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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情殇三生石>上山下乡知青的艰苦拼搏和荒诞不经的情爱[第2页]

作者:巴山牛_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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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三的晚上,两人靠床坐着,用被盖捂着身体,李尚想去亲夏荷的脸,夏荷一扭头没亲着。

    夏荷照常是坐在床外侧,正在织毛衣,从她的手法上看不是太熟练,对李尚的亲昵也不大响应,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神态。

    懒心无肠的又织了一会儿毛衣后,随后脱衣睡觉,任由李尚抚摸着,只是一动不动的跪趴在他的身上。还几次抬头悄悄的看了看李尚的脸,终于是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问道:“明天是元月31号吧?”

    李尚早在揣摸夏荷情绪低落的原因,只是摸不着头脑,正在思索有什么地方做的欠妥,见夏荷冒出这句话, 顺口答道:“是元月31号。想回家了?不是说好过了上九,初十送你回学校的嘛。”

    “这么多天了,也不问一下我当初是在哪一天掉落江中的,只是嘴巴上说对我好。”夏荷微带愠怒的嘟囔着说。

    “少女心真是秋天云说变就变,娇娇这是怎么了?”脑中刚想到这些,便默起夏荷掉落江中的日子也是她父母和妹妹遇难的日子,忙问道:“明天是爸爸妈妈遇难的忌日?”

    听李尚称她父母为爸妈,夏荷心情好了点:“还有妹妹呢。”李尚说:“对的,还有小姨哈。不过说不定没死,不是没见尸体嘛。你们是双胞胎,难到没有心灵感应?”

    “但愿如此吧。妹妹要在的话,我就有二个亲人了。”夏荷叹了一口气。

    “不只两个,还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妹妹。”

    “嗯,娇娇说错了。”用嘴亲了亲李尚的下巴尖,“明天是六周年了,爸妈的骨灰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唉.....”

    夏荷父母的遗体没让夏荷告别,只是通知她遗体己经处理,要她与父母划清界线。

    李尚问:“这些年来,你祭奠过爸妈没?”夏荷摇着头低言着:“不敢的,他们是坏人呀。”

    李尚想充孝子,说:“老辈子就是老辈子,啥坏人不坏人的,只要我们自己不干坏事,明天买点香烛,给二老烧纸。”

    “你不怕别人说你是坏人?”

    “不怕!我们是后人是晚辈,只是感怀爸妈的养育之恩而已,又不是干坏事!说实话吧,要不是他们哪来你呀。没有你,哥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吗?”

    听他这样说话,夏荷心里也少了些伤感,多了些暖意,也不再报怨李尚粗心,还对爱郎说起当年父母双亡后她的无奈:

    “我当时还小,为了活命,只能当小叫化子,倒没沿街讨饭,每天只是在几家饭馆转悠,我穿得烂,不过洗得干净,我没在大堂守着,是帮服务员洗刷碗筷,有客人吃剩的我就吃点,有时大师傅和服务员也给我一点剩饭。晚上回学校的学生宿舍睡觉,当时也不上课,宿舍都是没人住的。门也没锁,有的床还有被盖,我一个小女孩也没人理睬。”

    趴在李尚身上的夏荷身体很轻,也很瘦弱,听她说得有些伤感,为了让她尽快平静下来,就换了个话题,问道:“爸妈身量也不高吧?”夏荷说:“比我高多了,只是两个都有点瘦。”她好像有点明白李尚的意思,顿了顿又说:“我正长身体的那几年饿了饭,现在生活好点了,可能会长高的。”

    李尚苦笑着抚摸她的头发,说:“其实我喜欢现在这模样的娇娇,娇小玲珑才招人疼爱,多好哇。如果娇娇长高长胖了,还叫娇娇吗?你再这样趴在我身上睡,不压死我也要天天做恶梦的。”

    夏荷甜甜的笑着,说:“我是长不胖的,再怎么吃也不会变成胖女人,我们夏家的基因如此。”

    李尚拍着她的小屁股说:“早点睡吧,明天到场上买点香烛和草纸,晚上在青龙河边祭奠二老和妹子。这青龙河的水是与长江水连在一起的,相信他们也是能够看到女儿的一番孝心的。”

    夏荷有点小感动,搂着李尚呢喃:“郎君真好,娇娇也好,娇娇没看错郎君,郎君也没看错娇娇。”嘀嘀咕咕的叨唠着,细细的腰小小的臀也轻轻的扭动起来,红着脸把嘴凑到李尚耳边,弱弱地说:“郎君的娇娇又要香香了......”

    李尚明白她要什么,因为夏荷在爽极了的时候,会有一股散发着龙涎暗香的液体涌出体外。夏荷倒是爽了,李尚却是最难受的时刻,他只能是在夏荷的体外摩擦,而不敢深入进去,如果破了她的身,将会影响她今后的前途,这大钥匙能不能开小锁也还是两说呢!

    自己深爱着她,就不能伤害她,他柔柔地劝道:“娇娇身子弱,香香多了会伤身的。”夏荷扭动腰肢,娇嗔着道:“不嘛!娇娇香香了精神才好!娇娇要香香嘛,娇娇现在就要,马上就要。”猫咪似的便从李尚身上翻了下来.....

    第二天夜里大约八时许,这是当年夏荷父母遇难的那个时间,在青龙潭边,夏荷流着热泪与李尚一起点起香、烛,就着烛火,把一大堆草纸引燃。

    当年大破迷信,不可能买到阴币之类的东西,两个小年青也不会写“关津放行”什么的,只能买来一捆草纸,裁成钞票大小的小块焚烧,这是人做天看的事,心意到了就行。

    到青龙潭边烧纸祭奠亡灵,是李尚选的地方,他两次梦见龙女钟淑媛,特别是大年三十晚上,更是梦到钟淑媛元神与夏荷的肉体合一,在潜意识里认为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他没敢向夏荷说明这些,借口说烧纸是搞迷信,让人看到影响不好,青龙潭人迹罕见,不怕被人发现。尽管前几天曾经在这里遇到过危险,这生来胆大包天的家伙却是根本没放在心上,夏荷的胆子虽然有点小,只要她的郎君不怕她也是不怕的。

    火光起,夏荷拉着李尚,一起跪在岸边,向着河水叩头,因为这里地势低凹,尽管是窄峡,此时却是一丝风儿也没有。

    李尚心中着急,俗话说,只有纸灰一片片飞上天空才算是亡灵收到后人的孝敬。

    当然,这是迷信的说法,科学的解释是火光升起时,会产生热量,周围的冷空气会与火光中的热空气交换,冷热交替产生一股旋转上升的气流,把纸灰带到空中。

    夏荷本是轻声低泣的跪拜着,见纸灰丝毫未动,悲从心起,更是嚎啕大哭起来。

    李尚越发心急,情不可控的暗怨起钟淑媛和小曼来,他望望天空又看看潭水,还不时去宽慰着抽泣不止的娇娇,陡然间怪事来了。

    仿佛看见夏荷周围氤氲弥漫,一缕紫烟从头顶冲出,那紫烟又渐渐幻化成一个人形——正是身着旗袍梳着飞机头的钟淑媛,娇媚的冲着李尚抿嘴一笑,抬起右手向潭水一招,小曼便从水中飘了出来,两位美女围着纸灰左右转了几圈,奇迹发生了——

    地上的一堆灰烬旋转着飞向空中,象一群大大小小的蝴蝶在星空中飞舞,上下穿梭炫丽无比。

    李尚抱起哭倒在地的夏荷,拥着怀中的爱人仰头望着满天的“蝴蝶”,挂满泪水的脸庞充满了喜悦......
    上九的晚饭是在李支书家吃的。李尚向大队请假,准备初十到凤首村小去,陪夏荷过完十五,十六回生产队干活。

    李支书说,公社准备修一条公路,从大湾垭口修到青龙场,在场上再修一个车坝,县里十分支持,拨给一千块钱买炸药雷管,其它由公社自己解决。石峡大队分了0.5公里的路。那年月干这些公益性质的事很简单,除了买炸药雷管要现钱,其它由各大队分摊,按人头由各生产队记工分。公路沿线的生产队,按公路占地面积减少粮食征购,再由公社在辖区内分摊,并长期固定下来。

    九龙场到青龙场大约有9公里远,因为大湾垭口附近是甘蔗产区,包括青龙公社的白燕山,全部是大片的甘蔗林,九龙公社决定在大湾垭口建一家社办的糖厂,就地解决各生产队甘蔗榨汁熬红糖的问题,所以决定把公路修到大湾垭口。青龙公社见势也决定同时动工修路,公路修通后,确实能解决许多难题。比如交征购粮食,各生产队都要挑到九龙粮站去,青龙粮站只收驻地生产队的粮食,而且数量也不多,按公社里吃皇粮的人数核算,需要多少才收多少,如果通了公路也算解决了这些问题。

    李支书说公社决定正月十六开始修路,一个月内完成,大队准备派李尚到修路工地去当宣传员,活路清闲,中饭免费,每个星期打一顿牙祭,二两猪肉的一个扣碗。

    李尚想到对夏荷承诺过,以后每个星期六中午准时在她面前出现,陪她过周末,星期一早上再走,而且还发誓赌咒的说风雨不变。听到李支书讲完,问中途可以休息几天吗?见李支书摆脑壳,李尚说另派大队的其他知青去吧。

    李支书心里明白他的意思,看了看李尚身边坐着的夏荷一脸的幸福感,不再说什么。吃完饭后,熊队长来找李支书谈开年后农活上的一些打算和派人修公路的事情。

    李支书对熊队长说,李尚这娃儿还不错,反正农事上也不缺他一个,安排他护林的工作吧,也免得再有啥野物出来伤人。熊队长说要得,并表示家里有一支火药枪,可以借给李尚防身。李尚说火药枪用不着,队上给做一根青冈木的棍子就行。见熊队长点了头,又说了棍子的尺寸。

    第二天一早,李尚陪着夏荷回到了凤首村小,李老师王阿姨两口儿要正月十五下午才来,因为开学定在十六。

    这里算高山,气温比河边冷很多,小两口闲下来的时候,多是紧紧的拥在一起,就是织毛衣,也是坐在李尚怀中。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要到正月十五了,李尚想到又要分别,心中也有些愁怅,便突发奇想到地里铲来一些泥土,捏了两个拥抱着的小泥人,不过捏得不太好。为了区分男女,还用小竹签分别在泥人身上刻上“李尚”、“夏荷”,又到屋外去扯了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穗,插在“夏荷”的脑后,表示这是马尾发。

    这小娃娃似的过家家童趣,逗得夏荷哈哈大笑,笑过后,夏荷说把泥人放在这里也是个念想,因为这是我郎君亲手做的。想了想又说,这样抱着让人看到会难为情,还是分开吧,做成跑步起来张开双手准备拥抱的样子好些。于是李尚把泥人分离,按夏荷的意思改了过来。

    李老师两口儿是吃过晚饭才上山的,王阿姨把新学期的课本也背了上来,两家人聊了一阵天后准备休息,看模样这对小情侣是住在一起的,只是她也没多管闲事。

    夏荷回屋后从鼎锅里舀热水叫李尚先洗脸脚,夏荷洗脸的时候,李尚想到明天要回去了,今天是星期四,不可能隔一天又来,要下个星期六才能来。夏荷又身无分文,从纸折的钱包里拿出五张拾元的钞票放在桌上,说:“娇娇,哥明天要走了,留点钱给你作生活费哈。”夏荷闻言停下洗脸,一眼看到桌上的钞票,脸色马上沉了下来:“娇娇不要!”

    李尚说:“我们之间还要分你我吗?”

    夏荷解释说:“郎君还是不了解你的娇娇啊!”

    “这是哥的一片真心,我放在这儿哈,拿出来的没得收回去的道理吧?”

    “郎君啊!娇娇问你,你明白我为什么收下新年礼物而不收这钱吗?”

    “因为哥晓得娇娇也是爱哥的。”

    “郎君知道娇娇也是爱你的哈。娇娇穷,但不穷志!衣物和一些生活用品是郎君的亲人送给娇娇的,他们喜欢娇娇,娇娇也亲近他们。鞋袜和手套是郎君送的,娇娇愿牵着郎君跟郎君走。织毛衣穿在身上,娇娇觉得是郎君抱着娇娇,郎君也应该感到是娇娇在怀中依偎着。没钱花,娇娇可以喂鸡喂兔子换钱!”

    听着夏荷的深情表白,李尚内心是十分的欣慰。但是夏荷身无分文,遇到意外情况怎么办?还是要想办法劝她收下钱才好。想起以前在父亲的一本书上看到过一首古诗词,讲的是什么把这两个泥人打破,再合成一团,重塑两个人,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在夏荷惊愕的眼光中,李尚从搁板上拿下两个泥人,见泥人还没有怎么干,动手一阵乱揉,夏荷见李尚发疯,把两人爱情的物事毁了,也不明所以,两行清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因为隔壁有人也不敢哭出声,只好用手上的毛巾捂着嘴嘤嘤的抽泣着,不敢再说什么。

    见李尚揉好泥,又重新捏泥人时, 夏荷终于破泣而笑,扑进了李尚的怀中。

    她父母都是知识份子,从小耳闻目濡父母的一言一行,这典故自然也是知道的。在李尚怀中只说了一句“娇娇偏执了。”也不再说什么,但只留下拾元钱,其余的要李尚收回,说以后需要再说。

    护林的日子真清闲,每天就是在河两岸玩耍,说是看山听水也不为过,闲着无聊便开始舞刀弄棍,把学过的功夫每天都操练一下。

    今天15号,是大队知青开会学习的日子,由于近两年没招过工,所以很少有毕业生来插队,石峡的知青还是原有的几个熟面孔。

    冯守胜参军,沈斌死了,赵忠被关了半个月后收拾行李回了渝州。据说在渝州的朝天门码头打散工,帮上下船的旅客扛行李,算是所谓的“棒棒”。

    自从沈斌死后,知青会再没开过,这次开会是李尚提议的。他是闲的无聊,想找几个知青打个堆,路过五队时,顺路把嫁为农妇的南浦知妹莫家兰也叫去开会。

    莫家兰十分高兴,这已经被逐出知青圈的农妇马上跑回家换衣服。

    这会在三队知青王全家开,四队的渝州知妹赵燕离三队近,早已到了,见到李尚和莫家兰一起进门,赵燕笑着把莫家兰拉到床沿并肩坐着摆谈。因为王全和赵燕才从城里回来,李尚问了一些城里的情况。

    渝州是个大城市,各种马路消息要比南浦来得快些。赵燕说:''听说福建省有一个小学老师给老人家写信,反映他儿子插队后生活困难,老人家当即用自己的稿费寄给他300元,还指示要解决全国知青的困难呢!''

    这消息几个南知还是初次听到,莫家兰更是兴奋!欣喜地问道:“是真的不?老人家真的说要解决我们的困难?”

    赵燕肯定地说:“铁定假不了!老人家那么英明伟大,谁敢造老人家的谣。”

    听到赵燕说得这么肯定,大家十分高兴,王全提议大家唱歌庆祝一下。于是他便拉起二胡来,李尚的扬琴放在夏荷那里,取出口琴合了调,二位知妹跟着唱起了《敬祝老人家万寿无疆》的歌曲,这是当年人人都会唱的一首歌。

    高兴了一阵,王全说我们怀念一下沈斌吧,他与沈斌是一起插队到三队的,两人的战友情比其他知青深。于是又拉了二胡曲《二泉吟月》,凄凉悲伤的琴声,把大家的心情闹得沉重起来。

    准备中午饭时,王全与赵燕到自留地去摘菜,莫家兰去烧火煮饭,李尚见菜板上有一大块卤猪肉,仔细观察后,发现是被称为“高温肉”的死猪肉,他拿着菜刀切肉时,王全的菜刀不大快,没想到肉里的一块脆骨硌得刀一滑,把左手食指切了一道小口子,鲜血马上流了出来。

    这是丢人的事情,他不想让其他人晓得,用姆指一按,手上的油居然把伤口粘上,血也止住了。

    晚上才发现拐了,食指上的伤口周围有些发紫,而且发热疼痛,本想到公社的诊所去看伤,又怕晚上找不到医生。考虑了一阵,开始修炼罗汉功,打算用体内的真气把毒逼出来。

    运气三遍,疼倒是止住了,热却没减轻,伤口周围的紫色不但没退,反而还多了一些,他没经过这种事,感到不痛后,便上床睡觉,准备明天再去找医生。

    第二天早上,李尚是被疼醒的,脑壳还有点懵,整个左手腕以下全部成了紫色,肿得发亮,是又疼又热,心知是运气造成毒素迅速扩散。

    一看手表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连忙匆匆出门,把左手藏在裤袋中,往青龙场走去。

    吴所长问清楚了中毒原因,仔细的观察了一番,不解的问他:“这不应该呀?没这么快呀?”

    李尚如实讲了运功的事,吴所长才明白是真气在体内运行加快了毒素的扩散。

    吴所长是中医,诊所也没啥化验设备,又不清楚中的是什么毒,不敢随便下药,只好说:“我也没啥好的办法,先给你开瓶碘酒,你一天擦十多次,慢慢的可能会有点效果,如果毒不继续扩散就有效。一天内继续扩大,你赶紧回城里找大医院。”

    又交待了不要喝酒吃辛辣食物等医嘱。用一条纱布扎成绷带,把手托住,伤口发热,不能放在裤袋中。

    出了诊所,在供销社副食门市碰到了王全来打煤油、称盐。看见李尚成了伤兵,就关切的询问情况,李尚如实的对他说了。

    王全说那肉不是在食品公司买的"高温肉",是在九龙场地摊上买的。

    李尚轻骂了一句:“撞到鬼哟!你娃遭门夹成方脑壳呀?咋个去捡这种便宜哟!”王全说:“天棒哥莫说啥子了,你到我那里去,在养伤期间,我照顾你的生活。行不?”

    当下不由分说,推着他向石峡走去。李尚本来是想到夏荷家去的,又怕影响她上课,更怕她伤心掉泪,见王全诚心相邀,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

    回长瓦屋收拾了一下,给支书娘子说了情况,拜托她帮忙请个假,随后与王全朝三队走去。
    星期六上午的课,夏荷是十分用心的讲解,回答学生的提问也是十分耐心,她今天心情很好,因为李尚要来,还说等她放学后可以吃到香喷喷的饭菜,在半晌午的课间,她还站在操场边朝青龙方向的山道望了一阵。

    星期六下午是不上课的,中午放学后,学生都回了家,学校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尚还没来,夏荷想,也许是在路上耽搁了吧?就开始准备两个人的饭菜,好让李尚一到能有饭吃。做好饭菜后见人还没到,又烧了一瓶开水,泡了一杯茶,见饭菜有点凉了,用甑子装起温在锅里,又把灶膛的余火用柴灰煨紧,随后锁上门,准备到路上去接李尚,不知不觉间走到尼公坡顶上。

    今天是个好天气,站在高山顶上,可以清晰的看到青龙河沿岸小道上的行人。虽然看不太清楚,只要是李尚,夏荷还是能够认出来的。

    她站着没朝坡下走,是因为梯子岩下的山路被遮住了,心盼李尚正在岩下,匆匆地在上岩。于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梯子岩上方的路口,最后还是让她失望,不知不觉下意识地一步步下了尼公坡,向青龙场走去。

    当年,人们相互间的联系主要靠写信,李、夏二人不见面是不能互通消息的。

    夏荷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到长瓦屋,她中饭没吃却不觉得饿。

    社员都干活去了,是支书娘子接待的她。告诉她李尚受了伤,在三队知青王全那里养伤。夏荷十分心急,忙问是怎么受的伤?伤得重不重?伤在什么地方?

    这些情况支书娘子都不清楚,李尚也没给她说过,回答说只晓得手杆用纱布吊在胸前,手掌是乌黑的。

    夏荷问三队怎么走?支书娘子指了一下庵寺沟的上面,说三队在那儿。见夏荷匆匆奔去,忙喊她等一下,让二儿明柳带她去,怕路上的狗咬人。支书娘子站在地坝边,朝塘底大院方向一阵大叫,要正在干活的明柳回来。

    走在山道上,心情焦急的夏荷问带路的小明柳到底是咋回事?小明柳也不晓得李尚受伤的根根底底,他也是听他老娘说的。老娘是文盲从没出过门,平时在家喂猪刨自留地做家务,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晓得15号开知青会,16号上午是吊着手和王全一起走的,反正等一会儿问王全便清楚了。

    夏荷一算日子,今天是20号了,也不晓得李尚的伤好些没有。

    王全的知青屋锁着,没人。问旁边院子的李老头,得知王全在坡上干活,两人到坡上找到王全后,小明柳向王全介绍了夏荷。

    夏荷问李尚在哪里?看见夏荷很着急,王全笑着说:“天棒哥的伤好了一些,没事的。”随后又说了李尚受伤的经过和去处----

    17号是九龙赶场,李尚想到表叔是区卫生院的院长,卫生院的医疗水平比诊所要好点,决定到卫生院去找医生观察一下伤情,是王全陪着去的。

    看过伤后两人去赶场,在场上碰到李尚的三个同学,这三人都在双龙公社插队。五个人一起到老场大队的一个同学家去玩,吃了中饭后,那三个同学不准李尚走,说王全一个知哥照顾不好天棒哥,还是由她们照顾好些,王全便独自回了生产队。

    夏荷听出了门道,酸酸地问道:“是三个女同学吧?”王全只好笑着点了点头。夏荷又问:“你晓得名字不?”

