久没吃我做的菜了,是不是?今晚我下厨。”
    我抱怨:“还要去菜市场买菜,多麻烦。”
    “反正不要你操心,等着吃就成。”
    回到家里,沈莉算了下账单,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花了差不多一万块钱。我暗想,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你要是知道老公我吃回扣差不多有一百万,才真要吓一跳呢。我轻搂着她肩膀安慰说,钱花出去了才是钱,放心,老公能把钱花出去,就有本事把钱赚回来。沈莉埋怨说,那个包包占了大头,咱们就不该买。她想了想又说,韩湘前几日还让我陪她去逛街买包包,这包包我先不用了,改天拿给她看,她要是喜欢,我给她打八折。我说好,你转手给她了,我再去买。沈莉嘟长着嘴不吭声。
    到了五点半,她还坐在沙发上对着面前的包包肉痛,我心叹一声,知道晚餐指望不上她了。
    六点半,我做好饭菜,沈莉上桌,指着乌鸡汤说:“你吃得了这么多吗?有个蛋花汤还不够?”
    我没好气地说:“乌鸡汤是你昨晚喝剩冻在冰箱的。”
    “这样啊……”沈莉手指敲了敲鼓起的腮边,“那你就不该再做蛋花汤了。”
    “你够了哦,再这样我生气了。”我知道她还在心疼今天花出去的钱,看着她那小气包样,我又好笑又可气,差点想告诉她一个价值6688的包包算个鸟,你老公我吃的回扣还有一百万。
    第六章(六)
    星期天,我们去郊外的农家乐烧烤。这个局本来是由孙镖促成的,但促局的人反而出局了,被韩湘逼的。昨晚,孙镖打电话问我,周末有没有兴趣探讨一下杀猪艺术?如此重口味的艺术,我当然敬而远之,以周末要好好休息为由拒绝了,再说,我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果然,孙镖笑骂我是“伪粉丝”后喉头发出一声骨碌,吞咽着口水说:“难得的周末,把韩湘叫出来一起放松放松,你请客,我签单。”我看了一眼正像兔子那样竖着耳朵倾听的沈莉,假装点了根烟到阳台抽,低声说,你贱性又犯了?她上次可是狠狠地把你修理了。孙镖嘿嘿干笑一声说,吃不到的才是最香的,你试试嘛。我说,烧烤吧,韩湘比较喜欢农家乐那样的悠闲小地。孙镖说,烤鲍鱼怎么样?我这有极品的。我窃喜,这暴发户傻到这种程度真是叫人喜欢啊,只想着贵的,也不问问韩湘到底喜不喜欢吃。据我所知,韩湘对海鲜过敏,她自己倒是看得开,戏称美得惊动了老天,遭忌,没口福。我问,除了鲍鱼,你那还有什么好货?他说,还有两瓶82年的拉斐。我心想,真好啊,82年的拉斐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吞了吞口水说,这个好,韩湘喜欢,明天我制造一个偶遇的机会让你入局。
    抽完这根烟回到大厅,沈莉从卧室走出,我见她手上拿着电话,神情小心翼翼的样子,于是问她给谁打电话了,是不是韩湘?
    “刚才和你通电话的是不是孙镖?”
    到底是我老婆,知道以问代答了,我点了点头。
    “你又想卖韩湘啊?”
    “什么话嘛……”我不悦地横了沈莉一眼,“孙镖就是想和韩湘做做朋友,你别想复杂了。”
    “他……他可是有……家庭的!”沈莉粉拳紧握,一幅兔子急眼要咬人的样子,“我知道孙镖帮你拉业务,但你不能这样卖我的好姐妹,你别忘了,上次他们可是闹得不欢而散!”
