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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嗨,三爷[第4页]

作者:紫慕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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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太阳说,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打给了周旭先前留给他的那串号码,是周旭的徒弟,有的问题不能开门见山直接问他,却可以通过他徒弟了解案件详情,果不其然,对方将朱大爷案件的来龙去脉讲了清楚。
    家里残留的大米以及食物,可以证明他的死的确是食物中毒造成的,已经发霉变质,再加上他本身就有很严重的尿毒症,食物中毒只要及时送医,在正常情况下是可以救治回来的,只是朱大爷身体状况岌岌可危,根本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的。
    他的死不存在任何异议,但周旭始终怀疑村长在指定的时间内,指定孙小天去朱大爷家里送东西,不同寻常的背后必定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作为第一个进入案发现场的见证人,他向警方描述出的证词线索,很大程度推动了警方对朱大爷并非死于非命的定论。
    方太阳说,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打给了周旭先前留给他的那串号码,是周旭的徒弟,有的问题不能开门见山直接问他,却可以通过他徒弟了解案件详情,果不其然,对方将朱大爷案件的来龙去脉讲了清楚。
    家里残留的大米食物,早已发霉变质,是用塑料纸层层包裹,夹层里满是昆虫的外壳,一看就知道囤放了很长时间,破败不堪的房子里到处可见老鼠洞,木质的家具上可以清晰的看到被老鼠咬破的痕迹,房子不通风,卧房里臭气熏天,在凹陷的地板下面还有两个残缺不全的老鼠尸体,不知什么时候就死掉的。
    朱大伯嗅觉不太灵敏,对于别人闻之俗吐的味道,在他这儿根本察觉不出来,整个屋子几乎成了化粪池,屋子里外寸草不生,随地可以看到用塑料袋装着的食物废料,太阳蒸烤之下臭烘烘的,苍蝇满天飞,居住环境恶劣,他的饭食差到离奇,天天吃剩菜,没一顿是新鲜的,再加上他本身就有很严重的尿毒症,食物中毒只要及时送医,在正常情况下是可以救治回来的,只是朱大爷的基础病太重,根本经不起这么大的打击。
    他的死不存在任何异议,但周旭始终怀疑村长在指定的时间内,指定孙小天去朱大爷家里送东西,不同寻常的背后必定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作为第一个进入案发现场的见证人,他向警方描述出的证词线索,很大程度推动了警方对朱大爷下达了食物中毒的结论。
    “这是什么?从哪儿来的?”方太阳接过孙小天递来的一只黑色的塑料袋,托尼凑过头来,忽然用手捏住了鼻子,“什么味道,那么臭?装什么用的?”
    “这个塑料袋是我在朱大爷家的门后找到的,这里面的东西好像不是他的。”孙小天用双手捂住脸,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只是谈了场恋爱而已,不曾想却招来了灭顶之灾,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东西就是证物,孙小天虽然比不上方太阳聪明,但他知道朱大爷肯定不是死于食物中毒那么简单,他作为第一个接触死者的人,肯定会被警方列为头号嫌疑人,而且在摔倒的时候,飞溅出来的血刚好落在了塑料袋上,为了清除痕迹,他只好将那只装了不少东西的塑料袋也一起带了回来,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令他大吃一惊。
    “我记得朱大爷好像不抽烟的,他怎么会有打火机?”方太阳打开袋子,托尼还是捏着鼻子,忍不住好奇靠了过来,在看到那只银白色的打火机时,不禁两眼泛金光,“这个牌子的打火机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停产了,价值上万,现在成了限量版,很有收藏价值,是个抢手货,把它挂在网上卖,标个三五万的,不愁没人买,一个连温饱都成问题的人,怎么可能用得起质量这么好的打火机?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上面有编号,只要交给周旭,他很快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这只打火机的真正主人,它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朱大爷家,而且还被装在这么破烂的袋子里,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朱大爷在什么地方捡来的,或与这只打火机的主人接触过,只要找到它的主人,就能查清楚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朱大爷的家里,要是你描述的位置没有错,以那样摔落痕迹呈现的,十有八九是两人在产生激烈的肢体冲突后才造成的,能用得上质量这么上乘的打火机,又很时尚潮流,外表没有摩擦痕迹,光亮圆润,一尘不染,在停产那么多年后,还能保持刚出厂的样子,几乎和新的一样,说明这支打火机在它主人的眼里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方太阳很聪明,光从打火机的外表就能看出很多细节问题,“这不是村里该有的东西,哪怕是从外面打工回来的人,用的也都是三五块的普通货,哪能用得起三五万的,打火机的主人肯定是个外地人,追求高质量的生活,对时尚潮流也有一定的研究,你看打火机的背面图绘,是只老鹰,显然是根据个人喜好,特意后加上去的,一般这么做的人,无非两个原因,一是想让打火机变得更加无可挑剔,二是这支打火是别人送他的,只有加上属于自己的标记,才能彻彻底底变成自己的。”
    “小天,你在拿东西之前有没有动脑子,人死了,出现在死者家里的东西万万碰不得的,你私自拿走这么多的东西,破坏现场,无形中给警察办案制造了麻烦难度,万一朱大爷真是被人给害死的,被刻意制造出食物中毒的假象,警察抽丝剥茧,一旦查到你身上,你能说得清楚自己的嫌疑么?真正的凶手要是趁机倒打一耙,制造虚假合伪证往你头上扣黑锅,到时候,你就成了冤大头,后悔就来不及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托尼也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方太阳不敢掉以轻心,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抽出一张纸巾,正准备将打火机仔细擦干净,可这么一来,很容易将主人或其他经手的人留下的指纹破坏掉,他就真的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家里有一次性手套,他套在手上,聚精会神琢磨着,“我在想,小天在去朱大爷家之前,在朱大爷没有去世之前,肯定有人去过他家,而去的人,就是打火机的主人,不找到它,不会善罢甘休,这个东西只要落到警察手上,就是个重要的证据,可以牵引出很多与主人身份信息紧密相关的线索,包括这只打火机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落在朱大爷家里,又是通过什么方式将它带回去的,如果我的猜想是对的,打火机的主人,在找不到打火机的情况下,必定会掘地三尺,用尽一切办法将它找到的,如果那个人不是打火机的第一任主人,为了确保警方从打火机上获取更多可以追踪到原先主人的信息,会不断追加搜寻的力度,一天找不到,一天不会善罢甘休,这事儿闹大了,小天,你从朱大爷家里出来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你或被人尾随跟踪什么的?”
    “应该没有吧!我这几天心神不宁,哪还顾得上这些?”孙小天哭丧着脸,托尼满面愁容,拍了下大腿,“这下完犊子了,小天,你未来的老丈人未必太恶毒了,怎么会让你在那个点跑去给朱大爷送救济。”
    “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很多看上去滴水不漏的事儿,其实都是私下由人为刻意制造出来的,村长为什么非要挑在这个时间点让小天给朱大爷送大豆油和大米?”方太阳看向托尼和小天,小天一头雾水,直到现在想起还战战惶惶的,托尼脱口而出,“还不是因为朱大爷发现了他贪污受贿,还私自克扣属于他福利的事儿?”
    “对啊,事情的起因就是这样的,但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村长派遣小天去朱大爷家的时间,为什么偏偏就发生在朱大爷倒地死亡的时候?事发前一天怎么不去?就是他跑去市政府送举报信,那也是一个月之前的事儿,说很容易说明在事发前的一个月,村长坚信胳膊拧不过大腿,压根就没把朱大爷想要造反揭发他的事儿放在心上,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村长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之前不屑一顾的态度?”
    方太阳说,“很显然是朱大爷又在他身上抓住一个比举报信的内容更加火爆致命的软肋,而导致事情失控的因素,很有可能和打火机的主人有关,只有这样,才能将村长借刀杀人的意图和遗留在现场的大花轿捆绑到一起,所以我觉得村长一定和打火机的主人,存在里应外合相互成全的关系,只要破解了这只打火机上的所有秘密,那么离真相也就不远了。”
    “那这只打火机不就成了定时炸弹了么?你说这么危险的东西,里面有没有像特工电影放的那样,在里面设置了定位装置或窃听器什么的?”托尼想象力丰富,孙小天头都大了,嘴里喃喃自语的说:“春香最崇拜她爸爸了,一直跟我讲,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有那么好的爸爸,她要是知道村长背后干了那么多违法乱纪贪,敲骨吸髓的坏事,心里得有多难过?”
    “你还是多多担心你自己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为春香操心?她这会儿蒙在鼓里,什么都还不知道,说不定恨透了你,吃饭的时候骂你,洗脸的时候骂你,就连在睡梦里也要将你大卸八块,她是村长的女儿,见过世面,心理素质要比普通人强大的多,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自身难保,又从朱大爷家里捡来这么大的一个炸弹,现在好了,原本只炸死你一个人,现在我们三个人都看沾边了,腿跑得再快,只要触犯引信,三个人都得上西天。”
    托尼顺着方太阳分析出的线索往外延伸,“要是太阳分析的没错的话,村长真准备借刀杀人,和打火机的主人又是一伙的,肯定会将你那天的行动轨迹一五一十的告之对方,你说打火机的主人在找不到东西的情况下,是不是第一个将嫌疑人挂在你头上?你们俩个是村里出了名的难兄难弟,现在又加上我一个,我们去哪儿不是三人行?这是家喻户晓的,村长能不知道?他能不将这些信息透露给打火机的主人么?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将我们三个常去的地方里外搜了一遍,直到将我们找出来为止。”
    “那现在怎么办?”孙小天六神无主,方太阳神色立刻紧张起来,“我爸····我要回去看看,周旭说我爸这几天老是去村长家走动,村长心里一肚子的鬼,我爸去的次数多了,或多或少会发现一些问题的,万一他们要对我爸动手怎么办?你们俩个赶那些人还没找上来,现在就走,我现在就给周旭的徒弟打电话,让他想办法送你们俩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太阳,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事情是我犯下的,是我没脑子才会被村长利用,怎么在十万火急的当口丢下你一个人不管?这件事的真相,我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朱大爷到底是死于食物中毒,还是被人给害死的,总要有个说法,村长和打火机的主人想要将我置于死地,我不能因为贪生怕死就连累到身边的人,太阳,要走也是你带着三爷和托尼走,我会·····”
    孙小天的话还没说完,却遭到了方太阳的一眼白眼,“慌什么呀?身正不怕影子斜,一没杀人放火,二没偷鸡摸狗,何必心虚,要是跑了就真心虚了,但我让你们俩个先走,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你们俩个在这儿,村长和那个藏在背后的主谋,就会想方设法在你们俩身上搞事情,我一个人可以保全自己的,万一你们出了问题,我还得分出一些精力用来解救你们,会给我添麻烦的。”
    “添什么麻烦,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太阳,我知道你要比我们俩个聪明很多,但遇到事情,你能不能不要有太大的英雄主义,让我们两个留下来一起出谋划策不好么?其实事情也没那么大,反正朱大爷的死和小天没一点关系,村长和打火机的主人就想找到打火机掩盖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你一个人单干,那两人越往后就越发穷凶极恶,天大地大,我们俩个能跑到哪儿去?现在的摄像头到处都是,想要找到一个人易如反掌,只要敲击几下键盘就行了,没做亏心事,凭什么要跑?我们在你眼里就这么没用?就是各自顶半个人用,两人凑一起还能充当一个人的,反正我不走,来来回回好几趟了,路费不花钱?一路上吃喝拉撒不要钱?警察现在全盯在与案子相关的人身上,我们跑了,警察肯定认为我们是畏罪潜逃,这不是故意给那两人竖靶子的么?”
    托尼死活不走,“况且我好不容易才搞起的夕阳红俱乐部更处于上升阶段,我不想因为这点破事儿就给竹篮打水功亏一篑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方太阳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事情越来越复杂,孙小天不仅失恋了,还面临性命不保的危险,人也憔悴了不少,“这事儿都赖我,赖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
    “你越说越扯,癞蛤蟆怎么了?癞蛤蟆怎么就低贱了,没有癞蛤蟆,哪能衬托出天鹅的高贵来,再说了,癞蛤蟆全身剧毒,谁碰了就会毒死谁,不管是白天鹅还是其他生物,都享有活着的权利,被尊重的权利,怎么就低人一等了?别人瞧不起你,是别人狗眼看人低,你要是自轻自贱了,又哪来的资格得到别人的尊重认可?”
    方太阳冷冷的瞪向他,轻轻叹了口气,又将话题转移到了眼下的事上,“况且,现在就连警察也没查清楚朱大爷是食物中毒死的,还是被人给杀死的,很多事情都充满了不确定必,不管事情真相是怎样的,总要有人留下来善后,尤其是小天你,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人发现踪迹,我爸光明磊落,在村里的口碑又好,就算是村长只手遮天又能怎样?只要他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坏事泄露出去,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他的真面目,你认为他还能嚣张得了多久?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失了人心,真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不会有人站在他那边颠倒黑白,助纣为虐的,我爸他·····你们就按我说的去做,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露面,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你们的智商,只是有些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很容易因为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弄巧成拙,得先沉住气,我有办法保护自己,哪怕和村长面对面对峙,我们不要在关键时刻给我拖后腿,伊一那边·······伊一那边,不要轻易联系她,现在情况复杂,不利因素太多了,她那个一起来的未婚夫耍了手段,和保镖一前一后来这儿的,已经被人盯上了,这是周旭他土地在电话里亲自跟我透露的消息,不会有错,甚至·······”
    “太阳,你是不是怀疑伊一的未婚夫有问题?”孙小天试探,托尼立刻打断,“什么未婚夫,那是伊一的爸爸以父亲的名义擅自为她安排的,他们又没订过婚,怎么就成她未婚夫了,伊一要嫁也得嫁给我们太阳,那个人就死死揪着她爸爸的指令死缠烂打,要不是他们俩个步步紧逼,伊一怎么会千里迢迢跑来这儿寻找真爱,她把心思感情全给太阳一个人了,怎么可能和别人再有瓜葛,伊一被人跟踪,紧接着就是打火机时间,这两者一旦有关联,也就是村长和打火机的主人私一存在狼狈为奸的勾当,一个想要掩盖罪证明哲保身,另一个人肯定是那个人指使保镖前来针对太阳的,你们俩个从小一起长大,是村里人尽皆知的好兄弟,绕来绕去最后还会绕到太阳身上,分明是敲山震虎,只要没了太阳,伊一死了心,就会心甘情愿听从父亲的安排,和那个人结婚,这么说来,太阳的分析最贴近真相,现在和村长里应外合的人,只是个跑腿的。”
    方太阳点了点头,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孙小天心里乱成一锅粥,根本无暇思考,分析不出利弊好坏来,托尼继续说:“这支打火机也是他老板送给他的信物,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的,否则他老板的狐狸尾巴就要在伊一面前藏不住了,伊一还不知道这事儿,她有权利知道那个人的真面目,女人很容易一时冲动的,冲动起来,脑子和理智就成多余的了,万一哪天想不开,被那个人花言巧语蒙蔽了眼眼儿,稀里糊涂和他结了婚,这不是掉进龙潭虎穴里去了么?哪有和喜欢的人结婚幸福的?反正我不想眼睁睁的看到她往火坑里跳,你们说呢?”
    “说什么呀!你们还想说什么呀,事情乱成这样,是嫌水不够浑,还是嫌卷进来的人太少了?帮我省省心好么?伊一太单纯了,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惨么?她对我们没有坏人,但想借用她对付我们的人太多了,我说实在的,我不是不喜欢她,而是不想因为喜欢她而害得她左右为难,你以为我成天在她面前嬉皮笑脸,装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就不内疚么?我知道不该那么伤害她,对她冷言冷语,说那么多违心的话,我连自己都保全不了,拿什么保护她?况且对方还是她的亲人,我算什么呀?她就是太好了,我才不忍心看到她为了维护我而和自己的亲人反目为仇,她大义灭亲,把自己亲表哥送进监狱,捅她爸爸的黑刀子,被迫放弃自己喜欢的事业,弄得身败名裂众叛亲离,我想给把天上的星星摘给她的,结果呢?她里里外外因为我被剥削的一干二净,没给自己留下半点余地,普通的星星配不上她,遥远的北极星才能配得上她所有的好。”
    方太阳喜欢伊一,但世俗的压力和身份悬差,令他望而生畏,不敢靠得太近,她越是明亮耀眼,他身上被光照到的部分就会显露出越来越多的卑劣肮脏,“我再怎么卑鄙无耻,也面对不了这个,我除了无病呻吟外还能做什么?她脾气倔,普通办法行不通,越想远离,她追得就越紧,放弃的东西就会越多,我这辈子算是这么着了,不想看到她为了维护我,再和她的亲人起冲突,我有时候想,那个男人和她门当户对,她想要的,我一样也给不了,但他可以,幸福不过是柴米油盐,激情维持不了几天的,我们之间的差距还会在日后的矛盾摩擦中逐渐显露出来,变成对方眼里面目可憎的坏人,我·····要是我自己能解决的事儿,不想劳烦任何人,尤其是她,现在她被人盯上了,她聪明的很,我们今天能分析出的各种可能,她也能想得到,你们都有想象力的,一定能幻想出她能做出什么极端举动来,你们和她有过接触,她只要知道真相,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她六亲不认,已经和她父亲翻脸了,难道还要和那个人站到对立面自相残杀么?你们希望她最后变成我们这样的人?”
    “可是太阳,那个人是和她一块儿来的,谁都不想被人当傻子耍,伊一也是一样,她该享有的权利,要是被你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剥夺了,你认为伊一会有多大的机率,会被你这善解人意的好给感动到?你不希望她被卷进来,可她早在第一次和你见面就已经进来了,她不会将与她相关的风险置之度外,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况且还涉及到你的身家性命,她就更不会坐视不管,但凡她多几分自私,就不会在这些事里陷得那么深,她愿意和你出生入死,愿意和你分享喜怒哀乐,你怎么能最起码的知情权也不给她?事情之后,你是良苦用心,但她肯定会怪罪我们两个知情不报,你说这对我和小天来说也不公平,我不想在这种事上做老好人,出力不讨好,失了信任,以后就真的没法·······”
    托尼是站在伊一的立场上发表意见,孙小天更是闷声难过,方太阳却不以为然,“不是所有真相都需要公开,这件事儿,有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还是和我脱不了干系,既然是冲着我来的,你们就不必要跑在前面帮我挡子弹的,更不要把这些危险再转移到伊一身上,我欠她太多了,一辈子还不起,你们要是真心为她好的话,最好找个经得起推敲的借口,带她一起走,远离风暴中心,等事情差不多平息再回来也不迟,我会跟她解释清楚,不会连累你们俩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做人。”
    “托尼,不要说了,先听太阳的,那打火机怎么办?万一真有窃听器就完蛋了。”孙小天神情慌乱惊恐,托尼冷笑,“你以为是在拍电影么?安装那东西用在非法事情上,被抓到是要刑拘的。”
    “我会和周旭联系,你们只要带着伊一尽快离开,就说·····去找肖灿,他在避暑山庄,那个地方一般人找不到的,村长和那个人想破脑子,也绝对想不到你们会去那儿。”方太阳说,托尼和孙小天相互对看了一眼,眼下也只能这样,车库里有车,托尼手到擒来,孙小天不安,联想到他将车开进河里的事故,两腿就止不住的发抖,由他开车,将伊一带走。
    塑料袋里还装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在袋子中他还发现了一把奇怪的钥匙,上面标有保险公司的标记,应该是存放重要文件或珍贵东西,方太阳将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在了桌子上,逐一辨认。
    有张被撕了半边的宣传单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市中心一家新开业的火锅店发放的优惠券,很出名的连锁店,除此之外,还有一小卷相片底片,很显然,这些东西都不属于朱大爷,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拿来的,方太阳当机立断,跑去宣传单所在的地址,又给周旭的徒弟小张打了电话,刚好店里因为后厨操作不当引起火灾。
    小张趁机介入,调阅出了店老板消息,令方太阳和小张都意想不到的是,这家新开业的老板竟然就是伊一的未婚夫,而在外面的监控视频里,方太阳也一眼就认出朱大爷,他正在门口捡废品,那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在经过他身边时,不小心被地上堆放的塑料瓶绊了一下,他一边走一边打着手机,似乎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办,并没有留意到皮夹从屁股口袋随着踉跄摔了下来,刚好被塑料瓶遮盖住了。
    他回头恶狠狠的瞪向了朱大爷,还往地上吐了口痰,满脸的鄙夷不屑,就差张口骂人了,当时正值星期一,路人行人并不多,进客吃饭的人也寥寥无几,他坐上车急匆匆的离开,朱大爷眼疾手快,捡起皮夹就装进了口袋里,脏兮兮的。
    蛇皮口袋里装满了瓶子废纸,鼓鼓囊囊的,他背起就走,时间显示,距离他跑去市政府举报村长贪污受贿还有一星期,小张根据沿途监控,发现朱大爷鬼鬼祟祟钻进一个巷子,应该是想查看一下钱包里有多少钱,但现在人都用移动支付,很少再用先进了。
    朱大爷应该扔掉了钱包,将里面的东西全倒进了塑料袋里提回了家,但他从头到尾就没去钥匙所标注的保险公司,或许在他看来,这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门钥匙而已,现在方太阳已经从监控里确认钱包的主人就是伊一未婚夫的保镖,这不是小张亲自查证出来的。
    这很大程度说明,保镖在确定是朱大爷捡走他的钱包后,顺藤摸瓜找到了他家里,却没能要回自己的东西,至少可以推断出他去过案发现场,但他又是怎么和村长扯上关系的?那封消失的举报信又在哪儿?
    方太阳留了个心眼儿,并没有将钥匙的事情和盘托出,他背着所有人乔装打扮去了保险公司,果然按照上面的号牌找到了相应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只沉甸甸的黑包,他离开后直接去了一家有单独包间的茶楼,打开后,里面竟然装了十万元现金,以及一个用档案袋装着的材料。
    仔细一看,里面全是检举村长这些年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为他人牟取暴利的罪证,以及那封人间蒸发的举报信,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方太阳还是一分不少,原封未动将十万元现金交到了周旭面前,周旭虽然对他私藏重要情报的事情大为上火,却也因为他的坦诚破获了一起近十年来骇人听闻的贪污案。
    从而顺利揭开了村长虚假贪婪的真面目,而朱大爷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他的确是死于食物中毒,而且在保镖前往他家之前就已经死亡,保镖被抓,而他包里的十万块钱就是村长送他的红包,他以前是邱林身边的人,在他锒铛入狱后才跟了现在的老板。
    他贼心不死,心术不正,擅长钻各种空子以及歪门邪道,想要借用邱林尚未完全凉透的招牌大发一笔横财,和村长有过几次接触,以招商引资的名义进入村子,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在下一届的选举中争取连任,两人一拍即合相互合作,但他手上早就将村长一大堆鲜为人知的黑底整理成册,藏入了保险公司、
    而那份举报信在保镖的招供下,也是通过他昔日的人脉关系搞到手,并给村长通风报信,他这次来村里,一是为了通过村长敲诈勒索,发笔横财,二是来执行老板的意思,狠狠敲打一下方太阳,好让他知道自己的努力注定会扑一场,不配和他争抢。
    最好能带着自知之明,完全离开伊一的世界,滚出她看不到的地方,再不要出现了,不然他以后就算获得老丈人再多的支持,在伊一眼里还是一文不值,什么都不是,她情愿和一个一无是处的穷光蛋在一起。
    也不和他这个在许多女人眼里无可挑剔的完美男人结婚,这本身对他就是一场巨大的嘲讽和人格上的羞辱,为了出一口气,为了满足内心被方太阳践踏忽视的虚荣心,为了再在伊一搏一把,未婚夫还是没能经得住保镖循循善诱,违逆本心原则,铤而走险。
    在某种程度上也打破了与他一贯的教养风度,做出这令人不耻的行为,随着保镖的落网,事件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也随之清晰了,这本就是一场保镖和老板联手设计方太阳的一起阴谋,但保镖借着村长的黑料,想从他身上多敲出一点油水,不惜阳奉阴违,挂羊头卖狗肉,违背了老板只要小小教训一下方太阳。
    让他知难而退的指示,事情闹的很大,不仅将幕后主使未婚夫炸了出来,连同同样被蒙在鼓里的伊胜,也不可避免的被惊动了,但在他看来,未来的女婿这么做,只是不想失去伊一,更不想看到她在错的路上越走越远。
    方太阳不是她的良人,只有他才是她的终点站,伊胜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第一时间就和未婚夫取得了联系,并表明自己会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身边,毕竟未婚夫所做的一切,也是迫于无奈。
    伊一对他不感冒,死活不同意,他这么做,又和他坚持不同意女儿和方太阳交往的立场是一致的,所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未来的女婿捞出来,而此时此刻的托尼和孙小天,早已在破案的前一天带着伊一去了避暑山庄。
    但路程只走了一半,汽车半路抛锚了,耽误了时间,孙小天累得不行,换托尼开车,结果因为车技太差,又给摔进沟里,害得孙小天全身多数擦伤,伊一胳膊脱臼,额头也破了个大口子,而托尼则毫发无损,未婚夫亲自到访,涉案保镖。
    在东窗事发后,很快就被转移到了他户籍所在的派出所接受法院判决,因为随着案件水落石出,他在当场也发生过一起恶性的敲诈勒索案,害得伊一的未婚夫受到牵连,伊胜亲自给周旭打了电话,下了最后通牒。
    要是他敢在伊一或方太阳面前将未婚夫的事情泄露半分,他有的是办法让伊一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反正他不止一次背着伊一搞过方太阳,伊一最恨的就是这个,周旭吃了哑巴亏,却又不好说什么,而且当初托尼和孙小天带伊一离开,也提前跟他打过招呼。
    现在方太阳还不知道保镖和村长的关系到底是狼狈为奸多一些,还是听从他老板的指令来排兵布阵的,想要彻底搞死他以及他身边的人,周旭上不得下不去,左右为难,再加上他上个星期刚从伊胜手上借了一百二十万,全款买了房子。
    伊胜浑水摸鱼,只要他帮着掩盖真相,一百二十万就当封口费送他了,从此两不相欠,要不就亲兄弟明算账,三天之内一次性还清,面对舅舅六亲不认的逼迫,周旭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在他看来、
    伊一早晚会和那个人结婚,况且那个人各个方面的条件相当不错,虽然这次过分了点,但和他当初的指示大相径庭,是保镖动了歪心思,想要敲村长竹杠,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把自己搞进局子里,还将背后的老板给指认出来,害得那位一向道德高尚清明的未婚夫颜面扫地。
    不管在伊胜还是周旭眼里,都留下了难以抹除的污点,要是伊一知道了真相,这个污点将会成为她用来与伊胜寸步不让的武器,一向火眼金睛的父亲,竟然也有阴沟翻船,有眼无珠的时候,将一个机关算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不惜放弃道德底线的无耻之徒当作香饽饽,一面虚情假意送她来这儿工作。
    一面又指使保镖对付方太阳,这么心思毒辣的人,和豺狼虎豹又有什么分别,失去做人最起码的原则,和动物又有什么分别?这在伊一看来不可饶恕的,但在伊胜面前却情有可原,周旭心心念念想要和女友结婚,房子就成了棘手问题。
    全款买房,意味着在未来的几十年,每个月不必背负巨额贷款,一百多万,在这个三线小城市,算得上是笔不小的数目,但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抹不过良心,方太阳被伊胜害得够惨的了。
    不想因为他配不上伊一就对他落井下石,掩盖真相,或许他太低估舅舅对他的了解,还有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在他准备将方太阳叫出来开门见山之际,女朋友兴高采烈的给他打来电话,舅舅伊胜帮她顺利拿下了一个知名化妆品的代理权,还全力资助她开了个专柜,花销费用全算在他头上,算是表达周旭一直以来对伊一全方位的照顾。
    周旭是他亲侄子,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人有了难处,自然是要向着自家人的,就当是提前送给他们俩的新婚礼物,听着女友在电话里欢天喜地的声音,以及一百二十万的房款诱惑,周旭原本坚定不移的内心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波动。
    他今天三十了,三十而立,有房有车还事业有成,这就是成功男人的标志,要是没了这些外在物质的加持,他将一夜回到解放前,对得起良心道德,却对不起一败涂地的人生,女友也将离他而去,伊胜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个全新的剧本。
    方太阳在角色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受害者,而这一次他不再是为民除害的好警察,而成了一个帮凶,吃人不吐骨头,道貌岸然,他对商人没什么好印象,尤其是一直秉持利益至上观念的伊胜,无奸不商,无商不奸,没想到今时今日,他也成为他最厌恶的那一类人。
    只是决定还没生成,对方太阳以及伊一的伤害,也还往最终走向的悲剧的起点逐步发酵,他手上抓着的不光是那几样令他无法割舍离弃的利欲,还有方太阳和伊一两个人的命运,何去何从,只在一念之间。
    “我要见周旭,他人呢?”方太阳从派出所出来,急急忙忙去找周旭,但他的手机一直处于通话中,打给小张,却得知他昨天晚上就被师父安排去了云南参加一起缉拿传销组织团伙,任务是临时接收到的,所以走的时候很是匆忙,方金成被警察抓了,方太阳急得团团转,孙小天和托尼还在路上没回来,再快也得是明天。
    他一个人孤立无援,周旭一直联系不上,他想弄明白,村长贪污受贿,他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落个包庇罪了,而村长在事后的审讯中一口咬定与方新成在地皮赔偿金上牟取暴利臭味相投的事,甚至为了掩盖真相,还多给了他三万块作为封口费。
    他欣然答应,还在两人达成的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而这笔钱,也的的确确在他家院子后面的泥坑里挖出来,现在是证据确凿,人赃俱获,方太阳脑子空白一片,什么招也想不出来,无法接受父亲锒铛入狱的事实。
    不光他不信,村里上下所有人都不信,他大字不识一个,怎么能在协议上签字,更不会做出这种唯利是图,不顾他人利益的事,而按村长的交代,他多拿的这三万块,是从其他人头上扣下来的。
    方金成直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和村长狼狈为奸,犯下了包庇罪,村长要找人教训方太阳和孙小天,只是因为气不过网上因为他们乱七八糟的关系而对他那儿春香造成的心理创伤,他低声下气不止一次跑到门上请求他的谅解,春香得了抑郁症,不该由方太阳负责,谈感情,谈得来就谈,谈不来也不能殃及无辜。
    甚至将这笔帐,毫无道理的就算到了方太阳头上,好像是他对春香图谋不轨,直接造成春香和孙小天劳燕分飞的,网上对他们四个人的关系众说纷纭,他根本就不知道别人街头巷尾在议论什么,见事情闹大了的春香。
    只好在网上发贴现身说法,没想到事情越传越离奇,指责他水性杨花,又和自己男友的好兄弟搞到一起,新欢旧爱争风吃醋,彗星撞地球,一发不可收拾,这才导致在网上持续发酵且愈演愈烈的打人事件,父亲因为贪污受贿锒铛入狱,她从高高在上的村花。
    一夜之间成了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母亲在这场巨大的变故中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在父亲被抓的第三天就因为突发心脏病去世了,一时间,春花家就成了整个村子最悲惨的存在,父亲罪大恶极,得将牢坐穿,母亲也随之撒手人寰,就剩下她一个人孤苦无依。
    家产也被全部没收了,连个睡觉的地方也没有,也正是这样,她才得知村长父亲曾三番两次威胁孙小天,就是因为他在书房里无意中发现了他的黑帐,春香愧疚自责,却也无地自容。
    孙小天在承受父亲逼迫的同时,对她更是只字未提,他拼命的保护方太阳,是因为他的身家性命也受到了威胁,现在连三爷也被父亲咬成了帮凶案犯,这样心狠手辣的父亲让她陌生又觉得害怕,好像从未没有见到他还有这么恶毒卑劣的一面,和她记在心里正面崇高的形象完全相反。
    但她清楚的意识到,三爷绝不可能和父亲狼狈为奸,接受他的封口费还藏在自家院子里,这显然是父亲为了减轻罪行才故意拉三爷当垫背的,面对这么在的冤屈,春香义无反顾的站出来,证明那几天三爷到家里来,、。
    只是为了请求父亲放了方太阳一把,从头到尾,就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他与父亲签署过什么协议,方太阳为春香的大义凛然很感动,但光有她的证词根本救不了父亲,没有完整的证据,就没法还原真相,没有真相,她再有力的证词也只是一面之词罢了,警察办案,是讲证据的,除非有人能提供可以证明方金成的确是被人栽赃陷害的目击证人或证据。
    “爸,你在里面怎么样?不要怕,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方金成做梦也没想到,都六十岁的人了,竟然还沦落到坐牢的境地,面对儿子,面对冤枉无辜的自己,他还是觉得难以为情,他用手抹了抹眼睛,再不遮掩一下,眼泪就要涌出来了。
    方金成很害怕,声音颤抖的说:“我不知道院子里面有钱,他们说我和村长签协议,拿了他的好处费,我根本就没在任何文件上签过字,没拿过他一毛钱,反倒是我每次去他家,都要带上一点东西,还给了他一千块,让他放了你们几个,不要再斤斤计较的了,他怎么能这么害我?骗警官说我拿了三万块,我什么时候拿过他的钱,我从来没害过他呀!人心怎么能这么坏呢!”