    小明柳抢着说:“我晓得。她们三个来找天棒哥耍过几回,一个叫王大菊,是老场二队的知妹。一个叫贺圆圆,在新场八队插队。还有一个叫谢佳,在三元一队插队。”

    这三个大队都属双龙公社,老场位于这庵寺沟上半截的坎上,与石峡大队相邻。新场要远些,中间还隔了一个学堂大队。三元近些,在六队观音岩上面,不过岩上是十二队,三元一队与十二队中间还是有点距离的。

    从老场到新场,是上坡路,从新场到三元是下坡,还转了一个大约有六、七公里的大圈。小明柳说:“我估计天棒哥肯定在谢佳那里,不如直接去找谢佳。”

    夏荷不同意,王全是在王大菊家与李尚分手的,要先到王大菊家去。小明柳没法,只好听夏荷的。

    临别时夏荷还向王全鞠了一躬,谢谢他照顾李尚,弄得王全脸上不好意思的红了起来。望着夏荷的背影,心中想道:谢就谢嘛,咋个整得跟岛国人一样的鞠躬呢?

    其实咱华夏民族是礼仪之邦,岛国人还是向咱们学习的呢!

    在路上,小明柳说只有谢佳才是李尚的同学,而且是小学和中学的同班同学,王大菊和贺圆圆只是初中同过校。小明柳告诉她:李尚这人很仗义还胆子大。说了割牛草发生的事,这事李尚给她讲过,只是听着,听到李尚捅马蜂窝给三妹昭雪的事,这事夏荷不晓得,就仔仔细细的问了个明白,也深深为自己的郎君感到骄傲。

    走到王大菊队上时,有社员说几个知青在17号“疯”了一夜,第二天全都走了,不晓得去了哪儿。

    明柳笑着说:“还是我说准了嘛,天棒哥肯定在谢佳那里!”夏荷问为什么?明柳只好说谢佳对李尚最好,她到六队来玩时,经常是主动去挽天棒哥的手。

    夏荷问谢佳漂亮吗?明柳说漂亮,李尚喊她“谢麻豆”呢!夏荷不明白怎么漂亮还叫麻豆?

    当时南浦的中学里,学生们私下里喜欢选帅哥美女,李尚所在的中学有五个帅哥,当时不兴叫帅哥而称美男子,李尚是位居榜首。

    另有五位美女称为“摩登”,南浦人发音“摩登”就是“麻豆”,谢佳是“摩登”之首,与李尚并称为金童玉女。

    谢佳在学生时代一直暗恋李尚,不过李尚不太喜欢她,认为她女汉子作派太突出。李尚喜欢传统女性,夏何为人不张扬而贤淑,所以李尚对她是一见钟情。

    夏荷与李尚两个相恋不久,除了感到李尚是用心在爱她之外,对李尚的过往她并不了解,于是便向明柳这半大孩子问这问那的,倒也了解了李尚的一些情况。明柳越说她心里越慌,脚步也越来越快,根本忘记了连中饭也没吃。

    初春的太阳落山早,不一会功夫天完全黑了下来,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在美女谢佳的知青屋里,一男三女正围着小饭桌在吃晚饭,四人是直接从王大菊家到这里的,已经是第三天了。
    李尚的手还吊着,肿退了一些,还有半个手掌和五个指头是乌黑肿痛发热,李尚天天都说要回去,谢佳非要他养好伤才准走,王、贺二人也劝他才没走成。吃饭时,谢佳用筷子夹了一块肉,非要喂给李尚吃,李尚没法,只好张开嘴唇接着,谢佳又端起李尚的饭碗,要喂他吃饭,李尚苦笑着说不敢当。

    王大菊打趣地说:“我们佳佳对你这么好,你还装起个啥嘛!佳佳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不比你那个云州(县)线疙瘩强啊!”

    “天棒哥是眼光不行还是脑壳遭门夹了哟!一个排骨架子矮子妹就把你迷倒了?”贺圆圆也帮腔作势的。

    李尚吃了一口谢佳喂的饭,含着饭回道:“哎、哎、哎,饭可以乱吃,话不可能乱说哟,我们娇娇.....。”说还没说完,虚掩着的门响了两下被推开。

    夏荷站在门口,灯光映着的一张小脸是那么的清纯,一双干净的大眼满是担忧的望着李尚吊在胸前的手,明柳在门被推开的瞬间,闪躲到门侧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去了。

    屋里三位知妹从见到夏荷那一刻,顿时停止了调侃打趣,谢佳端着李尚的饭碗,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几个人一时都愣住了。

    夏荷并没有进门,站在门前给三人鞠了一躬,平静的说:“谢谢三位姐姐帮我照顾郎君!天棒哥哥,回吧。”也不等屋里的人回答,就消失在灯光后的星空下。
    回到长瓦屋,夏荷也没煮饭,只是烧了开水,灌满开水瓶后,给李尚泡了一杯茶,又舀了一瓢冷水倒进锅中,伸手试了一下水温,打水给李尚洗脸洗脚。把污水倒了后,又端来半盆温水,帮李尚褪下裤子,给他洗干净后,服侍他躺下。自己洗干净脸、脚爬上了床,还破天荒的吹灭了油灯,摸索着到了床沿边,脱去外衣,穿着内衣裤,背朝李尚,卷缩成一团睡在床外侧。

    从见到李尚起,不管是在路上还是回到家里,夏荷是一句话也没说过,不管李尚说啥她都当没听见。

    小明柳见势不对,早就在脚底上抹了油,先一步遁了。

    这段日子两人已经习惯了裸睡,夏荷也大多是跪趴在李尚身上或者睡在床外侧,而且只要她没睡着,就不准灭灯,说要看着郎君。

    见夏荷一反常态,李尚想把她抱上来,无奈只有一只手可以用力,根本没法抱动,勉强把她翻过身来,想搂在怀中,夏荷却是缩着腿脚抱紧胸部,扎手扎脚的根本无法搂抱,而且背还露在被盖外边。

    李尚轻轻地说:“娇娇,别这样子,当心着凉了。”夏荷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仿佛沉睡一般,李尚没办法,只好又把她翻过去,搂着她的背部睡,也不知啥时候才睡着。

    第二天清晨,李尚被窗外的鸟鸣闹醒,一看手表快到早上七点,夏荷正一丝不挂的跪趴在他身体上沉沉的睡觉,李尚不敢动,怕惊醒了夏荷。

    又等了一会儿,夏荷也醒来,便穿衣服下床,开始梳头洗脸,又帮李尚穿衣洗脸,打开粮柜,见还有汤园面,开始用水揉面。

    吃过汤元,夏荷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也有手有脚嘛,天棒哥哥到我家去吧。”李尚明白她的醋味还没消,便“嗯”了一声。

    他晓得,在这种情况下,最好别说话,不然要吵架。
    在夏荷的精心照顾下,李尚的手掌毒消伤好,左手完全恢复。

    今天是星期六,李尚早早的煮好午饭,等夏荷下课回家吃饭。

    这几天夏荷少言寡语,李尚想在周末好好的与她温存交心一番。两人吃过饭,李尚主动抢着刷锅洗碗,夏荷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话,取出自己的军挎包开始整理,又拿着一块破布擦拭着扬琴。

    见李尚洗完后,她冷着脸说道:“出来这么多天了,还是回去吧。”也不等李尚回答,抱着扬琴背着挎包就出了门,也不看李尚,站在门边等着他,一付撵人走的架势。

    李尚懵了,不晓得夏荷搭错了哪根筋?一气之下也抓起自己的挎包,握住背带一甩,扛在肩上马上开步,还故作轻松的吹着口哨。

    夏荷锁好门,跟在李尚身后,一前一后的向青龙方向走去。走在前面的李尚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便问道:“你既然撵我走,又追来干什么?”夏荷说:“不是撵你走,也不是追你。我是送你到尼公坡后再回来。”

    “那你抱着扬琴干嘛?”

    “你现在干护林工作,清闲得很,正好操练琴艺。”夏荷想了想,顺口找了这么一个理由。

    由于明显的话不投机,两人不再说什么。到了尼公坡,李尚站在坡上,低头看着下面的关河沟问夏荷:“娇娇,你晓得下面是啥地方?”

    夏荷说:“知道呀,是你祖宗的发源地嘛。”李尚仰天叹了一声:“真想一头扎进祖宗的怀抱啊!”

    夏荷没想到他居然萌生了这种念头,赶紧过来挽着李尚的手,轻笑着说:“天棒哥哥是有志气的男人,怎么会没担当呢?”牵着李尚的手,陪他朝山下走去,再没说过一句伤感情的话。

    两人回到长瓦屋后,李尚一进门就扎在床上蒙头大睡,其实并没睡着,只是不愿动弹不想说话,小明柳和几个社员在门外看到夏荷在忙着烧水做饭,只是站在门外问候了一声,因为没看见李尚,很快便离开了。

    饭菜烧熟后,夏荷喊李尚起床吃饭,连喊了几声也不见李尚动一下,用手揭开他头上盖着的棉被,见李尚正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咦了一声,笑微微地说:“怎么了嘛,要喂着才吃呀?”
    还说在开大队知青会时,知青们也议论过这消息,他是为了确证,才去找易伯伯打听的。

    夏荷听了十分高兴,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李尚说,现在这文件还没下来,反正是迟早的事。又解释,这是老人家发了话的,指定不会扯稀皮!

    聊了一阵后,为了彻底打消她的疑虑,把心安定下来,李尚提议把夏荷的户口迁到石峡来,免得两人受相思之苦。

    这里属南浦管,迁到这里来,今后回城也好办一些。

    夏荷很是高兴,心里也免不了有些担心这事儿不好办,问道:

    “我们不结婚也能迁户口?”

    李尚说:“我是这样想的,李支书的女儿想跟老爸学裁缝手艺,我们南浦学这手艺是要100块钱拜师费的。我可以写信求老爸不收这钱,想来老爸会为我考虑的。等补助款下来,留100块钱给生产队,又不要求建房啥的,队里捡了便宜,加上我与社员的关系一直处得来,估计大家不会有啥意见。”

    夏荷又问:“那公社呢?”

    李尚说:“其实只要生产队同意接收就成了。只是苦了你,要天天下地干农活。”

    夏荷搂着李尚亲着,乐呵呵地说:“我什么都不怕,只要能天天守着你,我这心里就安稳!免得......”话到嘴边,觉得不妥便不再说了。

    李尚笑着问道:“免得啥呀?”夏荷娇羞地亲了李尚一口,柔柔地说:“我也可以给你喂饭的,如果你以后再受了伤,我们不要别人喂饭哈!”

    “你这个乌鸦嘴!”李尚拍打着夏荷的屁股,两人在床上滚成了一团。

    只隔了两个月,国家的补助款汇到了生产队的帐户上,李尚也按当初想的办法,顺利的把夏荷的户口迁到了石峡,两人从此生活在一起。

    对他俩这样的生活方式,李支书装眼瞎耳聋,其他社员也没人说啥。

    李支书女儿还没进城学艺,因为李支书邀请李尚老爸到石峡来玩几天,到时候再亲自陪女儿一起,送李尚老爸回城。
    自从夏荷把户口迁到石峡后,感到真正有了一个家,也不轻易流泪了,如今畅游在爱河中的少男少女,暂时不去考虑前途的问题,小日子也还过得滋润。

    这天下大雨,生产队停工,李尚也在家歇息,夏荷又取出伍、钟的合影来看,一脸不解的问李尚:“郎君吔,我跟她非亲非故的,怎么长得一个模样呐?”李尚说:“我还长得像伍营长呢!可能是天生的吧。”

    夏荷又问:“你说钟淑媛漂亮不?”其实是想问自己好不好看。李尚回答说:“肯定漂亮。”夏荷撇了撇嘴:“没有谢佳漂亮哈?”

    李尚用手揪着她的鼻子,笑道:“啥子叫漂亮?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肯定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妹纸!”夏荷提出要去照一张定情的合影,李尚赓即满口答应下来。

    第二天是大太阳,李尚一早提着青冈棍出了门,夏荷也随着大队人马去蓐包谷地里的杂草。

    李尚在各处转了转,扭头又朝大瀑布走去,这里的山林较多,长长的峡谷中没有人家,荒凉得很。

    因为人迹罕至,三元大队的社员有时会来林中捡干柴,这是不准许的。这周围几个大队都是缺柴禾的地方,六队虽然好些,柴禾也不够烧,如果去挑煤,要一天一夜才一个来回,而且平时可以挑一百五十斤的壮劳力,也只能挑一百斤。

    平地一声炸雷,豆大的雨点紧跟着密集的到来,这是典型的雷阵雨,刚才还是艳阳天,转眼间跟锅底一样漆黑。

    见这银蛇乱蹿战鼓急擂雨箭密集,李尚连忙跑到一个偏岩洞里侧身躲雨,准备等雨小后回家。

    这时,洞前的小道上匆匆跑来一位中年汉子,扛着一捆干树枝朝三元十二队的方向奔去。

    李尚认得这汉子是三元十队的光棍郑老三,经常到六队来偷柴,还被李尚捉到过几次。见这家伙又来偷柴,李尚心里直冒火,也不顾雨急路滑,拔腿一路追了上去。

    大瀑布的顶端是三元十二队,郑老三沿着河岸一步一滑的向上游跑去,因为他们十队还在上面。论翻山越岭的本事,李尚搞不赢他,两人的距离是越来越远,眼看郑老三快要消失在雨幕中,李尚只好不再追了。

    正打算回去,发现郑老三却扛着柴跑了回来,还冲李尚急切的招手。

    李尚怕他耍啥花招,双手紧握棍子,摆了个举火燎天的招式,慢慢的走了过去,等到近前一看,顿时惊呆。
    瓢泼的大雨中,路边坐着一位哭喊得声嘶力竭的老大娘,身边是一个装着小半蔸猪草的竹背蔸,这大娘指着河中间一个长满青草的小土包,嘶哑着说不出话来。

    小土包上有一个八岁大小的男孩正惊恐的颤抖着,也是哭着说不出话,这附近没人家,大雨中喊破嗓子也没人能听到。

    小土包离河岸只有一丈远 时是与河岸相连的一个长形土堆,李尚一看就明白:这祖孙二人是在这岸边打猪草,孙子见土包上猪草多,爬到上面扯猪草,下雨后没及时撤退,山洪来了根本没法下来,只得大喊救命。

    偷柴的郑老三碰到了这事,当即见义勇为的脱掉衣服,穿着一条破单裤准备下水。见李尚走了拢来,笑着对他说:“天棒哥先莫忙找我算帐,救人要紧。这地方我熟,这当口水只有齐腰深,再拖一下子娃儿便没命了。你把棍子伸起,帮我稳一下嘛。”

    李尚也没多想,连忙伸直青冈木棍子,郑老三扶着棍子一步一步的在齐腰深的河水中朝土包摸去。

    李尚的棍子只有1.8米长,离土包还有一段距离,郑老三走到棍子的尽头后放开了手。

    离开棍子的郑老三才走两步就是一个踉跄,只见人在水中晃了两下没了踪影。

    别看这水只是齐腰深,流速却是十分的快,李尚脑壳一嗡,晓得郑老三完了!下面是大瀑布,掉下去谁还有命?那祖孙也是吓呆了,瞬间成了蜡像。
    再去叫人已经来不及了,这救人的事儿只能由自己来干!涉水过去小命要玩完,李尚脑壳里转了起来,看见旁边的竹背蔸上有一条麻绳,伸手从老大娘手上夺过猪草刀把麻绳割了下来,把麻绳往腰上系的同时,手舞足蹈地大喊着叫土包上的小娃儿躺下来。

    他紧接着把棍子插在离岸二尺的浅水中,纵身一个弹跳,身躯在棍上一摆,操着棍子落在了土包上,一把扯起小娃儿,把他抱在怀中,也不用吩咐, 这小家伙已经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不敢松手。

    李尚解下腰上的麻绳,把小娃儿捆在自己身上,也不敢停留,深深地沉了一口气,暗中把体内真气布满全身,又是一个漂亮的撑杆跳,回到了岸边。

    边解麻绳边对老大娘说:“你牵着娃儿快去喊人,我去救郑老三,背蔸放在这里,跑快些哈!”李尚说着便朝石峡方向跑去,跑了几步回了一下头,发现那祖孙二人还没有走,正在背竹蔸。李尚暗中叹了一口气,还是赶紧回生产队喊人在河中捞人吧。

    当天,几个队的青壮年在青龙河两岸捞人,直到天黑尽了也没捞到。第二天下午河水退去后, 李尚护林巡山时,多了一个心眼,终于在河边的乱石缝中发现了郑老三。

    报告队长后,派人通知了三元十队,队上派人来收了尸,又找六队商量,砍了几棵杉树拿去做棺材,郑老三是单身汉没亲人,后事都是队里操办,不过这后事办得也太简单了,只是做了个薄板棺材,把尸体装到里面埋在地里算完事。

    三元大队属双龙公社,双龙公社表没表彰郑老三,李尚不晓得,李支书把李尚救人的事报到公社革委会,得到的口头答案是:现在“批林批孔”正在有序展开,如果宣传这事,会干扰斗争大方向。

    夏荷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郎君值了。”又说她心里到现在都很害怕。
    被救的男孩是三元十二队的,在第二天上午,他父母领着他来到长瓦屋向李尚表示感谢,还按住这娃儿给李尚磕了一个头,又要他认李尚为干爹,李尚没答应。

    小娃儿名叫金冰,今年八岁多,在三元村小读二年级。

    过几天老爸要来石峡。

    妹妹写信说:她也要请几天假来看未来的嫂子,反正如今的学生只要毕业都是上山下乡,学不学都没什么。

    为了欢迎老爸和玲玲妹妹,李尚到队里的保管室去把冯守胜留下的单人床取了来,安放在灶屋里,把床放好后打了一盆水,正在擦床时,突然听到小岩方向有人惊恐地大叫:“救火呀!快来人救火呀!”

    小岩是六队与五队相邻的地方,只有六队副队长马老头一家居住,马老头是个党员,大儿子在部队当兵,二儿子在青龙小学的帽子班读初中,马姓在六队是单姓,没有族亲。

    因为马老头是个不认人的“黑面汉”,所以人缘很差。

    这天他老婆在家煨灰肥,把一些渣渣草草堆在一起用火煨成灰当肥料,他家是土墙瓦屋,屋脚是两轮没用石灰腻子清缝的石条,他老婆把清理来的一些渣渣草草堆在墙脚煨烧,反正都是些半干不湿的渣草,一般不会燃起明火。

    没想到石条没清缝,中间有小缝隙,墙内放的是床,床下是烂东西。这下搞拐了,火从石缝中引到屋里,把床烧着了,老婆一个人扑了一阵,眼看着火冲上了屋顶,只得扯起喉咙大叫起来。

    李尚一听“救火”,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似的, 扛起一把锄头冲出了门,朝河对岸的小岩跑去。

    经过塘底大院时,看见只有马老头一个人扛着锄头在前面跑,队里的社员有的在锄草,有的在挖地,还有一些人将锄把靠在胸前,双手背在后面,没一个人去救火。

    夏荷见李尚跑上来,可能旁边有人说了啥,快步走到路边喊:“天棒哥哥,有危险呵!”李尚没停步,边跑边说:“娇娇不准去!娇娇不准去!”

    马老头有三间瓦屋,起火的是右边的卧室,大火已经冲了顶,中间的堂屋也烧了小半间,李尚不知道怎么施救,这时李支书、熊队长和生产队的“五大员”也就是队委会一班人跟着也跑来了,夏荷瘦小,远远的跑在半坡上。

    李支书一到地坝就喊:“快拿梯子来,上屋顶断火路!”李尚没等梯子来,看见左边还有一间横搭的偏房,前半间是灶屋,后半间是猪圈,于是几步蹿跳过去,一锄头挖在偏房瓦上,握着锄把登上了屋,站在堂屋房顶上用锄头掀瓦砸檩。

    这时又有人爬了上来,几个人一字排开,粪桶、水桶、锑锅、饭盆啥的,都是装的粪坑里的粪水,一桶接一桶的传到李尚手中,李尚提起便朝大火泼去,又把空桶原路传回。

    火熄后,李尚松了一口气,却是浑身粪水、臭气熏得他直打干嗝。

    一直远远站在屋后石坎上看闹热的三个过路乡民,本来都是背着手的,这时开始用手指指点点,不屑地说:“这崽儿不晓得死活,一来就跳上屋,搞不好连啷个死的都不晓得!”

    李尚不认识他们,一听救火还落下不是,站起看热闹的还有理了,当下站在屋顶上气愤地骂道:“你几个杂皮不来帮个手,这时候还有道理了啊!”

    有一个家伙还嘴道:“我们是在看风向,先把风向弄准,再站上风头救火,你娃是不会懂的!”李尚大怒,骂道:''等你们看好风向,啥都烧光了,还剩个铲铲!''