    韦大头破产后,我告诉孙镖,以前他的货源都是韦大头从泰国进口再重新包装套牌转卖给他的,于是孙镖咬牙切齿找了几个人让韦大头扑街了,被打得只剩半条命的韦大头摆着一幅死猪不怕热水烫的臭嘴脸,伸手向孙镖要医药费,“孙总,钱,我肯定是赔不了你了,我现在烂命一条,你要么打死我等着坐牢,要么给我钱治伤,半死不活的样子难受死了!”孙镖一脚踹翻韦大头,“做你妈的千秋大梦,还想让我给你钱治伤?”韦大头捶地哈哈大笑,“你还真别看不起我,老子倒卖次品糖,你他妈的造假,谁比谁高尚?要不是老子太贪心载了大根斗翻不了身,你连替老子提鞋都不配!”说着竖起一根手指头,神气活现地说:“十万块!你现在要么打死我,要么给我十万块汤药费,不然老子立马去自首,就算拼上几年的牢狱之灾,也要拉你去枪毙!”
    孙镖说起这事时,一脸的痛心疾首,猛砸嘴唇发叹,不服不行啊,虎躯已倒,虎架还在,还真被那大头鬼唬了十万块。我劝他说,就当是花钱消灾吧,孙总,咱们言归正传,你还是向我们集团提货好了,一分钱一分货,这样你造出来的假可乐口感也更好,对不对?正说着话,有人在我背后拍了一下,“孙子哟!”我刚喝进口的咖啡差点愤出来,抬头横了后背的韩湘一眼,“我说,烈火奶奶,有事没事你就去消遣追你的那些小开,别搞我!”韩湘说:“特地走过来和你打个招呼,不领情算了,走啦!”韩湘转身走出咖啡厅,而孙镖还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妙曼惹人瑕思的背影。孙镖问,有主没?我摇头,还没有主降得住她。孙镖搓着手掌说,你把她介绍给我,我就向你们集团下单提糖。韩湘是什么人我太了解了,就你这号土鳖能泡到她的话,老子的“李”字倒着写。我说,介绍给你可以,但是不能太刻意,不然会引起她的戒心,她是我老婆的闺蜜,周五她请我们夫妻吃阳澄湖大闸蟹,到时就假装偶遇吧。
    到了周五下班时间,孙镖掐着点和我们偶遇,韩湘虽然不悦,但只撇了撇嘴,没说什么。席上,孙镖有意无意间向韩湘搭讪,韩湘平均三句应一句。韩湘叫埋单时,孙镖抢先掏出信用卡让服务员刷,韩湘剜了孙镖一眼说,我韩湘请朋友吃饭,轮不到你买单。孙镖以为韩湘拉不下脸面才这样说,故作道歉,对不起韩小姐,这样吧,这餐我请,等会去KTV唱歌你再请,好吧?韩湘本来打算和沈莉去做SPA,但她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于是答应去唱K。不料孙镖为了讨好韩湘,再次抢先结账,这彻底惹毛韩湘了,“你是不是想泡我?”孙镖在韩湘凌厉的目光迫视下,点头承认。韩湘又问:“你凭什么想泡我?”孙镖没遇过这样的女子,被呛得阵脚大乱,“我喜欢……你,我有……钱,能给你优厚的……物质条件。”
    “你也太把自己当盘菜了吧?就凭钱?我韩湘要是为了钱和男人上床,从街头排到街尾也轮不到你!我脸上是不是写着‘贱’‘眼浅’‘骚货’这些字样让你以为好勾搭?我是没你有钱,我一个月挣的可能还不到你一天的花销,我辛苦挣钱时你可能正想着怎么花钱……别拉我莉莉,让我说完,你有钱,你腰板直得像钢筋,能顶穿天花板,但你看到我腰板弯了吗?看到我在你面前低头谄媚了吗?你是老板,你了不起,但你特么的也不想想,你赚到的钱是我们这些工薪族被迫捐给你的!说句难听的,我们是你们这种人模狗样的老板的衣食父母,你要叫我们一声爹妈的!”韩湘冷笑,凌厉的眼光转向孙镖的手,“还有,你手指上的戒痕还清晰可见,是为了泡妞刚把婚戒摘了吧?你真是让我恶心!”