    “不要急,我一定会找出证据来证明你是被冤枉的,你在里面好好休息,不要和人起冲突,我跟周旭说过了,他说会给你特殊照顾的,你在里面·····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不要担心别的,春香也找警察为你作证,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救你出来的。”方太阳急得直冒汗,离开派出所后,他刚到家,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神色凝重的周旭。
    “回来了?见过你爸了么?”
    “周警官,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的事,但我爸真的是无辜的,你在村里打听打听,他老实巴交,从未没坏过别人的事儿,掉在地上的钱,他看都不看,从来都不捡的,他说要是有需要的人捡着了,比起他捡更有意义,我爸很善良的,忠厚老实,村里人没一个相信他会干这种缺德事儿,还有合同上的字迹,一看就是有人模仿的,你们都不用送去鉴定的么?求求你帮帮我爸,他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方太阳头一次在周旭面前低三下四的,周旭心虚,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来这儿就是想问你一些关于你爸的事儿,昨天我的同事在村里仔仔细细排查了一遍,发现在事发之前,沈表在你家附近出现过。”
    “沈表?”
    “对,就是伊胜以前的心腹,还骚扰过伊一。”
    “他出现在我家附近?你的意思是说,那笔钱是他偷偷埋进来的?就是为了诬陷我爸和村长狼狈为奸?”
    “有可能是这样,但眼下我还没抓到人,但有不少村民看到他曾不止一次出现在村长家里,他们之间肯定是有关联的,我的同事还在以这个为切入点,看看能不能从村长嘴里套出点什么东西来,而且春香今天去看他了,他看到自己的女儿,内心或多或少会受到感化的。”周旭说完,手机响了,是同事打来的,看来审讯有了进展,果然传来了好消息,在春香耐心劝导下,村长终于说出和刘表联手设计方金成的阴谋。
    这是刘表出的主意,说这么做可以在最终的量刑力度上得到一定的减缓,而且这个计划就是由他策划的,想要借此来打击方太阳,以前被他打过,这次他想双倍奉还,三天后,方金成无罪释放,精神受到了不少的打击,人也没了以往的精神,大病了一场,神志不清,卧床不起,在家忽然毫无征兆的晕倒后,被方太阳送进了医院,昏迷了三天三夜。
    托尼因为他的创作才华被一家音乐公司签约了,这个消息令他兴奋不已,他这匹千里马终于遇到了赏识他的伯乐,辞别了方太阳,马不停蹄就去了火车站,是孙小天送他走的,方太阳寸步不离的守在方金成身边,只是直到现在,警察还没有将一直逍遥法外的刘表抓住,但肯定的是,刘表就在城里,并没有离开,说不定藏在什么不起眼的地方,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和伊一。
    树林
    “你要的东西。”一个面包车在村后头的小树林停了下来,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不紧不慢的打开车门,并没有下车,而是示意坐在石头上的方太阳上车,他一直往前开,到了荒无人烟的荒滩才停下,鸭舌帽将一只信封递到他手上,悠然自得的点上一支烟,用力吸了一口,两股浓烟争先恐后的从鼻孔喷涌而出,“这里面是你要的东西。”
    “这是两万块钱。”方太阳说着就将两沓现金递到他手上,男人声音有些低沉,似乎很郁闷,他伸出的手,只拿了一沓,自顾自的扔进车里,方太阳狐疑,“你不是一直在强调做人要有职业道德的么?你给我查清真相,我付你相应的酬金,明码标价,你情我愿的买卖,你突然给我打了五折,我心里很不安稳,让我觉得你给我查出来的东西也会大打折扣。”
    “放心,我们常来常往,都混成老相识了,上次我在这儿遇到了点麻烦,不是你帮我解决的么?当时走得急,没有给你报酬,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我没有给你打折,只是公事公办,把上次欠你的还上,没其他意思,更没有在你吩咐的事上缺胳膊少腿,除了你指定的一些事情外,我还破例给你多加了些和你有关,但你想破脑子也不会想到的事,算是回报老客户。”
    鸭舌帽是私人侦探,邱林就是被他查出的线索证据给扔进监狱里的,方太阳半信半疑,“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帮你,只是举手之劳,谁碰上都不会见死不救的,你不喜欢欠别人的,我也不喜欢,公事公办,我不想在这种事上占你的便宜,以后要是遇到麻烦,我还想找你帮忙,把帐算得那么清楚干什么?是不是你在调查中又碰到什么不可抗力的东西了,这才迫使你要跟我划清界限?不想再和我这种人打交道了是么?”
    “以前我觉得我的这份工作和警察一样,是为了尊重真相,找出真相,为受害者打抱不平,在接触到你之前,我一直这么想的,后来查着查着,就觉得很多事情好像和我预期想的不太一样,有些东西迷迷糊糊反而挺好的,知道下面藏了很多不干不净的东西,想要撕开,让凶手曝光在阳光之下,将见不得人的东西从淤泥深处解剖出来,让更多的人看到,后来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以前帮受害者讨回公道的时候,心里还有点成就感,后来随着案件越来越多,悲惨的故事也一个比一个离奇恐怖,真正让人害怕的还不是藏在黑暗里虎视眈眈的眼睛,而是人心。”
    鸭舌帽嘴角微微往下耷拉,他以为他是光明使者,可以为走投无路的受害者声张正义,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能做的很少,只是将受害者悲惨的遭遇又重新验证了一遍,徒劳无功,得到的只有字面上的几句结语。
    方太阳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但从他的言语中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对这个世界感到悲哀,甚至也是为他感到悲哀。
    “这世上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个是阳光,另一个是就是人心了,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再为沉冤得雪的悲剧或被还原的真相感到开心过,我们这个社会到底到底怎么了?是生病了么?为什么杀害和恶意都来自身边最亲近的人?信任没有用来维系情感,反而成了攻击对方的离任,一刀扎下去必死无疑,为什么世上要有那么多的伤害?而且凶手是你最信任,往往也是不设防的一个好人。”
    鸭舌帽是在半个月前才接到方太阳的请求,周旭太的行为太过反常,先前还说好会想方设法帮他,结果话还没说过几天,电话不是在通话中,就是敷衍了事,连小张也被派遣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地方,似乎很介意他们俩个走得太近,而且村长和伊一未婚夫的事情本就可疑,更可疑的是,警方给出的结论和他判断的截然相反。
    本是狼狈为奸的两个人,摇身一变成了潜伏在村长身边,好为日后揭发他贪污受贿转告的卧底,而作为邱林前任的保镖,他接近村长,只是为了当初村长对前任老板见死不救才有的报复,十万块赃款只字未提,而这笔帐就出现在村长的备忘录里。
    他是作为现任老板,通过和村长的合作,一起要将他置于死地的,结果局势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在得到周旭授意的情况下深入虎穴,而原本被判刑入狱的他,也正因为这个,只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缓期一年执行。
    是谁在背后肆意操纵,如果没有周旭从中干涉或放水,事情不会和他拼凑出的真相差上那么远的,几乎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极端,坏人在别有用心人的精致包装下,成了蛰伏的好人,而无辜的人,反而背负莫须有的黑锅,他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又怎么会想起鸭舌帽?
    “尤其是在调查你的案子里,这些光怪陆离,黑白颠倒的东西就特别多,我快要看不清楚善恶是非的界限,无权无势的人就该任人宰割?没有任何尊言可说,当权者就有资本为所欲为,甚至堂而皇之的按自己的利益制造规则,这只对小数人有利,大多数人只能······”
    鸭舌帽是真心觉得方太阳的遭遇太可怜,才心生同情,他忽然转过脸看向他,用警告的语气说:“有些事,你最好不要刨根问底,做到心里有数就好,太脏的东西不仅恶心,还会沾到自己身上,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喜欢你的人,的确会全心全意的为你着想,按正常人的常识,越是这样的人越不会出卖自己,可真相往往令人失望,喜欢,也有可能是种假象,故意释放给你看的错觉,你在错觉引导之下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还是那句话,看破不说破,水清无鱼,以后一定要小心点,尤其记得防范你身边的人。”
    “你什么意思?指的是伊一么?”
    “这个不用我说,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的,伊一未婚夫的案子,你不要再查了,再查下去对你没好处,现在周旭给你的答案,以及法院对那个人的判决,就是对这一系列事做出的最终结论,你要是愿意,我还可以给你提供更多在资料里没有被记录在案的线索,但你得记住,任何反抗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爸喊冤入狱,是有人提前给你敲的敲警钟,说白了,这就是不识抬举的下场,谁你叫你有软肋落在别人身上,动你身边最亲近的人,这比用刀扎在你身上更有用,打蛇打七寸嘛,如果你不想你爸爸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那就把我的警告,深深的,牢牢的记在心里,等你哪天强大到可以和这些人势均力敌,平起平坐的时候,你才有资格说不。”
    鸭舌帽没再多说什么,跳上车就离开了,方太阳一个人站在风里凌乱,不知道鸭舌帽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似乎在警察他什么,但这又与他内心的不安惶恐相互契合,不用猜也能知道,又是谁在幕后主导了这一切,他和父亲就像伊胜手上可以随意宰割的鱼肉,不管他怎么挣扎反抗,他总能轻易的通过身边的一切将他围追堵截,置于死地。
    他再一次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了一个残忍的事实,就算他没有和伊一有感情纠葛,哪怕他只是老老实实守在自己的生活轨迹范畴之内,光是他这个人,就是对他整个家族的威胁,必须将他斩草除根,小张回来了,还贴心的给他打了个电话,询问关于案子的进展情况,不难看出,周旭是故意将他调遣出去的,根本就没有跟他透露案情进展。
    “你这是怎么了?那边的事情进行的不顺利了?胳膊上还打上了石膏?”方太阳和他坐在咖啡厅里,他漫不经心的看向窗外,看着行人脸上挂满了霜花,冷冷的,走着自己的路,或低头看着手机傻笑,即使与自己擦身而过的人也看不见,小张见他神色阴郁,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试探,“你父亲不是已经出来了么?听说是师父帮着打点的,其实他那个人挺好的,对你也没什么坏心思,顶多就是嘴上不太友好,真到了关键时刻,他多少还是向着你的。”
    “张警官,你为什么要当警察?”
    “你问这个干什么?”
    “是你小时候的梦想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
    “是你小时候的梦想么?”
    “也不算是,我小时候想过要当科学家的,结果学着学着,就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当科学家的料,有哪个科学家早上喜欢懒床的?后来就改变了志向,想当老师,这样很威风,但还是改不了懒床的习惯,再后来······再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考上了警校,当警察没什么不好的,可以打击犯罪为民除害,每每破获一起罪案,心里还挺有成就感,但奇怪的是,我再想懒床也睡不着了,或许这才是我真正想要追求的职业。”小张说得满脸幸福,哪怕是出生入死,他也不会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他仿佛意识到方太阳话里有话,喝了口咖啡,“太阳,你把你约出来,只是为了请我喝一杯咖啡?有什么话就开门见山说了吧?这是心里有想不通的事,还是又遇到什么麻烦了?而且,你每次不都是直接给我师傅打电话的么?怎么这次却破天荒的找上我来了?论工作经验,我可没他来的周到,你今天这么奇怪,是不是又出问题了?”
    “给你看看这个。”方太阳不可能再信任周旭了,小张满腹狐疑,他接过方太阳推来的档案袋,里面有三页纸,小张的表情越看越觉得奇怪,似乎觉得这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太阳,你这什么意思?这些是你自己偷偷查出来的,还是有人帮你?我不太清楚你约我出来的目的?你和周旭到底怎么了?他·······他的银行流水没什么问题,手上有钱,自然是要将房款一次性还清的,你给我看这个,是和你自己的事情有关,还是和先前的案子有关?”
    “张哥,你不觉得周旭的经济情况有问题么?”
    “我没觉得哪儿有问题了。”小张其实心里也在犯嘀咕,只是不知道确切的那条线在哪儿,但根据方太阳给出的资料,他似乎明白那条线最终是拴在周旭身上的,对于他一次性还清房款的事,根据银行流水上的账户,是从伊胜的账面上转汇过来的,不光有他,还有他女朋友,账户上也突然多出二百多万,在本市最大的商场开了一家化妆品专柜,小张神情逐渐凝固了,仔仔细细看着上面的资金走向以及往来记录,眼里有惊愕也有难以置信,“你怀疑师父是收了伊胜的钱,才逐步有了后来的事?不可能吧?太阳,我从警校一毕业就安排在师父身后学习了,他不是这样的人,你从来没有见过他曾经为了抓住一个逃犯,几乎用身体去挡刀子,根本不顾自己的死活,只要能对工作有利,他从来不会在乎外在的损失,我一直认为他才是真正的警察,以后要成为他那样充满正义感,刚正不阿的好警察,在他身上,可以看到一个成熟的,具备作为警察的所有要素,这些东西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你又不是他的家人,伊胜是他的亲舅舅,舅舅借钱给侄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就因为这个才怀疑他的?”
    “难道你对我爸的案子就没一点怀疑么?张警官,不要自欺欺人,你的确是跟了周旭不少年,但你看到的人,真的就是真正的他么?你对他又有多少了解,伊胜给自己的亲侄儿转钱,这可以说得通,但你见过哪个舅舅可以出手大方的给侄儿媳妇转钱的?我爸的案子,周旭给我的说法很简单,简单到让我觉得莫名其妙,我爸大字不识一个,但村长却一口咬定他和我爸签署了什么协议,我问过周旭,有没有将上面的签字拿去做鉴定,他说有,但我爸却说,在伊一让他在合同书上签字之后,就再没跟任何人以任何形式签过字,这就说明周旭骗了我,笔迹也没做过任何鉴定,更奇怪的是,伊一未婚夫的保镖,你调查过这个人,知道这个人是后一天才抵达我们这儿的。”
    方太阳怀疑这起栽赃陷害的案子背后,是周旭和伊胜联手策划,还是为了针对他,更彻底的打压他,“他来这儿就是为了代替他老板来收拾我的,我想知道,你在调查他底细的时候,有没有核查过他前任老板就是被伊一亲自送进监狱的表哥邱林?而邱林和村长的关系不干不净,这个保镖换了新老板,但手上又握有村长的黑料,就想借机敲竹杠,没想到阴差阳错,钱包又被朱大爷捡走了,里面有把保险箱的钥匙,里面存放了村长的黑账,他就是借用那个东西才从村长手上拿到十万块,保险箱是我亲自打开的,你肯定想问我是怎么拿到那把钥匙的。”
    小张刚从外地回来,还没整
    小张刚从外地回来,还没整理好思绪,况且过去半个月了,结案后,再没过问的必要,反正结果和他预期判断的差不多,村长锒铛入狱,但唯一有所出入的就是那个保镖,他很明显是他老板指派来监视或针对方太阳的,最后却发生的事儿却令他百思不解。
    他老板喜欢伊一,伊一对他不感冒,把心全给方太阳了,面对方方面面不如自己的情敌,纵然他有再好的修养,也没法忍受这么大的羞辱,派个人来收拾他也没什么好奇怪,但奇怪的是,方太阳毫发无损,他爸却因为与村长狼狈为奸,一起贪污地皮赔偿金而被抓入狱。
    保镖从头至尾就没做过一件中伤或针对方太阳的事儿,反而是以警方线人的身份潜入村长身边,就是为了收集他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的罪证,小张心里记着这起案子,所以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查阅了卷宗,方太阳说过保镖的保险杠里有十万块。
    他既然报出这个数字,就说明他没动过这笔钱,但这笔钱,却从未在卷宗上体现出来,小张心里发毛,眼神也没刚才那么坚定了,周旭到底在暗中做了什么,钱是否被他拿走了中饱私囊?他是否知道村长和刘表栽赃陷害的方金成的目的,还是为了敲打方太阳。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保镖,能够以警方线人身份,从而扭转局面,逃脱法律制裁的保镖,是否有伊胜的授意,又是否能在他账面上突然多出来三百多万的汇款上找到对应的痕迹?从目前的证据以及他和方太阳所掌握的线索来看,周旭身上的确有很多说不通还自相矛盾的地方。
    伊一的未婚夫指使保镖报复方太阳是真,保镖心术不正,阳奉阴违,借着这个机会想敲村长竹杠也是真,孙小天发现村长贪污受贿的秘密,从而遭到他的报复还是真的,而保镖从未真正的履行老板要将方太阳置于死地的念想。
    一门心思只想着从村长头上多弄点油水,这就说明,伊一的未婚夫对方太阳的恶意从主观上并没有多少恶意,只是想小小的敲打敲打他一下,有身份的人容易树大招风,好让他有点自知之明,保镖正是利用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的将主要精力用在村长身上。
    从而疏漏了方太阳,伊一的未婚夫是伊胜亲自为女儿挑选的金龟婿,这也是他坚决反对伊一和方太阳在一起的主要原因,现在东窗事发,未来的女婿突然做出这么不体面的事情,作为未来的老丈人,自然会想方设法帮他瞒天过海收拾烂摊子的。
    只有逆转了保镖的真实动机,才能将金龟婿的歪脑筋彻底封死,只要在村长头上的风雨搞大了,就能起到转移注意力的作用,又有几个人会留意一个小保镖的?再加上周旭从中斡旋,以手上的职权篡改了案件性质。
    从沆瀣一气的同谋,变成了深入虎穴的举报者,从他最终的量刑上来看,完全屏蔽了和他现任老板有关的一切联系,那么金龟婿出于争风吃醋,从而指使手下报复情敌的事情就不复存在了,。
    只剩下保镖没经得住诱惑,与村长狼狈为奸的事儿被铺天盖地的揭露出来,举报村长,是为了将功赎罪,而刘表和村长的合作,完全是因为刘表和方太阳本就水火不容,他如今还被警察通缉,不敢在方太阳头上兴风作浪搞出点动静,就将矛头指向了一字不识又很好摆弄的方金成头上。
    他是方太阳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致命的软肋,弄他爸爸,比弄他本人还要痛快十倍,这就是周旭在结案报告中大概描述出的案情,小张看过朱大爷的尸检报告,死于食物中毒的结论没有任何问题,但他故意指使孙小天在朱大爷死去的当天去送东西。
    这个问题就大了,他是怎么未卜先知,知道朱大爷就在那个点上断气的?时间掐算的那么精准,背后必有猫腻,可朱大爷尸体已经火化了,就算有问题,也成了无头案,死无对证了。
    “朱大爷死于食物中毒,我听说你当时也去现场调查了,难道就没发现门后藏了个孰料袋?不对,我这么说不对,在你们接到报警之前,村长就故意指派孙小天给朱大爷送福利去了,他才是第一个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人,袋子就被甩落在门后,他私自提了回来,钥匙就是我在袋子里发现的,根据上面的图标找到了确切的位置,之后春香就在酒吧里因为我的事儿和小天发生了口角,我们四个人被人拍了视频,发到了网上。”
    方太阳觉得这件事儿分明就是周旭和伊胜联手合作的,栽赃陷害他爸爸,就是伊胜对他最大的恶意和警告,“事态持续发酵,在外人看来,村长认为是我和小天欺负了他女儿,就私下找人想弄我们,我爸跑去他家求情,让他高抬贵手放了我们俩个,就在那几天的空隙,有了我爸和他签字画押的事儿,还拿了他给的三万块的封口费,埋在了自家院子后面,事后还被周旭派去的人给一分不少挖了出来,你觉得这一系列的事情是有人精心布置,还是我爸真会傻到把现金挖个坑埋起来?你可能还不太清楚,我家后院坑坑洼洼的,前阵子又下过雨,泥土潮湿,石头都会被水气浸透的,何况是那么多的现金?”
    小张没说话,紧握的手心里腻满了湿汗,有些事,他从职业本能可以感应到不对劲,可他坚定警察这条路,很大程度是受到周旭的影响,他永远不会忘记三年前,在抓捕一个盗窃团伙时,在六月天潜伏在一条臭气熏天的河沟里整整三天三夜,身上被蚊子咬出大大小小的包,又疼又痒,环境恶劣,吃不好不能睡,眼睛充血,汗流浃背,筋疲力尽,当时周旭说过一句话令他感动不已,也印象深刻,如今更是成了他的座右铭。
    周旭说,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如果他能做得到,并且能做得够好,就不必让其他人遭这份罪,做警察很辛苦,跋山涉水不畏生死,为的不是成为人人歌颂的英雄,只是想尽自己的力量去保护更多人的幸福,每每救下的一个人,不是单独的一个人,而是一个家庭的完整,他们这个群体就像一盏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照明灯,持续发光,照亮黑暗,也照亮自己。
    “我爸种了一辈子的地,哪儿适合藏东西,哪儿藏东西就会浸水气,他比任何人都在行,可为什么他偏偏就违背常理经验那么做了?对于这一点,我爸也跟我说了实话,他的的确确跑去村长家,但从未拿过他一毛钱,张警官,我做出的分析判断,全是依照你帮我查出的证据才有的推断,我不相信你从周旭那儿或其他人嘴里听说到案子结果后,你心里还会有将罪犯绳之以法后的成就感。”方太阳低下头也不再说话了,面对这么残忍黑暗的事实,他无话可说,连最信任的人也能背叛,难怪鸭舌帽提醒他不要轻易相信身边任何一个人。
    或许他指的就是周旭,一个为了追寻真相而才存在的人,最后却昧着良心用同样高超的手段,制造真相,那双打击犯罪的手,在抓满利益贪婪后,就不知不觉变成了一把刀,危险又锋利,迷失了信条道德底线,脱胎换骨,从正义走向阴暗,自甘堕落,害人害己,摔进深渊,万劫不复。
    小张回到警队,看到周旭的办公室空了,这时同事喜笑颜开的走了过来,祝贺他一个好消息,周旭因为成功侦办了村长贪污受贿的大案,受到上面的赞扬,刚好眼下正值严查违法乱纪行动,村长的落网刚好成为各个区域杀鸡儆猴的反面教材。
    周旭正式被调入市局,任命为刑警队队长,而不再是一个小小的片区民警了,而作为他亲手带出来的徒弟,也成功接替他的位置,在看到笑容满面向他走来的周旭时,小张忽然觉得他好陌生,说不清楚他哪儿变了,还和以前一样,但心里却清晰的觉得他不再是以前光明磊落,不向任何势力低头,对一切诱惑视而不见,令自己顶礼膜拜的师父,变得利欲熏心,庸俗功利,他热情又利索的和同事们打招呼,接受他们的祝贺,小张咋舌惊愕,以前的他在人际关系上或多或少有几分木讷,他在去外地之前还不是这样的,怎么一回来好像一切都变了,而且他现在有理由怀疑,周旭将他调派走,根本就不是出于工作需要,而是他做贼心虚,有他在,很多事情就不能顺利进行,毕竟保镖事件就是由他先查出来的,周旭在看到他眼里由强颜欢笑无法掩盖的愕然时,或许真的像方太阳说的那样做了亏心事儿,心里藏了鬼,在与他眼神交锋时,忽然闪烁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他好好休息养伤,他在行动中受了伤,伤筋动骨一百天,上面特意给他批了病假,所以在他伤势没能达到正常工作的标准之前,尽量在家休息,养好身体才能为警队效力,为需要他保护的人服务。
    “师父。”
    “师父。”
    “嗯?”周旭转过头,没想到他会叫他,有些真相,知道了反而比不知道更加残忍,小张心里七上八下,眼神落到他的脚上,他一向喜欢穿运动鞋,这样方便工作,跑起来也利索,现在他穿着油亮高档的皮鞋,这是一款被他以前戏称为花架子的品牌,徒有其表,一万块和一百万,穿在脚上的作用还不是一样的,小张见他盯着自己看,心里更慌了,有些东西,是无法直视的,他急中生智,笑着说:“没什么,刚才忙着办手续,没有跟你说声恭喜。”
    “你好好养伤,我虽然去了市局,但你以后要是碰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周旭双手插在裤兜里,还没走马上任,身上就多了几分领导人谁与争锋的气势,小张还是笑,笑到他嘴角都快麻木了,“这还得谢谢师父体谅,我这胳膊伤挺重的,搞不好还会落下后遗症,不过和师父以前冲锋陷阵相比就差得多了,我记得有一次,还不顾一切的从车上跳下去,结果摔成了脑震荡,现在想想还觉得害怕,您的那份与生俱来的正义感,是我这辈子怎么努力也学不来的,您破案手段这么厉害,到了市局就可以大展拳脚,对于那些将来会因为您而得到解脱的受害者,您的存在就是他们最好的福音。”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
    “不必和我客套的。”
    “师父,上回听说同事说,您要搬新家了?什么时候摆酒席?”
    “早着呢,才装修。”
    “听说地段挺好的,还是学区房,一套至少一百万以上起步。”
    “我自己哪能拿出那么多钱,是我妈将老家的房子卖了。”
    “哦,房子越早买越好,保值。”
    “你不是早就买了么?我工作那么多年也没攒几个钱,女朋友花钱大手大脚,败家。”
    “我妈昨天说在商场看到她的专柜了,生意挺火的。”
    “她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有经验,手头上有了钱,就买了个化妆品代理权,她手头不紧了,就不会问我要钱,房子每个月要还贷款,还是有压力的。”
    “没有压力,哪来的动力,不知道是村长倒霉,还是您时来运转,说升官发财就真的升官发财了,挺好的,有个在市局当领导的师父,我也会跟着沾光,腰杆要,到哪儿都神气的,只可惜,我没能亲眼见证到师父将村长绳之以法的画面。”
    “已经过去了。”
    “是啊,师父一向很有办法,任何问题只要动一动脑子就不成问题了,我要是能有师父一半的能耐就好了,真怕以后没有您保驾护航,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干出成绩来。”
    “尽力而为。”
    “是啊,凭着良心,尽力而为,对了师父,上回你让我调查保镖的事儿,还要不要继续往下调查?我正准备找几个抵实的人追查更多消息,没想到却被安排去外地出差了,不管您在哪儿,您的命令,我一定会认真执行,保镖这个人身上的疑点太多,又和以前锒铛入狱的邱林,是上下级关系,我怀疑他压根就是来敲村长竹杠的,现在为了自保,将他用来威胁敲诈村长的资料,转头又过河拆桥,拿到我们面前就成了将功赎罪的筹码。”
    小张试探,“我总觉得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帮他出谋划策?按正常人的思维,他一个保镖不可能在短期内有这么大的反差,我不是说你加官进爵不好,只是师父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害怕您再从中发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才想方设法将您调开?”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是你认为案子有问题,可以直接去上面打报告,我在没有查出水落石出之前,不可能接受任何职务任命,你想说什么就说,不要拐弯抹角的,这是怀疑我从中搞了小动手,从而操纵案情走向?”