    纵身从屋顶一跃而下,跳到三人身前,作势要打人。

    三人哪见过这种身手,当时吓得跪在地上,嘴里尽是求饶的话。

    李尚先前见一些社员一直背着手,这三个家伙也是背着手的,不解地问为啥要背手?一个家伙解释说:“背着手表示手是捆着的,如果手没捆着,别人有难不去救,神灵是要惩罚的。”

    李尚感到好笑,冲他们大吼一声:“给老子滚!”

    夏荷也参加了舀粪,见李尚训人,便一直站在李尚身后,还骄傲的扬着脸,听见李尚喊“滚!”也挺着小身板,如猫叫般大吼了一声:“给老娘滚!”
    九龙场到青龙场的公路修好后,每天有一班从南浦到青龙的客车,今天老爸和妹妹要坐这班客车来石峡,李、夏和李支书父女早早的等在车坝边上,准备迎接。

    接到老爸和妹妹后,李夏荷对老爸鞠了一躬,娇羞地轻声叫道:“爸爸好。”又拉着玲玲的手笑着说:“玲玲妹妹好。”

    老爸见这小个子的未婚儿媳不叫“叔叔”而喊“爸爸”,心中诧异却十分高兴,爱调侃的老毛病又犯了,也不分场面和对象,笑看着夏荷说:“你叫我啥?”

    夏荷一愣,放下玲玲的手,又对老爸鞠了一躬,绯红着脸柔声叫道:“爸爸好。”老爸笑意十足地点着头,对儿子说:“你娃儿能干,有眼力。"

    李尚知道老爸心里认可了夏荷,心中十分欣慰。妹妹不乐意了,翘着嘴巴对哥哥说:“我是你妹子,她怎么不对我行礼呢?”李尚拍着她的手背笑道:“她比你大,又是你嫂子,应该是你给嫂子行礼才对头。”

    玲玲说:“不是还没过门吗?等过门了再说吧。”夏荷笑着又对玲玲点了一下头,算是行礼,玲玲拉着夏荷的手,两人向旁边走去,见哥哥跟在身后,回头对李尚说:“男娃儿爬开点,我们女孩子说话不准过来偷听!”

    那边几个晚辈在打闹着,李支书便与老爸套近乎,散着烟认了兄弟。

    李支书叫李方根,老爸叫李方华,李支书年龄大老爸七岁,两个初次相认的兄弟家长里短的攀谈起来,李支书要女儿喊“幺爸、师傅”什么的,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回到长瓦屋。

    晚上是李支书办的招待,四盘八碗很丰盛,席上李支书频频与老爸饮着包谷酒,两兄弟很尽兴。饭后,李支书拉着老爸聊家常,三个晚辈回到了知青屋胡侃。

    晚上九点多钟,老爸回来了,脸色不大好看,沉着脸吩咐玲玲和夏荷到河边去看乡村夜景。李尚晓得老爸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心里明白是李支书说了什么,点头示意夏荷带着妹妹出去,夏荷用惶恐的眼神望着他,李尚微微摇了下头,表示不用担心。

    老爸关上门后,父子俩回到屋里,老爸坐在床沿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点上一支香烟吸了大半截,很是生气的对坐在对面的儿子说:

    “说吧,从头到尾把你干的荒唐事讲清楚。”于是李尚开始从夏荷的身世说起,一直说到迁户口、同居,最后又补了一句,自己到现在都没干过那种事。老爸把刚刚点上的烟用力按熄在已经有许多烟头的一个烂碗里,沉声说道:“那种什么事你没干?你跟我说我相信你,你去跟别人说别人会相信你吗?”李尚嚅咧着说:“我问心无愧 !”

    “儿呀,人言可畏啊,你这是非法同居!你们是知青,懂点法好不好!说吧,你们准备怎么善后?”

    李尚看着老爸的眼睛,平静地说:“携手走下去!”

    “就这样?”老爸问道。

    李尚点头“嗯”了一下。

    老爸苦笑了一声:“跟老子年轻时一样,傻拉吧叽的一个哈儿。”顿了顿又说,“李支书也是为了你好,所谓订的娃娃亲我也承认了,这样吧,你们马上完婚。咱们话不拿别人说!这是李支书刚刚开的婚姻证明,你和小夏明天到公社去办结婚证,后天举行婚礼。”说着将一张纸交给李尚。

    接过来看了一下,是石峡大队出具的一份未婚证明。嗡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却啥也说不出来,还是在老爸的再三追问下才说了几个不愿结婚的理由。

    老爸笑着说:“是这样的哈,小夏今年十八岁,你十九岁,不够结婚年龄是吧?现在乡村的人结婚,基本都是举行婚礼就算结婚了,去领结婚证的没几个人。李支书也是这样讲的嘛。至于你说的招工要体检啥,那是讹传,我们不是封建社会。再说女子破身也不一定是那个了嘛,日常生活中也有各种意外会破身的。国家号召知青扎根农村,结婚正是扎根农村最实际的表现嘛。政府也没说过知青在农村结了婚不能调回去呀?这两年虽然没招过工, 但以前招工时, 很多都是定点招收本单位的子女嘛,你和小夏领了证,小夏也成了报社的子女嘛。”

    李尚闻言大喜,心想姜还是老的辣呀,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老爸又说明天要到九龙场去看四哥和易哥,四哥就是李尚的四表叔,与老爸是姨表兄弟,易哥就是易伯伯,因为儿子的原因,两个做父亲的也成了朋友。

    谈到婚宴酒席怎么安排时,李尚说,青龙场上有一家饮食店可以承包酒席。商量请客人时,老爸建议队上请李支书、队委会成员,林、张两大家族的当家人,再请大队的几个知青,加上四表叔、易伯伯二人,大概要三桌,李尚说还要请公社郑文书和诊所吴所长。

    老爸要李尚去找夏荷,她是当事人,也要听听她的意见。

    于是李尚站在地坝边上大声喊:“玲玲。”妹妹与夏荷从河边走了回来,夏荷悄悄的扯了扯李尚的衣服,把李尚拉到一边去,玲玲见他们有话要说,直接回了屋。

    夏荷惴惴不安地问:“爸爸怎么说?”李尚搂着夏荷亲了一口,本想照实告诉她,话一出口又变了,逗她说“老爸的意思是......”

    夏荷急忙问:“是不是嫌我太瘦小了,爸爸不同意?”李尚笑了,说:“老爸的意思是要我们马上结婚,他想抱孙儿。怕你不同意呢!”夏荷打了李尚一下,挣脱身体朝房门走了几步,又回身推着李尚,要他在前面走。两人到了里屋,夏荷甜甜的叫“爸爸”和“妹妹”,又是鞠了躬才坐在李尚身边。

    对李尚父子商量的事夏荷当然没意见,却提出最好找一个媒人和证婚人。老爸说早有考虑,媒人请李尚的四表婶,证婚人请易伯伯。又笑着对夏荷说:“李尚的易伯伯可能认识你父母,他也是二野的。解放后在云州当过几年宣传部长,后来才调到南浦县当组织部长的。”

    听见提到自己的父母,夏荷眼圈变红了,伤心地说:“爸爸、妈妈如果在就好了,二老肯定会高兴的。”老爸安慰说:“结婚是喜事,你这孩子别伤心了。从现在起,你就是尚儿的媳妇,也是我的大女儿。”夏荷含着热泪脸上绽开了笑容,起身又忙着行礼。
    第二天早上在李支书家吃饭,老爸将婚礼的事说给李支书听。李支书说他是本地人,一些事情可以交给他办。又说他现在先去找郑文书沟通一下结婚证的事,要两位新人下午回来去办,又问酒席订什么档次的?

    在区公所见到易伯伯,大家都很高兴,老爸谈了此行的目的后,易伯伯满口应该当证婚人,老爸说喜糖不好买,城里又要糖果票,易伯伯也是一口答应下来。

    老爸又指着夏荷说:“易哥,我这儿媳妇是云州知青,她父母也是西南服务团的,我亲家以前是云州中学的校长,你可能也认识。”因为进门时介绍过夏荷的姓名,所以没再说她的名字,至于夏荷父母叫什么名字没问,因为一提到父母她就伤心。

    易伯伯笑着对夏荷说:“你爸爸是夏之光,妈妈叫钟灵。”见夏荷起身嗯了一声,示意她坐下。又问,“你还有一个姐姐叫钟淑媛吧?”夏荷把姐妹易姓换名的事儿解释了一下,易伯伯嘴里哦了一声:“你姐妹两个的满月酒我去喝过的。”
    易伯伯说,太公又出来主持国务院的工作了,全国解放了一大批老干部,各级党委也在逐渐的重新开始工作。要两位新人好好干,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看看快到中午,要拉这一家老小到馆子去吃饭,老爸说要到卫生院去请四哥,中午由我请客,大家在一起乐和乐和。易伯伯笑道:“用不着,卫生院有伙食团,正好去找老陈讨杯酒喝。”

    路过供销社副食门市时,易伯伯问满脸堆着笑的营业员有水果糖没有?营业员说有五毛钱一斤的。易伯伯说留五斤,又叫留一条“迎春”烟。

    在照相馆门前,夏荷拿前几个月拍的订婚照底片,说放一张大的挂在卧室。易伯伯说,还是我去安排,不然要等一个礼拜才搞得好。

    午饭时三位长辈喝了几杯酒后,把话题扯到官场上去了,表叔说到太公重新出山十分兴奋,说国家有希望了,又问易伯伯的事儿到底什么时候能落实,易伯伯说:“本来是恢复组织部长职务,地委的意见是提半级任县委副书记,到底是在南浦还是去云州,因为有争议,还要等省里最后决定。"于是三位长辈都举着装酒的土碗干杯祝贺。

    在公社领结婚证时,郑文书说已经在食店安排了五桌,食店经理还要每桌送一碗大骨海带汤,菜的份量也保证足。又带着一家人到楼上去见龙书记,已经知道两位知青背景的龙书记,高兴的和众人握了手,勉励两人好好干,还表示他和公社班子全体同志要来讨杯喜酒,好好与二位老领导喝一杯。

    龙书记热情得很,让老李家的人百思不解。

    回到长瓦屋时,见知青屋的门板中间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门框上也贴了一对喜联,上联是金凤岭上龙吟凤鸣;下联是青龙河边佳偶天成;横批是龙凤呈祥,这是李支书请人写的,十分贴近这对新人的实际情况。

    这次老爸给夏荷带了二套夏装,一件是长袖的秀丽装,一件是短袖的靓女装,这是老爸去年自己设计的。李尚没有新衣,只有一件新的海魂衫和一条八成新的蓝色裤子,当年知青流行穿白网鞋,两人都有。玲玲说白色不好,又到供销社去买了两双蓝色的网鞋。

    婚礼很喜庆,婚宴也热闹,客人们十分满意。中午的客人在喝过喜酒后便散了,晚上是在李支书家吃的,所以没有什么外人。因为队上的社员晚上要来闹新房吃喜糖,匆匆吃过晚饭后,老爸留在李支书家休息,一对新人和玲玲回到了知青屋。

    回到知青屋正在热闹的时候,谢佳来了。

    李尚大吃一惊,因为他并没有请谢佳,一时之际是目瞪口呆。
    夏荷见过谢佳一面,赶忙向谢佳鞠了一躬,说了一声“佳佳姐姐好。”便把手中的几颗水果糖塞到谢佳的手中,谢佳随了10块钱的大礼给夏荷,又说了贺喜的话。

    玲玲从小跟哥哥的这位同学要好,特别是在老爸活路忙不赢的时候,谢佳一天到晚猫在老李家帮忙锁扣眼,挑衣边,十分勤快,晚上还与玲玲挤着睡,玲玲心里一直拿她当未来的嫂子看,要说感情,她对谢佳要比夏荷深得多。

    玲玲亲热的牵着谢佳的手,问她吃过饭没?谢佳说吃了饭才来的,回过神来的李尚开口问道:“王大菊和贺圆圆怎么没来?”

    谢佳悠悠地说:“你请过我和她们吗?”

    李尚搭不上话,谢佳又弱弱地来了一句:“她俩要来的,被我拦住了。我脸皮也算厚的哈?”一双充满怨意的眼睛望着李尚不松开,弄得他尴尬不已。

    夏荷十分明白礼多人不怪的道理,忙着向谢佳行礼道歉。谢佳有点凄惨的笑着说:“客人这么多,二位去陪客人,还是玲玲陪我吧。”

    她 拉着玲玲走到外屋去后,坐在小床上与玲玲聊了几句,便说累得很,想休息一下,倒在床上侧身睡下,玲玲打开毛巾被盖在她身上,坐在她身边轻声的问这问那,谢佳却一句话也不说,玲玲明白谢佳心情不好,就不言不语的陪坐着。

    夏荷这时走了出来,见谢佳睡在床上,问是不是病了?谢佳翻了个身,侧身向墙,将毛巾被一扯,把脸蒙上,只留了一头青丝在枕上。

    夏荷站在床前有点难为情,玲玲用手示意她进里屋,夏荷与玲玲碰了碰手,回到了里屋。

    午夜时分,闹房的客人都散了,二位新人见谢佳睡在外屋的床上一动不动,玲玲也一筹莫展的样子。本来今晚外屋是没安排人住的,玲玲也要到李支书家去睡,因为这知青屋是土砖垒的,中间的门又没清缝,外屋住人不大方便。见谢佳这样,夏荷附在玲玲耳边悄悄说:“去请爸爸来劝劝佳佳姐姐吧。”

    老爸已经睡下,一听有这回事,说佳佳不应该来闹事呀?玲玲说:“可能有两个同学想来闹事,是佳佳姐劝住了,她只是心情不好,不像闹事的样子。”老爸来到新房,喊了声“佳妹儿!”谢佳回了声“叔叔好!”老爸劝了几句,谢佳一动不动的躺着也不答话,老爸叹了一口气,瞪了儿子一眼,要玲玲陪谢佳睡。

    李尚牵着夏荷的手只好回到里屋,夏荷把房门闩上。这对新人憋了几天,早等着今夜圆房,没成想又发生这种事。

    李尚更是回想起与佳佳从小到大的种种往事,感叹“情、爱”二字不可解的痛苦,脱去衣裤,赤身躺在床上不愿动弹。

    夏荷却是一副充满了幸福感的样子,这不能责怪她,因为谢佳是情敌,她是胜利者,而且是一位完完全全处于劣势的胜利者。

    她又是一位善良的小女人,尝到胜利的蜜糖时也深深为谢佳惋惜。她跪趴在李尚的身上,悄悄地在他耳边说:“郎君,看到佳佳姐姐伤心,娇娇心里也难过。娇娇不想与姐姐分享郎君,娇娇也不晓得怎么办呀?”

    李尚说:“不说这些好不好?是哥哥不好,不怪娇娇。”夏荷笑了,两人亲吻了一阵,夏荷慢慢喘起粗气来,说要香香。

    李尚说:“今天算了,不要刺激外屋的人。”夏荷理解的点了点头,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初夏时节,天明得早,不到六点钟天就亮了。

    李尚醒来时,发现夏荷趴在他身上甜甜的睡得正香,心忖真是习惯成自然啊。

    轻轻的把她挪到床上,穿衣下床,开房门走了出去,他是有些担心谢佳。

    谢佳没在屋内,只有妹妹玲玲一个人在床上睡着,李尚拍着妹妹的肩问道:“佳佳哪去了?”玲玲揉着睡眼,望着床前的哥哥,问:“佳佳哪去了?”

    李尚心里有些发慌:“是哥在问你!”玲玲用睡眼在床上扫了几下,有点茫然地又看了看屋内四周,生气地说:“人是在你屋里不见的,你冲我发火做啥子!”想了想又说,“昨晚上还好好的嘛。”

    李尚发现外屋门是虚掩着的,就跑到地坝上去找,河两岸的山道已经清晰可见,没有谢佳的身影。

    急忙回屋,见玲玲已经起来,拿着毛巾准备洗脸,大声吼了一句“洗什么洗,快去找人!”冲进里屋,拍着夏荷的屁股说:“快起来,佳佳失踪了!”

    李尚不等她起来,独自一人冲出长瓦屋,沿着青龙河两岸焦急地寻找着。
    在塘底院子后边,碰到提着粪蔸的马老头,正拿着粪钳捡野粪,因为李尚曾经帮他救过火,夏荷后来还送了五块钱,这“黑面汉”如今对李尚很亲热。

    见李尚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模样,问他在干啥?李尚回答在找人。马老头说:“是不是以前那个经常来玩的乖妹儿?”李尚点头“嗯”了一声。马老头说:“可能回去了吧,我看到她上了观音岩的。”李尚听说佳佳上了观音岩,顿时把心放了下来,晓得她是回队上去了。

    马老头又说:“那妹儿今天有点怪呢。以前看见她都是笑嘻嘻的,今天啷个阴沉沉的。我估摸她是来吃喜酒的,问她怎么这天还没亮就走了,她活像耳朵聋了不搭理我。”马老头指着不远处的三生石说:“她跪在那块怪石头前磕头,我还在想啷个不去拜观音,拜这怪石头干么事。”

    李尚知道佳佳回队后,心绪安稳,和马老头客气了几句,装了一支喜烟后,朝长瓦屋走去,半路碰到夏荷与玲玲,说:“谢佳回生产队去了,马队长看见的。”

    回到家以后,夏荷开始做早饭,本来李支书说这几天都由他来安排伙食,夏荷认为要按老风俗办,非要在新婚第一天尽到新媳妇的本分。

    早饭是一锅大米掺包谷面的稀饭,意喻金满银溢,菜是夏荷腌制的几种咸菜。

    老爸满意的喝粥夹菜,说:“这姜卷好,有多的就给奶奶她们包点。”夏荷忙点头说要得。这姜卷算是夏荷的首创,她把萝卜切成薄薄的圆片,嫩姜切成丝,晒到八成干时用盐、花椒面和海椒面拌匀,每片萝卜放一根姜丝,搓成筒状把姜丝卷在里面,然后装坛密封,腌制好后下饭,很是爽口梭肚。

    老爸酷爱钓鱼,李尚记得还在很小的时候,老爸下班后或者周末都会去长江边钓鱼,李尚也经常跟着给他提鱼篮。

    李尚不爱钓鱼,却是十分愿意去提鱼篮,因为有时候能在江水边捡到硬分币。李尚不爱吃零售,捡到硬分币,就跑到小人书摊上去看小人书,一分钱可以捧着一本小人书坐在摊后的小凳上看得津津有味。

    老爸带了两根鱼杆,递给李尚一个半截竹筒,要他到粪池去舀蛆,这是钓河中一种叫刁子鱼的饵料,他自己提着锄头找地方去挖蚯蚓。

    准备工作做完后,老爸提议先去看一下三生石,李尚提着准备装鱼的铁桶,带着一家人去看三生石。

    在三生石前,老爸左观右看了一阵,笑着问儿子、媳妇:“盟过誓吗?”

    二人都点点头。又问:“订了来生吗?”二人“嗯”了一声。老爸自说自话地说了一句:“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们要相互珍惜呀。”看见儿子腕上的手表在阳光下闪着光,又说:“那天想问你这手表的来历,后来一打岔搞忘了,拿给我看看。”李尚解下手表给老爸,讲了手表的来历。

    老爸仔细看着手表,问:“这是你们的订情物呀?知道这是什么牌子的吗?”二人都摇着头说不晓得。

    老爸说:“这是世界上有名的‘我世尊’名表,你这是订制款。”问夏荷清不清楚当时的造价。

    夏荷说:“听我爸爸说,爷爷是花三千块大洋订制的。”老爸追问了一句:“你拿它送给尚儿,觉得值吗?”夏荷看了李尚一眼,说:“天棒哥哥说我比手表还珍贵。”

    老爸点着头说:“这是夏家的传家宝,以后传给我的孙儿吧!你今后不要戴了,好好珍藏着。戴表只是掌握时间。回南浦后,我和妈妈送你们一对情侣表吧,送‘宝石花’牌子的,价廉物美,也不招人眼红。”

    陪着老爸一路聊着向青龙河边走去,玲玲要嫂子领着上观音岩,说站得高才看得远,又要去看大瀑布。
    李尚把老爸送到河边后,又去巡山护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顺带挣点工分呗。

    等再次回到河边时,见李支书也带了两根没有稍尖的竹杆,粗粗的尼龙线绑着大鱼勾,边给老爸讲怎么样钓团鱼,边把刁鱼从中间断开,把鱼的下半截勾在鱼勾上,说乡民就是这样钓团鱼的。

    团鱼是“老鳖”,有人也叫它“王八”。是大补的食材。

    吃过晚饭,一对新人早早上床休息。夏荷先上了床,李尚一躺下,就趴了上去,来了一个典型的睡姿。

    许是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的松开手又准备下来。李尚搂着她说:“趴着吧,这样挺好的。”夏荷说:“郎君说过要长痱子的。”

    李尚说:“长痱子也不要紧,以后娇娇愿意怎样就怎样,因为娇娇是哥的,哥也是娇娇的。”夏荷绯红着脸,娇羞的要香香......