    身为富人的孙镖,被韩湘削得像个穷鬼,那挺直的腰像条虾米那样弯了下来,羞愧难当。
    第六章(七)
    我和草狗、大猪他们在高速路口汇合后前往效区,到了地点,大猪忙着生火烧炭,沈莉、韩湘、林岚则在串烤串,草狗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会意,和他走到芒果树下抽烟。草狗说,你让李菲儿今晚开始蹲点。我拿烟的手抖了一下,问有把握吗?李菲儿蹲点一晚的费用可是一万。草狗嘿嘿一笑,说,放心,杨小桃前天例假,估计胡胖快熬不住了。
    天空飘过一朵奇形怪状的云,映入眼中的光线有些灰暗,我和草狗哧哧抽着烟,谁都没再说话。
    大猪烧好了炭,一屁股坐近麻将桌,开嚷:“搞起,搞起!”
    我笑着对林岚说,不许打奸夫淫妇牌,大猪放炮,不许不要。
    “扑哧”一声,沈莉还没入腹的加多宝喷了出来,抚腹发笑。
    林岚嗤之以鼻,“切,他放的从来都是小炮,我还懒得理他。”
    大猪脸绿了一下,讪讪地说放心,放心,几个小钱的事,志在娱乐,不打夫妻牌。
    上桌、摸牌……
    韩湘端着一盘烤串走来,手一摊,伸得直直的,“谁赢了,给钱!”她一笑就露出漂亮洁白的牙齿,耳边的纯银四叶草坠子摇摇晃晃。
    这种事,她还真做得出来!看她架式,谁都没有怀疑她在开玩笑。她可是御姐中的御姐,据沈莉说,她曾经站在幼儿园大班的讲台上,指着台下所有小男生宣布,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是我的男朋友,都得听我的,每人每天给我一毛钱买零食,不听话的就要驱逐出队伍!
    我和草狗幸灾乐祸望着大猪,大猪头一把坐庄就清摸外加清一色,翻番翻得我和草狗脸都绿了,当时我还骂他一句:赢头盘是笨吊!几把打下来,大猪顺风顺水,犹如财神附体,不是自摸就是胡牌。
    大猪叫嚷,不带这样的,湘美女。
    韩湘说,美女亲自烤串,美食添上美色。你看,我今天的指甲油全染上了炭灰,香水也白喷了,还有这身新衣也沾上了油渍……
    我起哄说,大猪,赶紧给钱吧,再让她算下去,把林岚卖了都不够赔。
    林岚听了闷哼一声,接着瞪了我一眼,那目光怪渗人的,我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大猪嘟嘟嚷嚷抽出两张“红牛”递出。
    “不够!”韩湘看了看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沈莉一眼,“还得算上莉莉!”
    我说,对,这个可以给!
    大猪只得再割肉。
    林岚横了大猪一眼,小嘴一扁,咕噜了一句:“逛街给我买衣服,没见你这么大方!”
    大猪嘴巴动了动,没说什么。
    很快,大猪和林岚吵了起来,林岚涨红着脸骂:“你真是猪啊,明眼一看就知道李强要的是‘万’数,你还点他炮!”大猪辩解着说:“谁知道他成牌这么快?扔了这张万数,我就听牌了!”林岚气鼓鼓地说:“我这把是七小对,都成牌了,被你搅黄了!”
    两人越吵越大声,看林岚那架式,估计连掀桌子的念头都有了。大猪则鼻中喷冷气,吹胡子瞪眼的。我赶紧劝说,小赌怡情,吵架伤身,都少说一句吧。草狗说,牌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了一张牌,不至于。我说就是,出来玩图个高兴,不争这一口气。草狗说就是,难得大家凑在一起,别扫兴!
    “你们两个唱双簧呢?还是火上浇油?”林岚斜瞪着眼,气咻咻,“这不是钱的问题,是老娘我一口气顺不过来!”
    我开着玩笑说:“大猪,要不你赔林岚的七小对,就当是花钱放一炮!”
    大猪嘿嘿干笑,“放老婆的炮还花什么钱?”
    “去你妈的!”林岚骂了我一句,转向大猪,“今晚哪只手碰老娘,就剁那只!”