    “师父,你要是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是师父一手调教出来的,很多办案手段都是从您这儿借鉴来的,我不敢说自己有多明察秋毫,但要是连我也看出的问题,我不相信师父看不出端倪来?再说了,保持高度警惕是对真相最好的尊重,而真相,也值得尊重,不是么?”
    “是,但案子已经结了,法院也做出最终审判,我就想知道你在哪个环境上发现问题,由于案子涉及到了我舅舅,所以案子并不是由我主持侦办的,具体细节,你可以去问二队,实在不行,只要你拿出足够多的证据,可以引起上面重视,认为事实不清楚,证据不充分,必须发回重审,我愿意和你亲自挖掘真相,还受害者一个清白,给社会大众一个交代,但你要明白,你个人意愿代表不了集体的主观意愿,每一个被推翻的冤假错案的背后,都是对社会法制体系的损害,以及民众对警察办案能力的质疑,这么大的代价,是你能承担起,还是我能扛得起的?”
    周旭怎么可能听不出徒弟言语中的试探,有些错,不是认了就可以一笔带过的,而是一步错,步步错,他的确在案子上动了手脚,按照舅舅伊胜给的剧本,在这起案件中给各位角色安排了他能所左右得了的结局,归根结底,所有人的利益都没有太大的损害出入,唯一的重心就在保镖身上。
    他要是露出不干净的东西来,那么伊胜就没法在女儿面前以父亲绝对的权威,去捍卫他精挑细选的金龟婿才是女儿最好的归宿,他也绝不允许在女儿面前因为这点破事儿而损了形象,他爱面子,在女儿面前也一样,没了这个,女儿就不会服从他的命令。
    他不能错,押在金龟婿身上的赌注也不能输,他要带着女儿成为最终的赢家,而且要以绝对的方式向女儿证明自己精挑细选的眼力有多毒辣睿智,所以,未来的女婿身上不能有半点不光彩的污点。
    周旭与他沆瀣一气,也建立在他的选择是对的基础上,伊一早晚有一天,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对于他绝对超前,未雨绸缪的安排又有多佩服,面子,是他在女儿面前仅剩的一点体面了,仔细想想,也是可怜,而他因为私欲从而违背道德操守,这将会是他职业生涯中再也抹不掉的污痕,在别人说起他从前的英勇无畏的事迹时。
    他会良心不安,就像扎了根刺,提起一遍就会随之被扳动一下,疼得他浑身冒汗,逃离警队,换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就能与这儿相关的一切一刀两断,再无关联,好像与他做过的亏心事也跟着斩断了,这是他眼下唯一能够摆脱良心谴责,避免触景伤情的办法,面对徒弟越来越尖锐的质问,他的回答滴水不漏,这是早就预备好的说辞,把大道理说得头头是道,做错了事会心虚,这是本能。
    在本能的驱使下拆东墙补西墙,欲盖弥彰,他强大的思维逻辑以前是用在侦破案件上,没想到有朝一日,却用在了瞒天过海上,从头到尾脸不红心不跳,小张还是以前的小张,以后一定会成长成一个比他更优秀出彩的好警察,而他却不再是从前别人眼里啧啧称奇的好警察了,他眼里燃起的不再是与罪恶势不两立的决心,却多了负疚,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他也不知道。
    “我尊重事实,以真凭实据还原真相,我以身作则,不会因为涉案人和我舅舅存在一定关联,就做出违法乱纪的事儿,村长不就是违法乱纪才身败名裂,锒铛入狱的么?我怎么可能·····有些事,我知道你心存疑惑,不光是你,方太阳也是这么想的,这都情有可原,换了谁都会这么想的,但我问心无愧,只是辅助二队协同办案而已,你以为我是谁?又有多大本事,可以在那么多人面前只手遮天,肆无忌惮的操纵案情走向的?你不能因为真相和你预料中的不太一样,与你的推理有所出入,就站在你的主观立场上做出一些不负责任的评断。”
    周旭还在极力修补着他用真凭实据构建出的事实,假话说多了,连自己也跟着信的,“方金成沉冤得雪,他得到了该有的公道,村长也因为他的贪得无厌,得到该有的惩罚,这两起案子是由我来侦办的,保镖与村长早有勾结,二队那边提供的线索资料,你可以申请调阅,我出于避嫌没有参与侦办,关于他的真相,要是建立在你自己的猜想或方太阳的一面之词上,我在你眼里种种不同寻常的举动,很容易被你认定为徇私枉法,你对工作保持高度警惕是件好事,但要是没了主心骨,一味的听这个听那个的,受到外界太多的影响,容易造成错觉,一定程度的影响到你对事物价值观的评判标准,每个人都有自以为是的时候,只是你要明白,太过自我,会迷失方向,被人牵着鼻子走还浑然不知。”
    “太阳,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么?”方金成病倒了,需要大量花钱,又得了急性阑尾炎,一个星期前才做了手术,年纪大了,免疫力差,身体恢复也就慢点,方太阳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去酒吧唱歌,有时候还得通宵,孙小天为了方便照顾方金成,只好临时住在家里,方太阳神情憔悴,喝得酩酊大醉,瘫坐在沙发上,孙小天给他倒了一杯水,无意中看到他手上的伤口,方太阳没说话,只是避开他的视线,看向半掩的门缝,“我爸今天怎么样?”
    “还好,有我在,我会照顾好三爷。”
    “春香来过了?”方太阳看到桌上放了很多营养品,孙小天垂下头,神情忧郁的说:“其实在这件事里,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原本好好的家,就这么说没就没有了,人还真说不到头,谁能想到村长会贪污,那么和善亲切的人,为村里争取那么多的福利,谁见了不夸他是个好人,就连三爷也说村长不应该这样的,家里已经那么有钱了,还要把居委会的钱往自己口袋里塞,这么多年一刻也没停止过,他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却把别人家给坑惨了,就说朱大爷,本身就是个孤寡老人,生活够贫困的,村长竟然还要想方设法在他头上克扣油水,这不是缺德么?你看他这么大岁数的人还被抓去坐牢,多可怜?但仔细想想,他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在他对别人敲骨吸髓的时候,别人的日子也可怜,人在做天在看,这种人实在同情不来。”
    “小天,我在跟你说春香,你不必跟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春香她····她昨天晚上来酒吧找过我。”
    “她找过你?说什么了?你们打架了?”
    “我和她打什么架,她是来跟我道歉的。”
    “哦,这就好,春香她····其实也没什么,她就要去北京了,离开这个地方也好,省得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的,反正她长的好,性格厉害,又有高学历,不管到哪儿都不会被人欺负的。”
    “你打算怎么办?”方太阳动作娴熟的抽出一支烟,点起,深吸一口,他的眉眼在弥散的烟雾中逐渐模糊不清。
    孙小天扯了扯嘴角,低下头用力搓着手,眼里闪动着泪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我还能怎么办?春香····她今天也来跟三爷道歉了,说起网上的事,其实事情的起因就那么一点点,在这个喷子横行,还不必为任何攻击行为负责人的年代,我们都成了牺牲品,说不清谁对谁错,春香她瘦了一大圈,我看着挺难受的,虽然我们回不到从前了,可终究是我喜欢过的人,我看得出来,她脸上好像无所谓,强大到不会被任务伤害击倒,不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语,可她心里还是没法从村长给她造成的巨大心理创伤中走出来。”
    方太阳隔着烟雾看向他,孙小天眼里闪动着不舍,也有在点点泪光中若隐若现的无奈,他用力扯着指尖,压迫的部位在回血后变得鲜红,反反复复,无聊又有几分悲哀,他可以深切的感受到春香此时此刻所承受的痛苦,可有些东西,即使有再深的感情,也无法代过。
    “一个被她当作英雄崇拜的人,转眼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我要是可以帮她承受,肯定二话不说就给顶上了,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想安慰她,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更可笑的是,我差一点将自己也给稀里糊涂的搭进去,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面对她,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决定要走,就随她去吧!”
    孙小天低沉沙哑的嗓音隐约带着哭腔,他很想跟她一起走的,但她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尤其是孙小天在受到她父亲威胁恫吓的情况下,不是用最大的善意保护了她,没有让她看到那么鲜血淋漓的真相,如果不是村长徇私舞弊的堕落行为被人揭发了。
    他会以分道扬镳的方式,永远保守秘密,让她的眼睛看到的都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风景,而不是人性的黑暗残忍,“或许到了陌生的地方,接触陌生的环境,交上几个朋友,心里的痛苦折磨或许就能得到治愈了,我觉得,她选择离开是对的,只有和这儿彻底剪断关联,才能真正的从头开始,我······我属于这儿,不能离开这儿,咱们这个小城几百年来风调雨顺,我·····这儿有你,有三爷,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村里很多老人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只有在这儿,我才会觉得自己不是孤儿,死了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又有谁能记得我曾在这个世上生活过?”
    “我爸,我会照顾的,这件事儿,论起来也怪不得春香,她现在一无所有,身边又需要人关心的时候,她性格是冲动爆裂了一些,却没有坏心,对你也是真心实意,你们能走到一起不容易,能挽回就尽量挽回,留在身边的,要好好珍惜,大家都很忙,谁能挤出多少空闲时间培养感情,我这边工作挺好的,收入不错,手上也有点积蓄,你有你自己的生活,其实春香那天说得没错,你的人生该以你自己为中心,而不是给我当跟班的。”
    方太阳知道孙小天是想和春香一起走的,可他们内心都有过不去的东西,只要轻轻挑破就只可以融会贯通了,他们急切的需要彼此温热的体温相互安慰取暖,可就是不知道如何才能跨越那一步,都在试探的边缘徘徊,走过去,没勇气,呆在原地又不甘,方太阳对伊一的感情,大概也是这样。
    “我们一起长大,能明白你的心意,你的难处,得由你自己来解决,我的事儿,也该学着自己来处理了,不是你没有主心骨,没有自己的想法目标,一味的依赖我,其实是我依赖你,现在到了分水岭,我有我的路要走,你也有你的远方要去,我们都该试着适应没有对方的生活了,总不能一直浑浑噩噩像没魂似的,成天混街道。”方太阳将烟递到他面前,孙小天毫不犹豫接过,用力吸了一口,两股浓烟就从鼻孔里喷涌出来,眼神迷离的说:“还是不要了吧!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换到其他陌生的地方,各个方面都需要重新开始,人际关系,风土人情,呆在自己的老巢里,没那么多的约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有家,谁愿意去流浪呢?”
    “说什么呢?跟个娘们儿似的多愁善感,你是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春香什么脾气,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她能放低姿态来找你,来看我爸,这已经是她表明心迹的底线了,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以后遇到的,全是将就,人生匆匆几十年,你不用担心我,我们没有了谁,都会过得很好,只是从来没有试着分开而已,没有谁,地球照样转,如果这么一天迟早会来的话,我情愿早一点,你就不会因为我而错过人生很多美好的事。”
    方太阳的表情语气和平时判若两人,经历那么多事,被生活鞭策到了遍体鳞伤,他没觉得有多痛苦,而是麻木了,没有太大的悲喜,“我爸做完了手术,只要安心休养就好了,我会照顾好他,春香她这次受到的打击太大,越是风平浪静,她内心掀起的波澜就越大,只是她不想让别人看到,比起我和爸爸,她更需要你,像她脾气那么刚烈暴躁,万一遇到一个脾气同样暴躁反常的人,你说她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么?如果你能保护她,为什么不主动一点,和她并肩前行,走过这段黑暗深谷,以后就会柳暗花明,越在关键时刻,越要做正确的选择,或许会影响到你一生的命运,你看伊一就知道了,光是遇到我,一辈子就和原来设定好的轨迹脱节了,我不想你因为我而错过人生大事,春香,你们都需要彼此常伴左右,该我一个人走的路,谁也陪跑不了,得我一个人鼓起勇气往前走。”
    “这件事儿,先不提了,我想知道你的手怎么受伤了?在酒吧和人打架了?”孙小天拿出药箱,帮他包扎伤口,方太阳摇了摇头,“我喝多了,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的,小小的擦伤,没什么大不了,过几天就好了,不会影响到唱歌的,我刚才说的事儿,你最好放在心上考虑一下,毕竟春香决定就在这几天走,你也该为你自己拿一次主意了。”
    孙小天没说话,手机响了,是春香打来的,她在为自己作了最后一次尝试,方太阳和他相处那么久,早已有了默契,拍了拍他肩膀,什么也没说,径直去了卫生间,里面很快传来打开花洒的声音,孙天天拿起电话就走出了家门,方太阳站在窗口,目不转睛的看着逐渐消失在昏暗灯光下的人,紧接着一辆出租车停靠在了路边,春香从里面走了下来,孙小天迫不及待飞奔过去,紧紧抱着她,随后坐进车里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伊一来了,方太阳睡眼惺忪,肩膀倚靠在门框上说:“这么早?这是来给我做早餐的么?”
    “小天和春香走了,去了北京。”
    “我知道,昨天晚上春香来接他的,我看到了。”
    “你还好么?”伊一问的很小心,方太阳差一点笑出来,“你这话问的真奇怪,小天走了,是为了追求他的幸福,春香泼辣是泼辣了点,但现在什么都没了,刚好小天也一无所有,两个人这回是真正做到了门当户对,小天这回做了个明智的选择,作为和他有着十几年交情的朋友,我再怎么舍不得,也该为他感到高兴,毕竟我有我的生活,他也该回到原位开始自己新的人生,经历过这段磨难,他们俩个感情只会越来越好,越来越意识到离不开对方了,我和小天在一起的时候,可以相互照应,他不在,我照样可以逍遥自在,要是连这点自力更生的能力也没有,混了那么多年的街道还真成了一场笑话,我那么努力的活着,就是不想让别人看我笑话,当然得扛住所有压力,阻力越大,动力也会越大,谁也打不倒我,精彩不就来了么?”
    “你能这么想最好了,三爷他·····他现在还好么?”
    “也就这样,你今天来就是来问这个的?”
    “我有点放心不下你。”
    “小天走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太阳,我没其他意思,就想过来帮帮你,三爷的遭遇,或多或少还是和我有关。”
    “和你有什么关系?哪里有关系了?不要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扯,我又没怪你,人要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撞上了还能怎么办?再疼还能比他的急性阑尾炎厉害?”
    “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我没这么说。”
    “你是嘴上没这么说,但你却用实际行动这么做了,你以为你是谁,看我可怜就来扶贫了?”
    “我今天来就是想来看看三爷,他对我有恩,我又辜负过他,太阳,我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一向这么说话的,你要是嫌我说话不好听,就去找愿意给你讲好听话的人,这些人都眼巴巴等着你呢!你又何必在我这儿自讨没趣,还碰一鼻子灰?还有我爸,我爸的阑尾炎和你无关,他被抓,是因为村长栽赃陷害,和你八竿子打不着,你用不着来我家里普度众生的,外面比我处境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不去救他们?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非要来我这儿找不痛快,嫌我态度不好,话说得不好听,你大可走人!我不相信离开你们几个,我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你给我记住伊一,所有的暴风雨,都是从你进入我的生活那天才有的。”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给你带来这么多的麻烦,太阳,你不要这么跟我说话,有些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生了,你以为我想这样么?三爷生病了,我没想过别的,就想照顾一下他,这样我心里还能好受些。”
    “但是我看到你,心里就不好受了,你能不能考虑下我的感受?你对我全家做出的牺牲够多的了,刚才是我说错了话,不是你给我的生活带来暴风雨,是我本身就是热带丛林,刮风下雨是常态,刚好又被你给赶上了,我不该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你头上,你心地善良通情达理,冤枉的很,可你得清楚一点,你不属于你自己,你是伊氏家族的独苗,绝无仅有的掌上明珠,谁碰了你谁就会遭到你爸爸的算计,现在不光是我被穷追猛打,就连我爸也成为你爸用来报复我的软肋,我还能说什么?我不相信你连这一点也看不清楚?你只有彻底离开我的生活,那些随你而来的风雨就能烟消云散了,我不是说话不好听,只是实事求是,你以为你是观世音,来到我悲苦世界救苦救难来了?”
    方太阳不想再和伊一有任何关联,于大海人间蒸发,在酒吧唱歌,也不是长久之计,以前得罪过不少人,而这些人隔三差五就会来他工作的地方无事生非,他手上的伤就是在下班的路上遭到那些人的报复。
    经理对他不错,可越是这样,他越不能继续留下,防止哪天会给他带去麻烦,他还得找其他地方重新开始,当然了,他与这些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无风不起浪,这些人显然是受人指使才来找他麻烦的,不用说也知道莫名主使是谁,就是想将他逼入绝境。
    “你应该好好想一想,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是同情多一点,不是爱情多一点?伊一,你扪心自问,还能从这两者中分出界限来么?再拿我爸来说,你对他愧疚多一点,还是心虚多一点?你的背后势力太大,我们小门小户对付不了,你就行行好,高抬贵手,放了我们一条活路好么?自从你出现之后,在我的生活中,出现机率最多的就是失去,不停的在失去,爸爸失去了土地,我失去了出人头地的机会,连小天也离开我了,我爸爸是我最后的精神支柱,也是我的软肋,你爸是生意人,他知道我的弱点在哪儿,知道刀子插在哪儿才会让我痛到生不如死,只有你离开了,按照他给你安排的剧本生活,与我划清界限,他才能放过我,否则,我这辈子迟早会被他折磨死。”
    方太阳言语依旧刻薄尖锐,伊一眼泪控制不住的涌出来,方太阳看着她这样又于心不忍,“你看你,老是这样,说狠话,你就哭,不说狠话,你就赖在这儿不走,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我还能把你怎么着了?你不是来工作的么?现在的工作很清闲么?什么时候走?”
    “我先走了。”伊一刚转过身,这时屋里传来方金成虚弱的声音,“是不是小伊在外面?”
    “她不在,你听错了。”方太阳说得顺溜,伊一光听声音就知道他正在承受多大的痛苦,一时间泣不成声,方金成的声音再次传来,“方太阳,我听到她声音了,你是不是又把她弄哭了,你让她进来,我有话要跟她讲。”
    “她要赶着上班,没时间听你说话。”方太阳说着就强行抓住她的胳膊往外推,“让你走听到没有,你这个人脸皮怎么这么厚,我爸被你害得这么惨,你还要假惺惺在他面前装好人,我不相信你对那些事一点也不知情,现在我明白了,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什么意思?我知道什么呀?太阳,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有什么就说什么,又和我爸有关?是不是!”
    “当然有关了,不光和他有关系,还有他未来的金龟婿有关?你忘了?不是他亲自把你送到这儿来的么?”
    “他没在这儿,我亲眼看到他登机离开的。”
    “没错,他人的确没在这儿,但他的保镖早在前一天就来到这儿摸底了,他能和村长狼狈为奸,是因为邱林是他昔日的老板,以前打过交道,知道不少黑料,趁着机会敲诈勒索来的,这个家伙也是个人才,把一箭双雕的事情干的滴水不漏,一面帮你的未婚夫来毒害我的家人朋友,另一方面又在浑水摸鱼,你知道这起案子最终呈现出你所看到的形态,是受了多少势力干涉么?就连周旭都成了你爸爸的马前卒,我起初也不相信,那么干练英勇光明磊落的警察,怎么可能践踏自己的职业道德?保镖坐牢了,却是以戴罪立功的方式反转了整个案情,施暴者在你爸爸左右逢源的势力下成功逆反,这是什么道理,从头到尾,我和我爸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我们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想插一刀就一刀,想捅哪儿就捅哪儿。”
    方太阳本不想将这件事说出来,可他也不希望伊一以后要和那种心狠手辣的男人结婚,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以前就只有你一个老爸,现在又多了个未婚夫,手段毒辣,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还和村长里应外合,联手设计小天,他得是多冷血的人,连自己女儿的男朋友也不放过?他们的最终目标还是想要将我置于死地,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伊一,我永远都是这样,摆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好像是我害了你似的,我爸的身体和房子一样千疮百孔,快要散架了,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在我面前,不要再扮演救世主的角色,我从来就没觉得遇到你是见值得高兴的事,做人得有自知之明不是么?”
    “不可能,不会这样的,我会查清楚事情,不会的。”伊一两腿发软,几乎就要站不住,方太阳没有伸手去拉,任由她摔坐在了地上,这时方金成弯着腰,面容憔悴衰弱的从里屋走来,见伊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以为方太阳又欺负她了,连忙过来搀扶,又将他推开,方太阳怒火中烧,“爸,医生让你好好休息,这么折腾,伤口什么时候才能长好,我已经够难的了,给我省点心好么?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她是自己坐到地上去的,是她做错了事,我不想你再出任何问题,伊家的人一个个比豺狼虎豹还要凶残,我们对付不了的,赶紧收拾一下东西,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指不定哪一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谈恋爱,要命的那种,我可谈不起。”
    警
    伊一怒气凶凶的找到周旭,他刚好在办理最后的手续,在看到她满脸怒火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但万万没想到,伊一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干脆利落的给他一巴掌,她咬牙切齿,表情语气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凶狠,“周旭,我爸到底给了你多少钱,才让你把良心变成了黑心?”
    “你找过方太阳了?”
    “我喜欢他,怎么就不能去找他?”
    “事情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好,我现在不追究他说了什么,我想听听你是怎么说的,又是怎么做的?”
    “伊一,你不要激动!”
    “你的房款是从我爸的账户里转出的,还有你女朋友开专柜的钱也是从他的账户里出来的,别以为你是警察就聪明绝顶,我只要想查,就没有查不清的道理,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为了几个钱把自己变成这样可怕,人血馒头好吃么?你没看到三爷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他和你有仇么?就是因为我喜欢他,他全家就是你们赶尽杀绝的对象?罗轩的帐,我会跟他算清楚,你现在跟我开诚布公,只要讲清楚,我不会轻易和你撕破脸,给你留点颜面。”
    伊一神色萧瑟又阴冷的说,这是周旭从未在她脸上看到的情绪,“想想邱林的下场,我能把他送进监狱,光凭我手上收集来的证据,就有绝对的把握将你打回原形,你竟然还想踩在方太阳的肩膀上升官发财,作为一个为民除害的警察,你良心过得去么?你对得起你自己的责任么?方太阳是我喜欢的人,别人都是蜜里调油,到了我这儿就成了暴风雨了,他的家庭因为我快要分崩离析了,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把你们把我变成了扫把星,我也要来晦气晦气你,想知道在我和你之间,我爸会选择站谁的队,是你逼我的。”
    “伊一,你要干什么?”
    “心虚了?”
    “你听我讲,我·····”
    “我不要听你讲,你们都这样,理直气壮的说听我讲,但你们会什么时候听我讲过?我爸把我根本就没把我当女儿,让我嫁给罗轩,只是为了将公司做大做强,他从来没想过我想要什么,想要和什么人在一起,你呢?怎么和他变得一样唯利是图?我有好几个表哥,唯独对你和对其他人有所不同,他们那些人和冷血动物没什么区别,为了利益可以六亲不认,连自己的灵魂都可以拿出来交换,这样的人,最让人瞧不起,你有原则底线,面对利益不为所动,可你现在又成什么样子了?钱没了可以赚,要是失了别人的尊重,留下污迹,你这辈子想要翻身就难了,你不是干警察的么?”
    伊一说着就将手上的档案袋甩到他面前,很多人伸长了脑袋小心议论着,“这是干时间长了才会被罪恶同化?你知道这些资料是从哪儿收集来的么?是我爸的秘书传给我的,要是没有他的许可,你认为我能那么随意就拿到手了么?他分明把你当作棋子利用,只想蒙混过关,帮着罗轩打掩护,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人下午就会到,我不想听你给我讲什么,他会告诉我真相,包括我爸是怎么花钱收买你的,你的加官进爵之路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能调到市局这是你的本事,可你能做到心安理得么?心里有鬼,晚上能睡得着么?”
    “伊一!”
    “伊一!”
    “周旭,我没有将东西直接送到你的上级办公室,是因为你以前帮过方太阳,但一码归一码,三爷是个老实人,一辈子没做过叫人诟病的事儿,现在他头上因为你的徇私枉法,被迫扣上一些子虚乌有的罪名,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议论他的么?这些指责比起他身体上的痛苦更残忍,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你就从来没有为此自责过?迫害一个无辜的老人,我要不是亲眼看到那么多的证据,真的没法相信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真是叫人恶心!”
    伊一说完转身就走,回过头来忽然恶狠狠的说:“周旭,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做错了事,只要认了,真心悔过,或许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我爸对他的亲女儿都这么残酷无情,又能给你多少真心?不要白费心机了,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不要被他卖了,还傻乎乎的帮他数千,在他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帮他冲锋陷阵的人才,另一种是用完就拿来垫背的傻瓜,就看你想选择哪个下场。”
    罗轩乘坐的班级按时抵达了,面对伊一,他无言以对,从她愕然又轻蔑的眼神中,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所犯下的错,最后害的人还是他自己,连起初简单的寒暄客套也没有了,伊一拔通了父亲伊胜的电话,在电弧中直言不讳的问起关于他们俩个联手迫害方太阳和他父亲的事,百密一疏,东窗事发,最坏的局面还是发生了。
    真正让伊胜恼火难过的,不是女儿的叛逆不从,而是她眼里对他的嘲讽和不屑,再没有任何值得她尊重的东西,这令他很受伤,语气也没先前盛气凌人,带有几分必须服从的强硬态度。
    面对女儿要和周旭死磕到底,甚至要将他以权谋私的行为公之于众,扒了他的皮,就会让所有人知道他还有没有资格进入市局,包括他这个幕后推手也将现出原形,为了熄火,伊胜不惜火急火燎的从国外赶到这儿来,她情愿和伊家断绝关系,也要还三爷一个公道,生而为人,总要对得起自己的一颗良心。
    “伊一,一一,你听爸爸讲,这件事儿也不能怪罗轩,你一直不给他机会,他这不是急眼了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你就看在爸爸的份上,不要太计较,你的人生还很长,不要因为这点小小不言的事情就闹得鱼死网破,这样对你没好处的。”伊胜还在极力为自己的善意辩解,伊一冷笑,“爸,你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要以好处为标准,在我身上,是不是也有你预设的好处?你一直反对我和方太阳在一起,就是因为和你想要的好处起了冲突是么?”