    夏荷感觉到李尚还是在外面磨着,娇嗔道:''我们是夫妻了,怎么还这样?''李尚只好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雨伞’来,准备撕开包装袋,夏荷问:“这是什么东西,拿给我看看。”

    夏荷接过去看了看,嗲道:''还是不用这个吧?娇娇想要宝宝呢。"李尚亲了她嘟着的嘴一下,心疼地说:''我家娇娇还小,等过几年再说吧。现在挣不到钱,等调回城参加工作再要小宝宝。好不?''

    夏荷不情愿的“嗯”了一声,又去看'小雨伞'上的使用说明,看到“特大号”三个字大吃一惊:''我一直以为都是一样的呢,原来郎君是最历害的呀!''

    李尚笑了,说:“筷子搅碗才不好呢。”

    夏荷想了一下,明白这筷子和碗的关系,也没好意思再说什么,只是娇羞的把头埋在李尚宽大厚实的胸膛上,侧耳听着他一阵紧似一阵的心跳声,觉得仿佛是雷鸣一般......

    蚊帐内的龙涎香味渐渐地浓了起来,夏荷的小身板越扭越急,娇喘着不断呜咽,李尚明白是时候了,俯下脸去用嘴噙着夏荷的小舌头,柔柔的吮着......

    良久,夏荷才拿着那张开满桃花的白毛巾,绯红着脸甜甜地对李尚说:“这是娇娇初为人妇的纪念品,得好好收着。”

    夏荷十分兴奋,东扯西拉的讲着她认为有趣的事:有一天干活歇息时,队上几个村妇躲在乱石阵中,用长长的草围咪咪,比谁的草长。

    李尚焦急地问:“娇娇也用草围过?”夏荷摇着头:“娇娇才不呢,她们都是奶过宝宝的,娇娇敢比吗?再说姑娘家是金咪咪,结了婚的是银咪咪,奶过宝宝的是狗咪咪。娇娇今天才从金咪咪变成银咪咪,可值钱呢!娇娇不跟狗咪咪比。”

    李尚听到她这么说话,不禁“哈、哈、哈”笑出了声,夏荷说:“这不是娇娇说的,是她们自己说的。”末了,李尚叮嘱她这辈子都不要在外面出丑现怪的,要自重,分分钟都别忘了自己是老李家的女人!
    这天下午,李尚巡山护林来到滴水岩,看见老爸正在仔细观察岩脚,还时不时伸手去抠着岩石的小缝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李尚也伸手去抠渍着黑斑的石缝,却不明白这是什么,问老爸:“这是啥呀?有点像铁锈嘛。”老爸没搭理儿子,只是自言自语地说:“奇怪。”走到河边继续钓鱼。

    第二天上午和下午,李尚在河对岸,又几次看到老爸在观察岩石。

    明天父亲和妹妹要回城里。老爸要儿子、媳妇也回去,媳妇都进门了,家里的老人还不认识,有点说不过去。

    晚饭后,李尚取下吊在灶头上的一腿野猪肉,说带回家孝敬老人,夏荷要李尚把两腿野猪肉都带回去,还说本来这几天要煮来招待爸爸和妹妹,没想到李支书天天办招待。

    老爸说只带一腿就行了,还夸媳妇比儿子有孝心。
    这次回城,李老支书带着女儿随行,挑了一担大米、包谷和各种农产品,还有两大块腊肉。女儿背着被盖和几件换洗衣物,虽说不收拜师钱,口粮却是要自己带。城里人的口粮是定量供应,没有多余的。

    在较场坝车站下车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家进发。老李家在城中心,车站离家还有三、四里路。

    到家时已经是半下午,老妈上班去了。

    爷爷奶奶事先没接到消息,奶奶在居委会忙活,只有爷爷在家,坐在凉椅上摇着蒲扇,听收音机里播的样板京剧,瞧见儿子孙辈一队人回来,迎进门后忙着打水洗脸泡茶。

    夏荷也不用李尚介绍,放下东西走到爷爷身前鞠躬,甜甜的叫着“爷爷好!”抢过脸盆,忙着照料。

    爷爷没文化,平日也不善与人交谈,心知这是孙媳妇,笑意满面的冲夏荷说了声“乖!”然后出门向居委会走去,李家人都知道爷爷是去找奶奶。

    奶奶是缠过脚的,一双小脚却颤动得很快。刚到门前,夏荷就迎了上去,鞠躬问好后扶着奶奶进屋,待奶奶问候了老支书父女后,扶着她坐在椅子上,捧着茶碗敬给她。

    奶奶乐得喜笑颜开,要夏荷搬来矮凳坐在她怀里,一手搂着一手抚着她的头发,慈爱的问道:“乖妹儿,准备什么时候进我们老李家呀?”

    这话夏荷不好回答,羞涩的在奶奶怀里蠕动着头,眼睛瞟着李尚。李尚正要开口,老爸笑着说道:“妈,已经进了门。是我主持办的喜事!今儿个是专门来拜见你老的。”

    奶奶笑着连声说“好!”问夏荷:“李尚对你好不?”夏荷说:“对娇娇好着呢!”奶奶一惊:“他喊你娇娇?”

    夏荷有点纳闷,点着头不解地问道:“是的。奶奶,这样不好吗?”奶奶说:“很好的!很好的!咋个不好呢?应该这样。”又问:“听李尚说三生石在你们那儿?”夏荷笑着说:“是呢!娇娇和郎君还去发过誓呢。”

    奶奶若有所思的叹道:“真是天意啊!”起身走到五斗橱前,拉开底下的抽屉,拿出一个红色的布包。

    又叫李尚过来,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大一小两只怀表,因为貌似精炼黄铜铸造的表壳,所以金光闪闪的。

    奶奶先把小的一只拿给夏荷,大的一只递给李尚,伤感地说,这是干女儿钟淑媛留下的念想物,是伍营长当年消灭糟蹋干女儿的倭寇时缴获的战利品,原来准备新婚时佩带。现在送给你们这一对新人,奶奶说:“伍营长也是一直叫干女儿为娇娇,这怀表说不定还是你们前世的念想物呢!”

    晚饭前老妈下班回家,见到儿媳也是十分亲热。在夏荷忙着灶上时,悄悄地对儿子说:“这妹儿有礼貌,人也勤快,只是太瘦小了点哈。”李尚说:“关键是您儿子喜欢她,她也离不开您儿子。”

    吃饭时,奶奶对夏荷说:“乖孙儿,奶奶七老八十的人了,早点让奶奶抱抱重孙儿吧。”夏荷满脸绯红,羞涩的看了李尚一眼,又飞快的瞟了爸妈和爷爷一眼,端起碗假装刨饭,把脸埋在了碗里。

    李支书见没人搭话,一本正经的对李尚说:“奶奶的话有道理。天棒和小夏要努力才行,早生儿女早享福嘛。”

    玲玲含着一口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享个尿壶,我哥老婆都娶了,还要找老爸要钱用!”一副女汉子的作派,逗得大家都开心的笑了。

    饭后又聊了一阵闲白,夏荷照旧小鸟依人般的偎在奶奶的怀里。准备睡觉时,奶奶安排一对孙辈新人到楼上老爸老妈的卧室,老爸老妈睡玲玲的单人床,裁衣案板上是玲玲和支书女儿睡,打开一张行军床给李支书睡。

    行军床是伍营长当年的遗物,李尚在家时使用过的。当年的家庭多是一大家子挤在一间屋里,床上挂着蚊帐,算是讲点所谓的隐私吧。

    夏荷心里一直记挂着奶奶说的什么“前世的念想物”,爱惜的拿着怀表轻擦着,问李尚这是什么意思?

    李尚从衣柜上把钟淑媛当年的牛皮箱取下来,打开箱子把相册拿给夏荷翻看,从头讲起伍、钟二人的事情,讲完后看到夏荷热泪盈眶,泪流满面。

    想到现在二人已经是夫妻了,也没啥好隐瞒的,又讲了自己神游龙宫、钟淑媛元神归附夏荷的奇梦。夏荷迎面坐在李尚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泣道:“这些都是真的吗?这个房间这些家具也都是他们留下的吗?”

    李尚说,除了梦,一切都是真的。夏荷摇着头说:“我认为梦也是真的, 要不娇娇的两个梦怎么与郎君的梦遥相呼应呢?"

    新婚的年轻人精力充沛,也不晓得爱了多少次,直到精疲力尽才沉沉睡去。夏荷下床绞了湿毛巾擦干净李尚浑身的汗水,又把自己的身体擦干净,上床后趴在李尚的身上睡去。

    刚才还疲不可言的李尚,闭眼休息了一会儿,感到浑身重新充满了使不完的劲,想鸳梦重温,没料到夏荷并不在床上。

    睁眼一看,天已大亮,夏荷正坐在窗前的梳装台前打扮着。

    夏荷见李尚醒来,媚笑着问他:“郎君,你看娇娇这么打扮好看吗?”

    李尚正在穿衣,望着夏荷,看见她一身藕荷色的旗袍,梳着摩登飞机头,十分的性感撩人。笑道:“呵、呵,我家娇娇啥时候会梳飞机头了?”

    夏荷说:“娇娇一直会呀,郎君难道没看过。”李尚不答,含糊蒙混着东扯西拉,也不洗脸,抱着夏荷亲吻,甜甜的吻了一阵,李尚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想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夏荷发现李尚有点心不在焉,媚着笑问:“郎君是不是发现娇娇长高了?也长丰满了?”

    李尚才想起平时如果站着接吻,夏荷就是踮着脚也不能接到吻,现在夏荷是站在地上仰着头,李尚只是稍微垂首就吻上了。听到夏荷这么说,摸摸她的屁股,又抚了一下咪咪,确实丰满性感多多,满意地说道:“娇娇变化真大呀!”

    夏荷说:“娇娇在长身体的那几年没有家,吃不饱也穿不暖,是亏了身体的。娇娇现在有了郎君也有家了,当然要长身子的。娇娇一直想有一副佳佳姐姐的好身板嘛!所以心想事成,天遂人愿了!”李尚扯着夏荷,两人就在床上拥成了一团。

    休息了一阵后睁开眼睛来,看见夏荷坐在床上,一手拿着蒲扇在给他扇风,一手拿着毛巾给他擦身子,见李尚睁开眼睛,轻笑着说:“郎君真威猛!”说完下床去搓洗毛巾。

    李尚看见夏荷还是那副娇小的身板,一拍脑袋,明白刚才只是一个梦。

    夏荷把毛巾搭好后,又趴在李尚身上,轻轻在他耳边说:“娇娇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许多倭寇侮辱娇娇,是郎君救了娇娇。后来郎君说娇娇好可爱,要娶娇娇,但却把娇娇一个人留在这间房子里,也不来看娇娇,后来有人要来害娇娇,所以被吓醒了。”听夏荷说完,李尚也把刚才的梦说了一遍,两人分析来分析去,也没有找到原因。

    夏荷说,可能是我趴在你身上,两人的心脏都受到了压迫,所以才做梦。李尚不然,说:“平时都是这样睡呀,怎么不做梦?”夏荷想了想,说:“可能是今晚爱的次数多了,身体疲倦吧。”李尚不解,嘟囔着说:“疲倦是疲倦,我梦中还青龙吐涎呢。”

    夏荷也许是明白了什么,提议道:“我俩明天到她徇情的盘龙石江边去烧点纸吧。郎君呵,我是叫她阿姨好呢?还是叫她姐姐好呀?”

    李尚说:“按辈份当然要叫阿姨,不过她走时也才二十出头,还是叫姐姐亲热些。”其实他是觉得如果叫钟淑媛阿姨,自己梦中的算什么事儿嘛,不是乱了辈份吗?
    第二天早饭后,李支书要回去,李家留他多玩几天,他执意要走,说还有一摊子事儿在等他。

    奶奶和老妈翻箱倒柜找出一大包旧衣物送给他,李支书十分感激,不好意思的又指着裁衣案下的几个大纸箱,说:“这里面的碎布边角有用吗?”

    老爸说:“存多了拿到废品收购站去卖,二分钱一斤。”

    李支书说:“卖给我一些吧,带回农村做鞋底,要比旧布做的耐穿。”

    老爸笑着说,你要多少拿多少,也不是外人,不谈钱的事。

    这几纸箱碎布约有50多斤,李支书全部装进了他的挑子里。老爸拿出一块一毛钱塞给他,说是车票钱,两人推让了几下,也就收下了。

    大家要送李支书,他坚决不同意,只让女儿送一下。看见父女两个朝下江路走去,明白是乘过江渡船到对岸,看样子是步行回队。

    农村人节俭勤奋,能省就省,反正力气使了力气在。

    送走李支书后,李尚领着夏荷先去拜见了王老师,给老师送了小半边野猪的元尾肉。
    老师夸了夏荷几句后,师徒二人谈论起功夫来。老师要李尚把罗汉功的头、心、颈三项功夫演练一遍,说已经小有成就。
    出了学校,又到曾凡和吴铭两位好兄弟家去打了个转,这两位都没回家。就携手沿二马路朝江边走去。

    李尚知道夏荷是第一次到南浦,一路给她介绍着南浦的风土人情,在岔街子买了草纸和香烛,沿着石梯下行,来到长江边的盘龙石上。

    这盘龙石位于长江北岸,象一条巨龙盘在江边。后面高岩上是著名的西山公园钟楼,楼高80余米,雄踞南浦,俯瞰大江,偌大的自鸣钟声,在夜深人静时,城里的人可以清晰的听到。

    盘龙石的对岸还有块草盘石,大江中间还有一块千金石,大小与盘龙石不相上下。李尚说老辈人口口相传,这三块巨石是鲁班准备造桥的桥基,用赶山鞭从大巴山赶到这里的。

    夏荷问为什么没建好桥?李尚回答是因为徒弟赵巧儿使坏才没建成。

    两人边聊边忙活,在一处没人的江边点上香烛,焚了草纸。李尚和夏荷这次没有下跪,只是面朝江水鞠了三次躬,情到深处时,夏荷不知不觉泣出了声:''姐姐,娇娇妹妹一定好好活着,给郎君养一大群小宝宝,这也是帮姐姐养的龙儿龙女.....''

    回家的路上,李尚对夏荷说:“你只知道生孩子,能养活吗?”夏荷说:“我是女人,是郎君的娇娇,挣钱养家是郎君的事,我打理家务生养小宝宝是本份嘛。”看见李尚苦笑摇头,又说:“我也要挣钱养家的,累坏了郎君,娇娇会心疼的!”

    下午,小两口又在城内各处闲逛,夏荷很是兴奋,因为她平生是第一次站在这座“大城市”的街道上,她为婆家是这城里人感到骄傲!

    因为她现在是老李家的媳妇,也是这南浦城的一员。

    看看要到吃晚饭的时候,李尚牵着她的手,朝家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看见妹妹玲玲在门前左右张望,一见哥嫂回来,焦躁地把哥哥拉到一边,说:“佳佳姐的妈妈来找过你,说佳佳姐病重倒床了,要你去一下。”

    李尚一听急了:''我们三个一起去看她吧!''玲玲说:''你自己惹的事自己去解决,我才不会去找骂挨!嫂子最好也别去,不然会把佳佳姐怄死!''

    李尚想了想,还是要向夏荷说清楚才行。不然这边没按住,后院又要打破醋坛子。招手把夏荷叫了过来,当着妹妹的面把情况说了。

    夏荷说:“还是你一个人去好些,一定要把佳佳姐姐的病劝好。”她自己在腊月里也曾经生了一场重病,知道心病还是要心药医。

    夏荷是一位身经磨难的善良妹儿,更是一位小鸟依人善解人意的小女子,拉着李尚走了几步,低着头轻轻地说:“只要佳佳姐姐的病能好,郎君什么事情都可以为她做。只是、只是.....”李尚问:“只是啥嘛?”夏荷低头蚊语似的说:“只是.....你的青龙不能吐涎。”
    谢家所在的地方,小地名叫闺妹坟,那里其实是一条街巷,离李尚家不远,谢家有三间青砖房,是前几年自家建的私房。

    谢佳是独生女,妈妈是街道服务站的工人,工作不算好,干的是挑挑抬抬的体力活,因为是小集体,工资是计件,干多少算多少工钱,而且没有劳保福利。

    谢佳老爸是汽车运输公司的司机,这在当年是最吃香的职业。

    社会上流传这样一种说法:四个轮子一把刀,白衣战士乌纱帽。四个轮子就是司机,一把刀指的是卖肉,白衣战士当然是医生,而当官的排最后,在计划经济时代也确是这样。

    李尚家的境况在南浦算是比较好的,也只能住公房,经济上是不可能建私房的,谢老爸因为是司机,可以花很少的钱建起三开间的大瓦房,这当然脱不了假公济私的嫌疑。

    谢家堂屋的门开着,左手边是谢佳住的房间,门是关着的,右手边是谢佳父母的房间。

    见李尚进门,谢妈哭丧着脸从右边的房门中走了出来,李尚悻悻的叫了声:“谢妈妈好。”谢妈很不高兴的回了句:“好个屁!”

    这反常的态度让李尚很尴尬,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谢妈指了指左边关着的房门,用明显不耐烦的声腔低声说道:“自己进去!”转身便回了右边的房间,把门咣地一声关上了。

    李尚蹑手蹑脚的推开了左边的房门,谢佳床上的蚊帐合着,伸手撩开帐门,见谢佳和衣平躺在床上,身上什么也没盖,毛巾被凌乱的散在床上。
    谢佳瘦了很多,头发也乱糟糟的堆在枕头上。看见往日里活泼阳光的女孩成了这般模样,李尚悲从心来,颤声轻轻唤道:“佳妹儿,你怎么呐?”

    谢佳没动,只是眼角流出了两行清泪,而且越流越多,不一会儿就浸湿了枕巾,李尚用手去拭泪时,谢佳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并且轻声的抽泣起来,两人都没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晓得说什么。

    也不知道这样扣着手过了多久,谢佳几次用手握捏,示意他说点什么,他却冒出了一句:“佳佳你好吗?”

    话一出口随即晓得是废话,谢佳现在这般模样能好吗!心随情动,马上跟了一句:“佳佳,你打哥一顿吧。”

    谢佳眯着眼看了李尚一阵,终于开口问了句:“小李哥也晓得担心佳佳了?”

    话头一开,就好办了。李尚说:“好人睡得病,病人睡得死,哥扶你起来哈。”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心想自己真是张乌鸦嘴。

    谢佳白了他一眼,含羞带嗔地说:“你扶我起来吧,我还不想死,你也莫想我死!”

    李尚自嘲着:“哥是乌鸦嘴,哥是乌鸦嘴。”把谢佳扶起来靠床坐着,又拿起毛巾被盖在她腿上,,搬来椅子放在床头旁,与谢佳齐身坐着。

    谢佳也不看李尚,怨声说道:“如果你不怕面对我,就坐在床沿上看着我,要不然请你回去吧。”李尚只好坐到床沿上,看着谢佳说:“哥怕面对你也不来了。”

    “你心里还有我?”

    “肯定有。”

    “我在你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有情有义,敢说敢做有担戴的女汉子!”

    “原来你这样看我?这样不好吗?”

    “也好也不好。”

    谢佳有些气馁,说道:“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是你的所作所为影响了我,我要你赔我!是你带坏了我的,你不负责谁负责?一直佳妹儿佳妹儿的喊得亲热,说闪身就闪身!你死不要脸的抱着别的女人,还好意思说我是女汉子!女汉子又怎么啦,丑了你吗?”

    李尚悻笑,甸着脸道:“其实哥一直拿你当亲妹妹看待,感情的事也是勉强不得的噻。”

    “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十多年的相处,还不如一个刚认识的妹儿,你也太过份了!”谢佳不依不饶的继续发泄着怨气。

    李尚忙着分辨:“我们可是一直没谈过恋爱的哟,你好好回忆一下嘛。”

    “我们的感情还要挑明吗?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吗?”谢佳话刚出口,可能也想到有点不妥,毕竟两人确实从没挑明过是恋爱关系,顿了顿,便把话题扯开,声音低了下来:“只怕你不是爱她,是可怜她吧?”

    李尚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爱夏荷还是可怜夏荷,只好回了句:“算是怜爱吧。”想了想又讲了一番南瓜与辣椒的比喻。

    谢佳到底是女孩子,感性多于理性,心绪也比男孩子细得多,换了其他妹儿,遇到这种情况,抵死也是不可能再与李尚交谈的。静下心来后,想到李尚确实也没有啥错,只能算是自己“不要脸”的单相思,一时也没话可说,嗔道:“你回去吧,算我瞎了眼行吗?”

    李尚明白谢佳有点想通了,但不想就此走开,不然有负十多年的兄妹情,便安慰地说:“佳妹儿其实也是一位有模有样的乖妹儿,哥的娇娇也经常说,如果有你的身材和容貌就好了。哥也是这样认为的,佳妹儿今后还是哥的妹妹,像玲玲一样的妹妹,好吗?”

    见李尚提到夏荷,谢佳说她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才认识没几天两人便生活在一起了。
    李尚说他其实是在结婚第二天晚上才圆的房。

    谢佳十分了解李尚,是一个从不讲谎话的人,点着头继续听李尚讲与夏荷的相恋过程。
    李尚从神游龙宫说起,又讲了夏荷的身世,还说了伍、钟的爱情悲剧,末了叹着气说:''不是哥对不起你,只能说是天意啊!''