    我听得不是滋味,好心劝着,林岚不给面子也就算了,还骂人。
    大猪梗着脖子说,我今晚宁愿嫖妓被抓,也不碰你。
    我和草狗大愣,他们才新婚没多久,正是蜜月期,关系紧张成这样,以后日子还不得鸡飞狗跳?还真应了一句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草你妈,以后你和猪过吧!”林岚把桌子一掀,提包扬长而去。再过半会,路边传来她发动车子的声音。三言两语不和,她竟然就这样把大猪扔下独自开车走了。
    麻将是打不下去了,大家默默地吃着烤串喝茶。大猪吃得嘴歪鼻斜,呲牙咧齿,抹了抹眼说,湘美女,你手艺潮了点,辣得我泪水都出来了。
    韩湘丢来一个斜眼说,少来,这种辣连我和沈莉都受得住。
    大猪干笑两声掩势心中的伤痛,故意没心没肺般叫了起来,“湘美女,过来玩两把,输的算我的,赢的算你的!”
    韩湘说,从来不同情感情上的弱者,我今天就以实力替你验证“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这句话的真伪性。
    挨到了午饭时间,我钱包瘦了一半,这还算好的,大猪苦丧着脸对着钱包里几乎全部阵亡的“红牛”兄弟默哀,草狗则是一脸死了老爹的表情。
    “草,三个大男人打麻将输给一个女人,传出去要被笑话的!”我耻辱般挥舞着双手。
    韩湘眯笑着数钱,你一张我一张的把赢来的钱和沈莉平分了,沈莉亲了韩湘一口,眉开眼笑地说,真是好姐妹。我笑骂沈莉是汉奸,合伙好姐妹赚老公的钱。
    “湘美女,你太狠了,以后打死我都不敢和你凑桌了!”草狗苦笑,“除非是打脱衣服!”
    大学毕业前,我们四兄弟和韩湘终于修够了学分(我们四兄弟被一个潜女学生的男老师挂科,韩湘更是被污蔑作弊,所以选修课的学分一直没凑齐,详见后文章节),大猪和草狗提议去饭馆大吃一餐庆祝,韩湘说老是吃喝多没劲,不如我们来一盘“无节操”的麻将。我们四兄弟互相望了望,齐齐点头说,好啊,好啊。于是我们去宾馆租了间房打麻将。韩湘的上家是大猪,下家是小猪,对门是草狗,我刚开始干的是端茶送水的活,已经回到县城参加教师招聘考试的沈莉在电话里告诉我,千万别打,韩湘出生于麻将世家,她打麻将厉害着呢。但我不打不行啊,小猪一炮三响,输得眼珠都爆了,一边骂草狗、大猪不讲义气落井下石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忿忿离桌,他只剩下护底的短裤,不敢再打了。忘了说,我们玩的是真人版脱衣麻将。
    我上了趟洗手间,出来后像条风骚的牛仔上桌摸牌,韩湘问:“李强,你热吗?”
    “还好!”
    “长裤套七分裤,衬衫套T恤再加个小马挂,大热天还鬼头鬼脑的臭袜配拖鞋,更为过份的是……”韩湘玉面含威,粉拳砸在桌面,“你告诉我,有谁上桌打麻将还戴手套!”
    我反击:“你围巾戴了两条,丝袜穿了两双,马尾辫上套了两个蝴蝶结,你的胸围也涨了,本来没沈莉的大,还有你齐膝裙子里还套了条运动短裤,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哼!”
    “切!”
    几圈下来,大猪输得只剩护底短裤,草狗略好一些,长裤还在,而韩湘只不过才脱了丝袜,我输了袜子、手套,我们三个,唯有我还有和韩湘相抗的实力。这期间,因为有了小猪的前车之鉴,我们三个默契般攻守同盟,互相喂牌,小猪趁着给韩湘倒水之际,偷看牌给我们使眼色,但我们总体还是败了。韩湘算牌之精,超乎我们预料,有一盘大猪早早就听牌了,高兴得手舞足蹈,仿佛魔爪已经伸到了韩湘身上要脱她衣服,但他只高兴了两秒钟就被韩湘泼冷水,“大猪,我知道你听的是六九万,看在你只剩一条护底短裤的份上,提醒你还是换听吧,六万牌面已经打出一对,我手中捏有三个九万!”大猪刚换听,转手就捏到了一张九万,忍痛打出去,再摸,还是九万,这才醒悟上了韩湘的当,为了抵制我们三兄弟的联手,她连心战都用上了。
    仿佛挑逗般,韩湘解开白色衬衫的最上面一粒扣子,咯咯发笑说:“各位阿猪阿狗,你们要加油哦,小女子这把要是输了,会先脱上衣!”