    “你是我女儿,你·····”
    “我真是你女儿么?天底下哪有这么对待自己女儿的?我怎么觉得就是你眼里的一颗用来发家致富的棋子?你生下我就是为了给自己手上多放几个筹码是么?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想和什么样的人结婚?罗轩很好,在你眼里很好,在我眼里也很好,可是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只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妈妈嫁给你之后,你有见过她开怀大笑过么?又有什么回忆值得她保守的?你们为什么要将你们的悲剧又强行加在我的身上,我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错么?方太阳努力生活,拼命实现梦想又有什么错?你们三番两次派人针对他,针对他的家人。”
    伊一不再压抑懦弱,伊胜被问的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回答,作为家里说一不二的主人,一直习惯以父权绝对的权威,理直气壮干涉左右女儿的人生大事,这就是他所认为的好,也希望她总有一天会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可女儿不听管束的叛逆心理,大大触碰到他以前从未被侵犯过的红杠,他将这一切的过错全部施加到了方太阳头上,认为他才是害得女儿性情大变,甚至父女感情分裂的罪魁祸首。
    “你不给我一点空间自由,如果这就是作为你女儿的代价,我情愿不做你女儿,做个普普通通,哪怕生活穷困一点的也没关系,至少我有权利去追求我想要的生活,你们欺人太甚,从来不顾及我的感受,走到这一步,是你们咄咄逼人造成的,狗急还跳墙呢!说什么是为了我好,这是建立在你们立场之上,看到的只有你们自己,你们有谁在意过我的想法?我不想一辈子被你们的欲望圈养在指定的地方,接受你们赋予我的身份,以后要从事的工作,甚至连人生也被你们分割制定了,这和宠物有什么分别?我就想问问爸爸,你把我生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所有人都对你的指示言听计从,你要是只想多一个听你话的人,外面多的是,只要给钱,他们会把你的指令当作圣旨遵循的,唯命是从,不敢抵触,还能做得更好,你又何必折磨我,你心力憔悴,我也觉得快要被憋死了,如果断绝父女关系可以解决这一切,我情愿不做你女儿。”
    “你在胡说什么?听听你说的还是作为一个女儿,一个大学该说的话么?我就是想······”伊胜面对女儿的质问,一时间哑口无言,他的确在这件事上包庇了罗轩,这不允许女儿在东窗事发后,会拿这件事儿来质疑他看人的眼力,不想在女儿面前曾经引以为豪的优点,也成为她反击自己的诟病。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伊一现在就将周旭和自己放在父亲面前做选择,她除了坚定立场,再不与父亲妥协外,她可以跟着父亲一起回去上海,与方太阳断绝关系划清界限,他还得亲自向方金成道歉,为他三番两次伤害他以及他儿子的行为道歉,双方都是父亲,都用自己的方式为各处的孩子好。
    除此之外,他还得亲自向警察检举周旭伪造证据徇私舞弊,少不得要锒铛入狱的,伊胜左右为难,伊一态度坚决,不做任何妥协,她从前就是妥协的太多,才会让父亲一而再再而三的压迫她,直到理所当然的向她施加自己的意愿,就像父亲手上精心雕琢出的傀儡,稍有不顺就被定义为反叛,但凡造成她不听话,大逆不道的因素,也该被剔除。
    她必须按部就班的活在他设定的框架里,不香山有半分违逆出格,现在她觉醒了,不想属于自己的人生却被父亲大卸八块,组装成他想要看到的艺术品,她要冲突封锁,打破格局,她要将倍受压制的灵魂从撕裂的孔洞里肆无忌惮的延伸出去。
    她不必要成为父亲或其他人眼里最好的样子,而是成就她真正的自己,伊一眼神坚定不屈不挠,这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与父亲叫板,方太阳是父亲眼里无法容忍的存在,但他不知道的是,正是这个人,给了她想要为自己真正活一次的勇气,甚至已经做好在这一天与父亲关系决裂,鱼死网破的准备,就看父亲是选择她这个掌上明珠,还是动用一切人脉关系,继续帮周旭打掩护。
    “伊一,爸爸······”
    “你不要再跟我讲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而是你从来都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方太阳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六亲不认,跟自己的父亲作对?你知不知道他什么都没有,你是我亲自调教出来的,一直认为虎父无犬子,在你身上,我浇灌了太多的心力精神,我女儿看人的眼光不会比我差哪儿去,但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可以喜欢那么差劲寒酸的男人,你看看他家房子破的,墙上的洞比家里的下水道还要大,又没受过多少教育,你从小到大受到的教养熏陶和他的价值观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他满嘴甜言蜜语,你知道这些手到擒来的好听话,是从多少女孩儿身上磨砂出来的,你们不在一个阶层,你跟在爸爸身边那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在这个小地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算不得本事的,顶多是个地头蛇。”
    伊胜理亏,没敢再像以前那样用命令式的语气要求她悬崖勒马,回心转意,她的心早已被方太阳占据了,满脑子想的全是他,失了理智,没了想法,眼下与他做的一切反抗,就是为了能和他在一起,哪怕剪断亲情,与家人决裂也在所不惜。
    伊胜似乎从她毅然决然的态度上,真正意识到女儿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碰到一点难处就会哭鼻子的小姑娘,女儿在他的精心雕琢打磨下越发出色,至少心智要比普通的女孩儿成熟老练的多,更有远见和头脑,但她选择方太阳,无疑是对他一直以来那么多付出最大的否定。
    他直到现在还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没做错,一切的介入反对,只是做了一个爸爸该做的事,却从未理会过女儿内心的需求,伊一不是没有反抗过,在她没有遇见方太阳之前,为了不让母亲为难,不让她为了成全自己不被允许的要求而与爸爸闹矛盾,她变得逆来顺受,习惯了隐忍,没想到她的这份懂事,反而给父亲造成了错觉,让他在介入自己生活上的力度变本加厉。
    习惯成自然,他们父女俩的立场和观念也不在一个频道上,伊一的妥协更多的还是不想让夹在他们之间的母亲为难,可母亲的婚姻悲剧,却也在无时无刻的提醒她,不该为了富裕安逸的生活而湮灭了自己的本心,在别人看来锦衣玉食的生活,在她这儿也没什么特别的,反而枯燥乏味。
    人也在长久的消耗中逐渐懒散消沉,出现在镜子里的自己,早已没了以前的光彩夺目,变成一具为了生活才勉强生活的躯壳,激情不在,回不到过去,也没了未来,那才是真正的悲哀,她不想再在母亲走过的路上重蹈覆辙,不想成为她那样的可怜人。
    她将想要去的地方从图纸上剪下来,贴在卧房里,每一次不愉快,都会信誓旦旦指着图纸说要开车去一趟,结婚不冷不热过了二十年,辛辛苦苦积攒二十年的勇气,最终却在时间的消磨淡化下溃不成军,成了嘴上用来出气的口头禅。
    脚上被无形扣上的镣铐,不是别人施加的,而是母亲故步自封,画地为牢,不敢迈出牢笼的懦弱最终将她完全封闭起来,只是那一步距离,她用了二十年也没有跨出来,破不了蛹的蝶,只能活活闷死在里面,而在外面却又看不出蚕茧里被千丝万缕缠裹的躯体,干瘪扭曲,触目惊心。
    “爸爸不求别的,就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在你该走的路上活出精彩来,而不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反叛爸爸一直对你的苛刻要求,如果是这样的话,爸爸向你道歉,只求你能够看清事实,面对事实,你对他根本就没多少喜欢,只是他给你呈现的世界,是你在生活中从未遇见过的,就像你突然尝到了以前从未吃过的东西,单纯的觉得是最好吃的,爸爸不想看到你为了摆脱让你觉得压制不舒服的生活,冲动之下做出不理智的选择,那会毁了你一辈子的。”
    伊胜以前几次,还能通过父亲的权威对她发号施令,自从老婆与他也翻脸后,这才意识到女儿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遇到困难会找他帮忙的小女孩,自己也没法完全掌握她的人生,她学会了反叛。
    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喜欢的人,但女儿身上的确在潜移默化中学会了他的特长,那就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锁定的东西,既然决定要了,就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他传授给女儿的长处,反而成为卡在他脖子上最大的一股力量。
    “人生短短几十年,你不能将时间耗费在不对的事上,爸爸为你预备的人生,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你看看方太阳的家,穷得叮当响,他给不了你幸福,你现在觉得美好的感觉,不过是昙花一现,你考虑过以后么?你妈妈怎么办?”
    伊胜知道想要劝女儿回头是岸,机率微乎其微,“作为爸爸唯一的接班人,你真打算因为一个方太阳就和我们断绝关系,你怎么不知道这个世上还会出现一个比他更值得你用心的人?你看看爸爸,头发都白了,以前有这么多么?全是因为你,晚上睡不着觉,成天担心你会遇人不淑吃亏上当,虎毒不食子,爸爸的良苦用心,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你问问你自己,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原来爸爸也知道良心这两个字?那你在看到方太阳家破破烂烂的房子的时候,良心有没有痛?你知道方太阳从这么个小地方,千里迢迢跑去参加比赛,他要付出多少代价?良心在爸爸眼里也是随机应变的么?你问我有没有良心,我不知道,爸爸你好像从未没有教过我这个,我不知道什么叫良心,我只知道我喜欢方太阳,我想要和他结婚,一辈子在一起,哪怕就在这个破地方生活也没什么大不了,与其呆在大房子里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我情愿多吃点苦,至少我很清楚我在干什么。”
    伊一不甘示弱,“我要成为怎样的人,路是我自己选的,人也是我自己挑的,我不想变成第二人妈妈,成为男人的附属品,时间长了,连自己当初想要什么都给忘了,想去的地方,一直在念叨却从不敢把脚往前迈一步,她要是有勇气,也不至于成天郁郁寡欢,你怎么知道你给的生活就是她梦寐以求的?你有真正的了解过她么?你口口声声所说的爱只是你自以为是的感动罢了,别人是为了配合你的演出才逢场作戏,你却在这场虚假的游戏里越陷越深,你知不知道你的自私偏执横行霸道,给我们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
    话音刚落,恼羞成怒的伊胜扬手就打了她一耳光,站在门外的罗轩听得清清楚楚,门却被反锁了,伊一的脸微微歪到一边,伊胜从小到大一直把她当作无价珍宝,从未动过她一根手指头,更别说是打耳光了,伊一将脸摆正,眼神难过却又坚毅,她以前只是不想输,现在却成了不能输,伊胜急切的上前一步,想要为刚才冲动之下的耳光作个解释。
    伊一却微微一笑,仿佛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和他划清界限的借口,“爸,你这一巴掌打得好,我不听你的话,该打,但打完了,你也该好好听一听我的心声,好让您这一巴掌发挥出最大的价值,而不是因为我不能继续成为你随意拉扯的牵线木偶才有的怒火,如果妈妈在这儿,她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你们没有权利决定我的人生,您这一巴掌也彻底打醒我了,破了例,如果我还重新回到您设定的框架里,但凡有出格反驳的地方,是不是都要挨教训?爸爸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只是为了给自己培养一个听话的傀儡么?如果这样,爸爸需要的就不是女儿,而是一个能够认真听话的保姆或职业经理人,只要您支付工资,他们遵循的职业道德会完成您预期之外的成绩,所以爸爸真正需要的不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女儿,用你自己的经验之谈,不停的粘贴复制,弥补遗憾,按你自己的意愿,将我打造成你自己最想成为的样子,可那是我的人生,不是用来成全你自己光辉荣耀的替代品,不是么?”
    “伊一,你到底想要爸爸怎样?”
    “放过我吧?放手吧!”
    “爸爸放心不了。”
    “你不放手,我怎么长大?翅膀是用来飞的,我有我想去的远方,翅膀剪了,发挥不了用处,背在身上就会成了负担,罗轩很好,在您看来,比方太阳高出十万八千里,可他再好,我不喜欢又有什么用?喜欢一个人,不是因为对方有多好,这与对方美丑尊卑没有任何关系,爸爸不是说过,想要什么,就得冲破阻碍,想方设法得到手,为什么爸爸现在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与您当初教我的处事规则自相矛盾?或许您说得对,方太阳能说会道,满嘴好听话,我对他的喜欢,只是因为他是我以前生活中从未遇见过的风景,可那又怎样呢?”
    伊一已经下定决心了,这一次,她不会再与父亲有任何妥协余地,做好最坏的打算,就是与他一刀两断,“我不觉得是错误,人生短短几十年,如果遇到对的人,却不能轰轰烈烈爱一场,锦上添花的人生,除了让不明真相的人望尘莫及外,不过是蒙在外面闪耀光鲜色彩的遮羞布而已,感动不了自己的,人生倘若只剩下麻木绝望,那还不如猪狗活得肆意,有些路,需要一个人走,有些人,遇到了,就得牢牢牵住,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我不想以后的每一天,都会为今天的懦弱胆怯后悔莫及,人活成那样索然无味,还得硬着头皮死撑体面,也够悲惨的。”
    “好,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想往哪儿飞就飞哪儿去,爸爸不再为难你,关于你和罗轩的事儿,爸爸也不再为难,强扭的瓜,甜不了,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和我们这一代人不一样,以前让你受委屈了,爸爸对不起你,联姻关系很复杂,公司面临的危机尚未解除,爸爸尚未回笼的实力,在很多事上还不能做到一锤定音,但你放心,爸爸不会再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包括和罗轩结婚,说起来也是爸爸自私,只知道好的东西全都拿给你,却没问过你喜不喜欢,联姻的事,是双方家长做的决定。”
    伊胜别无他法了,伊一已经抓住他的把柄,本身就对他的存在嗤之以鼻,现在就更不可能了,不光将自己的体面搭进去,他还不知道如何处理周旭,“爸爸刚才说了,实力不允许,不能在这个四面楚歌的时候向对方提出解除婚约,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罗轩自己站出来,单方面解除关系,这样就不会排除我们双方在很多项目上 合作关系了,爸爸不是输不起,而是想把江山打得更稳固些,尽量将难以忘怀解除了,等万事俱备,你又拥有打理江山的能力,爸爸到了那会儿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方太阳·····论起来,是爸爸做了不少欺辱他人格尊严的事儿,连同他爸爸也害惨了,所以你·····你要是真心想和他在一起,做作父亲,我没什么好说的,只要他争气,与我也好,还是与过去的一切也罢,只要他能做到不计前嫌,我就有办法将他签入公司,取代肖灿,谈恋爱,谈的不光是感情,还有双方的实力,做不到势均力敌,你是真心实意爱他,但他骨子里的自卑,会在你们以后方方面面的生活中体现出来,还会产生太多扭曲变态的化学反应,处处打压诋毁,好满足他作为男人的优越感,女强男弱,势力悬殊太大,注定不会幸福,除非他的自尊心允许他自甘堕落,不认为吃软饭是件丢人现眼的事儿。”
    “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有梦想的,只要你不再对他围追堵截,他早晚有一天会闯出自己的天地来。”
    “我相信我女儿的眼光,要不这样,我不再参与你和罗轩的事儿,但有一条你得记住了,你得想办法让罗轩自己收回成命,他说放过你,那么一定会在他父母那儿找个合情合理的说辞,只要不影响双方目前的合作关系,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方太阳,到底是我做得不对,三番两次叫人修理他,现在他爸爸又生了场重病,我和他年纪差不了多少,仔细想想真是不应该,我心里有愧,会在经济上做出一点补偿,肖灿现在不光是隐退那么简单,背后还牵扯出一堆乱七八糟的麻烦,光是七八个广告违约金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伊胜开始和女儿谈判了,他开出的条件就是帮忙掩盖周旭帮他掩盖事实的事儿,除此之外,他对女儿不再有任何要求,“以公司目前的状态也承受不起,想要做到釜底抽薪,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人能够彻底取代他,最好能将他名下尚未完全解约的片方继续下去,能挽回多少就多少,总比倾家荡产要好得多,你不是为了应急才想办法将方太阳扯上来,他能解决我的燃眉之急,我也能暗中帮他完成梦想,光凭他单枪匹马,背后又没什么资源助力,很难在那么强烈的市场竞争中崭露头角,比他唱功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就像肖灿,作为圈子里数一数二的顶流,谁能想到他只红了三年不到,就落得人人喊打的下场了?我会试着慢慢接受他,给他提供必要的后力支持,有了平台,又有足够强大的人脉关系,他才有机会站在别人够不着的高地上大放异彩。”
    “可周旭他·····爸,你这不是让我为难么?做错的事只要站出来承认,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一直捂着,藏着,总有一天会发酵的呀!趁现在事态还不严重,快刀斩乱麻,他顶多被停职查看,过段时间或许就能恢复职务了,他还有机会从头开始,哪怕是被流放到偏远的小地方,好歹还能回到从前的自己,想要让一个谎言在众目睽睽之下瞒天过海,需要一百个一千个来遮掩,拆东墙补西墙,你能提前知道哪个窟窿露出的缝隙,会成为以后撕开整个局面的导火索?爸爸,你说过的不能逃避问题的,为什么要在这上面弄虚作假?解决了不就没问题了么?你不心虚,周旭也能问心无愧,这样不好么?”
    伊一不理解父亲为什么千方百计要将周旭拉下水,伊胜的眼神不经意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欲,“爸爸答应你的要求,接受方太阳,还你一个自由,再不干涉你的任何决定了,唯独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爸,这不是给不给我余地的问题,这是违法乱纪,一旦东窗事犯,是要坐牢的,周旭当了那么多年警察,工作上从未有过半分懈怠,一直兢兢业业,是个好警察,你不能为了保全你自己的利益就断了他的后路,你让他的父母怎么面对?万一哪天真发生了最坏的结果,一个警察却成了阶下囚,你情何以堪?他这辈子暗无天日,没有以后了,你让他怎么办?这不是帮他,这是将他推入火坑万劫不复,趁现在他还有机会爬上来,应该·····”伊一说到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父亲是个出了名的老狐狸,竟然将谈判手段用到了她身上,让她在方太阳和周旭之间做个选择。
    “你想留在这儿,爸爸就帮你在这儿最好的地段买套房子,我女儿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就算在这儿,也要过最好的生活,我会联系于大海,听说他和方太阳签约了,我会把他作为经纪人签入公司,方太阳作为他手下的艺人,以后自然也就归属公司,但周旭的事,你不要再管了,到此为止,论起来也是我害了他,拿钱循循善诱,坏了他的好名声,做了亏心事,坏了职业道德,良心上留下了污点,还被你抓住把柄,他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状态,爸爸考虑欠缺,把他害成这样,这事儿要不不炸,要炸就会炸死很多人的,很多潜在缠结的连接关系纵横交错,得把这个雷按住,首当其冲的就是罗家,他家太平无事,爸爸才会有办法在罗家的帮扶下度过危机,等手上的资本多了,才有资本讨价还价,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毕竟,翻脸,不是眼角往下耷拉就能成的事儿,讲的还是实力。”
    伊胜表情里很快就露出胜利状态,眼角眉梢处也跳跃出喜不自禁的快意,要说计谋,女儿哪会是他的对手,随便摆弄几下就将她套牢了,姜还是老的辣,伊一在不知不觉中还是掉进了一场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你让我怎么选?爸爸,难道你就想不出另外一个可以保全双方的办法么?你那么聪明绝顶,在你面前从来就没有觖不了的问题,爸!你能不能不要逼我?你知道我没法选的。”伊一两腿无力,解决问题的办法出来了,虽然是偏向于父亲,可除了这一条路,似乎也没其他办法可以更好的帮助方太阳摆脱困境出人头地。
    “我也没得选,女儿,树大招风,舆论力量猛如虎,七七八八的势力一旦倒伏沦陷,到时候就不是爸爸会不会面临血本无归的危险了,你也会被卷入进来,不说你妈妈,你能为了守护自己的幸福而对伊家见死不救?难处更大了,爸爸身不由己,你也不能置之度外,归根结底一句话,只要他的事情不暴出来,我就把留给肖灿的资源全部转给方太阳,他的名声不好,又是混混,传出去不好听,苍蝇不叮无缝蛋,记者一个个无处不在,又都是狗鼻子,逮到了就会狂轰滥炸,我好歹还会顾及你的颜面,但他们不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找不到黑料,就会源源不断制造一堆真真假假的黑料造谣生事,是你能说得清楚,还是本就话题缠身的方太阳能自证清白?”
    伊胜俨然一副胜利者的状态看向伊一,还好他随机应变,方太阳果然是她的软肋,与此同时,他似乎也在无形中意识到自己精心培养出的女儿就这么被一个外人抢走了,还是个他瞧不上眼还一无是处的穷光蛋。
    “一一,你还好么?”罗轩见门开了,急切的走上前,伊一目光复杂的看向他,没有责难,反而用着几分有求于人的讨好,“我爸·····我爸有跟你讲过关于我们解除婚约的事?”
    “是我对不起你,做错了事,这件事儿,我知道的,你爸爸也在事发后第一时间,给我打了电话,其实你不必怪他,要怪就怪我动了歪脑筋,明明知道不能这么做,可还是抱着那一丝点侥幸心理,就想尽一切可能和你在一起,在我遇到你的那一天,做梦都想牵你的手一起散步聊天,可你的心里没有我。”
    罗轩不顾一切的将她抱在怀里,她脸上的笑和呼之欲出的请求,似乎让他明白快要真正的失去她了,“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让你在心里为我空出一点点的位置,在方太阳没有出现之前是这样,不过你好歹还能和我做朋友,他出现后,我连最后的希望也被你无情扼杀了,我一直认为出身在富贵家庭,会在我们门当户对上高出一筹,没想到,却成为你一直以来嗤之以鼻的硬伤,我真的不知道拿你怎么办?追得越紧,始终差那么一小步,你只要找到机会就会奋不顾身的逃走,一一,我那么那么的喜欢你,你怎么就不能喜欢我一点点,哪怕你对我只有对方太阳的十分之一也好,就不能把放在他身上的心收回来么?难道我身上所有的好,所有的好都抵不过他给你的一个笑脸?”
    “我爱他,只要我的命可以成全他想要的,我为他去死都心甘情愿,就像你爱我,愿意为我奋不顾身是一个道理,我们都在不对的时候,遇到不对的人,没有结婚,何必浪费时间?方太阳不管在你们眼里有多差强人意,但他在我眼里,却是无可挑剔的,这个世上,没有第二个他了,再多的好,取代不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情,现在开花结果了,长成了参天大树,根须已经完全渗入我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每一条血管都与他的气息融为一体。”
    伊一情到深处,眼泪禁不住的涌出来,罗轩心如刀割,他本想给她数不清的快乐,没想到最后只有为难和眼泪,放手,也是一种爱,给她想要的,成全她想抓住的幸福,他给的爱,清澈又美好,只可惜,她不明白。
    “两个人相互喜欢,两颗心就会在心有灵犀中逐渐变成一颗心,我们的结合就是对彼此最好的成全,你们把他连根拔起挖走了,我的心也会跟着被掏空,没有心跳,没有灵魂,只剩下一具徒有其表的躯壳,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世界再怎么精彩繁华,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的心给他了,没有力气再分给其他人,他是我眼里最好的风景,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还有未来的每一天,都与他有关,你能明白么?罗轩,你是好人,不是说爱我么,那就成全我吧!送我去想去的地方,我会很幸福的,求你·····只要你答应帮我,一如既往的再在合作上帮我爸爸一把,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伊一知道罗轩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更不会因为做了个亏心事就能放得开手,况且他犯下的错,或多或少还是与她有关,不拿出一点代价,她心里也会不安。
    “我要你陪我一天,一天过后,我会处理好你所担心的一切问题,更不会让你爸爸为难,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但你····但你也不能这么欺负我,好歹也·····一一,你怎么能利用我对你的爱,这么伤害我?你知道你对我有多残忍?为了把你抢回来,我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我恨自己没用,可怎么也恨不起来你,你喜欢我一点点真有那么难么?我就当真比不上方太阳,我······我太想得到你了,哪怕只有一天,一天之后,我们各回各处,你不想见我,我以后自然不会再出现在你看得到的地方,你遇到难处,我还会·····还会尽力帮你,哪怕你想回头了,不那么喜欢方太阳了,就算不爱我,只想要个安逸温暖的家,我都会带着希望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罗轩说着就不顾一切的吻上她的嘴,伊一的双手用力抵在他的肩膀上,罗轩越抱越紧,眼泪也涌进了嘴里,她尝到了苦涩微咸的味道,绝望又卑微,就像她在方太阳面前一样,如果方太阳对她能有他十分之一的爱,或许她就不会那么痛苦矛盾了。
    可他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与此同时,也是罗轩一百分的好也无法替代的,只要过了一天,一天之后,她就可以解除枷锁,重获自由了,在这个被父亲说得一文不值的破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她将参与方太阳的后半生,方太阳也会成为她往后余生的全部内容。
    方太阳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接通,里面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对方自报家站,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联合村长栽赃陷害他父亲方金成的凶手刘表,很快,手机里又传来小张的声音,伊胜亲自到访,不光有他,还有伊一的未婚夫罗轩,方太阳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一直打不通伊一的电话,原来是一家人团聚了。
    他气急败坏,将锅铲用力甩到了地上,他忽然觉得莫名其妙,伊胜是伊一的爸爸,罗轩是她的未婚夫,现在他也搞不清楚伊一对他的感情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果他不喜欢罗轩,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逃婚,如果喜欢,又怎么一直不和未婚夫快刀斩乱麻,方太阳对伊一的喜欢是真的,故意在她面前装作漫不经心的状态,刻意制造出对她不太感冒的假象自欺欺人,不过是为了掩盖内心的自卑。
    两人的出身背景天差地别,他想试着靠自己的天赋能力出人头地,可现实太残忍,他越往上爬,摔的就越重,一次次的被打回原形,几年来的拼命努力,换来的只是原地踏步。
    做个了断,方太阳不喜欢这样,更摸不透伊一的真实想法,一面和他纠缠不休,另一面又拽着未婚夫卿卿我我,水性杨花,脚踏两只船,这一直是他对伊一不冷不热,反复无常的原因之一。
    这种奇耻大辱,但凡有点骨气和自尊心的男人,无论如何也容忍不了的,刘表是主动投案自首的,原因很简单,能让伊胜亲自出马的事,必定不是小事,刘表从村长那儿只得到十万元好处费,在逃跑的时候还不小心掉进了水沟里。
    巨大的声音引来了在附近干活的村民,发现大量现金后,当场哄抢一空,刘表身无分文,又是警察到处抓捕的通缉犯,走投无路之际,在得知伊胜和罗轩亲自驾临的消息,就以同盟者的身份要求伊胜支付他一百万的封口费,反正他成了亡命之徒。
    周旭也在到处抓他,现在几个人被捆绑到了一起,尤其是周旭,现在手上握有他的把柄,一旦落到他手上,必定想办法搞死他,好断绝隐患斩草除根,与其落得那么悲惨的下场,不如绕开周旭,向伊胜和罗轩狠狠敲诈一笔钱,哪想对方答应好好的,说给一百万,但在交易的时候却被伊胜算计了,被打得血肉模糊。
    不光一毛钱没拿到到,还被他各种威胁警告,面对势力雄厚心狠手辣的伊胜,再加上同样加入阵营的警察周旭,他双拳不敌四手,那天说来也巧,方金成在做阑尾炎手术后,根据医生嘱咐,不能一直赖在床上不动,得时不时的下床走动走动,好促使肠胃通气、
    儿子成天忙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所以就一个人拄着拐杖到处溜达,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以前的庄稼地,那儿是他几十年来不知走过多少次的地方,现在不属于自己了,被工程队征用,但还是压制不住内心对土地的热爱,遇到心里郁闷,孤独落寞的时候,就想要回去看看,故地重游物是人非,满心感慨,热泪盈眶。
    也正是在闲逛中,无意中发现了被一伙小流氓摁在泥坑里拳打脚踢的刘表,刘金成听见有人呼救,情急之下就吼着嗓门叫人,很快,听到声音的人,就陆陆续续的从四处围聚过来,刘表能够险象环生,很大程度是方金成见义勇为,那伙人是受雇于伊胜。
    小张接到报警后火速赶来,将这伙人一网打尽,但不知什么原因,不到两个小时,这些人就被人保释了,而在文件的签字上,赫然写有周旭的名字,小张当时并没有抓到刘表,而是被方金成带去家了,在得知一切来龙去脉后,方金成才知道自己和儿子再一次被伊胜算计了,这回还多了个伊一的未婚夫。
    他对此一无所知,不知道伊一怎么可以在有未婚夫的情况下还和自己的儿子搞对象,伊胜卑鄙无耻,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买凶杀人,作为他女儿,伊一却也表里不一,工于心计,现在周旭也沦为他们的保护伞,想想儿子真可怜,被那么多毒手尊前的人设计陷害。
    他接连几次被人砸场子,十有八九也是这些人干的,在方金成的耐心劝说下,先找个抵实的人将事情真相一五一十的揭发出来,万一以后有个好歹,他留下的东西或许还能将伊胜一党人的阴谋公之于众,儿子前两天跟他提起过小张,就是周旭的徒弟,出于他师父手下,却不是一个路子的,可以信任,在取得刘表的同意之后。
    方金成就给小张打了电话,而小张见到刘表之后,和方金成以及刘表的预期中的反应如出一辙,他也想揭发师傅,但自从他进入市局后,势力更加庞大,根本不是他一个普通小警员就能揭发得了的。
    只有找到真凭实据,在伊胜左右逢源的人脉关系没有强行涉入之前,快刀斩乱麻,果断出击,打个措手不及满地找牙,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一网打尽的效果,小张沉住气,并没有对外泄露关于刘表一丝一毫的消息,反而让他继续潜藏在方金成的家里。
    方太阳在得知真相后也勃然大怒,事情果然和他分析的一模一样,怪不得鸭舌帽劝他不要过分追求真相,有些真相要比现实更加残忍,也就是说,伊一早在他之前就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了,只是在他面前只字不提,毕竟周旭是她的亲表哥,她已经将表哥邱林送进监狱,总不能将这个也六亲不认,送进去坐牢,必定会想方设法帮他掩盖真相。
    方太阳迫切的想要当面问一问她,面对他父亲的冤案,自己被三番两次的砸场子,她是为了保全周旭才故意装聋作哑,还是从一开始,她就从来没打算和自己交往,这会儿见事态,往越来越难以收拾的趋势发展,准备将他一脚踢开,又转过头和未婚夫打得火热。
    方太阳最不能接受的,是他对伊一的喜欢,只是他一厢情愿创造出来的相像而已,刘表给自己提供了一个重要情报,伊一正在和她的未婚夫在西餐厅密会,关系亲密无间,像是正处于热恋中如胶似漆的小情侣。
    小张愿意陪他一起探个究竟,他见过伊一,不相信她是那种背信弃义,脚踏两只船的浪荡女人,在他看来,她对方太阳的喜欢要远远大于方太阳对她的,几乎卑微到了极点,人前人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差。
    他不相信,方太阳也难以置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有经过亲自见证的才能心服口服,而刘表提供的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是伊胜身边有个他以前关系密切的小弟提供的,一百万的封口费二八分帐,刘表拿八,他拿剩下的二层,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关于伊胜父女俩的消息动态,也都是由这位小弟秘密送达。
    “太阳,你要克制好情绪,不要做出极端的事情,我把你带到这儿,是冒着很大的危险,你不要让我为难。”小张和方太阳站在宾馆外面,亲眼看到伊一和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手牵手走了进去,关系亲密,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方太阳的眼睛里除了震惊外还有愤怒,虽然一直以来,他都以不冷不热的状态面对她,可在他的潜意识里,早已默认了和她男女朋友关系,他无法愿望她父亲对他以及父亲犯下的各种迫害威逼,对伊一的喜欢是真的,但通过冷暴力来惩罚她的想法也是真的,只有这样,他被碾压破碎的自尊心,才能得到一点点的慰藉。
    同时也是对她父亲伊胜最残忍的报复,他残忍卑劣的剥夺了他出人头地的机会,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他将会成为他女儿永远得不到却又在痛苦中生不如死的存在,用折磨她女儿的方式来惩罚他,这是方太阳能做到,也是效果最好的方式,只是令他意外的是,伊胜早已为他女儿找了个他认为最适合伊一的未婚夫。
    她是否同意,不会给这场势均力敌,相互交换利益的联姻关系造成任何影响,在他的意识里,女儿是他的,那么与她相关的一切,他都有权利干涉支配,哪怕是包办婚姻,哪怕伊一抵死不从,甚至与他断绝关系,女儿的命是他给的,那么他就有绝对的主权为她决定婚姻大事,他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张将手压在他肩膀上,有意引导他坐到后面花廊的石凳上,这儿长有半人高的月季花,坐在后面,可以避开对面人的视线,红澄澄的一片,几乎将视线也给染红了,不少蜜蜂在大片大片的花瓣上起起落落,在他精神恍惚,呆滞无神的视线里仿佛被拉长模糊了。

    方太阳耳朵嗡嗡叫,脑袋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生到这一步,好像眼前的一切不切实际,变成虚假又迷幻,他一时间无所适从,想要逃离这儿,可他又迫切的想要知道伊一和那个人的关系,即使知道真相,内心深处还倔强的抱有几分侥幸心理。
    只要她给自己一个可以解释得通的理由,他完全可以原谅她的,小心眼儿的人是他,是他一直拿过去受过的伤,对她父亲的怨念敌意,变本加厉的施加在她身上,现在她有了要与自己一刀两断的迹象,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对伊一残忍又变态的折磨。
    伊一哪怕真的背叛他了,只要她还愿意回心转意,他就愿意将过往的一切是非恩怨也给注销掩埋了,两个人在同一个起点上重新开始,如果不是小张给他通风报信,他还真不知道在她嘴里并不熟络,也从未喜欢过的未婚夫,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却是以另外一个与她描述截然相反的一个版本存在的。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未婚夫就是父亲强行塞给她的包袱,她的逃离叛逆就是对父亲以及这个不喜欢的人最好的反击,可在他看不见的情况下,她会不会在那个人面前,会不会轻描淡写的说着和他只是逢场作戏的关系?