    又掏出伍、钟两人的合影老照片递给谢佳瞧,这位很少流泪的女汉子哽咽着接过照片,蜡像一般瞧着照片,心里也相信这确实是一段两世姻缘。

    等了好大一阵,谢佳才轻声说道:“其实我也在三生石前许过愿的。”李尚听马老头说过这事,问她许的什么愿?谢佳绯红着脸不敢看李尚,扭头看着床内的蚊帐,娇羞地说:“我想和她争一争!如果争不赢,和你做一对精神上的情侣。再不然当小三也心甘情愿。”

    “佳妹儿不要这样,哥不值得你这么做。你还年轻,有的是人爱。”

    谢佳含羞地嗔道:“先让我试试吧。行不?”

    这话可以理解为她可以试着和别人相恋,也可以试着和李尚精神恋爱或当小三。

    谢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评值起夏荷来。谢佳说,夏荷的优点可以弥补李尚的弱点,李尚是身长无脑子,体壮没心机的男人,为人做事粗线条马大哈一个,对人掏心掏肺从不设防。

    而夏荷人小鬼大精明得很,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一位贤内助。

    李尚不认可谢佳的看法,说你与夏荷没接触过,夏荷其实是位不通啥人事的善良小姑娘。又谈到自己的手受伤中毒后,夏荷曾经冷淡过自己, 还表示过由他自己在谢佳和夏荷之间选择。

    谢佳笑了,说:“这正是她的精明之处。如果她不这么做,你还有可能在我与她之间左右徘徊,她自己首先挑明了,你反而会死死的抱着她不松手。我只见过她两次,第一次见面,她首先对我和王大菊、贺圆圆行礼问好,这是先把我们的嘴封住,接着就说‘谢谢三位姐姐替娇娇照顾我家郎君’,这‘娇娇’的自称,表明她在你心中的地位,‘郎君’的称呼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而且也不停留,一句‘回吧’便转身,你也紧跟着溜了。

    "她如果留下来,王大菊和贺圆圆能轻易放过她?我第二次见她,是你们新婚的当晚,本来王大菊和贺圆圆也要来,我怕她们闹出事来,只能自己不请自来。也是你的娇娇一直在道歉,拿礼数来将我。我如果不识趣,只能糗自己。

    你也不想想,她在家庭突遭变故举目无亲的情况下能够挺过来,没几把刷子能行吗?我自问不能与她比,也不相信你能做到。以你的脾气,早就会不顾一切的蛮干,指不定会提刀砍死仇人,如果不抵命现在也在班房里。''

    李尚确实没想过这些,更没料到谢佳居然也是心思慎密的女孩儿,心中叹道“女人心真是海底针啊”。

    谢佳又说,这并不是要李尚防着夏荷,而且庆幸“天棒哥”娶到一位好嫂子。

    在南浦人的口中,“天棒”可褒可贬,也含有“傻儿”的意思。
    谢佳问李尚:''哥知道我为什么是独生女吗?''李尚摇摇头。(当时国家还没提倡计划生育)谢佳又问他想过原因没有?李尚还是摇头。谢佳说她还在吃奶的时候,母亲因为长瘤切除了子宫,这是因为父亲身高体壮,母亲矮小瘦弱才造成的。

    李尚确实没想过这些,愣了一会神,明白谢佳是在提醒他,要他好好待夏荷。

    谢佳说,其实早就明白是自己会错了意,弄扭了情,只是闷在心里无法释怀。吃不下睡不好,才叫老妈去找李尚,只有面对面的吐出心中的郁闷,才能释怀。

    两人必竟相随十多年了,不管是哪种感情,都不是说放下能放下的。

    聊到后来,谢佳说这几天都只是喝点米汤,现在饿了想吃饭。见她身体实在虚弱,就扶着她下床,主动给她穿上鞋子。谢佳叹了一口气,说:“小李哥能抱抱我吗?”李尚一愣,谢佳说:“象以前我经常抱你的那样。”

    李尚只好用双手搂着她的腰,谢佳抱着他的脖子,弱弱地说:“亲我一下吧。”李尚只好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谢佳要李尚陪她吃饭,李尚一看怀表已经夜里十一点多钟了,他也没吃晚饭,就同意了。

    回到家里时,夏荷还没睡,正靠在床上把玩着那只小怀表。

    李尚开门刚进来,她就扑到他怀里,问他吃饭没有?李尚说,已经喂饱了肚儿。又问谢佳好点了没有?李尚便点点头。

    夏荷提着开水瓶,把水倒进盆中的冷水中,搓着毛巾,绞干后给李尚洗脸,又把开水倒在另外一个盆中,叫李尚把衣裤脱了,也要洗一下。李尚就笑,问她今晚是不是还要香香?夏荷嗔道:“这蜜月才开始, 娇娇是想让郎君开心。”

    ......,平静下来后,李尚满心以为夏荷问他与谢佳交谈的情况,没成想夏荷说东说西,就是一句不提这事,好不容易才找到插话的机会,弱弱地问:“娇娇难道不想知道哥与佳佳是怎样谈的,又干了些啥?”

    夏荷娇嗔的亲了李尚一下,说:“娇娇为啥要问呢?是娇娇同意郎君去的呀。”

    李尚问:“娇娇那么相信哥?”

    “娇娇和郎君才开始度蜜月嘛,知道郎君心里只有娇娇呀!”

    李尚揉捏着夏荷的身体,主动把与谢佳交谈的情况全都说了。

    夏荷笑着问道:“如果郎君与玲玲抱一下亲一下,娇娇会不高兴吗?”李尚说,佳佳毕竟不是玲玲。

    夏荷回道:“如果不是你一直拿佳佳姐姐当亲妹妹待,你们也许早就成了恋人,你身边也不会有娇娇。说到底这不怪佳佳,是郎君你的不对。”

    夏荷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就把话岔开了,她要享受甜蜜幸福的蜜月生活。

    李尚想了想,还是问了这几天办这事时她的感受,夏荷有点难为情,闭着眼答道:“爽倒是爽,就是心里感到像要落气一样,郎君难道没发现娇娇脸色刹白,直冒虚汗?”
    李尚准备向李支书和熊队长报告,叫队上组织几个人试采一下。

    夏荷不同意,说:“这几天闲下来了,我也反复的想了这事,认为莫忙报告,我们先试着挖一下。如果没有就算了,如果有煤,再报告不迟。”

    李尚说:“你没去看过,那里是石岩,虽说有缝隙,也是不能用锄头挖的,要用炸药去炸,我们没有炸药,我又不会放炮咋个办噻?”

    夏荷不理会他,继续说:“我去过几次滴水岩,觉得我们能办到。”李尚不以为然,说:“就算能办到,谁知道煤炭埋在里面有多深?只怕要搞到猴年马月吧?”

    夏荷翻翻探矿的资料,说:“这上面说过,地表上有明显的渍印,最多米多距离就能发现煤脉。”李尚想了想说:“炸药呢?谁又去放炮?”

    两人想来想去,谁也没想出办法来,只好躺在床上去睡觉。小半夜了,李尚在床上翻来翻去的睡不着,夏荷这天本来是趴在李尚身上的,后来以为她睡着了,就把她翻到床内,一直静静躺着没动的她,这时突然开口问道:“郎君想出办法了吗?”

    李尚这才知道夏荷没睡,回答道:“办法想到一个,不知行不行。”夏荷要他说来听一下。

    李尚认为可以比照打炮眼的办法,用六梭钢钎在岩脚打眼,深入岩石内部探一下。但是一个人干不了,必须要两人配合才行。

    夏荷笑着说:“娇娇舞不动大锤,可以掌钎呀!”李尚点着头说明天去找队上借大锤和钢钎,因为每年都要搞“学大寨”,开山炸石是常事,所以队上有这些东西。

    夏荷却摇着头说:“家里还拿得出这点钱,我们到供销社去买。”两人结婚后,李尚让夏荷管家,有点钱都是夏荷放着。

    李尚听她这样说,心想家里置点这东西也好。夏荷问李尚:“如果有煤,郎君准备怎么办?”

    李尚笑道:“现在只允许集体开采,当然是交给生产队或者大队去开采。”夏荷问:“然后呢?”

    李尚莫明其妙:“啥然后?没有然后噻。”

    夏荷趴到李尚身上,用手点了一下李尚的额头,说:“你这叫不负责,这队上的领导班子,两个队长都是文盲,连会计、出纳、记工员也是初小文化,李支书又是解放初期才扫的盲。如果没一个有文化的人去按技术规则办事,是要死人的。”

    李尚是粗线条,并不是二百五,马上明白夏荷要自家悄悄探矿的用意。便兴奋地说:“对头!我毛遂自荐当副业队长,你当矿上的出纳,咱把领导权和财权都管住,不让别人乱来。”

    夏荷说:“你又脑壳发热,副业队长是必须的。出纳我决不会当,如果队里同意,我可以当矿上的会计。”

    说完趴在他身上一通乱吻,娇嗔道:“子木哥哥真是一个粗心的郎君,我当会计养身体图清闲,不是为了抓财权,是为了小宝宝。”李尚惊讶地合不拢嘴,急忙问道:“你有了?”夏荷羞涩地说:“大姨妈在半个月前应该来的,我还以为你注意到了呢。”末了又补了一句:“成天叫我娇娇,一点不关心我。”

    李尚忙说:“我哪里注意到这些嘛。”便用手去搔她的痒痒,嘴里一遍遍的说着“郎君真的不关心娇娇吗?”乐得夏荷“咯、咯、咯”的笑着在床上卷屈成一个肉团,翻来复去的躲着李尚的手。

    第二天上午,李尚去了青龙场,到供销社生资门市购齐了需要的物资。两人忙了整整一个礼拜,终于大功告成。其间李尚还一锤砸在夏荷掌钎的手上,现在她的右手还缠着纱布。

    准备向队里报告前,两人又商量了许久。
    这天中午饭后,李尚把李支书请到知青屋,两人坐在桌前,李尚把在滴水岩发现有煤的情况向他作了汇报。

    一直蹲在条凳上抽着叶子烟吐口水的李支书,瞬间从条凳上滑了下来,烟杆也从嘴角掉到了地上。惊问道:“是真的?”

    李尚点点头:“肯定。”

    回过神来的李支书也忘了捡地上的烟杆,拉着李尚冲出门去,还是李尚帮他把烟杆捡起来的。

    两人脚步匆匆地向滴水岩奔去,在路上,李尚请示是不是把熊队长喊来,李支书摇摇头,说:“先别忙,我要眼见为实。”

    滴水岩脚,离地米多高的岩石上,等距离的布满十多个炮眼大小的孔洞,洞口边沿和洞下方的草丛中,还有少许黝黑的粉末洒落的痕迹。

    李支书兴奋的查看了一会儿,又拆断一根长长的黄荆树条,撸去叶子,将树条塞进孔洞中搅几下,拖出来仔细地观察树条上沾着的黑色细小晶体。

    如此几番直到孔洞都探了一遍,才兴奋的对李尚说:“这煤可能有一肘厚。”还弯着手肘在岩石上比划了一下,随后问他是怎么就发现了这煤矿?

    李尚说是老爸去钓鱼时发现的,自己和夏荷只是干了一些确认的事。

    李支书的兴奋劲还没消褪,使劲拍着李尚的肩膀,笑道:“真有你小子的!好!好!好!我代表石峡人民感谢你!”

    取出烟袋来,激动地颤抖着双手开始卷烟叶,刚卷到一半又把烟叶塞进烟袋中,用手捧来一些稀泥,把岩石上的洞孔全部糊上,才找了一块石头,坐着重新开始卷烟叶。

    李支书吸了一口烟,问李尚准备把煤矿交给大队开采还是交给六队开采?李尚说听支书您的,李支书沉默着不开口,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李尚插队快满两年了,也大体上了解石峡的一些基本情况——

    李支书在石峡大队算外来户。

    解放前,石峡只有两个地主一个富农,石峡五队和六队的大部份田地,都是李尚隔壁林瓦匠爷爷的。

    他爷爷临死时,把家产分给两个儿子,基本上是五队的田地分给大儿子,就是林瓦匠的父亲,六队的田地分给他的幺爸林宝金,也就是现在住在长瓦屋大院堂屋的地主林宝金,

    在解放初的土改中,李支书入了党,因为石峡没党员,在成立初级农业社时,就把他从青龙大队迁移到石峡,着手发展党员组建党支部,领导初级农业社向高级农业社过渡,熊队长、马老头就是他第一批发展的党员。

    成立人民公社后,他一直担任大队党支部书记,到有革委会时,又担任大队革委会主任。由于资格老,在群众中还是有点威信,只是弱在没有家族势力。

    而今面对这大一块肥肉,肯定谁都想啃上一口,一不小心,也许还会被别人叼走!

    林姓是六队的大家族,瓦匠林光明兄弟六人都住在长瓦屋。林瓦匠的父亲在1946年前把田地嫖赌了一大半,根据划成份要看解放前三年的实际情况,他家按政策被划成上中农,是团结的对象。幺爸林宝金被划成地主。由于成份高,林家在六队人数虽多,却是没话语权的。

    熊学近是六队的队长,本人没文化,性格又是一个“面疙瘩”,是一位不敢惹事的老好人。有三个女儿已经出嫁,如今只有一个儿子叫熊强,在队上当宣传员,初小文化,算队委会成员。另有一位远房侄儿熊联昌,是队上的记工员,这远房侄儿有四兄弟在六队,这些算是熊队长的家族势力,也基本上是李支书在六队的势力。

    张姓有十几家,以六队会计张国成为首十分强势,其父虽然上了年纪,却是当过多年的贫协 ,能量不可低估,。但是这张姓不敢明目张胆的与李、熊抗衡,只能暗地里下套子放跷脚,对李支书的权威挑战很大。

    六队还有王、龙、史、马、郑等散姓,王玉忠是队上的出纳,史世全是保管员,马老头是副队长,基本上是对自己有利便附合,没便宜就打横锤。

    李支书想了一阵,对李尚说:“这煤,地盘在六队,又是你发现的,你有啥想法?”

    李尚回答说:“我认为还是由六队开采好些。至于谁具体负责,由您和熊队长决定。”李支书说:“只怕要队委会和全体社员大会才能决定啰。这是技术活,一群大老粗奈得何吗?”

    这话来了!李尚心忖不能再装谦虚了。他明白:过分的谦虚等于骄傲,在这块肥肉面前,谁都想啃一口,谁都不会谦让。自己不在谁的势力圈子内,李、熊在团结自己,其他家族也在团结自己。自己性格耿直,也有点仗义,不怕事也从不惹事。此时不出手,更何待时?别闹个猫扳甑子给那个啥挣了哈!
    “我是这样想的,由我具体负责开采最好。建矿有一定的安全技术规则,我有文化,学起来要快些。将来产量大了,我是城里人,找销路也容易些。我老爸和小夏的父母都曾经是基层的管理干部,我们多少也懂一点管理,我还有把队里的企业搞成一系列配套企业的想法。如果我任六队的副业队长兼煤矿负责人的话,肯定会让石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这一切必须在李支书的领导下才能办到,我一个人是根本不能办到的。我是知青,迟早是要回城的。如果能选我当企业的领头人,我想让小明柳当我的助理,跟着我先干几年,等我以后回城,他可以接着继续干下去。”

    李支书点头表示认可,李尚又说夏荷有身孕了,她有文化还当过老师,最好在矿上任会计啥的。

    李支书说:“很好!很好!看不出你娃儿办事还是一套一套的。要得嘛!”两人商定:晚上先跟熊队长通下气再开队委会,明天放工后六队召开全体社员大会,要李尚先不要说出去。

    晚上的队委会在李支书家的堂屋召开,关门闭户的低声悄语地进行着,就像是在秘密商量啥阴谋一样。李支书和李尚也参加了这次的队委会,李支书是代表大队支部指导会议,李尚是以煤矿发现者的身份向队委会详细汇报情况。

    人一到齐,熊队长像提线木偶一样,在队委们的兴奋激动中提议:李尚同志任六队的副业队长兼石峡煤矿的矿长,夏荷同志任矿长行政助理兼煤矿会计,李明柳同志任矿长技术助理,张国良同志任煤矿出纳,熊强同志任煤矿掘进队长,以上同志为煤矿管理人员,拿固定工资。

    另外成立煤矿财经监管小组,组长由熊联昌同志担任,组员由张、林家族、其他外姓合派一人担任,组员每人任职一年。监管小组不脱产,每月发一定的补贴,可以随时查看煤矿的财会明细帐目.....。

    张国良是会计张国成的亲弟弟,熊强是熊队长的儿子,熊联昌是队上的记工员。

    对熊队长的提议,因为照顾到了各个家族的利益,队委会是全票通过,提交社员大会表决。

    张会计老谋霸蛮,一再追问煤矿将来的利润如何分配?

    李尚表态说,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设想,纯利润的一半打入队上的帐户年底分红,建议队上留一定的资金购置生产物资,队委会分红比例适当提高。

    张会计当即提议队委会表决定下来。张会计又问矿上工人的工资福利,工人怎么招收,脱产人员的工资是多少,以及其它许多问题。

    李尚首先表示这是矿上的事情,应该由矿上开会决定。架不住一再的追问,只好说,矿长暂定月工资32元,其他脱产人员暂定月工资26元,口粮用现金向队里买。

    工人是计件工资,工人第一批只招六队的人,主要是掘进主矿通道。由四队退休的国营煤矿技术员何师傅指导工作,按月发26元补贴,以后的工人按生产进度在全大队招收。

    第二天的社员大会全票通过了队委会的决定,煤矿的一切手续执照由李支书去办,开采工作随即开始。

    因为煤矿没钱,所需的炸药、木材等一切物资都在生产队挂帐。李尚又到公社找郑文书借来刻写油印蜡纸的钢板和铁笔,把一些煤矿安全守则之类的资料文件,叫夏荷刻印出来。

    晚上,夏荷抱着李尚,高兴的夸自己的郎君是一位人才,李尚笑着说,哥的娇娇也不错。夏荷叹口气,说自己只是在观察人际关系和看人方面强一点,对其他方面却是一窍不通,还要好好向郎君学习才行。

    开采不到一个月时间,开始出煤了。
    由于煤质优良,销路很好,月底核算后就发了工资。很快煤坪也堆满了,李尚决定在青龙场车坝相连的青龙九队租一块土地堆煤,在公社郑文书的协调下,也很快办好。

    这煤坪离煤矿约有两公里路程,李尚决定打造几条平底木船,把煤用船沿青龙河运到煤坪去,由九队的社员起船,因为有钱挣,九队社员很是兴奋。

    因为这煤聚合了人气,青龙场也定了赶场日期,逢二、八赶场。

    三山四乡的社员把自家的物事弄到场上交易后,再挑一担煤炭回家,小小的青龙场比九龙场还热闹。

    供销社经理几次找到李尚,要求包销煤炭,由于谈不拢价钱,没有搞成。

    这期间李尚回了一趟南浦城,拿着公社的介绍信到南浦市煤建公司去联系,煤建公司的资源本来就缺,化验了李尚带的煤样后,当即签下每月采购一千吨煤的合同,约定煤款按月结清,由煤建车队自己去运。

    这是一个双方赢利的合同,因为他们的主要煤源是开州的国营煤矿,要按月先打款,而且煤到南浦成本较高,与李尚签的价格与开州的煤价持平,运费却低四成。

    李尚估算了一下,按这个价格计算,一千吨煤炭,矿上的纯利约有二万伍千元左右,占月产量百分之八十,虽说比卖给散户的价格低些,可是,如果没有这大宗的批发,是无法完成销售任务的。

    看到煤矸石数量不断增多,李尚心里有些着急,怕今后没地方堆码。

    老爸建议把煤矸石粉碎成颗粒后,掺上少量的煤,堆成散窑烧石灰。石峡不缺石灰岩,沿河两岸的乱石阵都是石灰岩。

    老爸还介绍了一位当年在铁厂的老同事,一位曾经用煤矸石烧石灰的工人,李尚决定请他到石峡去。这老工人在铁厂下马后回到原籍南浦,反正没啥事干,当即是喜出望外,一口应承下来。又相帮着在生资公司购了两台粉碎机和柴油机,一台粉碎石灰石,一台粉碎煤矸石。

    石灰的销路不缺,南浦地区有一家大型的国有企业,叫长江造纸制糖厂,需要大量的石灰制造漂液。市里还有建筑公司,也大量使用石灰。当年水泥稀缺,建筑上多是使用石灰。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运营,已经快到年底了,煤矿、石灰厂的帐户上也有近二十万的现款。这天晚上,夏荷就着油灯在桌上做帐,挺着刚出怀的肚子坐在条凳上,因为光线暗,有点难受的弯腰凑近油灯。

    李尚看见她难受很心疼:如果石峡能像城里一样有电灯多好啊!想到电灯,马上想到青龙河上的大瀑布不是可以用来发电吗?这电不但可以让社员们点上电灯,煤矿还可以电气化开采提高产量。

    决心一下,觉得有必要向李支书汇报一下想法。自己不懂水电,可以到沙滩电厂去求援呀,沙滩公社境内的沙滩河上,有一座沙滩水电厂,是南浦市电力公司的下属单位,沙滩公社属九龙区管辖,可以让易伯伯搭帮一下。

    现在有了钱,正可以办一些可以持续发展的企业。

    忙完杂事后,小两口上床睡觉,夏荷还是趴在李尚身上,夏荷性情文静,话语不多,经常是李尚拍着她的小身板,用肢体语言来交流彼此的爱意。

    这天晚上,夏荷在李尚的轻抚下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郎君呦,娇娇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以后怎么睡觉呀?”