    大猪这货完全抵不住色诱,咽着口水加快了出牌速度,被韩湘连碰带吃,倒水的小猪摇了摇头,指了指眼珠,又比了三、六的手势,我们明了,韩湘听牌了,要三六筒。大猪顿时哭丧着脸看着我和草狗,我伸出两根手指夹烟来点,意思是手中捏有两张,草狗摇头,看来,这把韩湘自摸的概率很大。
    他奶奶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悲壮般扔出一张六筒,韩湘把牌推倒,胡了,“拆了一对六筒吧,既然你这么讲义气,小女子成全你!”
    我咧嘴厚颜说,“放炮这种事,我们兄弟向来不甘人后!”
    大猪拍着手掌说,“小强,既然你这么讲义气,借我条底裤,反正你还穿着七分裤,大不了真空嘛,拼了,和湘美女血战到底!”
    那晚当然没有血战到底,大猪调了闹钟铃声,假装接了个电话,仿佛怕韩湘听不到似的大声嚷着:“什么,我们宿舍失火了,马上回来!”
    然后,我们四个仿佛和死神赛跑般争分夺秒穿衣服,一溜烟跑了,背后传来韩湘的叫骂声:“一群没胆鬼!”
    这段耻辱的往事,真是不堪啊。
    “吃个安慰饭再回城吧!”大猪搂着我的肩膀说。
    林岚走了,草狗没带老婆来,大猪又输光了银子,只有我是携家带口,韩湘又是沈莉拉来的,我不出血,谁出血?我朝韩湘挤眉弄眼,“小老婆,大家凑在一起不容易,吃个午饭再走吧”
    “小气包!要吃就吃啊,问我干嘛?不就是看我赢钱了想宰我嘛!”韩湘大气地手一挥,“我请,别点太贵的啊!还有,下次再敢叫我小老婆,撕裂你的鸟嘴!呸,有沈莉你就知足吧,还想享齐人之福!”
    我讪笑不已。
    “小强,你信不信……在家里,我真的是猪,林岚高兴的话,就给我扔来几把饲料,不高兴的话,开水宁愿冲马桶也不给我喝一口!”大猪因为不用开车,肆无忌惮喝着酒,已经醉了七分。我当然不信,你一个男人还镇不住一个弱女子?林岚又不是恐龙蛋孵出来的,能吃了你啊?草狗干咳一声,向大猪使眼色。我明白草狗的意思,十几年的兄弟了,谁也不会看不起谁,这种丢脸的话,别让女人听到。
    沈莉识大体,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李强,你还要开车,别喝太多酒!”说着拉着韩湘的手,“湘女,我们去周边逛逛,他们又抽烟又喝酒的,闷得慌!”
    她们两个走出,大猪开始问候林岚老妈,骂她是在厕所吃大便怀上林岚的,接着历数林岚罪状:“我堂堂省委大秘,她……她敢指着鼻子骂我!说我狗屁不如,全靠溜须拍马,我……我操她大爷!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有一次我状态不好,提前缴枪,她竟然当着我的面扣逼,羞辱我。还有……还有……”
    大猪头垂的角度越来越低,终于“扑腾”一声,一头裁到了饭桌上的蛋花汤。我和草狗架着他上车,再把他送回家,林岚双手交叉,挨在软皮沙发上看电视,见我们拿大猪的钥匙开门进来,头都不抬一下,眼皮也不带眨的,木头人般面无表情指了指小书房,示意我和草狗把大猪抬到里边去。大猪刚躺下就炸尸,呕物狂喷,腥臭不堪,林岚当头就是一盆冷水,大猪霍霍叫了两声,倒头入睡。
    草狗出门骂了一句,草,娶林岚这样的女人,大猪迟早被玩死!
    我问自己,大猪婚前,为什么不给他提个醒?
    第一到第六章已经重新整理发布完毕,凌晨一点多了,我也该休息了,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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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8-23 20:51:47  更:2021-08-25 00:4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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