    这么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伊一,方太阳一时间无法接受,一旦接受,这将会是对他人格和自尊心史无前例的刺激,也证明一直以来,都是他太高估自己在伊一心里的地位,多情的不是伊一,而是他在自作多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想要证明伊一对他的背叛,还是在真凭实据面前,在亲眼认证的基础上,千方百计的想要寻找可以推翻这一事实的隐情,伊一会不会出于某种不可抗力的因素才和那个人蜻蜓点水,偶一为之?可他怎么也想不清楚,她得有多伟大又无可奈何的苦衷,必须搭上自己的方式舍生取义?
    “太阳,你干什么?”
    “伊一不会这么对我的,那个人真的是罗轩?她的未婚夫?”
    “是啊,这不会有假,是我亲自查证到的,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你能不能接受得了,都得尊重事实,你现在最好什么也别做。”
    “张警官,你把伊一和别的男人秘密私会的消息告诉我,就是为了让我亲眼看到他们公然出入宾馆的事实么?你到底是站在我这一边,还是她爸爸派来让我看清楚事实的?”
    “我当然是向着你的,只是·····”
    “只是什么?如果你认为我的心理素质太差,为什么还要把我拉过来亲眼看到真相?我答应过你,不会横冲直撞跑进去捉奸,其实用捉奸这个词也不对,他们俩个本来就是要结婚的,万一真的情投意合,我反而成了破坏他们感情的第三者,说不定还会被她的未婚夫没头没脸暴打一顿,你担心的是这个么?”
    “太阳,我告诉你真相,一方面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真相,第二方面,就想明白伊一处心积虑纠缠你,到底想促成怎样的目的,她的未婚夫罗轩指使手下对付你的事儿,我认为她是知情的,包括后事发生的一系列超出计划之外的变故,甚至还有周旭收了她爸的好处,暗中利用职权销毁证据的事,她也是知晓的,但她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的瞒着你?我现在想做的,就想通过你来调取周旭徇私枉法的罪证。”
    小张的手一直压在方太阳的肩膀上,生怕他一时冲动就跑去房间和他们俩个鱼死网破,“只要他犯了法,不管以前和他有多深的交情,我必须摈弃个人私情,站在捍卫法律威严的立场上将他绳之以法,你以为发生这样的事,我心里就好受么?他几乎是我从警的精神支柱,现在连他自己都监守自盗,知法犯法了,你说我作为他亲自调教出来的徒弟,方方面面都受到他的影响,我还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在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我接受事实,就意味着直接否定了他以前教导给我的东西,我和你一样,都无法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但事情既然发生了,改变不了,就得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点点的接受事实,你现在没头没脑的冲进去,不过是以最愚蠢的办法将你看到的事实又重新验证一遍,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反而还会打草惊蛇,破坏整体格局。”
    方太阳半处眼,嘴角禁不住的抽搐着,他尝到了自负的苦果,是他一直沉迷在自己幻想出的错觉里,伊一对他的感情根本就没他想的那么深沉刚烈,反而带有几分不为人知的私利,这么强大的打击无异于核爆,对他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四肢百骸,每一条神经都在爆炸中支离破碎。
    “周旭才是和他们站在一个战壕里的人,他现在调到了市局,职权要比以前更大,想要瞒天过海,随便几下就够你受的,你以前犯的事儿,他手上都还留有罪证,弓弦拉得太紧,迟早会断裂的,硬碰硬反而会适得其反,这也不是我找你来检验事实的初衷,冷静点好么?我们必须提高警惕从长计议,这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得了的事儿,你以为周旭不会派人盯着你么?现在他最忌讳的人就是你了,一个不小心,动作太大,很容易引起他的注意力,况且他对你了如指掌,你不可能凭自己的方式,将他和伊胜之间的银行流水查的那么细致清楚,必定有人帮你暗度陈仓。”
    小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要说震惊和无法接受,用在小张身上最恰当不过,他做梦也想不到,曾经苦口婆心教导他以后要当个严于律己,奉公守法的好警察的师父,有朝一日竟然也从打击犯罪,变成了被打击的罪犯,这么天差地别,身份颠倒的打击,令他措手不及。
    在得知真相的那几天,晚上睡不着,白天又什么精神,神志不清,浑浑噩噩,师父给他树立的价值观在丑陋不堪的现实面前荡然无存,他不知道以后该何去何从,又该用多少勇气,才能将碎了一块的价值观,重新拼凑起来,他甚至一度想要放弃警察这个职业。
    他还要用周旭平时教他的查案方法与他斗智斗勇,亲手将他扔进监狱,接受法律的制裁,好在几年来的办案经验,让他的冷静思维异于常人,“我个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要是我都能想得到,何况是比我技高一筹的周旭怎么就意识不到这一点,他犯了罪,心里有鬼,稍有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令他做出极端恐怖的举动,伊胜一直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要是两人再度联手,只要他够毒辣腹黑,随便找个借口,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你扔进监狱,到时候你爸怎么办?你任性的代价,会由你唯一的亲人为你买单的,你最好清楚这一点。”
    方太阳用手捂住脸,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他的内心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海啸,将海岸线上的一切美好有序的东西,瞬间夷为平地,又卷回了海里,湛蓝的海水里漂浮着各式各样的残骸废墟,还有他对未来以及与伊一永远在一起的幻想,男人最怕的不是穷,而是背叛,犹如用一把尖刀,无情的将心脏整个从胸腔内壁中连根拔起,连些许残忍也没有。
    “这不也是伊胜一直以来对你围杀追击的策略,你听我的,我只想查到周旭的犯罪线索,所以,这件事儿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也是我的,我们必须在对待伊一的事上捏清火候,你眼下什么都不要做,找你来,就是希望你能认清伊一的真面目,心里有了数,在日后的交集中才能见招拆招,提前做好防范,将给你以及家人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
    小张的话善解人意,也切中了要害之处,方太阳拿出手机,眼里闪动着泪光,他不死心,总觉得伊一不会像他父亲那样势力卑劣,为了想要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连做人最起码的道德人理也不要了,她的所作所为,淋漓尽致诠释了什么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去调查你的事,我想要认证的事,必须由我自己来确认,你放心,我不会坏了你的好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们都没有退路了,伊一·····听别人讲的,我还是无法相信她人前人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差,一定是哪儿弄错了,你是见过她的,对我爸那么好,对我也很好,一直以来都是我故意冷落欺负她,我承认是我小心眼儿,是我为了报复她爸爸才会对她忽冷忽热。”
    方太阳的眼里不再有傲然任性,有的只是卑微和几分快要熄灭的微弱光火,那是他仅有的一点希望,“她一定是为了故意惩罚我才有今天的事儿,她以前在跟我提起这个人的时候,眼里嫌恶的表情骗不了人的,更不是光靠演技就能装得出来,我相信这里面必定有什么叫她无法抗击的东西,她和罗轩的关系,是伊胜强行扣在一起的嘛,对我,她一向报喜不报忧的,张警官,我必须给她打个电话,如果她对我撒谎,我无话可说,或许事情并不是我们表面看到的那样不堪,不是么?”
    “那你最好想好了再问,你今天能有这么大的反应,不也说明她给你呈现出的印象和现实中天差地别,这样的人不是等闲之辈,尤其是罗轩,稍有点不对的地方,都会引起他的主意,有了思想准备,你反而容易不知不觉的掉进他的套路里。”小张说,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方太阳的手,“这个电话,你打了不合适,得由一个她认为信任的人来打。”
    春香还没走,在接到方太阳的电话后,火速赶了过来,在得知来龙去脉后,她也觉得瞠目结舌,在她看来,伊一不会做出任何背叛或与平时形象判若两人的事情,她拿出手机,拔通了伊一的号码,三声响铃后,电话接通了,在此期间,方太阳仿佛被架在火上蒸烤似的,喉结也在紧张不安中上下滑动着,手心里满是热汗,牙齿不断打着架,要不是坐在石凳子上,他发软无力的腿根本支持不了站立的姿势。
    “伊一,我是春香。”
    “哦,我听出来了。”
    “我要和小天去北京了。”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午。”
    “这么快?”
    “是啊,这儿是我的伤心地,不想再呆下去了,我也受不了别人的指责白眼,怪难受的。”
    “你爸爸的事,和你无关,你不必自责的。”
    “话是这么说的,但别人不会像你这么想,好的时候,个个笑脸相迎,现在家破人亡了,一个个又换了另一副面孔,我不知道听了多少难听话,以前吧,脾气暴躁了一点,现在却成了别人用来验证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线索,我受够了,不过我挺开心能够在这儿遇到你的。”
    “嗯,离开也好,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小天是真心爱你的,你要好好珍惜他,为了保护你,他也做出了很大的牺牲,茫茫人海,想要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刚好对方也很喜欢自己的人,真的不容易,千万不要等失去了才会后悔,后悔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惩罚,无药可救。”
    “不说这个了,我就想在临走之前和你吃顿饭,毕竟这么一走,还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你在哪儿?在工作室么?上回我去找你玩的地方?”
    “没····我在····我没在工作室。”
    “你把位置发给我,刚好行李都准备好了,该收拾的也收拾的差不多,老家的房子准备找人帮着打理,这些事情,我也不太懂,都是小天帮忙办的,我难得有时间出来透透气,心里怪压抑的,嘴上说要逃离这儿,在真要决定离开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我朋友不多,能说得上话的知心朋友就更少了,一想到你·····尤其是上回在酒吧对你说了那么多残忍的话,我心里就特别过意不去,想要当面跟你好好道个歉,我不想这次离开后,就与你彻底断了关系,以后不管在哪儿,我们还可以电话联系。”
    春香通过小张的警察身份,很快就从酒店听前台调阅到伊一和罗轩所在区域的监控画面,门开了,伊一穿着睡衣从里面走了出来,春香在看到她的情况,眼里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方太阳紧紧绷着脸,很快罗轩也出来了,从后面抱住她,动作暧昧又亲密,嘴唇磨蹭着她细长白皙的脖颈,方太阳别过脸不看,紧紧抓住牛仔裤,手背因用力而青筋暴起,这样的情景对他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春香神色惊异,用手揉了下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伊一用手推开罗轩,走向了窗口,自讨没趣的罗轩折身返回了房间,门是半天的,门口隐约能看到伊一歪斜在地上的鞋子,她的一举一动被头顶上的摄像头照得清清楚楚。
    小张托着手机,示意她保持声线稳定,不要让对方听出破烂,春香没想到事实会是这样,怪不得方太阳会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坏,或许他早就预料到伊一和罗轩藕断丝连的关系,小天一直在为方太阳辩解,是不是她太过自我,这才在混淆是非的情况下误判了他们俩的关系?想想那天在酒吧或其他场合对他用情不专的评价,羞愧难当,无地自容,脸也火辣辣的,直烧到脖子上。
    “要说舍不得,我可能真正舍不得的就是你,还是放心不下,毕竟我看得太清楚了,你在和方太阳的这段感情里,受了太多的委屈,女人不该把所有的爱都给别人,不给自己留有半分余地,被伤得体无完肤,末了还得不到对方半分谅解,你在感情里毫无保留的付出,对方不但不会珍惜,反而会被轻视,形象也会大打折扣,把你的好当作理所当然,不要傻傻的付出,有些话,我还是想当面跟你说,出来见个面吧!”春香继续不动声色的说,伊一沉默了一下,春香抢先说:“是不是不方便?工作很忙么?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想见见你,小天再爱我,女人的心里话,说给他听,他也听不懂,就想跟你说说,心里能舒服一点,况且那件事不光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对你不也·····女人不要太坚强,不把苦楚说出来,别人想帮也不知道从何下手?你·····听你的声音怪低沉的,又和方太阳吵架了?”
    “没有。”
    “见个面好么?你到底在哪儿?我真的很想见你,一想到明天就要走了,我····伊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光想要当面向你赔礼道歉,还想让你在我给方太阳带句话,不管怎样,那天我不该在公共场合那么说他,还强迫小天在我和他之间做选择,想想真是后悔,我没脸见他,伊一,帮帮我行么?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不把这个心结打开,我以后我要怎么面对小天?”
    “可我现在·······”
    “你在工作还是·····我听小天说,你的未婚夫来了?是真的么?你们是不是在一起?方太阳知不知道?”
    “他应该不知道。”
    “那你真和他在一起?”
    “我·····”
    “你跟我都没有一句实话么?对我说句实话,有那么难么?况且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小天是方太阳的铁哥们儿没错,但我不会出卖你的,你····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这儿只有巴掌大点儿的地方,到处都是熟人,你就不怕方太阳知道后会胡思乱想,你是知道的,他以前是混街道的,自尊心又强,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他前前后后被你爸爸报复那么多次,他还和以前一样无所畏惧,好像受再大的打击也能满血复活,但他绝对容忍不了你三心二意,背着他和其他男人勾勾搭搭的,我不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为你设定道德底线,可你····如果你不想再和方太阳再有任何瓜葛,你得当面把话和他说清楚,这样反而对双方都好,你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儿?”
    春香没想到伊一会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她终于明白方太阳为什么要特意找她过来一探究竟,要是这个电话真由他来打的话,他的火爆脾气一定会将那对被贴了狗男女标贴的两个人杀了的,不揭发,不捅破,算是给她留点颜面。
    电话那头的伊一没说话,背对着摄像头的身影趴在窗户中微微颤抖着,春香继续说:“万一被他发现就不得了了,如果你和他注定没有结果,那就快刀斩乱麻,他不耽误你的事儿,他也没权利再干涉你以后和谁结婚,伊一,我不想看到你这样,让我觉得好陌生,你到底在哪儿?我不是外人,我的事,不也对你开诚布公的么?要是我能帮得上忙,一定会全力以赴,和你一起度过难关的,哪怕把车票退了,再过段时间走也无所谓,太阳不是小天,我最大的运气,是在做出错误判断后,小天还在原地等我,方太阳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你得在你和罗轩之间速战速决,要把和他一刀两断,要不借着这个机会,彻彻底底离开他的世界,不要犹豫,更不要拖泥带水,不然,最后受伤的人还是你。”
    “春香,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我和太阳没事儿,爸爸来了,我就想多陪陪他,以前做了那么多出格的事儿,又把表哥弄进了监狱,心里挺愧疚的,再加上姑姑在电话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他气不过才跑来这儿找我的,就想带我回上海,没其他事儿,你不要想太多。”
    伊一吸了吸鼻子,罗轩说过,只要陪他一天,以后就一刀两断,再不联系,也不会影响到两家的生意来往,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唯一让她心虚的是,必须瞒着方太阳进行,不能露出半点蛛丝马迹,真让他碰到父亲和罗轩,说他能干出和他们俩个同归于尽的事情,也不无可能。
    “太阳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要是真让他看到我爸了,一怒之下,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事端来,我爸不待见他,要是他先动手,他就有借口报复他了,我不想发生那样的事情,一面是父亲,一面是喜欢的人,我不管怎么选都会后悔的。”伊一长长叹了口气,手机开的是免提,春香下意识的看向方太阳,他的脸阴沉的可怕,几乎稍一用力就能挤出水来,小张示意她继续,必须问出内核。
    春香调整了一下气息,笑着说:“伊一,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我今天必须见到你,就想亲自确定你的情绪是否像你说的那样没事儿,你是我朋友,我诚心诚意向你道歉,我们俩的关系在网上被定义成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关系,那些人扭曲事实,胡编乱造,颠倒黑白,说话不负责任,把我们几个人的关系完全错位,我不想我们俩个在现实中的关系,在一点点的变质发酵,不怀好意的人太多,恨不得我们鱼死网破才好,我能遇见也是一场难得的缘分,实在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关系像网上编排的那样丑陋阴影,面目全非,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对我开门见山,这个世上没有什么问题是两个人共同商量解决不了的,除非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苦衷。”
    “我和我爸在一起。”
    “只和你爸爸?”
    “嗯。”
    “那你就没有和罗轩在一起?”
    “明天见过。”
    “伊一,不要骗我。”
    “能求你一件事么春香?”
    “要我帮你保密是么?”
    “有些事,我不想让太阳知道。”
    “伊一,你要是真心喜欢他,就得试着和他坦诚,如果连最起码的信任也做不到,你说一辈子那么长,你们靠什么走下去?欺骗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一时有用,万一事后被他发现了怎么办?到时候事情复杂了,就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要是没有鬼,你又何必遮遮掩掩,害怕被他知道?再说了,你和自己的爸爸在一起,这有什么好遮掩的?为什么不试着借用这个机会将他们俩的矛盾化干戈为玉帛?”
    “你不要劝我了,说这些没有的,我了解太阳的脾气,他接受不了这些,我明天·····我明天找个机会再跟他解释清楚,春香,你帮帮我,小天和太阳的关系最好了,他知道了,太阳就会知道,我害怕他会对我爸爸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儿,要是我一个人可以解决,就不必将其他人牵扯进来,反而会将事情越弄越糟,反正他明天就要走了,他说过不会再干涉我的选择。”
    伊一左右为难,她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但她清楚的意识到,她真正喜欢的人还是方太阳,只要再陪他到晚上十二点,那么她和他的关系就彻底结束了,再无交集的可能。
    最好一辈子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她能为方太阳做的,也只有这些,况且伊胜说过,会亲自向三爷道歉,为屡次三番迫害他儿子的事情道歉,要不是因为这个,她不会屈服于罗轩提出的苛刻条件,“三爷的事,或多或少和·····春香,这件事儿你最好不要掺和,对你不会有好处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对你是个非常确定的选择,我不想再看到你为了帮我而受到那么多的牵累波及,你嘴上不说什么,但我心里会很过意不去的,太阳那边,你帮我瞒着点儿,过了明天就好了,我会留在这儿陪他,好好照顾他爸爸,用我的一生来补偿我爸爸和罗轩对他以及三爷造成的伤害,我······”
    “你的意思是说,指使我爸和刘表构陷三爷的事儿,是你的未婚夫在背后指使的是么?伊一,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看在我家破人亡的份上,看在我在这儿混不下去只能去异地他乡另谋出路的份上,你必须跟我说句实话,你对这件事儿,到底知道多少?”
    “我爸和罗轩都跟我交底了。”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你一直都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春香,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我·····”
    “你不要说了,伊一,你怎么可以这样|两面三刀?周旭是你的表哥,罗轩是你的未婚夫,不管你喜不喜欢他,这个人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你自始至终,从未在我们面前否认过这个人的存在,现在我爸因为你未婚夫和方太阳争风吃醋的事儿沦为了牺牲品,就算他罪有应得,他也不能成为你们打击报复方太阳的工具,等事情败露了,作为自家人的周旭帮你们瞒天过海,而我爸却成了被你们用完即弃,可有可无的傀儡,你们有钱人就这么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么?”
    春香声音变得激动又嘶哑,这样鲜血淋漓的事实,她无法接受,伊一身体剧烈颤抖着,隔着屏幕,似乎都能从她单薄无力的身影上看出无奈辛酸,小张给她递了张纸巾,示意她不要忘了给她打这一通电话的初衷。
    “你知道真相,知道周旭徇私舞弊,利用警察的职权弄虚作假,恶意掩盖销毁罪证,篡改案情走向,真正的罪魁祸首不仅被取保候审,只被判了短短两年,就是因为你们有钱有势,就可以目无章法,肆意玩弄体制?消遣别人的人生?”
    春香意外得知原来罪魁祸首就是伊胜,伊一的父亲,而导火索则是她的未婚夫罗轩,她爸爸是为了保全后院,才暗联合周旭将所有的罪责全推到了村长头上,罗轩在他势如破竹的操作之下金蝉脱壳,很好的保全了自己,逐步脱离了核心地带,被转移的暴风雨全落在了他们俩头上。
    周旭也着力将他们推上狼狈为奸,人人得而诛之的风口浪尖之上,只有这样将注意力从幕后主使者的身上,恰到好处的转移开去,在他职权范围内扭转事态,对一个经验丰富的警察来说易如反掌,即使证据不足,证词薄弱自相矛盾的地方,他也能通过修饰合理化,在外办看来毫无破绽,滴水不漏。
    周旭在其中几乎充满了推波助澜,瞒天过海的重要作用,未来的老丈人,想方设法帮助身陷囹圄的金龟婿,这没什么好说的,周旭铤而走险,帮助自家人走出泥潭,在金钱的利诱下,不过是举手之劳,伊一可以对表哥大义灭亲,但无法对自己的父亲,以及一心一意爱了自己那么多年的未婚夫痛下杀手。
    在她看来,帮着打掩护,也在情理之中,却从未想过,被当作弃子的两个人,背后也有鲜活的家庭,他们沦陷了,不光是他们痛不欲生,家人也跟着身败名裂,受尽折磨,春香无法接受这么势力绝情的伊一,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竟然对别人的生死置之不顾。
    “你们犯了法照样逍遥法外,但我爸呢?他中饱私囊贪污受贿,拿了他不该拿的东西,损害了别人的利益,被抓去坐牢也是他咎由自取的,可深受其害的三爷去哪儿讨公道,真是你爸爸不痛不痒说句对不起的话就能一笔勾销了么?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伊一,我以为你和那些精致的利己主义不一样,原来,你不一样的只是嘴上会说几句大义凛然的好听话,但内体还是一样的,你以为牺牲一辈子就能抹除你父亲以及罗轩给方太阳一家造成的伤害么?你真以为你是方家的救世主么?三爷要是不接受你父亲的道歉,会不会被认为是不识抬举,和方太阳一样是个死心眼儿?”
    春香情绪再次失控,大声质问,“你给他的是爱么?以前我不知道你的真实意图,所以一直认为是方太阳配不上你,可现在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你帮着打掩护就是苟同了他们令人发指的行为,还自我合理化,说来说去,还是为了给你父亲善后,我们都算什么东西?你们想怎样就怎样,连警察都能收买,令他放弃原则徇私枉法,你口口声声让我帮你隐藏真相,不也心安理得的用着你父亲只手遮天的权势么?我看你是乐在其中,站在你个人的立场向方家普度众生,施舍恩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毒可怕?伊一,你告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知道真相却不为所动,三爷成了冤大头背了黑锅,我爸除了是罪有应得外,不也是你们用来满足自己私欲,敲骨吸髓的筹码,用着了就当个人,用不着了就六亲不认,转头就当垃圾扔到粪坑里不闻不问,我们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你早就习惯这些肮脏不公却又高人一等的资本权力,用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我们在你眼里,是不是也是一些可以任意宰割的无名小卒么?你还真是虚伪!”
    “春香,不是这样的,我也没办法,要是可以,我······”
    “你怎么没办法,你有办法,我不相信你手上没有周旭帮你们瞒天过海的证据,你想要帮我,想要为蒙冤受害的人讨个公道,对了,你刚才好像说要好好照顾三爷,你的言下之意是不是认为,他伤的正是时候,他要不是受不了打击生病住院了,你还没机会照顾他是么?好,你说你没办法,我就给你指条明路,你能为了保护方太阳大义灭亲,怎么就不能为了还原真相,把真正的罪魁祸首从权势背景下面拽出来。”
    春香忍无可忍,没想到原本只想帮方太阳一个忙,不曾想却从最好的朋友身上看到人性最黑暗丑陋的一面,“你手上有证据,我没有权利要求你对你的父亲大义灭亲,你做不到的事儿,就由我来做,当场警察不受理,我就去市里,市里要是行不通,我就去省里,大不了再去北京告,看看能不能扒了周旭的皮,你爸爸的人脉关系不是四通八达么?他不到两天时间就将案情大致脉络完全篡改切断了,看看最后是他代表的邪恶黑暗胜了,还是公道赢了,我们走着瞧!”
    “春香,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不想你出事,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最后就由我自己来解决,是我爸害了你们,木已成舟,事情已成定局,你们斗不过他的,况且······况且我这么做是为了太阳好,我不需要你们理解我的用心,只要知道,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们,事情的真相很难看,还涉及到我爸的公司前景,我得罪罗轩就会毁了我爸和罗家的生意往来,作为女儿,我总不能自私到对父亲面临的危机不管不顾,面对喜欢的人,我放不了手,罗轩说过,他从未想过要伤害太阳,只想给他一个教训,派去执行的人太贪心,一面从罗轩那儿获得钱财报酬,另一面又阳奉阴违,和你爸爸搞到了一起,想要一起牟取暴利。”
    伊一泪流满面,痛苦不堪的蹲在了地上,“事情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也不是他想看到的,我不能说这和他无关,但不是他最初的用意,对你爸爸的事儿,我很抱歉,春香,你不要恨我,要是你处在我的位置上,你也会很难选择的,双方都是我身边最亲的人,罗轩从未对我做过任何过分的事,只有这么一次,他已经知道错了,后面发生的事也不是他想要看到的,我爸爸想方设法帮他遮掩真相,包括拿钱贿赂周旭,只是想将事情尽快处理干净,免除长时间发酵,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春香,我从未想过你爸爸的下场是应该的,但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贪污受贿,徇私枉法,是他自己选的路,迟早会爆发出来,只不过······我这么说,没有为我爸和罗轩做错的事找借口,只是觉得你该坚强一点,你就是把我打死了,骂死了,也改变不了事实, 他们都会为自己犯下的过错买单,你现在和他们硬碰硬,吃亏的还是你自己,春香,求求你不要再追究这件事儿了,我或许不该跟你透露那么多,让你背负额外的负担。”
    这个晴天霹雳砸得春香头晕目眩,她苦笑,伊家的势力还真是无孔不入,再加上警察周旭加持,他们这些小人物想要翻案,几乎难如登天,其实伊一说得对,木已成舟,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违法乱纪,中饱私囊的人就是她爸爸本人,没人强迫他那么做,他现在的下场,完全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到任何人头上,就算没有这件事儿,迟早敢会在其他事上露出狐狸尾巴,只是爆炸的时间早晚罢了。
    “我有我迫不得已的难处,把真相告诉你,是因为我真心实意把你当朋友,可我让你不要莽撞,是因为连我都抗衡不了的势力,必定也会撞得你头破血流,为了你爸爸,为了爱的人,也该好好保护好自己,我这么做,不是一味的息事宁人,偏袒爸爸和罗轩,是因为我妈,她会无条件的支持我的决定。”
    伊一一边哭,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此时此刻的举动,早已被别人看在眼里,“我不想看到她为了维护我而和爸爸闹得鱼死网破,连夫妻都做不成,我喜欢太阳,可我也不能失去我的家人,不管你骂我薄情寡义也好,自私自利也罢,这是我能想得到可以尽量保全双方利益最好的办法,求你了春香,再帮我最后一次,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欠太阳和三爷的,我会用实际行动还一辈子,北京那边,我有不少亲戚朋友,要是有需要的话,我会想办法帮你周全的,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想要扎根,很不容易的。”
    “好,你把你的不容易说得头头是道,好有道理,别人的不容易就成了不自量力,其实我也没打算让你帮我爸爸讨回什么公道,他犯下这么多令人发指的罪行,哪来的公道可讨,反而是欠了别人一大堆公话,别人不来向我讨要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我不强迫你了,你说过的嘛,你也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反正我是家破人亡了,没人比我更清楚这滋味儿有多痛苦,所以我能体会得了你此时此刻的心情,一定很忐忑慌张,还得偷偷摸摸的背着方太阳,一线希望的做那么多杀身成仁的事儿,就不知道事情被他知晓后,会不会对你的牺牲感激涕零,要是和我一样落得自以为是的下场,那就悲惨了,以他的脾气,会恨你一辈子,你就是把自己当作废铜烂铁卖了,他都未必领你的情。”
    春香收起眼泪,声音也变得异常坚决冷厉,“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孙小天爱我,哪怕当初被我爸威胁利诱,他情愿自己死了,也会死心塌地的呆在原地和我道别,你用起你父亲的权势迫害别人,还用得理所当然,我没权利指责你这份胳膊肘往里拐的行为不对,但做人得有最起码的良心,我做错了事,该认错的,我会认错,该坚持的,打断脖子也不低头,我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以为你是谁,到了北京,能混得下去,是我的事儿,混不下去,也是我个人的事儿,不用你来施舍爱心悲天悯人,你爸的事儿,和你无关,但我爸的的确确是你父亲用来垫背用的筹码,我再没志气,也不能因为穷困潦倒,快要揭不开锅就接受你们伊家的施舍,这能是施舍么?给的是奇耻大辱,哪有这么践踏别人尊严的?狗还记仇呢!何况是人,你别拿你对别人的那一套用在我和小天身上,还是那句话,我爸是罪有应得,他的下场大快人心,看看你们最后又会落得什么好下场?为了这一天,我一定会活得透亮透亮的,拭目以待。”
    “春香,你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么?”