    李尚一听这话笑出了声:“娇娇可以睡在床里面,哥搂着娇娇睡嘛。”夏荷想了一下,说:“娇娇才不睡里边呢,要睡床外边。”

    李尚说:“你怀身大肚的,一翻身掉下床怎么办?”夏荷笑道:“郎君刚才还说要搂着娇娇睡呀。”李尚拍着她的小屁股表示一切由她作主。

    夏荷又聊到了谢佳,说佳佳姐很不容易的,现在石峡发展了,可以考虑把她的关系转到石峡来。

    这段时间谢佳基本上都到石峡来度周末,与夏荷关系相当好,有时李尚不在家,还与夏荷睡一床。这个周末谢佳没来,所以夏荷提到了她。

    李尚笑道:“娇娇真是一个善良的好妹儿,换了别的女人,只怕早像防敌人一样防着。”

    夏荷摇了摇头,说:“娇娇相信郎君的。不过娇娇也清楚,你们做不成夫妻的。就算成了夫妻,也是一对冤家,要离婚的。”夏荷长叹了一口气,“如果娇娇有佳佳姐姐的身材,郎君也不会憋得难受呀。郎君这么威猛,跟娇娇在一起,太委屈了.....”说着说着又抽泣起来。

    李尚只好找些话来安慰她,说道:“娇娇不是常说我们是两世的姻缘吗,郎君前世欠了娇娇的,这世算扯平了吧。”

    夏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哼出了一句:“算是扯平了吧。”四肢用力搂缠着李尚,生怕他会溜走一般。

    李尚安排好煤矿和石灰厂的工作后,在第三天一早出了门,准备到沙滩电厂去联系援建小水电站的事情。

    青龙到沙滩没有直达班车,如果坐班车去,要从青龙坐车经九龙到响滩,再换车沿318国道去沙滩,约有80公里路,而且当天还没车可换,必须在响滩歇一晚。

    如果从青龙翻过九龙山,只有二十多公里路,但全部是弯弯曲曲的茅根山路,十分难行。九龙山前后有两条河,前山是青龙河,后山是沙滩河,这条河比青龙河大得多。
    到沙滩要从双龙走,经过谢佳队上时顺便去看一下她,发现房门锁着,去旁边的院子找人打听,问一个坐在门前吃早饭的大娘。

    大娘抬头看了看李尚,说有四、五天没见到谢佳了。道了谢后转身往回走,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问话声:“妈,是哪个在问啥?”

    “好像是谢妹儿那个没过门的男人。”

    李尚听到这句话后,燥得红了脸,加快脚步迅速离去。

    下午两点多钟到了沙滩电厂,李尚直接敲开了厂长室的门,一位瘦小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报纸。李尚也学夏荷那样鞠躬问好,双手捧着公社的介绍信奉上。

    厂长没瞧李尚,放下报纸接过介绍信看了一下,才抬头打量着李尚,问:“青龙要建小电站?”

    李尚笑着说:“是的,在等着您们工人老大哥的支援呢。”厂长又问:“你是公社的干部?”李尚说自己是石峡的知青,不是公社的干部。

    听了这话,厂长一楞:“听口音你是南浦的?混得不错嘛。”

    李尚解释建水电站是石峡六队的事,拿着公社的介绍信好办事一些,公社也十分支持。

    厂长摇着头说:“建水电站不是小事,一个生产队能办成这事?你们生产队挖到金娃娃了?”

    李尚把开煤矿,办石灰厂的事简单介绍了一下,说:“如果十万元以内的费用,我们还是拿得出来的。”本来帐上有近二十万,因为年底了,要拿一半给社员分红,所以只能动用十万。

    厂长来了兴趣,给李尚倒了一杯开水,详细问了石峡办企业的一些事,又问了青龙河的四季水情,说:

    “建一座小水电站在我看来,也不存在啥难题。是吧?不过.....”

    李尚明白:工厂支持农村是国家一直提倡的政策,这事办起来没有政策障碍,该付的正常费用之外也有一些貌似合理的要求,建电站的事情,不同于销售煤炭和石灰,那是人家本身缺资源,你去雪中送炭,自然没有附加条件。

    电站的事完全是求人家,这电力行业还是有名的“电老大”呢。李尚陪着笑,说:“我们是生产粮食的,一定会无偿支援一点农副土特产品,请工人老大哥尝尝我们的新鲜大米。"

    厂长姓何名云天,家住南浦城一马路。有一个儿子叫何成业,今年十八岁了,插队在沙滩公社。

    插队前与生产队协商好了,儿子不参加队上的农业生产,分粮时用现金购买口粮。电厂以聘用农民工的名义,让儿子在电厂干临时工,从事架设和维护供电线路的工作,每月可以挣20元工资。

    没料到还不满一个月,沙滩公社要求给公社大院供应照明电。电厂只是生产电的企业,无权决定供电,决定用电户的权力在电厂的上级一一南浦电力公司。现在城里的电缺口很大,根本不可能给乡村供照明电。

    何厂长没法办到这事,公社串通儿子插队的大队,强迫儿子回队务农,不然不分口粮。直说得何厂长摇头叹息,又说他儿子技术很好,实在可惜了。

    李尚明白他的意思。诚恳地说:“如果弟弟愿意转到我们石峡插队,可以在石峡电站搞技术方面的工作。”何厂长马上跟了一句“说话算数?”李尚肯定的答复了他。

    他笑着笑着又愁闷起来,喃喃自语地念叨着:“只怕沙滩公社未必肯放手。”李尚笑着说:“这有何难呢!咱们的传统是下级服从上级,咱去求区里领导出面干涉一下就行嘛!这又不违反政策。”

    接下来的事情好办了。电厂有一套100千瓦的发电机组,是南浦地区机电制造厂的拳头产品,质量过硬。一年前该厂新开发出200千瓦的机组,为了提高发电量,电厂换下这套机组,如今已经躺在库房沉睡,反正闲置久了也是废铁烂铜。

    处理退役设备的权利在电厂,何厂长表示可以拆旧后处理给李尚,这可以帮他节约一大笔钱。

    李尚想到:反正这何厂长的儿子今后在石峡,他也没胆子坑自己,笑着答应下来。

    何厂长起身握着李尚的手,让他稍等一下。笑容满面地说:"我到财会室叫会计核算一下,咱不能亏农民兄弟,也不能叫国家吃亏不是。"

    何厂长很快又回来,继续跟李尚闲聊,还建议李尚留几天,学习一下电厂的管理。李尚正有这个想法,高兴地握着何厂长的手摇着,表示感谢。
    何厂长又问,如果他儿子到了石峡怎么安排?李尚表示:如果真的技术过硬,可以考虑安排技术副站长的职务。

    何厂长又问工资待遇,李尚说现在是月工资26元,如果加上年底分红,收入还是可观的。自己正在考虑成立一个企业管理办公室,把管理人员的工资翻一倍。因为下面的工人是计件工资,人平月收入已经有80多元,高的已经有120元了。

    何厂长兴奋地说:“小李兄弟是人才呀!我一个月工资才40多块,把你侄儿交给你,老哥哥我放心啊!”李尚连忙笑着说:“何叔叔快别这么说了,我才多大呀?我一定把小何弟弟照顾好,这点请何叔叔放心。”

    电厂会计敲门走了进来,向何厂长汇报说,按七成折算,整套机组价值两万六千多元,建议把一些过载量偏小的输电线也处理掉。

    见何厂长和李尚都点了头,又笑着对李尚说,你们付款时,我们可不可以只出具收据?当然盖上公章。

    李尚心里明白,点头说道:“我们是队办企业,可以不要正式发票。”会计说不是不开发票,是我们根本没有,因为我们不是销售单位,只有公司才有发票。如果由公司来办,也许不是这个价钱,而且还要拖很久,到底成不成还是两说。

    拉拉杂杂的解释了一通后,又建议说可以无偿支援一些瓷瓶线卡啥的,算是工业支援农业,何厂长自然也是同意的。

    会计又说:“能不能支援我们一点粮食什么的?”李尚想了想,承诺先支援二百斤大米,等明年割了谷子再弄几百斤。会计点了点头,笑着走了。

    其实李尚也没有粮食,只有企业出钱高价去收购。

    因为何厂长一力促成此事,李尚在水电厂学习了一些基本的管理知识,何厂长还送了一些有关水电站管理和技术上的资料。他儿子何成业这几天是天天陪着李尚,小伙子象他爸爸一样,也是瘦小的身板,十分健谈。

    这天一早,厂里派了一辆小型的工程皮卡车,何厂长亲自领着技术股长,带着会计和他儿子,到石峡去看电站的现场,他儿子则是去拿户口迁移的接收手续。

    李尚发现车箱里己经准备好了几条装米的麻袋,这车是双排座,只能坐五个人,大家挤进车里,一路有说有笑的朝青龙驶去。

    到了九龙区公所门前,李尚叫车停下,领着何厂长父子去找易伯伯。

    见到易伯伯后,李尚把求他帮忙的事说了一下。易伯伯笑着夸奖李尚:“你这娃儿有出息,我们的下乡知青都应该这样嘛,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同时,用自己的知识给社员带来实惠,我还想建议区里树你为先进典型呢!不过我这几天要调走,怕没人听我的了。”

    李尚忙问调到啥地方,易伯伯说到云州县任县委副书记,又问李尚写了入党申请没有?李尚说早递了入党申请,现在是建党积极分子,组织上正在考验自己。

    易伯伯赞许的点着头,笑道:“你比林森强啊!”聊了一阵后,扭头问何厂长:“是沙滩公社吗?你叫何什么?”

    问清楚情况便开始打电话,放下电话对何厂长说:“沙滩公社同意了,你最好抓紧点,趁我还没调走把户口迁移办好。”

    回到石峡,李尚发现知青屋锁着。开了门请一行人进屋坐会儿,又安排社员去请李支书和熊队长回来,电厂的厂长等领导亲自来了。

    李尚见桌上放着一封已经撕开的信封,拿在手中看了一下,这是妹妹李玲寄给哥哥、嫂嫂的。李尚掏出信纸,发现是夏荷写的一张小便条:奶奶想孙媳妇,要她回家一趟。一看落款,是李尚走后的第二天,又掏了掏信封,没找到玲玲的原信,想来已经被夏荷收捡。

    刚刚泡上茶,李支书和熊队长满脸笑容地连声喊着“欢迎”走了进来,一番握手问好后,李尚把这次电厂之行作了简要汇报,李、熊都表示同意。

    李尚又说了大米的事,熊队长想了想,说:“现在有点困难,不过队上有三百斤“滴水珠”谷种,这谷子打成米很好吃,只是成熟时容易掉粒,浪费大得很,队上明年不种这稻谷,可以拿去打米。”

    李尚又说了何厂长儿子的事,李、熊二人也表示同意。石峡如今的日子好过多了,想继续发展得引进人才,如果有了何厂长的真心支援,这电站还怕搞不好吗?

    当下决定,由李尚领着技术股长到大瀑布看水流地势,熊队长安排人打米,李支书陪何厂长父子办好大队和公社的户口接收手续。

    中午在李支书家吃顿便饭,晚上再好好喝顿酒。

    中饭后,何厂长要回厂,他是想尽快赶回去把儿子的户口问题办好,一行人当即告别,约定后天派技术人员过来,一应发电设备和物资也随车运来。
    李支书和李尚把何厂长等人送到场上,等车走后正准备离开,班车已经到了。

    夏荷坐在车窗边看到他们,忙大声叫他等一下。夏荷与谢佳前后脚下的车,看见谢佳,李尚有点吃惊,还没恢复身体的她更显憔悴,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只是轻轻叫了一声“小李哥哥”就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了。

    三人与李支书汇合后,便朝石峡走去,夏荷与李支书拉近乎,说笑了一阵便恳求道:“我这姐姐想到石峡来插队,不晓得队上愿不愿意接受?”

    李支书看了李尚一眼,见他没吭声,笑道:“只要天棒开口,问题不大。要办快点办,迟了怕有困难。还是老办法,队里不负责住房家具啥的。”李支书又问何厂长儿子的住房怎么解决?李尚说这是特殊情况,修电站时多建一间房给他住。

    晚饭后,夏荷安排谢佳在外屋睡,闩上里屋门上床准备休息。

    李尚问家里的老人们好吗?夏荷说都好,说完话还想说什么,嚅嗫了一阵又没说出来。李尚问:“娇娇莫不是有话说?我们是夫妻呀,啥话都可以说的。”

    夏荷只好说玲玲妹妹来信,是佳佳姐姐家出事了,要你赶快回南浦。你没在家,我只好回去。怕你回来后担心,就把信捡好,告诉你是奶奶想孙媳妇。接着开口讲了谢佳父母的事情——

    谢老爸是汽车司机,常年在外走南闯北很吃香,几个贪图便宜的女人争着投怀送抱,渐渐地谢老爸也不大愿意回家,这些事儿,谢母心里都明白,谢佳却不清楚。

    去年谢老爸勾上了一位只比谢佳大四岁的姑娘,搞大了肚子后,缠着要嫁给他,谢老爸几次闹离婚,谢母都死活不同意。

    上个月谢老爸假装和好,陪谢母去看夜场电影,散场时拖延到最后才出来,当时在下雨,路上没人。走到南浦大桥上时,谢老爸提起瘦小的妻子,把她摔下了桥!摸下桥去查看死活时,被几个在桥下夜钓的人抓住了。

    李尚听到这里,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急急的问道:“佳妹儿的妈妈死了吗?”

    夏荷说:“那么高摔下去不死才怪。”又说,谢佳老爸现在被判了死刑,这次是公安局通知她回家接收房屋,因为房屋在出事后被查封了。

    夏荷叹了口气,说:"这几天都是整天和玲玲两个人一起陪着谢佳。晚上玲玲回家后,我陪谢佳睡。"夏荷突然又问:“郎君知不知道,佳佳姐姐为什么要到双龙来插队?”

    李尚当然清楚佳佳是为了自己,就点了点头。

    夏荷说佳佳是个痴情妹儿,她想把谢佳转到石峡来。李尚摇了一下头,说:“这不好吧,万一哪天擦枪走了火,娇娇不把哥的捣龙杵割下来?”夏荷笑着说:“那是铁定不会的!娇娇与郎君在生理上确实不般配,佳佳姐姐跟郎君很是般配,只要郎君心里一辈子想着娇娇爱着娇娇,不在外面与其他女人乱来。郎君与佳佳姐姐好,娇娇是不会生气的。”

    李尚伸手拍了她的嘴一下,又牵着她的手,轻轻地打着手板,说:“娇娇说错了话,要受惩罚的。”

    两人调笑了一阵,夏荷说:“她现在没亲人了,可怜得很。你当哥哥的还是去劝一下佳佳姐姐吧。”

    李尚说:"大半夜的,孤男寡女不好,明天再劝不迟。"

    夏荷说,我不是人吗?快去吧。李尚想了一下,反正自己的老婆在家里,没啥可担心的,起床穿好衣服,来到外屋。

    这屋不像里屋是点着灯的,也没有窗户,黑夜中的谢佳孤单的躺在床上,其实并没睡。见李尚来到床前,伸手抓住他的手,带着哭腔问道:“是小荷妹妹叫哥来的?”

    李尚“嗯”了一声,佳佳沉默了一阵,顿了顿才说:“天气有点冷,哥上床偎着吧。”说完把被子掀开,要李尚躺在被子中。

    李尚替她把被子捂好,坐在床沿上,说:“哥不冷,坐一下就走的。”

    谢佳松开手,转过身去用被子把头蒙上,开始抽泣起来,李尚百般劝解不但不能止住,反而哭得越来越厉害。

    李尚想叫夏荷来劝,起身去推里屋的门,发现门从里面闩上了,他不敢大声叫门,怕引起不良反映,只好轻轻地喊娇娇开门。

    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夏荷把嘴凑到门板的缝隙上悄悄说:“娇娇睡了,郎君要听佳佳姐姐的话。”李尚有些恼火,悄声骂道:“有你这样当老婆的吗?简直是胡扯蛋!”

    夏荷说:“娇娇亏欠了郎君,只当是娇娇在补偿郎君,要得不?”李尚心里冒火不想说啥,用手指轻轻敲着门,却听到夏荷离开的脚步声,直恨不得一脚踹开房门。

    想了想,只好开了外屋的门,拢腿出了屋,朝青龙河边奔去。

    谢佳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李尚的一举一动,在后面悄悄地跟到院坝边,看见李尚朝河边冲去,心慌的回屋叫夏荷。

    夏荷一听李尚跑了,马上哭泣着披上衣服,与佳佳一道去追李尚。
    两个妹儿在月色下隐约看见李尚的身影是朝河对岸的观音岩奔去。

    远远地尾随着到了三生石前,见他扑在三生石上轻声的抽泣着,晓得李尚是真的伤透了心。也没法劝解,只好远远的站着,陪着他掉了一滩泪水。

    李尚哭了一阵,心里舒坦些后,起身准备回家。

    转身发现身后站了一高一矮的两个小女人,心知她们肯定看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故做正经的“嗯”了一声,调正声腔后,对谢佳说:“佳妹儿,哥这辈子亏欠你很多,也无法弥补,迁到石峡来吧!今后只要哥有一口饭吃,决不会饿着你!”也不理夏荷,拔腿沿着山路回了长瓦屋。

    等夏荷准备睡觉时,发现李尚平躺在床外侧,不敢去推他,带着哭腔叫了一句“郎君、"

    刚一开口,李尚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声:“睡觉!”

    第二天,天刚亮,李尚起了床,开始烧水熬稀饭。他一夜没睡,想了许多的私事和公事。一阵均匀的鼾声传来,看到睡得涎水都流在嘴角的谢佳,心中叹了一声:“真是没心没肺的女汉子啊!”他其实不晓得,两个妹儿这几天很少睡觉。
    吃早饭时,李尚要谢佳饭后回生产队搬家,明天电厂来车,准备派她到沙滩电厂去培训,谢佳高兴的点头“嗯”着。

    李尚问她有些什么要搬的,需要派几个人?谢佳说,只有铺笼帐被和几件换洗衣物,她自己可以背来。

    李尚晓得家具生产队是不许搬走的,问:“你没粮食了?”

    谢佳说:“谷子本来没分多少,早吃完了。还有几十斤红苕,难得挑,不要了。”李尚说:“把这些都挑来吧。哥现在去找李支书办接收手续,我派李明柳去挑东西,你把户口迁移的手续今天办完。”

    一整天都在矿上电站的工地上忙碌,中饭也是在塘底大院张国良家吃的,晚上回家时,两位妹儿正在煮饭。

    外屋的床上换成了谢佳自己的被盖,还挂上了蚊帐,床下平铺着一些红苕。谢佳见李尚回来,拿出百多斤粮票交给他,李尚不收。谢佳会错了意,说:“国家补贴的钱我花完了,只剩这些粮票了。”

    李尚说:“佳妹儿莫乱想,这样吧,你留下三十斤粮票,你到电厂去学习是要自带口粮的。剩下的交给夏荷保管吧,再找她拿20块钱带上。”

    自从昨晚后,李尚一直不与夏荷说话,也不看她一眼。夏荷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缩着脖子低着头忙着手上的事情,不敢正面看李尚。

    因为晚上要开队委会,吃完饭放下碗筷,李尚拿着记事本出了门,现在是12月初,这次的队委会主要是讨论年底的分红问题。

    这是六队历史上第一次面对大笔的财富,必须做到不出纰漏。当初对分红作出过按人头加工分计算,也经过社员大会讨论通过。

    这次是张国成会计提议开会,要把分红细化,工作做到实处。在会上,张会计第一个发言,他主要说了两点,一是队委会成员的分红比例适当提高,到底提高多少,当初没定,他建议提高一倍以上;二是企业的几个管理人员,没在队上挣工分,他建议不分红,因为他们每月有工资。

    张会计说完后,看大家都不吭声,说大家举手表决吧。李尚心里有气,认为这也太不地道了!

    扭头去看李支书和熊队长等一班队委,见他们有的低头卷山烟,有的喉咙卡了毛似的清着嗓子不开腔,他明白,这事牵涉李支书的儿子小明柳,李支书不是队委成员,没表决权。

    熊队长父子都是队委,儿子熊强是煤矿的掘进队长,是固定工资加计件,月收入在矿上最高,有120多块钱。熊队长是老好人,熊强也不好自己帮自己争。

    张国良是矿上的出纳员,跟夏荷一样每月挣26块钱,本是受影响的人,碍于这是亲哥的建议,不敢反对。只是用眼睛不断的看李尚,李尚明白:张国良事先不知道。

    大家不敢开腔,李尚只好清了清嗓子,说:“我反对!理由有这么几点。第一,生产队今年的分红有10万块钱,全队有150多人,除去留一万块钱作队上的生产基金外,人平可以分600块左右。这还只是一小半年的红利,明年肯定会更多。我与夏荷两人每月工资才50多块钱,不参加分红合理吗?”