    “我的话难听是难听了点儿,但你干的事儿就不难看了么?你就不怕和我撕破了脸,我随便多说几句,方太阳就对你知情不报,还变着法帮助迫害三爷的真凶瞒天过海的事情有所了解了?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就是单纯的让你也尝一尝心里翻江倒海,愤恨难当的滋味儿!”
    “你要是觉得这么说心里会痛快一些的话,尽管说,我承受得了。”
    “作为企业家的女儿,你的心理素质当然要比一般人好得多,别的我就不说了,还是想问一问,你到底在哪儿?电话里说不清楚,想和你当面聊一聊,临走了,不想带着这么大的疙瘩,我就是跑到天边,天天这么膈应,哪来的心态重新开始?解不了心结,我哪怕是住进皇家别院里,也会天天坐如针毡,像掉进火抗里似的。”
    春香闭上眼,跌宕起伏的情绪逐渐平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好好的人,硬是把自己烤成了乳猪,我混成最惨的样子,你看到后,心里也不会舒服的,为了我,你想拒绝见面,也得拿出一个让我心服口服,不再追究的理由,这口气,要是非咽不可的话,你好歹也得让我咽得顺畅一些,卡在气管中间,长年累月上不去,下不来,容易得病。”
    “我在工作室,不是以前老师所在的地方。”
    “远么?开车需要多久?我们这儿不大的,从南到北,最快一个小时就到了,你报个地方,我现在就去找你。”
    “能把时间改在明天么?我会在你上车之前和你见上一面的,春香,有些事,我真的无能为力,求你不要再逼我了,还是先挂了吧!等你接受了事实,我们才能正常说话。”伊一第一次对春香说了谎话,而方太阳早已心如死灰,明明就和罗轩一起开房,却睁眼说瞎话,说自己在工作,难道陪她的未婚夫开放寻乐也是她工作的一部分?
    这时罗轩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将泣不成声的伊一扶起,伊一趴在他的肩膀上泪如雨下,罗轩怜香惜玉,不停安抚她的情绪,或许是声音太大,引起其他房客的注意,罗轩将她打了个横抱,迅速抱进了房间里,他们俩的身影就此在监控画面里消失了,小张神情小心谨慎的看向方太阳,春香的反应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
    她呆若木鸡,神情恍惚又空洞,仿佛刚才几句话,将她整颗心都给掏空了,只剩下一堆长满荒草的废墟残骸,冰凉舒爽的风吹在脸上,仿佛又通过毛孔渗进了肌理,瞬间由里向外散发着一股恶寒。
    她双手抱住肩膀,身体不住的颤栗,前几天还欢声笑语,一家人坐在桌前有说有笑的,没曾想转眼就成了失去双亲,无依无靠的孤儿,而造成这一悲剧的人就是伊一的爸爸,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默默接受这一切。
    罗轩将一杯热水递到伊一的面前,语气温柔的说:“一一,别哭了,再哭会伤身体的。”
    “你都听到了?”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一时糊涂造成的,让你那么为难。”
    “过了十二点,我们的关系就正式结束,以后再不要联系了,我不想再这样。”
    “一一,我说过的话,不会反悔的,更不会让你为难,对不起。”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不想看到你这么痛苦,要是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覆水难收的样子,我打死也不会动这些歪脑筋的,再加上我遇人不淑,没有自己的主心骨,一味听人挑唆,这才犯下大错,将我们以后的幸福亲手斩断了,不管你以后是恨我,还是把我忘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
    “不要说了,决定是我自己做的,你也做了挽留,我改变不了事实,更改变不了春香对我的看法,我只在乎我想要的,你和爸爸,没有权利来决定我选择的人是好还是坏,我真心喜欢,所以才用真心对待,到此为止吧!”
    “他对你好么?”
    “挺好的。”
    “真的很好么?为什么你自从遇到他以后,我就很难再在你脸上看到笑脸,反而是眼泪多了一些,真正喜欢你的人,你哪怕皱一皱眉头,他都会心疼半天的,一一,我喜欢你那么多年,要是你想要我的命,我会毫不犹豫的交待在你手上,一一,我没资本请求你原谅,但我们这辈子或许就只剩下这几个小时的相处时光了,有些话,要是现在不说,以后就再没机会了。”
    “说了又能怎样?你喜欢我,不是你通过歪门邪道毒害别人的借口,事情已经造成了,谁也挽回不了,再无可能回到从前,你或许不是从前的你,但我早不是从前的伊一了,我喜欢方太阳,哪怕他对我不好,我还是喜欢他,你喜欢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我对他也一样,他要我的命,我也会心甘情愿交待给他的,这与他是什么样的人,生在怎样的家庭,品性好坏没有任何关系,感情里没有三六九等,高低贵贱,更没有先来后到的道理,该遇到的人,相隔千里,兜兜转转还会遇到一起。”
    伊一躺在床上,身体蜷缩成一小团,罗轩躺在她身边,用手搂着她的腰,眼泪不住的从微微闭合的眼里渗出来,从一只眼流进另一只眼,再悄无声息的渗入发际里,凉飕飕的,她的脑海里不停回荡着春香对她的灵魂拷问,她没有做好作为朋友该有的但当,辜负了她,自然在她心里的好印象也荡然无存。
    “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但我更喜欢和你以兄妹相称,我觉得这样的关系才更适合我们,太阳在别人眼里,或许一无是处,尤其是我爸爸,最讨厌他了,可在我看来,再不好的太阳,也是这个世上绝无仅有无可替代的一个,也不是肖灿能够相比的,哪怕方方面面都不如他好,我还是喜欢他,任何事情或许都能讲道理,唯独感情很霸道,无理可讲,有时候我也觉得和他不太可能,但见不到他,从他那儿得不到我想要的肯定,我就像会觉得生命中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一点点的流失。”
    伊一在以往的生活中,会刻意避开与他之间的任何交集,尽管伊胜会千方百计的为他们制造偶遇,可她还是对这个体贴入微的大哥哥,没有任何超出正常朋友这外的感情,“妈妈的生活很憋闷压抑,不是因为她是个全职太太,而是和她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丈夫并非她当初最喜欢的那个人,她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在例行公事,我成了她唯一的希望,以前老是听她说,希望我长大以后一定要自力更生,争取走出框架约束,做真正的自己,不要像囚鸟一样,明明有翅膀,却被锁在了狭隘封闭的圈子里,失去了自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逍遥自在,现在我终于明白妈妈的意思了。”
    @旧山河a 2022-10-13 23:11:24
    看了两段,能看下去。
    原来以为你是05,但一看你已经lv14了。才知道不大可能是05。那边才封了两年多,若是05,怎么能折腾出如此高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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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太注意这个。
    罗轩用指尖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凑过脸,亲吻她的额头,伊一将下巴往里面收,面对这样简单又爱怜的举动,她还是有些抵触,继续说:“我也不能像她那样,在别人眼里金光闪闪的生活,却被苦涩和没完没了的烦绪掩埋,结果灰头土脸的,罗轩,你是个好人,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比我更适合你的女孩儿,我把心早就给了别人,实在装不下其他人,更不想辜负你那么多嘘寒问暖的好,就算没有发生那件事儿,就算我没有遇到方太阳,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况且我们那么熟悉,一起长大的,以情人的身份每天呆在一起生活,相处起来太尴尬了,我也没办法进入和你花前月下的角色里,或许我们真的有缘无分,这辈子就只能做朋友,以后的路,我会试着一个人走,慢慢习惯没有你照顾的生活,太阳······我们身上拴着与彼此相关的绳索,不容易剪开的。”
    “一一,你很好,真的很好,我就是搞不明白,不管我多努力,就是走不进你的心里,你怎么就不试着打开心扉,慢慢的接受我,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用,要不是实在着急了,我也至于用上歪门邪道,这是我以前最讨厌的,没想到,我亲手把自己推向深渊,再爬上来面目全非,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得了,一步步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大概是老天爷对我最大的惩罚。”
    罗轩也掉下了眼泪,无法原谅自己,辜负了别人的信任,落下诟病,砸了自己的招牌,今天的下场,完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的,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也正因为这件事儿,他将与心爱的女孩儿彻底断绝关系。
    “我不是没有试过远离他,可事实证明,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咬牙切齿说的那些狠话,早已成为我身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离开他,我就不再完整了,开心不起来,和画地为牢的妈妈又有什么分别?我不想让妈妈在我身上又看到她的影子,她会觉得失望难过的,将她的悲剧又在她无力挽回的事上重新上演一遍。”
    伊一对方太阳的感情早已成了一种偏执,她和方太阳几乎都得了一种病,一厢情愿的活在自己幻想的错觉里,都认为对方是彼此无法割舍的一部分,所以一个在拼命的命,另一个知道对方不会放弃,所以不停的伤害,又不停的跑,在拼命的追逐中遍体鳞伤,“为了妈妈,为了对你公平一些,有些路再怎么难走,总要鼓起勇气试着将脚迈出去的,我不想成为背着翅膀却总在一个老地方打转的胆小鬼,就是一路上要不停的奔跑,经历各式各样的苦难,咽进肚子里的苦水多了,才会让人慢慢长大,不是么?”
    “好,那我就送你到这儿,剩下的路还很长,你一个人走,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呆在你一回头就能看得见的地方等你,吃不下的苦不用吃,咽不下的苦水也不必强迫自己,走累了,就停下来歇歇,我的女孩儿就要长大了,虽然心里很舍不得,但我还会尊重你的选择,放你走,其实你说的对,有些人生经验,各种酸甜苦辣,别人替代不了,只有你自己亲自体尝了才能变成你自己的一部分,谢谢你还愿意给我一天时间,这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
    罗轩说着说压下头,轻轻吻住她的脸,她脸上冷冻单薄的眼泪令他心疼,她轻声抽泣,身体剧烈颤抖,他的手抱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不敢用力,生怕这个布满裂痕,不堪一击的洋娃娃,会在瞬间支离破碎。
    伊一脑袋昏昏沉沉的,一心想着只要过了午夜十二点,一切令她不堪重负的规则就会被拆解分离,包括父亲承诺她,会通过于大海将方太阳签进公司,作为替代肖灿,重点栽培的对象,有了父亲助力,再加上他本身的才华天赋,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儿,她满打满算,心里憧憬着和方太阳幸福快乐的未来。
    过了今天这个坎,他们将柳暗花明,有情人终成眷属,心心相印的两颗心,将会肆无忌惮的合并到一起,哪怕一呆在这儿也没什么,在她意识到罗轩不知什么时候解开她的衣衫扣子时,本能的抬手拒绝了,有气无力的抵在他的肩膀上,从他脸上滑落的眼光,接连滴到她的脸上。
    又混合着她的眼泪,流进了嘴里,苦涩又带有几分咸味,她的心头一次剧烈颤栗着,似乎意识到自己和罗轩达的交易,也是对他极大的伤害,人世间最残忍的莫过于如此,将他如火如荼的喜欢,准备对她一辈子的好,无情压缩到了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
    她在那一刻似乎也看到了自己和方太阳对她的那般决绝残忍,挣扎中忽然犹豫了,罗轩仿佛也在这微妙的反应中觉察到她做出的妥协,和妥协背后所隐藏的补偿心理,今天以后,在他如愿以偿以后,以前对他种种的好从未做过正面回应的亏欠,将会以这样的方式一笔勾销。
    罗轩顺势将她的双手被他用力压在了头顶,急切又贪婪的亲吻她每一寸皮,要将她的气息竭尽所能的吸入肺腑,以后就算她不在自己身边了,她的气息将会与自己的融为一体,好像她幻化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从未离开一样。
    “罗轩,不要!你放手!不要这样!”手机响了,屏幕显示的号码是方太阳的,她用力挣扎,罗轩的身体滚烫的像热碳,几乎要将她化为灰烬,她起先半推半的反应,就给罗轩释放了错误的暗示,这些天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弄得她心力憔悴,孱弱的身体更无半点力气。
    罗轩变得癫狂又迷醉,震动的手机还在嗡嗡作响,伊一的手刚要碰到,却被他重新扯了回来,巨大的动作将手机从床上滑了下去,地上散落着被撕碎的衣服和胸衣。
    手机头朝下卡在了地板上,还在持续响铃,但很快就被更加亢奋激烈,翻江倒海的声音掩盖了,手机的一角压在衣服上,从缝隙里透出来的光亮闪了闪就陷入了黑暗,再也没亮过,方太阳铁青着脸,春香早已气得回去了,在方太阳的请求下,要求她帮忙保守秘密,就当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她也不知道伊一和罗轩在酒店密会的事儿,更不要在小天面前提起,这是她精心制造的骗局,她想怎么玩就随她的便,只是不管是他还是春香,都没法把她当作从前知书达理,小鸟依人的伊一对待了,那么令人怦然心动的人,忽然变成一个面目可憎,表里不一的狠人。
    这令他们俩个始料未及,是原形毕露,实在伪装不下去了,还是隐情之下另有隐情?方太阳已经没有耐心去她身上抽丝剥茧,或许内心早已设了不可能在一起的意念,在这一遍暴露无遗。
    以前就不止一次听说过,越漂亮的女人越可怕,翻起脸来六亲不认,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没想到,这么血淋淋的教训,在看似人畜无害的伊一身上得到了验证,但他们俩个对伊一恬静温柔的印象太过深刻,一时半会儿根本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冲击,明天,他会送他们俩个去火车站。
    临近傍晚,风起云涌,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会有雷暴雨,方金成将前段时间抢收回来的稻谷,用铁锨小心翼翼的往一起集中,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愈合,所以动作很是吃力,方太阳仿佛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似的,没有喝酒却两腿无力,摇摇晃晃,要不是及时扶住院门口的大树,他就得一头栽在地上。
    伊一和罗轩是人下午一点半进去房间的,直到现在还没发出,期间倒是有服务员帮忙送过餐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两人又是男女朋友关系,干柴烈火如胶似漆,不用说也知道他们都在干了什么,方太阳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在看到父亲越发瘦弱的身影,因为腹部吃疼,几乎将上半身折成了直角,看上去很可怜。
    这时天边乌云滚滚而来,电闪雷鸣,天气预报说的还真灵验,几时几分都掐算准了,说有暴风雨,立刻就来了暴风雨,方金成大惊失色,不顾腹部手术伤疤尚未完全愈合,卖了的用铁锨将晒得半干的稻谷往口袋里装,树叶在狂风中肆意飘落,干枯的树枝也随之摔落,方太阳的力气和灵魂仿佛在狂风暴雨中被激发出来。
    他大步流星跑到父亲的面前,一把抢过他手上的铁锨,用力扔了出去,拽着他往屋里跑,原本还明亮的天亮,一时间乌云压顶,天昏地暗,呼啸的风吹出怪异可怕的声调,瓢泼大雨在哗哗的水声中拉开了序幕,很快两人就成了落汤鸡,而满地的稻谷也被湍急的雨水流进了下面的泥洼地里,方金成不顾一切的推开儿子。
    在他看来,这些稻谷不光是用来做米饭的粮食,也是他对土地仅有的一点眷念,这是最后一次晒粮食了,失去了土地,作为世世代代以种地为生的农民来讲,这样的痛苦无异于一个足球运动员失去了双腿,再无机会从事以前喜欢的行当了,方太阳从后面抱住父亲,他的身体再经不住任何折腾,更不能风寒感冒。
    方金成急得破口大骂,分不表脸上是眼泪还是雨水,眼睁睁的看着稻谷就这样被水冲得到处都是,他最终还是甩开了儿子,抢过口袋,想要将尚未完全被水冲起的稻谷装起来,能挽回一点是一点,从收回来到摊开晾晒,前前后后用了将近半个月,只要遇到好太阳,他都会费力的将它们摊放在水泥地上晒,前两天有粮站的人来了。
    估了价,双方满意,等晒完这个太阳,过几天就有人主动上门来过磅了,方太阳站在雨里欲哭无泪,他看着父亲几乎趴在地上,急切又卖力的往口袋里扒稻谷,可还是有很多稻谷,被越来越强劲的雨水冲到了水泥地下面的烂泥里,放眼望去,全是淡黄色的稻谷,这时孙小天骑着三轮车来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刚好来找方太阳,他人不在,手机也无人接听,方金成准备将粮食拉去粮站卖了,但家里的三轮车的车轱辘瘪了,孙小天自告奋勇,就去有三轮车的人家借,哪想半路上却遭遇了雷暴雨,原本想要等雨势停一会儿再去,没想到春香气势汹汹的回到家,什么也不说,闷在房间里嚎啕大哭,孙小天心里焦急,敲不开门,也不能这么干等着。
    先将三轮车给三爷送去,等回头再问问她怎么回事儿,说不定又碰见说她闲话的人了,孙小天见雨小了点儿,就往三爷家赶,没想到却发现三爷趴在地上往口袋里扒稻谷,而方太阳却站在后面纹丝不动,仿佛被点了穴道,看样子是劝不动才会这样的,孙小天连忙跳下车,方太阳看到他才如梦初醒,又和他一左一右将父亲从地上架起来。
    哪想地上鲜红一片,手术所在的伤口多半裂开了,将衬衫也浸成了鲜红色,方太阳一看到血,眼前一黑,两腿发软,差一点昏厥,孙小天和他费了不少气力才将他放进三轮车,由孙小天骑着赶入医院。
    而水泥地上的稻谷早已被雨水冲进了淤泥缝隙里,密密麻麻,作为一个庄稼人来说,无疑是最痛心的,好在两人及时将方金成进医院,经过医生救治,方金成并无大碍,他的神智涣散不清,但还是心心念念的想着家里遭雨的稻谷,让方太阳回去赶紧装起来。
    不然这一年的口粮就没了,方金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方金成的脸色越发憔悴消瘦,颧骨高高耸起,挺拔的鼻梁似乎越发突兀了,脸上的皱纹干瘪又清晰,好像纹理深刻的核桃皮,也是暗黑色的,医生给他用了药,伤口开裂,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浸了不干净的东西,又淋了雨。
    老年人抵抗力不好,这么折腾下来,就不是卧床休息几天就能康复的事儿了,腹部挨了一下,现在皮开肉绽,麻药过了之后,丝丝缕缕的疼痛仿佛一把钝刀,反反复复的在伤口上磨着扎着,疼得方金成不住的呻吟哎呦,听得方太阳心烦意乱。
    孙小天看着他满脸愁云惨雾,似乎正在思忖着明天要不要和春香一起去北京,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春香,在得知方金成生病入院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两人此时此刻的心境是一样的,但又相互承诺不对外宣泄,更不会在孙小天面前露出蛛丝马迹。
    他要是知道伊一背着方太阳和罗轩开房密会,对她大打出手倒不至于,但一定会去找罗轩兴师问罪的,事情搞大了,光是伊胜就够他们几个喝一壶的,斗不过,就只能忍气吞声,方太阳失魂落魄的,神情呆滞无光,仿佛眼前坐在椅子上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春香也好不到哪儿去。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难的事情就是保守秘密,要不是为了顾全大局,她肯定会将那对狗男女开房的事发布到网上,但仔细想想却又不对,人家本来就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别说是开房了。
    就是原地结婚也没什么好说的,反而会将方太阳置于第三者的尴尬局面,两人心照不宣相互看了一眼,春香没说话,方太阳也起身出去,换一个地方重新发呆,春香将银行卡递给孙小天,让他去交医药费,她有存款,对于囊中羞涩的方太阳来说。
    这也是雪中送炭了,以往,人前人后没少诋毁羞辱他,这一回,和他冰释前嫌,成了一路人,似乎也明白孙小天为什么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补偿了,心里还能好受些,孙小天不由分说就收下了,反正他身无分文,口袋空空如也,实在没什么钱。
    方太阳也没钱,谁有钱就先借点用上,以后再还也不迟,况且他和春香和好如初,她既然愿意出钱了,必定是心甘情愿,也认可了方太阳,要不然不会这么慷慨大方,还亲自过来探望,他很欣慰自己的女朋友能和自己最好的朋友达成和解,春香见孙小天喜滋滋的,不禁瞪大眼,眼睛大,翻出的白眼也大,杀气腾腾,好像有火难泄,受了莫大的委屈。
    这一倒是和方太阳的如出一辙,只是他的智力还没想到他们俩个在一个小时前曾遭遇了同样的事情,她黑着脸质问他为什么拖拖拉拉的,孙小天连忙走开,刚到收费处,手机响了,显示的号码是伊一。
    他在电话里,将方金成生病住院的事情如实相告,并不知道他们三个人之前所发生的一系列故事,伊一听完情绪激动,却也没说要过来探望,孙小天不明真相,还用开玩笑的语气问她和方太阳怎么不联系了,害得他现在心神不宁,连看人的眼神也没精力了,问她什么时候过来看三爷,三爷神志不太清醒的时候还念叨过她的名字。
    “太阳,太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孙小天一脸兴奋的拿着药单走了病房,刚发看到春香和方太阳正在病房里小声嘀咕什么,方金成醒后,被护士推去花园晒太阳去了,春香听到孙小天提到了伊一,还笑嘻嘻的,没敢在表情里流露出太多的厌恶反感,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咋咋呼呼说什么,这儿是医院,你注意一点声音好么?会影响到其他人休息的。”
    “刚才伊一给我打电话了,当时我在下面交费,听到她电话,我立刻就想跑过来,将这么好的消息告诉给太阳,两人好了那么长时间了,能有多大的矛盾,只要一方妥协,另一方也不要·······”
    孙小天越往后说,两人的表情就越不自然,好像犯了他们俩的共同忌讳,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满腹狐疑的看向春香,随后又想在方太阳的脸上寻找答案,方太阳一听到伊一的名字,仿佛听到了仇家,他一甩手就将桌上的瓶瓶罐罐甩到了地上。
    刚好过来巡房的护士听到了动静,刚要进来说些什么,却在看到满脸杀气,神色凶狠的方太阳时,挤到嘴边的话又给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推着小车去了另一个病房,孙小天似乎也察觉到了方太阳身上不同寻常的反应。
    春香的反应也和平时有所不同,她对方太阳没什么好印象,偏执的认为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流氓地痞,之前还因为他的事儿,与自己发生过几次大大小小的争执,甚至到了分道扬镳,必须在她和他之间做出二选一的地步。
    但现在两人好像怪里怪气的,好像背着自己搞了什么不想让他知道的交易,尤其是在听到伊一的名字时,两人的反应几乎做到了统一,好像对她有了血海深仇,就在他疑惑不解时,方金成一瘸一拐的回来了。
    护士刚小心翼翼的在后面提着输液瓶,他隐约听到了伊一的名字,在看到地上满是乱七八糟的杂物时,满是笑脸的脸也逐渐变得冷却僵硬了,儿子脾气不怎么好,但他也不会平白无故发脾气,必定又出了了不得的事,他坐在床边没说话,孙小天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即使他不知道方太阳和伊一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从春香的反应来看,她十有八九是知情者。
    “春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春香不耐烦的站到走廊上,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孙小天似乎从她闪铄不定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春香,方太阳和伊一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不要让我干着急,我和太阳在一起那么久,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焦躁反常过,是你和他之间有问题,还是他和伊一之间发生了什么反目成仇的事儿?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孙小天,你是成心找不痛快是吧?我和方太阳之间能有什么事儿?不知道情况,就不要胡说八道,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浆糊,才会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我告诉你孙小天,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这儿了,方太阳的事,他自己会解决,作为朋友 ,你为他做的够多的了,不要再掺合他的事儿,三爷这会儿,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状态,都不如从前了,他和伊一之间的感情纠葛,只有他们当事人知道,作为外人,我们无权干涉他们俩的感情问题,也解决不了,好心办了坏事,最后里外不是人,那又何必呢?”春香并没有将真实情况如实相告,孙小天敏锐的察觉到方太阳和伊一之间的的确确出了问题,他也没再追问,“很严重么?”
    “你看看满地摔的东西不就知道了么?不要再干涉他的事情,他们俩个人的事情,再大也只是两个人的,要是第三方参与进来,事情就复杂了,有些事不是我不说,只是说了反而会起到反作用,在我看来,他们俩个估计是没戏了,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以后不要再在太阳面前提起伊一了,在三爷面前,你也适当的装点糊涂,能不提就不提,要是他追着问,就说他们闹掰了,伊一回了上海,这件事儿很复杂,等我们去了北京安顿下来之后,我再跟你从头到尾说一遍。”春香不想节外生枝,孙小天知道事情不会简单,而且会比他想像中的更复杂,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没敢追问,只是小心翼翼的探问,“是不是又是伊胜搞的鬼?”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你不要问了么?太阳没你聪明么?要是有办法解决,他一定会想办法搞定的,现在的问题不是你想像的那样,认个怂,表个态就能解决了,而是涉及到他的底线,有些东西一旦越线了,就不是原谅不原谅的事儿,再深的感情也将无力回天,反正这件事儿,你不要再打听了,我能告诉你的都会告诉你,不告诉你的,必定有方太阳的警示,还有,要是周旭来找你,千万不要乱说话,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现在的他,早不是从前嫉恶如仇的样子了,不光是他,包括我们以及太阳,都不是从前的自己了。”春香说,这时方金成嘶哑低沉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来,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叮嘱孙小天说:“小天,你看到太阳没有?他人又跑去哪儿折腾了?”
    “哦,他去卫生间了,一会儿就回来,你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讲。”孙小天大步跑进去,用手握住他的手,方金成神情焦急的说:“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雷暴雨,太阳不在,你现在就回去帮我把晒在大场上的稻谷收起来,一会儿雨下得急了,会把粮食糟蹋了的。”
    “三爷,晚上没雨,这几天都是好天。”
    “我昨天才看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稻谷晒了好一阵子,差不多干透了,我跟粮站的人打过电话,他们说脚前脚后这几天就会过来称,好歹也能卖个二千多块钱,这是晒的最后一个太阳,晒完了就拉倒,我也不想烦神,你就帮个忙,太阳吊儿郎当的,什么事情也干不好,你就帮我收一收,等我出院了就给粮站的老张打电话,卖了钱,三爷给你买烧鹅吃。”
    方金成笑嘻嘻的说,似乎把昨天晚上下雨的事儿给忘了,孙小天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是记错了时间还是彻底把昨天晚上稻谷遭雨的事给忘了干净,刚要提醒他,春香却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抢在他之前说:“三爷,我和小天这就回去帮你收稻谷,你就安安心心呆在医院,一定要配合医生治疗,这样身体才能更快的好起来。”
    “可······”孙小天目瞪口呆,春香拽着他的胳膊走出了病房,压低声音说:“这种小小不言的事情,不要再在三爷面前提起了,他种了一辈子的地,好不容易才将最后一季稻谷抢收回来,现在被雨水给冲没了,这对他来说,也是个巨大打击,人的脑神经在受到外界强烈刺激之下,很容易发生记忆偏差的,像这种坏消息,能不说就不说,说出来反而会影响到他的病情恢复,不就是二千块钱么?一会儿,我去趟粮站,找个托什么的,把钱直接给他不就得了,省得他会抓着这件事儿不放,太阳已经这样了,要是三爷再因为一点稻谷就弄出个三长两短来,方家可就真的散架了,你也不想看到他们相互失去唯一的亲人对吧?”
    “真有这么严重?”孙小天神色也逐渐凝重,春香点了点头,“不要再问了,所以我才说我们不要再留在这儿,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给太阳添乱,现在交通方式那么发达,从北京坐飞机到这儿,也只要三个小时,太阳是你的朋友,现在也是我的朋友,他不管遇到多大的问题,我们俩个都不会见死不救的,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想像中的那样简单,到了北京,我再跟你慢慢说,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跟你说清楚了。”
    春香自掏腰包,又特意去粮站找了个工人作托,共同在方金成面前演了场戏,方金成还真以为自己的粮食卖出个好价钱,比原先预估的还要高出一百五十块,他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着随着笑意荡漾着,他小心翼翼的将钱塞进外套口袋里,还用手轻轻压了压,孙小天坐在床边低声说:“三爷,我明天就要和春香去北京了,你以后和太阳好好的,等我在那边安顿好了,找到稳定的工作,就抽空回来看你,顺便给你带些土特产什么的好不好?”