    正准备再说下去,张会计笑着打断他,说:“小李不要搞忘记了,按工分多少分红,这是社员大会通过的哟!你两口子今年也有一些工分嘛。”

    李尚问:“明年呢?”张会计脸露讥讽地开腔嘲道:“小李啊!你才来几天哟!这石峡的地皮你踩热莫得?张某人说的话关不关火,你娃难到没打听过?还是称二两棉花去纺一纺!”

    李尚有样学样,也讥笑着说:“行啊!社员大会通过的是按人头加工分派分红利。你娃现在省略人头二字,老子挖了井还不让我喝点水了!企业的人事权、管理权、经营权都是我负责吧?这也是社员大会通过的吧?老子明天把你塞进来的人全部辞退!我提议马上召开社员大会,就队委适当提高分红比例重新表决!而且敢保证,社员大会一定会通过我的建议!”

    张会计这一文钱入命的霸蛮家伙顿时傻了眼。

    李支书见这种情况,适时的发表指导意见,说张会计的提议欠考虑,李尚的说法也冲动,各打了五十大板。

    见队委们都表示同意,张会计只好无奈的收回了提议。李尚说,我现在把企业的问题和整改措施给队委会通一下气,这是我职权范围的事情,不需要表决。

    李尚先谈了企业目前出现的一些问题,提出了解决的办法和改进的措施。又说水电站马上要开始动工,准备任命马副队长刚退伍的儿子马福田同志为站长,因为马福田是党员又是退伍军人。

    李尚扭头对马老头说,要他儿子准备一下,明天随车到电厂去培训学习。马老头自然万分感激。

    这水电站长的职位,原是准备叫张会计推荐的,李尚与张会计没啥矛盾,心里也一直有平衡几个家族的想法,没想到狗始终改不了吃屎的习惯。
    张会计见李尚改变了主意,憋着怒气也不好公开发出来。想起李尚曾经说过,现在队上可以使用的人才太少,有从外面引进人才的想法,便开始下绊子放跷脚,忙插嘴说还有一个提议,他说:

    “我们六队现在冒尖了,田地还是只有这么一点点。小李现在又弄了两个知青来,如果再弄一些人来,口粮怎么解决?现在还有一个大问题,本队的姑娘们不愿意嫁出去,都要招上门女婿。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我提议,六队今后不准招上门女婿,企业用女工只能用本队的媳妇,不能用本队的姑娘。今后企业也不能用外来的人!”

    张会计自己没女儿,李支书的女儿已经出了师,在青龙场上开了一家缝纫店,生意很好,不用在队上的企业混事儿。

    李尚心想这张会计真是一只十足的土老鳖,只看到自家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就打胡乱说。也插话道:

    “这不准招上门女婿的事不能表决,因为这与国家的有关法令相冲突,队上可以内部掌握。出嫁的姑娘必须把户口迁到夫家,可以在企业上班。女婿也允许在企业上班,但要持所在生产队同意外出务工的证明。”

    李尚又把准备组建企业管理办公室的打算说了。他说,企管办由自己任主任,李明柳任助理,夏荷任助理兼任财会组长。另外招两名核算人员,一名核算各企业成本,一名核算工资。建电站时多修几间房子集中办公。

    李尚又说,今后企业招工,不再只招本队的社员,要面向社会招工,一律考核合格才能上岗。在同等条件下,可以优先安排本队的人。李尚最后提议说:“年底分红队委会成员就不适当提高了,免得社员群众闹意见。由企业每人发300元吧!不过张会计的我还要再考虑一下。”

    李支书和队委们都鼓了掌,连张会计在最后也跟着拍了几下手。李尚这番话并没越权,因为社员大会通过的决议中,有企业的事由他决定,其他人无权干涉的条款。
    第二天早上,李尚到隔壁林瓦匠家去了一趟,说了自己准备在大石板建房子的事。这事昨晚上开队委会之前,请示了支书和队长,反正也不占用耕地,自然没一点问题。

    随后,李尚与夏荷一起,送谢佳和马福田一起到场上。谢佳挎了军包,带了几件换洗衣服,马福田扛了一口袋粮食,一身新军衣很是养眼,见了李尚满脸笑容,叫道:“李哥好,李主任好!”

    电厂的车来后,青龙九队的社员开始把各种物资从车上抬到木船上,何厂长没来,是会计领着一位工程技术人员和何成业来的,小何把一些生活用品带来了,队上准备安排他和技术员暂时吃住在李支书家,由企业结算费用,不用他们自掏腰包。

    会计拿到钱后,几个人上车准备回厂。谢佳上车前,笑着叫哥,要李尚抱她一下。李尚哭笑不得的轻轻抱了她,谢佳不放手,还要吻一个,李尚只好吻了她额头。谢佳笑道:“哥如果只抱不吻,别人会以为我是你老婆呢。因为吻额头能证明你不是我老公嘛。”说完还问夏荷:“嫂子你说是不?”夏荷只好点了一下头。

    李尚安排小何与技术员随船回队,他和夏荷办完事再回来。等船走后,李尚也不招呼夏荷,拔腿朝石峡走去,夏荷在后面跟着,两人什么话也没说。过了河后,看到林瓦匠拿着皮尺,正在大石板上丈量着。

    大石板是社员们的俗称,座落在石峡六队和青龙九队交界的山岩下,约有近200个平方大小。石板成长方形,微微有点坡度,离地两丈多高,面朝青龙河。

    河水在跳蹬处转了一个弯,齐着大石板下的岩石向青龙场流去,在跳蹬的上方,有一条名叫河堰沟的小溪流正对大石板汇入青龙河。

    站在大石板上,视野开阔,可以看山听水,把山水尽收眼中。李尚和夏荷来过几次,李尚还把大石板称为观景台。

    夏荷也说过,如果在上面住家,风景好又安静,如果再修一个小的水池,养上几枝荷花,再养上一头猪,喂一群鸡和兔子,那更是快活无比。住在长瓦屋,嘈杂脏乱不说,也没地方养点家禽,今后国家如果不补助粮、肉,咋办?

    夏荷潜意识中一直都没安全感,看到老谢家发生的悲剧,想到自己瘦弱,深恐将来重蹈老谢家的复辙,又怕李尚憋不住会在外与别的女人乱来,愚蠢的与谢佳合演了一出荒唐的闹剧,打算今后一男二女的生活下去,以此来栓住李尚的心。

    现在听到李尚和林瓦匠谈建房的事,基本上满足了夏荷的意思,知道李尚还爱着她,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李尚准备建三间正房,靠青龙场方向建一间偏房,靠长瓦屋方向建猪圈和灶屋,另外隔一间小的房间做浴室。

    中间把石板凿平当晒坝,外面修一排石栏杆,栏杆与石坝之间填上泥土,可以栽一点葱、蒜、小菜。偏房旁的空地修一个小水池,养点鱼栽上荷花。

    房顶全部盖八寸厚的茅草,墙用石灰厂的烧结矸石,这矸石有尺多厚,米花糖般的形状,十分结实。

    说定了房屋的布局和要求,李尚要林瓦匠包工包料,问他需要多长时间能修好?费用多少?

    林瓦匠默算了一阵后说,工期要二十多天,费用约要二百七八拾元。李尚说就二百八吧!

    办完建房的事,想到新房建好要添置一些家具,五队知妹莫家兰的老公是木匠,要先去联系一下。
    没料到莫家兰两口子正在家里吵架,远远的听到她老公正在高叫:“你这死婆娘,不想给老子生娃儿就不行!看老子不捶死你!”

    莫家兰哭嚎着“大人都吃不饱,生个娃儿来饿死啊?”

    李尚紧走几步,敲响了闩着的房门。

    听到敲门声,屋里顿时安静下来,等了一会儿门才打开。看见李尚站在门前,莫家兰红着眼睛笑着请李尚进屋坐,说:“原来是天棒哥呀,快进来坐。”

    莫家兰老公也端来木凳,用衣袖拭了一下凳上的灰,放到李尚屁股下。

    李尚不清楚他的名字,只晓得大家叫他王木匠。开口说了来意,问他包工包料要多少钱?王木匠问清楚后,说要60块钱,李尚也没讲价,说要得。

    王木匠问在哪里去做,啥时候要家具?李尚把建房的事说了,要王木匠在家里做好,到时候直接搬到新房去。

    说完这事,又问莫家兰愿不愿意到六队的企业去上班,莫家兰高兴得跳了起来,连声说“要得!要得!”王木匠也笑得合不拢嘴。

    李尚又问她会不会打算盘,莫家兰点着头说会。李尚叫她告诉同队的知青刘慧一声,准备让她们去当核算员,但要先试用几天才能定下来。

    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李尚的新屋前几天己经建好,也搬了新家。长瓦屋知青屋里的家具,李尚只要了双人床和一口粮柜,其它的都留给了谢佳。这床其实还不如新做的那张双人床好,但那是他与夏荷结婚时用过的床,所以还是用了那张旧床。

    搬新家后,夏荷买了一群鸡仔和几只小兔子,还买了一只小猪崽。这里远离长瓦屋,周围也没有民居,夏荷前段日子在青龙场上,碰到来挑煤炭的老熟人金凤岭的王阿姨,托她捉一只小狗来养,所以观景台现在有一只小黄狗。

    学习回来的谢佳,根本没在长瓦屋住过,白天在电站工地上料理一些杂事,晚上吃住在李尚的新家。

    这新的小院左手边的卧室窗户开在山墙上,因为正对着青龙场,可以望到很远的地方。也有一张新的双人床和衣柜,还有一张写字台。

    这房屋的私密性很好,夏荷想把主卧室设在这里。李尚说只有两个人住,靠院门住要方便一些,如果有人喊门也容易听得见。

    看到谢佳要在这里住,打算安排她住偏房,谢佳当时顶嘴不愿意,翘着嘴说:“哥俩口子住正房 ,凭啥要我住偏房?我害怕,除非哥和我一起住。”

    李尚没办法,只好让她住了另一间正房。李尚在这里建房,本是打算不让谢佳与他和夏荷住在一起,谢佳成了孤女后,他又必须拉她一把。现在她紧紧的黏了上来,也不好伤了她的心。

    这天晚饭后,三人聊了一阵闲杂事,谢佳笑侃起她前段时间在双龙公社办户口迁移时遇到的趣事:

    双龙公社新调来一位女文书,是南浦三峡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叫曹轩茹,长得白白净净的。李尚笑着问道:“朝鲜肉?啥怪名字,朝鲜来的肉?”

    谢佳笑了,晓得他是在调侃,说:“她在给我办迁移时,公社民兵总指挥王家宝拿着一张写有几个公社领导姓名的纸条给她,叫她念一下,看写错没有。

    曹文书念着‘何耀池、冉隆基、王家宝、曹轩茹’,念完说没写错。

    王家宝叫她先念了何耀池再竖着念,曹文书念着‘何耀池基宝茹’,念完继续给我办迁移,刚一动笔,脸红得充血。因为南浦口音这几个字是‘我要吃鸡巴肉’嘛。”

    夏荷哈哈大笑的指着谢佳,嗔骂道:“你这个骚婆娘呀!”谢佳用手指去刮夏荷的小脸,羞她说:“你这婆娘才骚呢,肚子都骚大了!”正在打闹时院门被人敲响,李尚抬手示意别闹了,起身去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是支书的儿子李明柳,他叫了一声“天棒哥”后,扭头冲着岩下的偏岩洞说:“出来吧,天棒哥又不是外人。”

    这院门旁有一个深约三米的偏岩洞,李尚把一些柴禾堆在洞中,还盘了一个鸡圈和兔笼。小黄狗也在这里安身,有敲门声而狗没叫肯定是熟人。

    听见明柳的话语,从柴禾堆中走出来一位秀气的农家少女,低着头走了过来,也不敢看李尚,轻声说了一句“报告李队长。”双手搓弄着衣襟,立正站着不敢动弹。

    李尚是副业队长,还没人叫过他李队长,叫他李主任李矿长的也是一些不熟的人,一般都喊他“天棒哥”,就连一些老年人也是这样喊他的。

    开口喊“报告”,李尚晓得这是地主林宝金家的独生女林小兰,也不知明柳带她来干啥?当下招呼这少男少女进屋坐。
    夏荷、谢佳见来的是这二位,心惊这支书的儿子和地主的女儿黑夜里相伴出门,有点不正常呀!俩人热情的招呼林小兰进屋坐,地主是坏人,地主的女儿不是呀,高级干部里还有资产家的儿子呢。

    明柳没进屋,说有事找李尚说一下,李尚说公事进屋谈,屋里暖和些。

    明柳回答是公事也是私事,李尚想了想,说:“我正要到河边去看团鱼钩,一起去吧。”明柳对林小兰说:“兰兰在这里跟两位姐姐耍一会儿,我跟天棒哥到河边去看鱼钩。”两人打着手电,向河边走去。

    这几个月,李尚夜里一直在下团鱼钩,每天下班后去下钩,睡前去看一下。早饭前收钩。为了能钓到团鱼,他弄了十多根钓杆,每个月都能钓到几只团鱼,这是给夏荷补充营养的。如今天气冷了,基本上没啥收获。

    明柳说:“冬天不是钓团鱼的季节,我夏天钓了几只还养着,明天给你拿来。”李尚说:“对了,过几天要开始杀年猪,你帮我在矿上问一下,我想买点肉。”明柳问:“想买多少?”

    李尚想了一下,说:“买个100斤左右吧。希望一家凑个三两斤,我按场上的交易价付钱。”明柳说要得。

    当年有统购统销的规定,社员家喂的猪是不准私自宰杀的,要到公社的食品站去开屠宰票,交几块钱的税,执票去找指定的杀猪匠来杀猪。

    杀猪也不给工钱,猪小肠归杀猪匠,他拿小肠到食品站去结账,算是工钱。如果社员家喂了二头猪,必须交食品站一头,按生猪价结算,自家杀一头供全年的食用。

    如果你只有一头,交一半给食品站,这交的猪就是城里人的供应肉。知青喂猪,是不用交的,只要上税就行,这是国家的政策,乱来不得。

    两人把鱼杆都提了一遍,没有团鱼。因为明柳迟迟不说有啥事,李尚便开口问他。

    明柳反问:“天棒哥拿到分红款没?”昨天李尚和夏荷一共分到1200多元的红利,企业又给队委们每人补了300元,李尚是队委也有。夏荷已经在信用社存了1300元。李尚点头:“拿到手了,有问题吗?”

    明柳摇摇头,说:“小兰家挣的工分在全队算高的,啥活路累、啥活路脏都是派她们家去做,红利是一分钱没到手。”

    李尚有点不相信:“说的是按工分派发的嘛,不会吧?”明柳说:“张会计说,林宝金是地主,有口饭吃算不错了,不能跟贫下中农一样分红,不能搞敌我不分。”

    李尚骂道:“撞到鬼哟!有这样搞的吗!还有没有王法?而且祸及后人搞父债子还!这是违反社员大会通过的决议乱来。也与国家的政策不符嘛!”

    明柳抓住李尚的手,说:“天棒哥仗义,你主持一下公道吧!”李尚问这钱还在队里没?明柳说已经摊在一起分给社员了。

    李尚心想拐了,钱还在队里可以找理由帮个忙,钱已经分摊,再去找各家拿回来,如同老虎嘴里夺脆骨一般。

    看到明柳和小兰一起来,李尚心里有点明白这少男少女的关系,不过在这乡村,自由恋爱是犯了大忌!除了知青谈恋爱,农村基本上还是父母包办子女婚姻的。

    明柳见李尚迟迟不答应帮忙,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轻声说:“兰兰是我女朋友。”李尚问:“双方父母知道吗?”明柳摇着头,说:“我跟兰兰从小同学,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看到你和嫂子谈恋爱,挺羡慕的,鼓起勇气跟她说了。”

    李尚问:“她同意?”明柳点头“嗯”了一声,补充说:“起先不同意也没拒绝,后来才点了头。”

    李尚说:“我可没教过你哈,你们才多大呀!”明柳说:“我们都快满十七岁了,再不挑明关系她会放婆家的。哥晓得嘛,咱农村的鸡公开叫早呢。”

    李尚也不好说啥,叮嘱他要早点给老爸讲一下,只要妹儿好,两个人合得来,地主的子女又不是地主本人。

    明柳说:“我和兰兰想过这些,估计双方大人都不会同意。我和兰兰都在三生石前跪着发过誓,铁了心的。”

    地主和支书家结成亲家是高攀,如果林宝金还不同意,有点说不通。李尚问:“你老爸不同意还情有可原,林家不同意不可能吧?”

    明柳说:“咋个不可能?兰兰估计她老爸怕背上腐蚀革命干部的罪名。”

    这话李尚不敢接,转移话题说:“分红的事最好你老爸出面好办些,你晓得的,我虽然是副业队长,队上的事我也做不了主呀。”明柳说:“吃晚饭的时候我才冒了个话头,老爸差点一碗给我砸来!”

    李尚也不好说啥,招呼回家去。在路上对明柳说,我们虽说是叔伯兄弟,我们更是好朋友。我也不是看到你是大队支书的儿子,才与你交朋友的。主要是对得上脾气打得拢堆,我们之间打过骂过,还是好朋友嘛,你和兰兰谈恋爱我理解也支持。

    但是,你俩毕竟不是知青,双方的家庭背景又如此,这爱情的路是不好走的。分红的事哥帮不上忙。这样,你叫兰兰明天到青龙场的煤坪上班吧,专门给煤建公司的运煤车过磅。
    我明天要召开一个企管办的会,要讨论今年的工资问题。由你明天正大光明送她去上班。叫她好好干,话不能让别人说。

    第二天一早,李尚到煤矿、石灰厂转了一圈,就到电站去了。

    电站的厂房和几间办公室已经建好,发电设备正在安装。何成业在搬家,把冯守胜用过的一些东西搬来,队上在电站旁边另外单独建了一间房,因为他要生火做饭,不能与厂房和办公小楼相连。

    何成业见到李尚来了,放下东西,迎上来笑着打招呼。连声叫着“李主任!”李尚说:“我们都是知青,你还是叫我天棒哥亲热些。”

    何成业一本正经的摇着头,严肃地说:“李主任是领导,喊天棒哥是不尊敬领导,小何万万不敢的。”

    李尚说算了算了,你爱咋叫就咋叫。见他像有事要说的模样,问有啥事?

    何成业建议成立一个机械和厂房的维修组,负责各企业的日常维护工作。

    李尚这段日子考虑的是电站发电后,准备上一个蜂窝煤厂,煤坪和石灰厂建卷扬机搞皮带传送,把物资上船搞成机械化,可以节约成本,再把采煤搞成电气化,搞高出煤量,根本没想到这维修的事。当下笑着首肯,鼓励他以后多提建议。

    何成业说,现在企业的输电线已经架设好,全大队的照明线路也已经完成,因为电表后的入户线由各队自己的电工铺设,目前正在进行中。各队的电工是两个月来由小何领着架线的那些人,算是他的徒弟。小何又说:

    “因为白天不供照明电保企业生产,企业晚上除煤矿外都不用电,电白白浪费了,怎么解决?”