    “你要走?和春香?你们俩什么时候好上的?”方金成听到孙小天有了好事,心里也跟着高兴,春香笑,“三爷,我们老早就好上了,只是那时候因为不方便公开,才会遮遮掩掩的,小天经常跟我说,你对他就像对亲儿子那样体贴入微,要是没有你,还在太阳,他可活不到现在,等他以后赚了钱,会和太阳一样好好孝顺你,我还想着等以后有机会,带你去北京好玩的地方逛逛,最重要的是,爬一次长城,去故宫看看。”
    “北京是个好地方,你们去那儿挺好,只是小天和太阳自小一块儿长大,他这么一走,太阳就一个人了。”方金成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但他对小天还是有感情的,看着他长大,虽然调皮捣蛋,又和太阳一起闯了不少祸,但有他在身边,儿子不管遇到多大的麻烦,有个可以商量对策的人,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怎么不见小伊?她怎么不和太阳好了?是不是两人又闹矛盾了?小天,春香,太阳喜欢小伊,喜欢的不得了,你帮着劝劝,要是实在不行,你们也帮着劝劝,反正在你们走之前,帮我看看他们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以前小伊只要在这儿,就会时常来家里坐坐,现在怎么不见人上门来了?肯定又是太阳欺负了她,这孩子也是,不管受多少委屈都一声不吭的,问了也不说,还把责任全归到自己身上,这么善良的小孩不多见了,太阳和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除了孙小天之外,方金成对天真也一无所知,春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快要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还是被理智压了下去,伊一给人的第一印象太好了,她不想破坏方金成给予她的那份美好和信任。
    孙小天似乎也真正意识到伊一和方太阳之间的间隔矛盾,肯定不止伊胜又从中搞破坏那么简单,如果真相不是那么不堪残忍,春香不会参与别人家的闲事,甚至自己花钱也要打消方金成的顾虑,毕竟她和方金成的交集并不多,以前还骂过方太阳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话。
    “你们都是太阳身边最好的朋友,能劝合就劝着点儿,劝不了,绝不能让太阳再伤着她一丝一毫,在她头一次离开,太阳一直消沉,精神委靡不振,不是把自己喝得烂醉,就是在外面惹是生非,只有她在这儿,他才能安稳点儿,可我仔细想过了,她家里人不同意,太阳老是缠着她也没意思,听说她做设计师,一个月能赚好几万,一年下来得多少钱,人家有个好前途,不能把人给耽误了,我们太阳除了会唱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术,人家爸爸反对他们在一起,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方金成当然希望儿子能够开开心心,但他似乎只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开心,这时方太阳提着水果回来了,春香向孙小天使了个眼色,孙小天和她呆在一起时间长了,有了心灵感应,立刻上前说:“太阳,你回来了?明天我们就去北京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一会儿去附近找个饭馆子,随便点几个菜,对了,晚上我和  春香一起去看你唱歌,重点是帮你捧个场,这么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不唱了。”方太阳直截了当的说,方金成情急之下想要追问为什么,但他看到儿子一脸烦闷,也不好触他的霉头,春香恰到好处的打了个圆场,“今天不唱刚好,晚上我们刚好可以痛痛快快聚在一起吃点酒,一起庆祝劫后余生。”
    “明天,我送你们走,晚上我想一个人呆会儿。”方太阳没什么精神,方金成干着急,“太阳,你好端端的怎么又不唱了,前阵子不是唱的好好的么?”
    “你不是最反对我唱歌的么?我以后不唱歌了,不是刚好中了你的下怀,我想过了,还是去二舅那儿学修车,这下没心思想了,你也能安心点。”方太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方金成被呛得哑口无言,孙小天忍无可忍,还是将春香警告他的话丢到后脑勺,“方太阳,你说清楚,你这又是抽错了哪根神经?唱歌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么?现在终于有机会一展拳脚了,虽然只在酒吧里,至少你还有份稳定的收入,是因为伊一么?”
    “关你什么事?”方太阳说着就下意识的看向了春香,质问她是不是将事情来龙去脉跟他讲了,春香摇了摇头,孙小天不乐意了,当即撂下了脸色,“要不是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你以为我想管你的闲事儿?”
    “我要你管了么?我是三岁么?你要走就赶紧走,我的事儿,我自己会处理,用不着你们操心,你们到了北京有了新的开始,还得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着处理,我的事儿能有多大?犯不着把所有人都牵累进来的,越是这样,越会显得我好没用的,离开你们,我就没法自力更生了。”方太阳必须试着自己独自生活,孙小天来了火气,“方太阳,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在说你自己没用么?是在说我没用,我的事儿,你总能想到办法解决,你的事儿,我可是什么忙也帮不上,春香想要临走之前好好聚居,你不领情就罢了,还莫名其妙发火,这是冲着她还是冲着我来的?”
    “想吵架?”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有话好好说!都是好朋友,现在就要分开了,何必要把关系弄的这么尖锐?”春香有点不耐烦,没人比她更了解方太阳此时此刻的烦躁心理,喜欢的姑娘和别的男人在酒店翻云覆雨,最好的朋友就要在昨天与他分道扬镳了,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可又不能将真相如实相告,孙小天更是不解,“我当然想有话好好说的,但你们俩个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个躲躲闪闪,一个藏头露尾,我还想问问你们俩个是怎么回事儿?是嫌我不够聪明会坏了你们的好事儿?还是事情大到连你们自己也无力承担?要说威胁恐吓,除了伊胜之外,也没其他人了,这有什么好遮掩的?又不是头一回了?你和三爷被他算计过,我不也被他叫人打过,福同享有难同当,一个是我女朋友,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要是没发现端倪也就算了,现在发现不对劲,你们还在千方百计跟我玩捉迷藏,这有意思么?方太阳,换作是你,你明天还能甩开手走人么?要是你能做得到,我做不到!不弄出个水落石出,不对,不是为了你,现在连春香也卷进来了,方太阳,你不要自作多情,我想挖出真相,就想弄明白到底是什么迫不得已的隐情,让春香跟我一句实话也没有,我们之间要是连最起码的信任也没了,还有必要去远方重新开始么?我跟你讲,到哪儿都没用的,心里有了包袱,心只会一天比一天累得慌,我不想这样,要不你们跟我说句实话,要不,我现在就打电话把伊一叫过来,和你们当面对质。”
    “太阳,你这回又把小伊怎么了?”方金成云里雾里,春香急得满头冒汗,狠狠的瞪向孙小天,“你是不是有病!我有说过不告诉你么?”
    “那你倒是说呀!是不能当着我的面说,还是不能说给三爷听?”
    “伊一要和她的未婚夫结婚了。”方太阳还是在父亲面前,最大程度的保全了伊一的情面,孙小天咋舌,但要伤心也只能是方太阳伤心,春香似乎也挺气愤,不知道的,还以为伊一抢走了她的男朋友,方金成沉默不语,知子莫若父,事情的真相没这么简单,但他也没再追问,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孙小天尴尬又难堪,三个人一起走出了病房,坐在楼下的花坛上相对无言,思来想去,春香还是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孙小天大惊失色,半天没缓过神来,又难以置信的看向了方太阳,原来他头上顶了个青藏高原,怪不得在给伊一打电话时,她在电话里言辞躲闪,在得知三爷生病住院,也当即要过来探望的意思。
    原来这是撇开了方太阳,又和旧爱未婚夫在光天化日之下开房寻欢去了,但他一时间无法将这么滥情自私的伊一,和他印象里甜美乖巧落落大方的伊一放在一起比较,一个情深意重,一个水性杨花,几乎是站在极端的两个人。
    孙小天神情自责又难过的看向方太阳,心里恍然大悟,怪不得春香和方太阳会对他隐瞒事实,更不想让父亲知道伊一的真面目,更可怕的是,伊一现在还不知道春香和方太阳,早已知道她和罗轩在酒店寻欢作乐,暗中苟合的事儿,而打去的试探电话也是方太阳对她真心实意最后的试探。
    结果真心变成了假意,乖巧变成了浪荡,她眉清目秀的脸,顿时变得不堪入目,进到现在,春香还无法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更别说是投入满满真心的方太阳了,对他内心造成的打击力度可想而之,他的心头上,应该没一块好地方了,孙小天低下头不再说话,现在说再多,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晚上,三个人去了附近的饭馆,简单点了几个菜,方太阳喝得酩酊大醉,春香也难得喝醉了,唯独孙小天滴酒未沾,方太阳不知道抽了什么疯,非要去医院看看父亲,孙小天经不住他折腾,就带着他去了医院找方金成,人在极度空虚孤独的时候,内心最想的就是和亲人在一起,只有在亲人身边,才能肆无忌惮的解放自己,到了医院,方太阳跪在床边,抱着爸爸的腿嚎啕大哭,舌头僵硬迟钝,从嘴里滚出来的话模糊不清。
    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作为父亲,他清晰的听到儿子在叫妈妈,他在决定放弃音乐的同时,似乎也将他自己的人生给无情的放弃了,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在他坚决反对他唱歌的时候,他总是背着自己偷偷努力。
    现在支持他了,他又举起双手投降了,伊一是只尊贵娇柔的白天鹅,注定会飞在天上,她的幸福,不是他这种一无所有,什么条件也没有的人能给得起的,再说,是他的人,兜兜绕绕还会回到他身边,不是他的,成天拴在家里也没用。
    外面传来孙小天的嘶吼声,方太阳听到了,摇摇晃晃走了进去,原来是在走廊上碰到同样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看到春香想要动手动脚的,孙小天当即一拳打到了他面门上,那人叫来一伙人,将他摁在地上拳打脚踢。
    方太阳头脑清醒了不少,但在看到浑身是血的孙小天时,当即一股热血冲进了脑门,不由分说就抱起地上的垃圾桶,向那几个人狠狠甩过去,十五分钟后,十几个人全被抓进了派出所,不是头破血流,就是鼻青脸肿,捂着屁股一路哎呦着,方太阳常年在街道上摸爬滚打,这样的生活早已习惯了,反而像是做了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在警车上呼呼大睡,而这次出警的人正是小张。
    孙小天和方太阳当天下午就被放了出来,事出有因,又是那个醉汉主动挑衅,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对方竟然还是被警察通缉十年之久的杀人犯,以前是周旭负责过的案件,没想到却在这种情况下阴差阳错的破获了,周旭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抵达了现场,他刚调入市局没几天,就破获了一起重大刑事案件,不仅被上级嘉奖表扬,也成为市局第一个在短时间内再次升任为副科长的天之骄子。
    三个人坐在咖啡店,周旭将一只沉甸甸的信封递到方太阳面前,春香心直口快,刚要说话,却被孙小天按住了肩膀,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现在的周旭早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能再乱说话,周旭当然能从他们细微的动作中看出端倪,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奇怪,以前兢兢业业按规矩办事,不擅长变通,人际关系也很简单,事业没什么长进,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
    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经历一堆乱七八糟的麻烦,可自从上了伊胜的贼船后,好像以前淤塞堵截的东西一下子就融会贯通了,任何事,只要在职权范畴之内的事儿,不管大小,总能顺风顺水一气呵成,比起以前容易多了,连升迁之路也像是开了挂似的一路攀升,有心虚,也有愧疚,更多的则是无所适从。
    “周警察,你这是什么意思?是算这次帮你破获一起重大刑事案件的赏金,还是其他意思?”方太阳一点也不怕他,接过咖啡,慢条斯理的将两块方糖放了进去,深褐色的咖啡渍飞溅到了米白色的袖子上,星星点点,格外显眼,春香气得看向窗外不说话,孙小天一把将信封挪过来,塞到方太阳的口袋里,他满脸赔着笑,生怕他一转脸就会打击报复似的。
    方太阳当即就把信封掏出,瞪了他一眼后,又甩到了周旭的面前,冷笑说:“这是周警官的运气,怎么能把奖金算到我头上?我的确是穷鬼,但还没穷到连是非黑白也分不清楚,是我的功劳,不用你说,我自己也会来申领的,不是我的,我的良心,不允许我做这种没心没肺,贪得无厌的事,钱是个好东西,几乎是万能钥匙,可以打开很多正常途径打不开的界面,可我就算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混混,却也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做不得,而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永远回不了头,况且我爸从小就教导过我,不是自己的东西,千万不要拿,哪怕真塞进口袋里了,迟早有一天,老天爷还会以另一种方式再给拿走的,或许被抵偿的东西会比当初拿到的那点利益要多收几分利息,做人不能目光短浅,顾头不顾尾嘛,况且这笔钱,不是该由警方出示通告才算符合正常规矩的么?我怕我今天拿了,要是在以后的某一天栽了跟头,拿到钱的钱,不出几天就花光了,却要给自己弄几年牢狱之灾,这也太不划算,所以,我情愿不拿,就当是宝马乡破财消灾,给自己驱一驱晦气。”
    “方太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有收买你,也不是因为心虚,只是觉得·····”
    “觉得我可怜是么?”方太阳直言不讳,周旭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方太阳喝了一口咖啡,苦涩中透出丝丝的甜味,但咖啡还是原味喝的好,甜味倒会破坏了咖啡原本的醇香,“你与其在这儿变着法的拿钱可怜我,怎么不见你把这份心用在刀刃上,去做你该坚守的职责?难不成以前对工作一丝不苟公事公办的周警官,在升官发财之后,很快就领悟到了为官之道,把拿钱办事的方式用得游刃有余,还是认为像我这种见钱眼开的人,只要见了钱,什么自尊冤情甚至是事实真相,在你给的好处面前就不值一提了?要是我今天就不收会怎样?你当着我两个朋友的面,堂而皇之的拿钱砸我,这要是传出去,我怕会影响到周警官你的大好前途。”
    “方太阳,我只是按规矩办事,这笔钱,本身就是悬赏通告上的奖金,你想要就拿着,不要就拉倒,没必要在我面前阴阳怪气说这些难听话。”周旭生气了,刚要伸手去将信封收回,这时一直憋着一口气的春香忍不住开口了,“周警官,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叫规矩?你刚才对方太阳所说的按规矩办事,指的具体又是哪款规矩?只是单一按悬赏通令上的奖金说事儿,还是你的责任或规矩,在方方面面,任何一件大小事上,都能做到公正严明,问心无愧?”
    “春香!”孙小天是真怕周旭打击报复,春香不再隐忍,一把将他用力掐在胳膊上的手推开,声音也大了些,“周旭,别以为我们会怕你,你以为自己是警察就了不起了?我爸被你抓了,那是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徇私舞弊贪污受贿,不管他被法院判多少年,都是他罪有应得的,这方面,我没资格为他喊冤抱屈,但你为了给你舅舅那伙人开脱,将很多子虚乌有的黑锅趁机往他头上扣,你敢说你在这件事上真正做到了秉公执法,按规矩办事?你敢跟方太阳这么说,还是敢摸着良心对天发誓?”
    孙小天神情紧张,生怕春香会彻底惹怒周旭,再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春香根本不理会他的暗示,身正不怕影子斜,做了亏心事的人又不是她,何必畏畏缩缩担惊受怕的?还是义愤填膺的瞪向他,看得周旭脸色都快挂不住了。
    “做错了事,没了底线,失了职业道德,又重伤了别人,你是站在什么立场跟我们大肆宣扬规矩的?我家破人亡,方太阳虽然没在这件事里受到多少损害,他父亲三爷,却也受到牵累,攒了一辈子的好名声,转眼就身败名裂了,你让他情何以堪?他以后还怎么在村里继续生活下去?村里从来不缺长舌头,恶意诋毁,胡说八道,现在哪个人看到他,不是指着他的脊梁骨说三道四的?难道这些伤害在周警官面前,真的不值一提么?”
    春香没法为父亲申辩,直到现在,她也没法接受父亲是个为了钱财利益不择手段的小人,“你能那么快的加官进爵,不就是踩在我们这些冤大头身上才有的步步高升么?这些我们认,我们自认倒霉,底子不干净,苍蝇不叮无缝蛋,被抓住到犯罪行为,这也没什么好说的,现在你明目张胆拿钱往我们面前砸,到底几个意思?再说了,你给的这笔钱,名不正言不顺,是我发现那个醉汉长的像通缉令上的人,是我拿太阳的电话打的,你不能因为举报的号码是方太阳的,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奖金全给了他一个人,我要不说那个醉汉是通缉犯,你会挤出时间赶来么?换了别人,功劳不就落到别人头上了?是我给了你立功表现的机会,醉汉叫来那么多人,又是小天和太阳在你们赶来之前冒死制服的,怎么就不能再算上小天的一份?唯独只给了方太阳一个人?”
    ”不要说了春香,喝咖啡。”孙小天越说越害怕,周旭已经下了贼船了,为了掩盖一个谎言罪过,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掩盖真相的,一穷凶极恶的罪人固然可怕,但和一个内心逐渐步入黑暗深渊,失了原则操守,颠倒是非的无耻之徒来说,这才是最可怕的。
    “在你看来,是不是对方太阳的愧疚远远要比对我的要多一点?要说规矩,不是该一视同仁的么?怎么能因人而易?我个人认为,犯了罪,就该受到法制的制裁,这是正道规矩,天经地义,我不好做任何激辩,可周警官对人对事时常用两套截然不同的标准,你倒是让我看出,你对方太阳的遭遇心怀愧疚,那我父亲无辜背的那些黑锅,是在你眼里不值一提,还是我该为自己为非作歹的父亲感到羞愧,从而接受你给予的不公平对待?”
    春香故意挑衅,周旭的脸越发难看,却也无从发作,拳头紧握,眼神飘忽不定,春香声音哽咽,眼里泛出泪光,作为女儿,这或许是她唯一能为父亲做的事了,“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管你是警察,还是背后有多少大人物给你当后盾,撕破了你的脸,藏在你身后的脏东西就瞒不住了,我一没杀人放火,二没污蔑袭警,你们能从我身上挑出什么刺来,阴沟里翻了船,最后得不偿失,竹篮打水的人是你,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春香,你说够了没有,这样对周警官不礼貌,他再怎么着也是个警察,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其他的就······”孙小天神情懦弱的看向他,又神情紧张不安的看向满脸不痛恨的周旭,方太阳不以为然,拿起一块方糖塞到嘴里,咬得嘎嘣脆,表情也怪里怪气的,好像在看他怎么接招,春香再次冷眼瞪他,“你知道他是警察,难道他自己就不知道自己是干警察的么?警察的工作就是为民除害,你看他把我爸扔进监狱里,为民办了件好事儿,摘了颗毒瘤蛀虫为民除害,还好我们的周警官火眼金睛,一眼就洞察到了案情,这才没给村里上下造成太大的利益损害,他的下场大快人心,谁不说周警官为民除害,是个实至名归的好警察?居委会还特地给他所在的警局送了份锦旗,放了两大串鞭炮,炸得天昏地暗,隔壁村的都跑来看热闹了,我自己看了也快热泪盈眶。”
    方太阳还是饶有兴趣的听着,用精致的小汤匙慢慢搅拌着咖啡,上面用奶油勾勒出的图案瞬间支离破碎,变成一堆看不出任何形态的奶泡,孙小天是制止不了,但仔细想来,周旭这次的确是玩过了火,要是还不收手,迟早有一天会玩火自焚。
    “他自个儿犯的事儿,就得自个儿兜着,我爸的下场,早在他动了贪心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所以我说这些话根本就不是为他打抱不平,而是从我爸身上,或多或少看出点和周警官似曾相识的影子,认定自己私下做的事情滴水不漏,天衣无缝,但在我看来,却很可笑,只要仔细思索一下就会发现不少端倪漏洞,只不过是我们这些人迫于伊胜无处不在的淫威才不敢搞出太大的动作自找麻烦,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屈服败阵了。”
    春香反正就要离开这儿,她不是方太阳,或许一辈子都会受到周旭的压制,他一天不倒,他就得一天忍气吞声,“我认为你好像也不比爸英明,伊胜今天这是用得着你,你才一路顺畅,走出个春风得意来了,哪天要是用不着了,香饽饽就成了深水炸弹,他保全自己身家性命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引爆之前拆除引信,让你变成一个徒有其表,没有威胁的哑弹,你认为你最终的下场,或者你徇私舞弊,瞒天过海的把柄被其他人给捅出去了,会比我爸好到哪儿去?”
    “那你就拿出真凭实据来,想去哪儿告就去哪儿告,我可不怕你投诉。”周旭冷笑,后背径直靠在了椅背上,他上了贼船,想要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况且这次他是因为一念之差才稀里糊涂的被伊胜套牢了,两人捆绑在一起,谁也讨不了谁的便宜。
    “周警官到底是心理素质强,一般人面对这种情况早就大汗淋漓,心虚的不得了了,其实这件事儿已经一锤定音,没什么好折腾的,倒是你扣在我爸和三爷身上的黑锅罪证,真正做到了滴水不漏,周警官平时应该没少处理过栽赃陷害的案子,怎么自己也指使别人利用自己丰富的办案经验在别人身上来了一出,要不是刘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主动投案自首,谁能知道这件事的背后竟然是由周警官出谋划策的,打死我也不认,谁叫周警官的口碑那么好。
    就像村里还有很多熟悉我爸的人,还在探问我爸犯的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问得我自己都快难以为情了,恨不得地上裂开条口子钻进去。”春香自己不痛快,也要狠狠恶心一下周旭,“对了周警官,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理解这笔奖金具体怎么个分配法?毕竟要是没有我给你们警方通风报信,没有孙小和太阳拼命抵抗,这个通缉犯还会继续逍遥法外,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深受其害,我主动争取,这是我该得的奖励,又是在通缉令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是么?”
    “你想怎样?”
    “不是我想怎样,我想怎样,那就是敲诈勒索了,我好歹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现在又是法制社会,人人得讲法,得按规矩法规办事,你作为警察,又是这起案子的负责人,具体实施办法还不是由你说了算的?其实这都没什么大不了,我就想知道你成功搓合了伊一和她的未婚夫,伊胜这回又给了你多少好处费?说句掏心窝的话,要是我在这上面随便制造点事端,伊一可能就没那么快和她的未婚夫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春香这句话并没有当着方太阳的面说,而是在他去卫生间的空档说的,周旭一头雾水,但提到伊一,他的心不是忍不住的刺痛一下,她还是坚定不移选择了方太阳,一个萝卜一个坑,伊胜也按她的要求,将会签下方太阳,引入公司后,会打造成另一个可以取代肖灿的新星,与此同时,伊胜也会全部撤除对他女儿的一切约束禁令,这就是伊一答应帮他们俩个隐蔽真相,不打破局面的条件,但要说她和罗轩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话,他就听得不太明白了,春香嘴巴是毒辣了点儿,但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她这么说,背后必定藏有隐情。
    “我的话,你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的,就像我相信你泯灭的良心不会再长出来是一个道理,这是详细地址信息,要是你腿脚跑得快的话,或许还能亲眼验证到我刚才说的话没有任何虚假捏造成分,作为警察,最擅长的不就是是抽丝剥茧还原真相么?仔细想想,我横竖觉得你好像被伊胜给耍了。”
    春香说完拿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意味深长的说:“单,我来买,用自己的血汗钱得来的,喝起来问心无愧,你与其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不能将时间用在十万火急的事上,晚了可就要看不到好戏了。”
    周旭火急火燎的跑去春香给的地址,而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他以警察的身份,让服务员敲开了房门,开门的正是罗轩,而此时此刻伊一刚好从卫生间里出来,身上穿着大号的衬衫,一看就知道是罗轩的,她神情惊慌的看向他,周旭难以置信,眼睛好像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似的,迅速的别过脸,而罗轩光着上半身,在他的脖子上还残留着新鲜又刺眼的吻痕,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在房间里干了什么,也难怪春香会阴阳怪气的让他过来看好戏。
    伊一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罗轩却慢条斯理,丝毫没有任何慌张,周旭站在外面,脑子一片空白,伊一在发现事情真相后,本想大义灭亲,好给方金成讨个公道,把他变成第二个邱林,伊胜为了彻底平息这件事,提出诸多对方太阳有利的条件才和她达成协议,可她转头怎么又和罗轩翻云覆雨。
    搞到了一起,而且在开门之前,特意问过前台,他们俩个早在中午十一点半就开了房,一直闭门不出,孤男寡女呆在一个房间里,罗轩身上又出现那么多暧昧痕迹,看伊一的表情也不像是受到了不可抗力的逼迫,如果不是她心甘情愿,为什么在看到自己的一刹那,会有那么强烈鲜明的反应?好像捉奸被抓了个现场似的。
    “伊一,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和罗轩呆在一个房间里那么长时间?他身上为什么会有吻痕?你们俩从中午就开始呆在这儿了,不要告诉我,你们只是在聊天,我不是傻子,不要把我当成傻子忽悠,我就是轻信了你爸,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我回不去了你知道么?我当初还真是鬼迷心窍,怎么就·····我已经被你拖下水了,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罗轩么?你不是喜欢方太阳,为了他,甚至帮我打掩护,和你爸讨价还价,只想给你喜欢的男人赚一个好前程。”
    周旭失算了,认定伊胜从未打算放过方太阳,和伊一之间的妥协,不过是表面文章,只是为了牵制她,但她要不是心甘情愿,又怎么会和罗轩做出这么亲密暧昧的事儿,她到底意欲何为,是想开了,准备和罗轩重修旧好,还是罗轩以放手为借口,特意提出的过分要求。
    她是为了彻底摆脱他,才被迫顺从的,不管前者还是后者,对他的处境都很不利,将他置于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境地,要是哪一天东窗事发,伊胜出于自己的利益考究,又哪会轻易出手救他的,只当他是个用来息事宁人的筹码,仔细想想,春香似乎早就看穿套路更胜一筹,他日后的下场,或许还不如她爸,想到这儿,不禁气急败坏,浑身颤抖。
    “可你一转脸又和他不清不楚的搞在一起,我从来没有想过你还可以把两面三刀做得这么炉火纯青,你知道春香是怎么讥讽我的么?她能知道,别人也会知道,我的事还能藏多久?你爸能在我摔下去的时候,及时伸手托我一把么?我会不会因为帮你们处理这些破事儿,就从一个警察变成一个罪犯?这么大的代价,你们有帮我考虑过么?”周旭咆哮,伊一只是一个劲的哭,周旭抑有探究和一丝希望,指向半开的房门说:“伊一,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和罗轩,是你主动愿意的,还是他强迫你的?你不要哭,要是他欺负你了,我帮你做主,不会轻饶了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会因为你恨我中伤了方太阳就胳膊肘往外拐,你说话!”
    “你不要问了,你不要问了。”伊一难以启齿,她没想到周旭会找上门来,准备洗完澡就永远离开,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了,罗轩穿好衣服后不紧不慢的走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面门冷不丁的就挨了周旭一拳,打得他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鲜红的鼻血源源不断的从指缝里溢出来,伊一见他被打,周旭满脸愤恨,似乎要将他杀了也不解气,上前张开双手挡住,“是我自己愿意的,不关他的事,你不要再打了,求求你走吧!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事。”
    “伊一,你知道你这叫什么么?叫贱!”
    “你可以羞辱我,但你绝不可以骂她!”罗轩不甘示弱,上前和周旭扭打在一起,伊一尖叫,试图拉开,却接连几下被用力推开,头也在推搡中撞到了墙上,前台在监控中发现走廊里有人打架斗殴,当即报警,前来处理的是负责此处区域的片警小张,罗轩满脸是血,周旭也没好到哪儿,嘴角和眼眶血迹斑斑,师徒俩再次相见,却又是另一副景象,两人目光没有太长的相交。
    周旭气哼哼的骂了几句就扬长而去,事情在伊一的解释下只是一起因为话不投机才引起的肢体冲突,罗轩当然不会追究,周旭的背影似乎没以前那么挺直了,好像压了什么令他不堪重负的东西,令他每走一步都异常吃力,伊一只是一个劲儿的哭,罗轩心疼不已,刚要拽她的手,却被她一脸嫌恶的甩开了。
    没有说话,但从眼底深处泛上来的冰冷憎恨,仿佛一把刀子,不断凌迟切割着他四肢百骸,疼得他快要站立不住,她不光讨厌他,似乎也讨厌自己,她后背靠在墙上,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披散的头发垂落在地上,随着抽泣微微颤动着。
    伊一有气无力的站在窗口,看着灯火辉煌的街道,夜市的繁华才正式开始,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她茫然绝望的走到路口,冷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她双手抱住肩膀瑟瑟发抖,绿灯,人行道上的行人三三两两走过,她仿佛丢了魂似的,也跟在后面,神情恍惚,麻木不仁,身体神经失对外界的一切失去了感知能力。
    绿灯开始闪烁,她慢慢腾腾的,只走到一半,飞快的汽车从身边迅速擦过,还有尖锐急促的喇叭声,伊一不知道自己这一天都干了什么荒唐事,好像脑子被灌入了迷魂汤,似乎只知道满足了罗轩的要求,就可以打开一条通向方太阳的捷径,周旭找到现场与她对峙,是春香给他提供的消。
    ,对于这点,她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甚至在电话里还要求她保守秘密,她不敢想像,要是方太阳知道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还会接受她么?自己是不是要像父亲和臭味相投的周旭那样,为了掩盖一个真相而不停的用无数个谎言相互遮掩。
    这件事犹如一个定时炸弹,不会因为春香愿意帮她守口如瓶,永远保守秘密而被彻底的掩盖,万一哪天东窗事犯了,方太阳得知她和罗轩几乎在酒店套房里呆了一天,会怎么看她,又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像”周旭用嫌恶鄙夷的眼神骂她下贱?
    “砰!”一声巨响,一直心不在焉的伊一突然被一辆飞速行驶的小车撞倒,但违反交通规则的人是伊一,小车是正常行驶,由于光线暗,伊一身影瘦弱单薄,在光影中若隐若现,仿佛一抹漂浮的幻影,驾驶员又没看清楚,这才造成了这起车祸,好在撞击力度并纱,信号灯刚好跳成了红灯,小车有明显的减速痕迹。
    伊一趴在地主一动不动,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街边的人听到动静后迅速围拢过来,有人打叫了救护车,伊一只是与地面发生撞击的地方破了点皮,并没有伤到要害,强烈的撞击令她浑身上下命运了知觉和痛觉,没一点疼痛,身边的声音随着模糊不清的意识仿佛退潮的海水,迅速消失。
    无力翅膀的眼帘里闪动着很多看不清面容的身影,仿佛被水浸泡过的字画,影影绰绰糊成了一片,再有就是右处额头有点擦伤,随着心跳微微抽痛,她的一只拖鞋被甩到了轮胎下面,光着脚。
    上面还涂着鲜红的指甲油,凌乱又密集的头发随着歪斜的姿态,几乎将她的脸掩盖住了,这时有熟悉的咆哮声一遍遍的从前方传来,她卖力的挣扎了一下身体,在好心人的协助下终于勉强坐了起来,额头上的血汩汩而出,几乎将她大半张脸都染成了红色。
    她有气无力的靠在一个大妈的肩膀上,有人拿着矿泉水往她嘴里喂,冰冷细润的水漫入口腔,混合着血腥味儿往干燥紧致的喉管里灌,凉冰冰的,恰到好处的将她飘远涣散的神经抽回来,方太阳大发雷霆的身影完完整整的出现在她视线里。
    他将小车司机从半天的驾驶室里拽出来,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怒吼他为什么不看路,围观的人见他这么打下去会惹出人命,纷纷将他拉开,小车司机被打得鲜血淋漓,捂着脸趴在地上放声大哭。
    伊一耳朵嗡嗡的,血漫进了眼睛,视线也成了鲜红色,灯光下越发有种不切实际的错觉,好像这一切并不是真的,身体里丝丝缕缕的疼痛随着逐渐复苏的意识,越来越强烈,方太阳大步流星跑了过来,又破口大骂,质问她为什么不看路,将她从地上抱起,慌乱中踩过司机的肚子,直接将她放进了车里,开着肇事者的小车急忙送去医院。
    小张才从酒店处理完事情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又接到伊一被车撞的交通事故,方太阳还将肇事者的小车给开走了,他连热水也没来得及喝上,又火急火燎的往事故现场赶,当场就将小车司机带去了警局录口供。
    医院紧急给小伊做了全身检查,她除了一点皮外伤外,并没有其他损伤,更没有内伤,将她包扎好后就可以出院了,也可以在医院观察一晚上,昨天再走也行,方太阳付了医药费,孙小天和春香听到消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春香气得咬牙切齿,当初要是将那包钱收下来就好了,表哥给的钱用在表妹身上,肥水不流外人田,孙小天身无分文,还是春香拿的钱给伊一交了医药费,心里恨她,这是表里不一的报应,本该当面揭穿她的真面目,但看到她憔悴无力楚楚可怜的躺在病床上的身影时,又于心不忍,恨不起来,谁又是天生铁石心肠的狠人,她有些担心的看向方太阳,生怕他会控制不了情绪,伸手将她给掐死了,要说缘分,这两人还真是无时无刻不由缘分拴着的,心里烦躁憋闷,想要出去走一走,好驱散一下由伊一带给他的奇耻大辱,没想到正准备过马路,就看到神智不太清楚的伊一被小车撞飞的场景,在他的内心深处,伊一都是他喜欢过的女孩儿,面对她的背叛和羞辱,在她性命攸关的情况下,他第一反应还是想要保护她。
    “春香,小天,你们俩个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就回不到从前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管她背着我都搞了什么名堂,和她的未婚夫是名义上的关系,还是假戏真做,这些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只是眼下,她还在这儿,我们曾经走过那么远的路,看过不少风景,轰轰烈烈过,就不在乎最后是不是无疾而终,没关系的,你们不必在乎我被夹在中间有多尴尬落魄,是破坏他们感情的第三者,还是诱使她移情别恋的罪魁祸首,反正有些事一旦发生,就注定挽回不了了。”
    方太阳身上沾着不少血,双手插在裤兜里,后背倚靠在墙上,好像在说一些与自己无关的小事,“今天救她,没其他意思,只是觉得换了别人,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你们也不要在我的行为上浮想联翩,引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只要记住她曾给予过我的美好就行了,至于她和罗轩背着我寻欢作乐的事儿,算不得背叛,或许在一开始就是我一厢情愿的游戏而已,她从未进入过角色,所以连背叛也算不上,我不计较了,你们也不要站在任何立场向她兴师问罪,好过,就不必撕破脸,她现在的工作和这儿有很多关联,地方就这么大点儿,指不定哪天就在街口碰到了,不能因为这点破事儿,弄得以后连一声嘘寒问暖的招呼也不能打,没必要那么较真,你们不要再拖延时间了,要走就赶紧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周旭的手在这儿搅和几下还行,还没本事伸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地方为所欲为。”
    接到小张的电话,他得将肇事者的小车开到队里,他是为了救人才开走的,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就在他准备开门时,忽然后备箱传来一阵激烈又撕心裂肺的喊叫,他心里剧烈颤抖,后备箱里怎么会有个人?
    打开,居然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双手被反剪在了后面,她在看到方太阳时,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抬起的前半生迫不及待的往外面伸,方太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剪开捆在手上的绳子,撕开贴在嘴上的胶布。
    方太阳不由分说就将情况告之给了小张,而正在审讯室里接受调查的肇事司机,也意外抖搂出一起绑架案,然而令小张以及在场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被绑的女人竟然是小车司机的哥哥,而且是亲哥哥,在道明来龙去脉后,方太阳又将被绑的女人送去警局,两人的的确确是亲属关系,哥哥是因为妹妹太过倔强任性,这才用这么粗鲁蛮横的方式将她押送回去。
    “我认识你,方太阳,你和肖灿长的一模一样,只是脸要比他圆润一点,我去年还听过他的演唱会。”女人的哥哥还得为他撞伤小伊的事情做后续赔偿工作,方太阳不便介入,女人又不肯说出住址,只好给她找个宾馆住下,他没钱,开房的钱还是由小钱给他发的红包,况且女人起先情绪激动,非要状告哥哥绑架她,事情得一件一件的来,先解决好撞伤伊一的事,他们兄妹俩之间的私事,还得由他们自己调解,犯不着兄妹反目成仇,非要将对方置于死地不可。
    “哦,谁见了都会这么说的。”方太阳随便说几句就准备离开了,防止制造不必要的误会,女人情急之下起身,“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么?”
    “你好好休息,以后再说,这是我的号码,能解决的你自己解决,解决不了的再给我打电话。”方太阳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心里没打算要和她有任何交集,到了家,空里空空荡荡的,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门槛上发呆,由于环境污染越发严重,一抬头,天上已经看不到星星了,黑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好像自从他第一次参加纤秀开始,他的人生在方方面面,就开始了失去模式,失去了梦想激情,失去了人生方向,失去了名声,也差一点就失去了父亲,他低头不语,茫然若失,好在,他不是孤单的,还有爸爸,还有这个破破烂烂却还能遮风挡雨的家。
    手机响了,是以前驻唱酒吧的经理打来的,听他的语气,好像遇到了十万火急的大事,方太阳在唱歌期间受了他不少恩惠,也没多想就打了出租车去了,他满脸焦急憔悴,拽住方太阳的手抽泣着,说他儿子得了白血病,需要一大笔钱来救命,现在山穷水尽,捉襟肘见,孩子的妈妈承受不了压力一走了之。
    孩子是他仅剩下的亲人,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病死,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把他治好,只是家里能砸的全砸进去了,连父母留下的房产也变卖了,要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哀求方太阳救救他,但方太阳自己也穷得叮当响,自身难保不说,又哪来的闲钱借他的。
    但经理找到借钱的门路不是他,而是请他作担保,只要他在合约上签个字,就能轻轻松松从一个客户那儿借到一百万,而那个客户,方太阳也是认得的,在他登台唱歌期间,最捧他的场了,坚信他有朝一日会成为大明星,所以愿意看在他的情面上将一百万借给经理。
    都是常来常往的老顾客了,经理见他犹豫,不假思索拿出儿子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面色苍白无力的照片,看得方太阳于心不忍,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是经理帮了他解决很多棘手问题,现在他遇到难处了,出于朋友义气也不能见死不救。
    他毫不犹豫就接过笔,在合约上签下自己的大名,对方当着他的面,给经理转了一百万,他解了经理的燃眉之急,经理自然会不遗余力的向几个熟悉的老板推举方太阳,邀请他登台唱歌。
    那几天,方太阳几乎忙得焦头烂额,出席各种大大小小的通告活动,收入颇丰,人运作起来了,也就没了之前的颓然,而孙小天和春香,则在两天前搭乘飞机去了北京,也在同一天,伊一出院了,方金成听说她被车撞了,不知从哪儿打听到她所在的病房,提了不少水果就去看她了,罗轩和伊胜,一前一后坐车离开了,各回回的去处,也遵守先前定下的条约,互不打扰。
    “你怎么来了?”方太阳见伊一站在门口,在看到她时不禁皱眉,他没法把亲眼看到的东西以任何形式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他喜欢喝玉米排骨浓汤,以为他会打算喝上一辈子,结果在喝第一口时,忽然从汤底浮上来一只缺了半边身体的苍蝇,他在惊愕之际还是将嘴里的那口汤咽下去,除了越来越强烈的恶心之外,再没了以往心心念念,回味无穷的滋味,以后哪怕是看到玉米或排骨,心里都会不可避免的产生厌恶情绪。
    这世上最可悲的,就是喜欢的被不经意的玷污后,变得物是人非,再无原来的面目,伊一也曾是他一心想要追寻的白月光,可时过境迁,这束光还像以前那样皎洁明亮,可惜,他无暇欣赏,再无追寻的气力了,或许这是他自卑阴暗的内心,为自己的逃避
    “太阳,有件事,我想跟你讲。”伊一决定留下来了,为了这个结果,她也付出了所有,方太阳不想看她这副虚情假意的嘴脸,又不好当成挑破局面,还被蒙在鼓里的方金成,处处维护她,为了父亲的身体着想,他也不好当面和伊一之间的关系闹得太僵,方太阳面无表情,“我现在很忙,你先紧你的工作忙,爸爸这边,我会尽量抽时间回来照顾他的,村里人嘴不好,我反正被骂习惯了,在我背后怎么指指点点都没关系,但要是说你什么难听话就不好了,我不想因为你方便我的工作,从而将你的工作给耽搁了,我爸爸也不希望这样,你不欠我们的,对我们太好,我爸爸心里会觉得很内疚。”
    “不是,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再说三爷不也经常帮我,帮我解决了不少难题,太阳,我没其他意思,就想和你好好的,我们虽然没有一个好的开始,但我觉得,只要我们忘记过去,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的,我们重新开始好么?不要再想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伊一刚要上前,方太阳却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你说得对,人总不能一味的活在过去,但人生不就是这样,由过去和现在拼接成的,过去再怎么不尽人意,不也是自己人生的一部分,又没做过伤天害理的坏事,为什么要忘记?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我们得鼓起勇气往前看,这话是没错的,但有些问题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遗忘也是逃避问题的一种,一天不解决,一天问题就在这儿,不会因为对问题视而不见就当作没发生,你有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或许可以做到,但我们理念不同,我不认为我过去的人生有什么地方不光彩了,必须当作垃圾扔掉才能重新开始。”
    “我·····我想和你在一起,我·····”
    “你不要说了,我觉得你一个女孩子,成天把喜欢别人挂在嘴上,真的让人觉得讨厌,在生活中,爱情真正占有的比例很小,不是生活的全部,你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从来没有为吃喝拉撒担忧过,你身份娇贵,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双手是用来弹琴拿笔的,我的双手和你的不同,我得去拼命赚钱生活养家糊口,你能听懂我的话么?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家里破破烂烂的,是村里唯一还住破房子的人,这阵子花了太多的钱,七七八八花费差不多了,老底也被掏得差不多了。”
    方太阳每次看到伊一,就会条件反射在脑海里幻想出她和罗轩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样子,他眼里没了怜惜爱慕,有的只有没完没了的淡然冷漠,她的存在,可有可无,“我得拼命赚钱才能勉强回到从前的生活标准,以前唱歌是为了完成梦想,现在唱歌,只是一份用来谋生的工作,我需要钱,需要工作机会,哪来的闲情逸致去谈恋爱,你去找别人谈吧!最好是门当户对,而且,我从头到尾也没有要求过你非得跑到我家来侍候我爸,你以为你是谁呀?我女朋友么?家里穷是穷了点儿,但还落魄到需要一个女人来普度众生的地步,给我点尊严好么?我不想再听人说我是吃软饭的。”
    “太阳,你怎么这么说我,我全心全意全是为了你好,我为了你甚至·····”伊一满心委屈,方太阳一听这话更恼火了,是不是她想说,和罗轩在酒店寻欢作乐也是为了他好,“你知道你像什么么?”
    “太阳,你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
    “我怎么对你,不也是按你怎么对我的态度才决定的,你最好想想你都背着我干什么了?明明有了未婚夫,还要和我暧昧,当初我要是知道这个,又怎么会傻不拉几的把自己的真心捧给你,不管你和他到底有没有实质性的关系,这与我无关,更不要拿我爸爸来压我,其实我挺怕你的,有时候对你冷言冷语,只是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将自己受过的屈辱坑害,通过正当途径表达出来,你爸手眼通天,比我爸厉害,他要我死,我一定死无葬身之地,人得学会长记性不是么?只有动物才会屡教不改,我爸是我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亲人了,他是我的软肋,他这次受伤,不也是你们有来攻击我的惯用手段?我打不过,又不想输得太惨,就只好和你这么不清不楚的暧昧着,得罪了你,你爸第一个找我算帐,还有你那个同样了不起的未婚夫,他会有办法让我死不瞑目的,我踩着高跷也够不着你。”
    方太阳越说越激动,伊一在她面前装得越是无辜可怜,他内心翻滚的恶心就越强烈,“你是星星,唯一能拥有你的只有月亮,而我不是你的月亮,从来就不是,不要再在我这儿浪费时间,我还赶着去赚生活费,求求你高抬贵手,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了,你是不是还嫌我们父子俩的生活不够悲惨?这一切全是你造成的!你为我默默付出那么多,是你眼力不好,看错了人,把大好人生浪费在不对的人身上,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狼心狗肺,肚子里装的不是真心,只有花心,我现在好不容易浪子回头了,学会认真对待生活,你不要给我添麻烦,一味的纠缠只会把我打回原形,你这就不是为我好了,而是变相的害我,你一直口口声声说为我付出太多,要不这样,你把你所谓的好进行一个明码标价,折出一个明确的数字来,我能还得起就还你,还不起就用身体来还,你喜欢我不就是想让我陪你睡觉么?我一定陪你睡到满意为止,直到你认为可以了,咱们的关系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啪!”伊一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方太阳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用如释重负的语气说:“以后不要再来了,再来,我对你不客户,我爸辛辛苦苦把我抚养长大,不是用来给你们父女俩出气用的,想动手就动手,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你也最好不要再在我家附近出现,在我还只是讨厌你之前,不要做些让自己掉价的事,会让人瞧不起的。”
    “太阳,你在外头嚷嚷什么?”
    “没事儿,我要去工作了,晚上你自己做点吃的,记住按时吃药。”方太阳用手在印着五指印的脸上轻轻划过,伊一泣不成声,这时方金成听到声音走了过来,追着他的身影骂:“你这东西真是不知好歹,小伊忙完自己的工作又跑来帮你,你不好好对她,还冲她大喊大叫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怎么又来欺负她?你不是保证以后不会再欺负她的么?前说话,怎么转头就给忘了,你······晚上给你留饭。”
    刚到后台,方太阳心乱如麻,这几天右眼一直跳,老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心埯隐隐也有股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但具体思索又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就在他内心七上八下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销声匿迹几个月的于大海打来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合同里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激动什么呀?这么好的事儿,别人是打着灯笼也求不来的,肖灿被人下毒的舆论事件还没过去,你是我手底下的艺人,以后是要靠你日进斗金的,但眼下势头对你不好,一个搞不好,肖灿身上的火就会引爆到你身上,你成了汽油桶,最后烧死了你自己,我这个作为老板的不也受到殃及,我跟你讲,只有我后台强大了,我才能把更多的资本引荐给你,伊胜的公司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但凡签入的艺人哪一个不是大红大紫?现在伊胜把我招进公司,成为艺术总监,你是我手底下的人,不跟我,也得跟着合同走。”
    于大海用发号施令的语气说,丝毫没有通融的余地,“你对伊胜有意见,但你也不能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他要是可以让你大红大紫,借着他的平台赚到的钱,和别处赚到的钱还不是一样用,你何必对他带有个人情绪,再说句难听的,你成为公司的人,是为了给他创造利益,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不也可以跟着实现了么?何必拼死拼活在老地方打转?你二十岁了,男演员的黄金期也就这几年,你瞎混过去,人家请你拍戏,是让你演儿子还是演老爸?现在有机会有平台,要是你选择放弃了,可以,我们解除合约,你拿一百万为自己赎身,我还真不信会有哪个死鱼眼会放弃这么好的出人头地机会,要是拿不出来,我可以给你几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有钱才能包装,你去市场看看,没有经过包装的地摊货,能竞争过柜台上盒子装的精品么?看不清形式,掂量不出几斤几两,你以为你身体里淌着皇家血统高人一等?要不是我捧你,你连去酒吧卖唱的机会也没有,没资本,没机会,光凭一纸合约还敢跟我讨价还价,反正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有种就拿钱,没本事就按我的要求做,我可不是跟你商量来着的。”
    “我打死也不会进入伊胜的公司,落到他手上,我还会有出头之日么?还能像你说的那样大红大紫?真是开玩笑,哄三岁小孩儿的么?成了他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他说我是狗,我这辈子就只能当狗?我可不相信他有那么大的肚量可以不计前嫌,他能做到,我还做不到呢!我和他之间的过节,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我没钱,你想告就去告,我不怕你的。”方太阳恼羞成怒,说完直接挂断了手机,于大海气急败坏,他此时此刻正在上海,而对面坐着的就是伊胜,他不动声色的端起价格不菲的杯子,意味深长的说:“不要急,慢慢来,他不想进来,那就想方设法把他圈进来,他不像其他人,随便吓唬几句就能束手就擒的,一一太傻,为了他不顾一切,连我这个当爸爸也要六亲不认,这个混蛋太可恶,只要有他在一天,女儿就没法把心思收回来,不光她跟我闹,我老婆现在都跟我闹离婚,一个穷地方来的跳梁小丑,却把我的家庭搅得鸡飞狗跳,他就是一条疯狗,把他惹急眼儿了,我女儿一一,就会变成他与我针锋相对的筹码软肋,我能将他扔进黄浦江里喂鱼,但从小到大都舍不得碰女儿一根毫毛,你看看她现在遍体鳞伤,一看到我全身炸毛,甚至还当面对我说过,要断绝关系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女儿是我自己生的,你说我能把她怎么样,只有将方太阳圈在我的眼皮底下,我迟早会想到办法让他人间蒸发的,我的家庭不能因为这个小杂碎就分崩离析了。”
    “他逃不掉,我都算好了,半个小时前,我已经按您的要求,给酒吧经理打去了电话,给了他一笔钱,先去外地躲一阵子,他问姓张的一个地头蛇借了一百万,方太阳作为担保人,欠债的跑了,债主自然而然会去担保人要钱,地头蛇也是我安排的,我再给他打个招呼,保证不出一个月,方太阳就会像狗一样打来电话求我的,到时候到了您手上,还不是伊总您怎样折腾就怎样折腾,而且这件事儿,从头到尾滴水不漏,那合同······”
    “这个你就不必操心了,具体事情我会在事成之后再作指示,帮我办事儿,哪会让你吃亏上当的,我现在就想让方太阳混不下去,将他现在仅有的东西也给拿走,看看他还有什么资格继续纠缠我女儿。”
    伊胜眼里流露出令于大海也不寒而栗的阴冷光芒,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手心也因为紧张而大量出汗,与虎谋皮,剑走偏锋,但能够借着这件事儿重新回到公司,对他来说,这个机会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一旦成事,前途不可限量,不愁没有机会东山再起,但要是错过了,他这辈子,就只能在一些黑不溜秋,上不了台面的小场合苟延残喘。
    方太阳的下半生,伊胜已经为他量身定做好了。
    “不是让你滚了么?你怎么还死皮赖脸的呆在这儿?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方太阳回来后,在看到伊一还站在门口,有心虚,也觉得恼火,现在包括父亲都认为是他不识好人心,辜负别人的善意,伊一眼睛通红,“对不起,我今天不该打你耳光,真的很抱歉,但有些话,我还是想亲口对你说。”
    “你说的还不够多么?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怎么非要缠着我不可?我现在决定离你远一点,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而是觉得和你在一起,随时会有性命危险,我死了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活得这么窝囊,也不能保证以后还有机会咸鱼翻身,但我爸一辈子太辛苦,不能再让他受到打击了,求求你看在他的份上放我一马行么?你换个人喜欢吧!我觉得你的未婚夫挺好呀!真不知道你们女人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东西,好的不要,非要不好的,你觉得我可怜才慷慨大方的么?可我没觉得自己这样生活有多凄苦悲哀,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不要太过自我了,你这样隔三差五的往我家里跑,知道的说你有情有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我爸有一腿呢!”
    方太阳口无遮拦,方太阳一听到他的声音,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自从上次住院后,他各个方面的感知能力似乎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重创,就连记忆力也大不如前,不是丢三落四,就是回忆不起刚才才做过的事,他又在里里外外寻找稻谷了,方太阳只能说被自己偷偷拉到粮站卖了,甚至不记得春香曾在医院给过他二千多块的钱,是为了安抚他,才故意说是买稻谷的钱。
    “你非要这么说么?方太阳,是不是我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了,你才能开心。”伊一又哭了,她的眼泪一直在流,仿佛坏掉的水龙头,怎么也堵不上,方太阳态度坚定的说:“不光我开心,你也会在没有我参与的生活中重新将开心找回来的!人要脸树要皮,你一上女孩子成天往别人家跑,我不止跟你说过一次,村里人舌头长,恶意深,就喜欢躲在人后胡说八道,我每天应付生活够艰苦的了,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继承一个价值上亿的公司,不食人间烟火,又哪能体会得到人间疾苦?而我的疾苦,偏偏又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你,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要是你觉得你在我身上花费了太多的成本,这个好办,先欠着,反正这辈子,我是还不起了,要不等下辈子,你再找我算帐吧!再说句难听的,我不能为了逃避纠缠,连夜带着老爸跑路,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想跟我搞对象,但我不愿意,哪有这样仗势欺人的?还有你那个表哥周旭,现在升官发财了,也是我上下几代人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我和你搞的哪是对象,招不来幸福,反而会招来血光之灾!”
    “好,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走!”伊一说着就用手捂着嘴跑了出去,方金成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追着她的身影说:“小伊,这么晚了,你跑去哪里?饭都坐好了,一会儿回去,让太阳送送你。”
    “让她走!”
    “你又犯什么浑!”
    “我是在为你好,不想招惹闲言碎语!”
    “你胡说什么!”
    “哪是我胡说的,我和她不清不楚算什么呀!她是有未婚夫的,我和她好到最后又不能结婚,你上次被诬陷坐牢,就是她未婚夫搞的鬼,吃了这么大亏,还不知道长记性,还是嫌我不够倒霉?三番两次被人害!他们家就是个雷区,随便迈一步都会被地下的雷炸得粉身碎骨,真不知道你还成天招惹她干什么?实在不行就搬家,换个她找不到的地方,反正我是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了。”方太阳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家跑,方金成一脸担忧的看向外面,“天这么黑,她家离这儿老远一段距离,你让她一个人怎么回去,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你再不想跟她怎样,至少她人是从家里出去的,你得保证她人身安全。”
    “她这么大的人了,难道不知道天黑了危险?再说了,她要是出了问题,你还不怕没人帮她报仇?”方太阳拉着脸,方金成被堵得张口结舌,指着他恨恨的说,“她对你那么好,我看见她是哭着出去的,你说话用词就不能注意点,非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伤了她的心,我也没看你有多开心,去把她找回来,要搬家,也得明天搬。”
    “要去你去,她是我姑妈么?外面那么黑,你怎么不担心我会不会遇到危险?”方太阳犟嘴,方金成被气得剧烈咳嗽两声,扬起手作势要打他,方太阳将脸别到他面前说:“今天中午刚被她打过,你再贴着印子再来一巴掌,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难不成你把我生下来就是为了让人给打脸的么?我活着不是为了丢人现眼,就是为了被人摁在地上各路蹂躏糟践的?她是人,我就不是人了?”
    “好,你不去,我去!反正她家里人来报仇,第一个要找的就是我,谁让我没管好你,没教育好你。”方金成说着就往门口走,方太阳一把扯住他,没想到有力过大,他一时没站稳,差一点摔倒,他满脸尴尬慌张,“你好好在家歇着,我去!一瘸一拐的,刚下过雨,这把老骨头,一跟头摔下去,还不得散架了,重新拼起来,得倾家荡产的,没了钱,我以后还怎么娶老婆成家立业?口口声声说要在我这个,帮我那个的,到头来什么也帮不上,净是添乱了,你要是能把自己照顾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我真心替我死去的妈谢谢你。”
    到了鱼塘附近,他一眼就看到坐在石头上嚎啕大哭的伊一,他用手拍了下脑门,先前把话说得太绝,现在不管怎么说都像是虚情假意,男人最没法接受的就是背叛,他那天要不是亲眼看到她和罗轩在酒店卿卿我我。
    或许有些事儿,只要她说愿意,他也可以一笔带过的,可惜,那碗心心念念,一直喜欢的玉米浓汤,在浮出半只苍蝇尸体后,就美味全无,再没从前唇齿留香,回味无穷的美好感觉了。
    就在他打好腹稿,准备说些好话将她劝回去时,忽然有人从后面捂住他的口鼻,一股涵的酒精味儿瞬间随着急促的呼吸直往肺腑里灌,眼前一黑,神智也瞬间清零,等他再次苏醒时,却被发现自己被人五花大绑在了椅子上,双手被反剪在了后面,绳子绑得很紧,半点动弹不得,嘴上还被贴了胶布。
    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霉腥气,属于长久不通风造成的,地上满是乱七八糟的杂物,窗户关着的,上面凝固着大量的泥巴无痕,显然是个小区地下室,隐约的,还能看到外面半截灌木丛,影影绰绰模糊不清,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向里面窥视。
    “醒了,老弟。”这时随着一阵卷帘门刺拉拉的声音响起,阴暗中,一抹红色的烟头若隐若现,没看清对方的脸,黑压压的一片,脚步凌乱,不时有咳嗽声,至少得有十多人,一时间屋子里就被灌入大量刺鼻性味道,乌烟瘴气,方太阳奋力挣扎,这时随着一声开灯的声音,一只脏兮兮的小灯泡亮了。
    墙壁上反射上黏糊在灯泡表面上的暗黑色黑点,气氛变得诡异又恐怖,现在是法制社会,人人讲法,也必须遵守法律法规,方太阳不是不怕,而是觉得对方一定是心虚,才会在晚上将他绑到这儿来,要是真想要他的命,也不至于搞这么大的阵势虚张声势。
    “是你!”撞飞伊一的肇事者,一个将自己亲妹妹五花大绑丢在后备箱的男人,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人,吩咐他们去门口守好了,不是在外面,省得让人看到影响不好,他是个职业收帐人,负责帮人催帐收帐,生意不好时,还会负责一些调查小三或送外卖的业务,有手下拉过一把椅子,贴心的用袖子将上面的灰尘擦掉。
    他一屁股坐下,脸上写着客气,但也有几分公私分明,手里拿着一只摄像机,对着他的脸慢条斯理的按下了开始键,随后又交由后面的人负责掌镱,但在他说话之前又给关掉了,这是根据客户的特殊要求做的,必须达到这样的效果。
    “现在就不用自我介绍了,我姓陈,你可以叫我一声陈哥,我妹妹······哎,不说她了,那天回来,她跟我提起过你,说你不错,帮她订了房间,她说是看在你的份上才没有起诉我,在将你请来之前,我还思忖着要不要请你吃顿饭以表感谢。”陈哥还是很客户的说,他伸手撕掉了贴在他嘴上的胶布,在他还没有开口之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份先前由他作为担保人为经理签下的字条,“这个,你认识吧?我就想问你一句,上面的签字是不是你本人签署的?”
    “是,是我。”
    “是你就对了,我费那么大的劲儿把你绑到这儿来,就是想跟你好好商讨一下怎么解决这件事儿。”
    “你这话什么意思?欠钱的是经理。”
    “但作为担保人的人却是你呀!要不是你在这上面签字,对方也不能那么痛快就拿出一百万给经理了,方太阳,很不幸,经理跑了,现在是打着手电筒也找不到,手机关机,老家去过了,只剩下两个腿脚不好的老人,房子还没你家房子体面,穿得一塌糊涂。”
    “一个大活人怎么能找不到。”
    “关键还真是找不到人。”
    “那就报警找人。”
    “报警解决不了问题,他存心想躲,万一跑进深山老林里,警察就是派来千军万马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找得见,经理跑路了,这笔钱,将会由你这个担保人全面负责,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免费给你提供一个内部消息,这个经理应该是故意套路你的。”
    “不是,你把我绑在这儿也没用,我没钱,你不是已经调查过我家了么?”
    “调查当然得调查,还得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现在的问题是,经理跑路了,债主急需这笔钱,你必须在他指定的期限内还清,所以我的存在价值就在这上面淋漓尽致体现出来了,要不然,我可不会用这么极端变态的办法把你请到这儿来,刚才录制的视频,我是要亲自发给债主的,好让他心里有底,你说经理跑了,他上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人家吃一顿饭的,能抵什么用,只好退而求其次,找到你头上了,再说,当初人家也是看在你的份上,才有了后来借钱的事儿,亲兄弟明算账,人家这么做也合情合理,出此下策,论起来也是被逼到没办法,人之常情嘛,希望你能多多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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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8-23 20:51:47  更:2022-11-05 02:3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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