    这个问题李尚早已想过,准备向青龙场上的几个机关供电,只是大队的线路还在架设中也没提这事。

    对他说,你们明天开始往场上架主线,几个单位包括学校的室内线路也要装好,电表后的线和其它东西几家用电单位都准备好了的。

    小何说首先给公社装,最后装学校的。李尚不同意,要他把公社装好后,学校和诊所要先装,诊所目前正在筹建手术室,急等着通电,小何连连回答说听领导的。

    李尚准备离开时,小何又用请示的口吻说:“现在用的这台电焊机,在电厂是当成废品的,准备处理给我们。我认为接了吧,毕竟这东西是计划供应,咱这企业是买不到的。”

    李尚点头问多少钱?小何说电焊机新的要千多块,电厂作价200块钱。李尚说,等收据拿来签个字领钱吧。

    小何说电厂不愿出收据,由他代表电厂写个白条领钱。李尚明白这是啥意思,想到企业捡了便宜,权衡了一下,说:“这样啊?你写个收条,说明原因,先找财务监管组长熊联昌签字,我签字后去领钱。”小何笑着点头说要得。

    李尚叫他莫忙搬家,去找马福田站长10点钟到观景台开个会,重点讨论今年的工资问题。你也准备一下,把电站的工作做个汇报吧。马站长是行政站长,技术上是以你为主的。

    李尚顺道又把其他要去开会的几个人叫上,一起回到家里。进门见李支书父子和夏荷正坐在堂屋说笑着,因为今天要宣布在企业成立党小组的事,所以李支书也来了。

    今天参加会议的人有煤矿掘进队长熊强,出纳张国良,电站的马福田站长和技术副站长何成业,财监组长熊联昌,煤矿、和石灰厂的负责人还挂在李尚头上,莫家兰和刘慧如今是核算员,属企管办工作人员,也叫来开会,夏荷和明柳是李尚的助理自然参会。

    因为准备成立维修组,李尚打算叫林瓦匠负责,也算是在实际工作中真正团结这上中农家族,所以也把他叫来开会。

    会一开始,由李支书代表大队党支部宣布建立企业党小组,由马福田任小组长,与另外二名在六队务工的党员工人组成党小组。李支书说,李尚同志的入党申请支部党员大会通过后,已经上报到公社党委。当年还没有预备期的规定,只要党委批准,就是正式党员。

    接下来李尚总结了过去半年的成绩和失误,并对今年的工作做出部署:计划成立蜂窝煤厂和维修组及采煤电气化等等。

    其它计划大家都赞成,但对用卷扬机取代人工上下船不同意,理由是社员多是文盲,只能干一些力气活,如果用机器取代了他们,大批社员将失去挣钱的机会。

    李尚一想也有道理,当即取消了这一计划。接着宣布林瓦匠任维修组长,在莫家兰的请求下,王木匠也被安排进维修组当工人,李尚要求小何带一个电焊徒弟,叫林瓦匠物色懂钳工技术的人,如果没有马上安排人去培训。小何待李尚讲完后,把电站建设的情况做了汇报。

    安排布置了一些其它事情后,李尚拿出今年的工资调整方案,对计件工资没做调整,主要针对行政后勤人员。

    李尚的方案是:主任原来是月工资31元,现在为62元。夏荷等三人是26元,现在为52元。其他如电站正副站长、核算员、发电工、仪表工、司磅员、收款员等也拟定了工资。

    没想张国良出纳首先反对,现在工人的平均工资都超100元了,如果主任的工资不上去,大家的工资也不好往上调。我们不是减少一线工人的提成,而是在利盈中拿自己应得的。大家又发表了一番见解,结合李尚的意见,通过了以下方案:

    一、企管办主任月工资120元;主任助理、总出纳月工资100元。

    二 、下属各企业正职月工资90元;副职月工资80元;企管办核算员月工资70元。

    三、司磅员、收款员、电站工人、维修工月工资65元。

    四、大队领导班子由企业每年补贴1500元,用于班子成员的生活补贴。具体分配由大队支部决定。

    五、大队村小老师每月由企业补贴20元;免费向学校供电;学生的课本和学杂费由企业承担;并对成绩优良的学生发一定的助学金。

    全体参会人员皆大欢喜,分钱的事情嘛,不高兴才怪呢!还是俗话说得好:钱到堂,马蹄翻啊!
    吃过中饭,李尚准备到场上几个单位去走访一下,马上要架设通往场上的输电线路,有问题也好提前解决。

    他先到诊所去找吴所长,吴所长到区卫生院开会,没在。一位闲着的年轻医生领着他到手术室去看了看,这手术室已经建好,各种设备也配置齐全,只等通电调试。

    出了诊所又到供销社、信用社等单位走了走,记下了一些情况,又顺便来到煤坪。

    煤坪大门旁的小屋里,守门的张老头正和开票收款的熊妹儿坐在暖和的屋里闲聊,瞅见李尚进门,都站起身笑着叫“天棒哥”,拉他坐着烤火。

    李尚没看到才来上班的林小兰,另一位负责零售司磅的张妹儿也没在,问:“其他人到哪去了?”熊妹儿说:“张妹儿扯屠宰票去了,她家明天杀年猪,忙完刚走。地主家的小母狗在里面,没敢过来。”说着用下巴向煤堆方向示意。

    李尚白了她一眼,想说点啥,想了想又没开腔,起身向煤堆走去。

    林小兰站在寒风中的磅秤后。一手点着司磅本上的数字,一手笨拙的打着放在秤上的小算盘,冷得不停的跺着脚。

    她比当年的夏荷还寒碜,光脚穿着一双草窝子,李尚心一酸,这是投错胎呀!见她低头专心的核对着帐目,自己到了身前还没察觉,便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小兰抬头看见是李尚站在秤前,手中的笔也掉在地上。瞬间颤抖着身子立正:“报、报告李主任,刚、刚走了几辆车,正在核对数、数......”李尚笑道:“别这样,叫我天棒哥就行了。”

    林小兰冷得又轻轻跺了一下脚,手动了动,想把手放进袖口,赶紧又呈立正姿势。肃然说道:“兰兰听李主任的话。”李尚笑道:“现在叫来听听嘛。”

    林小兰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下,叫道:“天棒...李主任。”李尚摇着头,说:“你跟我来。”转身便向小屋走去。

    见她空手跟来,叫她拿帐本和算盘到屋里去核对帐目。又说:“你晚上到我家来一趟,小荷嫂子有事找你。”

    到了门口,李尚没进去,把林小兰让进门后,对屋里的人说:“这煤坪只有同事哈!林小兰同志熟悉工作后,煤坪由她负责。”沉着脸瞪了瞪眼,才向公社大院走去。

    来到公社文书室,正在看文件的郑文书笑着说:“你小子还晓得到青龙的首脑机关来呀?龙书记刚才说找你有事,我正准备忙完去找你呢!”

    郑文书说着话,把李尚领到龙书记的办公室。龙书记见到李尚十分亲热,拉手拍肩的把他让到板凳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开水。笑着说:“小李来得很快嘛。”

    李尚解释说,自己本来是到公社来汇报工作的,了解一下公社领导对供电问题有啥指示没有。龙书记微笑着听他继续说下去,听到电站对公社半价供电时,当即表态说:

    “半价免了,这么做影响不好。你们电站可以在场上安装几盏路灯,算是为贫下中农办的一件好事嘛。”

    李尚忙回答:''按书记的指示办!"

    龙书记笑道,这不是指示,建议而已。

    给青龙中心小学免费供电的决定,龙书记举双手赞成。听完李尚的汇报,龙书记夸他是好样的。

    夸了几句后,又看着李尚说:“我找你来,是我有一个想法。当然,只是我个人不成熟的想法,还没提交公社党委讨论。我想啊,你们石峡的企业,按现在的规模,完全可以升格为社办企业嘛。你想过这事没?”

    李尚摇头。龙书记又说:“升为社办企业后,保持职工的现有待遇或略有调整。你和夏荷是知青,可以转为公社管理干部!你愿意吧?”

    这是一步跳龙(农)的大喜事!欣喜若狂之中又觉得悬吊吊的不着地。开口问了最为关心的问题:“企业的红利派分变不变?”

    龙书记说:“有变动。公社拿大头,用于全公社的再生产,生产队只能拿小头。但是,对企业管理层的分红不变,甚至可以提高比例,与企业的效益挂勾。全年下来管理人员的收入只增不减!”

    李尚一楞,这不是出卖社员群众的利益吗?他没敢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是笑了笑,说:“我好好考虑一下,脑子现在有点乱。”龙书记笑着说:“本来是听听你的意见嘛。快过年了,可以开年后再告诉你的决定。”

    龙书记又说,公社党委经研究,已经批准你为党员了,书面批复这两天会发到大队支部。笑着握住李尚的手表示祝贺,说我们是同志了。李尚脸上更是笑开了花,激动的表示一定听党的话,严格要求自己,把工作搞好。

    就李尚汇报中的几个问题,龙书记建议他不要再兼任煤矿的矿长和石灰厂长,企管办还应该设立供销组才对。

    李尚苦笑着说:“找不到人才呀?”

    龙书记要他从具体的事务中解脱出来,才能更好的把企业发展壮大。希望他把眼光放长远点,在更远的范围中去挖掘人才。李尚试探着问:"可以在别处调知青不?'

    龙书记笑道:“你娃儿还是欠火候!农村本来是藏龙卧虎的地方,还缺人才?”李尚请龙书记帮忙物色几个人才,龙书记当即爽快地答应下来。

    又建议可以添置几台手扶拖拉机,成立一个车队,解决运输这个瓶颈。最后,龙书记才严肃的对李尚说:

    “小李同志呀,你是一位人才,而且是一位可堪大用的人才,我很看好你。但是,你在政治上十分不成熟。在这革命大批判如火如荼开展的年代,你连官样文章都没做。算是一位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的愚夫!是很容易出事的!你现在是一名党员,这是很危险的!”

    李尚一拍脑壳,心说真是这样啊!咋个忘了这方面的工作呢?报纸上广播里天天都喊要政治挂帅嘛!李尚忙表示马上办好这件大事。龙书记问他有合适的人选吗?李尚回答马上物色人选。

    龙书记说,我手上有一个人选,字写得好,会画画,板书也可以。你可以安排一个文书的位置,每月办两期革命大批判专栏,写写标语,给职工读读报纸,放放广播,平时还可以处理办公室的日常事务。

    李尚连声说“要得!”表示工资可以按组长待遇。

    龙书记说不必,按一般管理人员看待要妥些。李尚问,这文书什么时候可以上班?龙书记说,开年后我亲自送来吧。

    回到家里,李尚一直在思考企业升级的事情。他没敢把这事告诉夏荷和谢佳,打算等想通后再说。企业升级,对自己和夏荷以及谢佳,肯定是一步升天的大好事!对生产队全体社员群众呢?
    天黑后,明柳领着兰兰来了。其实也不是夏荷真有事找她,而是他看到兰兰在煤坪冻得发抖还坚持工作,想帮她一下而己。

    回家后把这事对夏荷、谢佳说了,二人都说应该帮忙,先找几件过冬的衣物给她,等她月底领了工资就好办了。夏荷的衣服太小,谢佳的衣服又有点大,不过改小也行。说好由谢佳拿出一件旧棉衣,一条棉毛裤和一套外衣裤送给兰兰,吩咐明柳马上领着兰兰,到场上他姐姐的裁缝铺去改一下,冻坏了身体是没办法工作的。

    兰兰颤抖着嘴唇,激动的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李尚问明柳:“你身上有钱吗?”明柳摇头说,每月的工资,老爸一分不剩的全部收走,说要攒钱给他娶媳妇。

    李尚对夏荷说:“你拿20块钱给兰兰,买两双鞋袜。”想了想又说:“算是预支的工资吧,发了工资再还。”

    第二天,李尚叫上林瓦匠,两人在煤矿和石灰厂前的空坝上规划着,因为开年后要面向九龙区招熟练工人,这些工人离家远,必须要有宿舍和伙食团。

    李尚要林瓦匠建十几间宿舍,床位搞上下通铺。伙食团附带搞一个代销店,卖点生活必需品。还要建一个猪圈,喂猪可以改善伙食,猪圈可以当厕所用。

    这空坝很大,因为乱石阵不断被烧成石灰,所以也没占用耕地,李尚要林瓦匠抓紧办。又指着一块空地说,在这里搭一个大点的半截墙茅草棚做蜂窝煤厂的厂房,再建一个小点的车间房,用来制造蜂窝煤炉子。林瓦匠一一记在小本上,答应尽快组织施工。

    上午10点多钟,他离开这里,准备到三队去找王全。王全是南浦知青,平时很是能说会道的,还是自来熟性格,打算安排他任供销组长。

    自从上次知青会李尚受伤后,再没开过知青会了,李尚还是在自己结婚时见过他。现在企业基本上理顺,该是照顾战友们的时候了。

    快到三队的地界时,迎面走来一个吸着香烟的中年人,李尚没怎么在意,两人擦身而过后,李尚继续向上走。刚转过一片竹林,看见王全扛着锄头快步奔来,冲李尚笑着招呼了一声:“天棒哥等一下,我马上回来。”脚步不停的跑了过去,搞得李尚莫明其妙的。

    才片刻功夫,王全走了回来,领着李尚进了知青屋。李尚见桌上有几匹山烟叶子,问:“你也吸山烟?”王全笑道:“这烟劲大,过瘾。”

    王全放下锄头,洗了一下手,拿着一个瓦盆对李尚说:“没米了。我还有点谷子,先撮点来檑成米面,煮点红苕糊糊吧。”

    两人来到一块石板前,上面晒着十几斤谷子,王全撮了几斤,领着李尚走到一家社员的屋檐下,借檑子檑米。

    李尚与他虽说都是南浦知青,却很少往来,因为李尚结婚后,基本上断了与知青圈子的关系,成了孤家寡人。

    看到他大冬天的还在晒谷子,不解地问道:“这时节怎么还在晒谷子?”王全笑道:“没事干了,用水淘了淘,闹着玩呗!”李尚调侃道:“没事干可以到煤矿去把煤炭弄到青龙河里淘,淘成白色我付你双倍的工钱。”

    王全明白他是在打趣,叹了一口气,说:“天棒哥现在成资本家了,千万别忘了落难的兄弟伙啊。”李尚听他这样说,便说了打算请他担任供销组长的事。

    王全闻听此言,兴奋得蹦了起来,忙问每月开多少工资?李尚有点不悦,你应该把心思放在搞好工作上呀。便冷冷地回道:“组长的月工资是90块,不过有半年的试用期,试用期只发生活费。决定去留由企管办研究,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这是李尚临时顺口编的瞎话,但是王全还是很兴奋。

    喝完红苕糊糊,王全才说:“天棒哥在兄弟困难的时候拉了一把,我是终生难忘的!也不瞒哥子你,兄弟如今是为不起人的。其实我早断粮了,只剩下这点红苕。”打开粮柜,里面是空空如也,壁角还有一个老鼠啃开的小洞口。

    王全说:“前两个月老鼠天天啃柜子,我躺在床上听,心想反正是空柜子,你就啃吧。昨天晚上无意中打开柜子,发现里面成了老鼠窝。除了一些杂草,还有十多斤谷子!我没打老鼠,只是赶走了它们,把谷子扫了出来,可能有老鼠尿,谷子有些湿。我用水淘洗掉杂物和老鼠屎,所以才在这个季节晒谷子。”

    听了王全说的这事,李尚感到匪夷所思。老鼠衔粮多不容易呀,看来老天爷也眷顾咱知青啊!

    李尚想了想,不解地问道:“你的补贴口粮呢?”王全说:“天棒哥不晓得?我老妈是瞎子,我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五个弟妹,靠我老爸当搬运养家。大妹妹今年才17岁,没工作,领着弟妹们去捡煤炭花儿卖点钱补贴家用。”

    煤炭花儿是工厂锅炉烧过的煤渣中残留的炭渣。王全眼中噙着泪水,继续说,“沈斌死后,我十分苦闷,渐渐染上了烟瘾。补贴的150块钱,给了家里100块, 剩下的50块钱基本上抽烟了,补贴粮全换成粮票给了家里。家里比我还缺粮,不过我也没钱买粮。”

    看见李尚眼中也噙着泪花,王全抽泣着从衣袋中掏出一个短短的烟头放在桌上,泣声说:“我也不怕哥笑话弟娃,这是刚才捡的烟锅巴,这还算好的哟!那天有个家伙叼着纸烟路过,我跟了一阵,没想到他后来掏出烟杆吸,硬是没留下一点烟渣渣。这农村人都抽山烟,个把月都碰不到一个吸纸烟的。”

    李尚没有嘲笑他,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口也无法理解的感觉,叹着气说:“这样吧,你可以先去预支90块钱,春节后正式上班。我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试用期就免了。”王全破涕为笑,抱拳一躬。说:“老大吩咐的事,小弟万死不辞!”李尚摆摆手:“咱们不是操社会的杂皮,不兴这一套。”

    李尚叫王全春节后不忙回石峡,直接到地区长江造纸制糖厂去,找供销处的姜处长,商量造纸厂收购麦草的工作。

    李尚去过几次长江厂,知道这厂缺造纸原料,曾年年派采购员到九龙区公所联系收购麦草。但是,九龙区的近半公社都缺柴禾,一直不准在九龙、双龙、、青龙收购,因为麦草也是柴禾。收购麦草的合作单位是当地供销社,在计划经济年代,麦草列为三类农副土特产品,政府不下计划,谁也不敢冒然行事。

    李尚的计划是与供销社合作,推销蜂窝煤和炉子,纸厂收了麦草,社员才有钱买煤,三斤麦草的钱可以买两个蜂窝煤,蜂窝煤比麦草耐烧。有了煤,政府会同意纸厂收购麦草。

    这项工作没困难,是李尚早谋划好的,收麦草的季节在五月底,那时节蜂窝煤厂早建好了。

    准备离开时,要王全跟着一起到六队去预支工资,路上也好交待一下工作。王全说:“天棒哥可不可以叫四队的赵燕跟我一起跑销售?”赵燕是渝知,长得有点漂亮,比起夏荷和谢佳就差远了。李尚这样认为,自然是基于情人眼里出西施。赵燕性格泼辣,还有点看不起南知,也是他安排了刘慧和莫家兰而迟迟不考虑赵燕的原因。

    “你恐怕不是为了工作,是在打赵燕的主意吧?”李尚问道。

    “主要还是为了工作,两个人一起可以打个圆场帮个腔啥的。当然,如有可能,我也不会拒之门外。”王全想了想,笑着又说:“哥是有老婆的人,可能忘了没老婆的日子。”

    李尚心说千万不能安排赵燕跑销售,这干柴烈火凑在一起,不出事才怪呢。赵燕不会看上王全,擦枪走火的可能还是有的。王全见李尚不表态,也不再说了。
    半个月前,妹妹玲玲来信说:奶奶和老爸考虑到嫂子身子不便,叫哥嫂今年春节不用回南浦,全家人准备到石峡来过年。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家里长辈约好来石峡的日子,除了电站,企业和生产队已经在昨天放了假,场上的煤坪还没放,因为这几天来购煤的社员很多。

    中饭后,李尚携夏荷、谢佳去场上接家人,本来李支书也要一起去,明柳抢着说由他当代表去接,又说姐姐还在场上的铺子里,到时候也是要去接师傅的。

    夏、谢二人一路谈笑着走在前面,两个妹儿提前穿上了过年的新衣服。谢佳穿的是淡蓝色的罩衣,浅色的裤子,由于衣裤做得紧身,凸显着饱满性感的身材,头发也梳成了马尾发,摇曳生姿地在前面走着,李尚在后面看得差点流鼻血。

    夏荷穿着藕荷色的孕妇装,挺着大肚跟在谢佳身后。由于身体小巧,大肚前挺,小屁股显眼的后翘着。一扭一扭的迈着小碎步,还不时叫谢佳走慢点。

    李尚走在最后,他和明柳与前面的二女渐渐地拉开一段距离,正在谈着企业的一些事情。明柳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只顾盯着前面的女子,差点被路上的土疙瘩绊倒,李尚笑骂着抬腿踹了他屁股一下:

    “你个小屁孩还色嘛,那是你嫂子!”明柳拍着屁股,尴尬地说:“天棒哥莫吃醋噻,我是在看谢姐呢。”李尚晓得他是到煤坪去看林小兰的,笑骂道:

    “谢姐也不是给你看的!那是哥的妹儿,你等下去抱着兰兰啃嘴巴,那才是你的心肝。”明柳撇撇嘴:“也只有你们知青才那么骚!我们乡巴佬文明得多。”李尚道:“谈恋爱不能光用嘴说,抱一抱亲一亲才叫文明。你那不是文明,唤做纸上谈兵。我不相信你不想抱着亲一下。”

    明柳不好意思地说:“兰兰说结婚前不准耍流氓。”李尚笑道:“拉拉手不叫耍流氓吧?”明柳苦笑:“我就是想拉一下她的手,她才这样说的。”

    李尚摇着头,不可理解地叹道:“有这样谈情说爱的事儿?”明柳说:“有啊!我跟兰兰不就是这样的吗?我只要远远的看到她,心里跟喝了蜂糖一样甜到心里,更莫说还是陪着她一起走几步路。”

    明柳眨巴了一下嘴,自言自语地说:“跟兰兰在一起的感觉真好。”李尚问他给父母说过这事没有,明柳摇头说:“还没呢!兰兰的意思都先莫忙说。大人不同意的话,连晚上见面的机会都莫得。”

    接到家人,自是满心欢喜不可言表。回到观景台的小院里,大家是东看西瞧问南扯北,奶奶更是拉着夏荷,不住声的夸孙儿能干,孙媳妇更能干!她老人家快抱重孙子了,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老爸在院子里转了转,要李尚领着他到煤矿去,要去看看儿子的企业到底搞得如何。
    晚上,是李支书办的接风宴。吃过饭,玲玲妹妹和谢佳打闹着回了长瓦屋的知青屋,这是谢佳的家,只不过她一直住在李尚的小院,这几天要与玲玲在这里住,夏荷安排爷爷奶奶住了平时谢佳住的房间,老爸老妈住在偏房。

    入夜,夏荷甜甜的躺在李尚怀中,扬起荡漾着幸福的小脸,说:“要是老人们长期跟我们住在一起多好啊!他们给我们带小宝宝,我给他们做饭洗衣,才有家的感觉呢!"

    李尚说:“我也想呀!不过老人们有老人们的生活,老妈还是与同事换了班才来的。他们初三回城,老妈初四要上班的。”夏荷问:“其他人总可以多耍几天吧?”

    李尚说:“公不离婆,秤不离砣。老妈走了,老爸不走?奶奶是居委会主任,能不回去?”夏荷有点不死心,问:“玲玲妹妹总可以多住几天吧?”

    李尚笑道:“那是跟佳妹儿一样的女汉子!整天不是打篮球就是在外面疯!初中快毕业的人了,马上要开学,寒假的作业一个字没写,老爸不会让她留下来的。”夏荷叹着气,好半天才恢愎了情绪。

    今晚的夏荷十分兴奋,抱着李尚的脑壳,嘴对嘴的吻着,李尚也不断的揉搓着她的小屁股,她娇嗔着说:“郎君就知道捏娇娇的屁屁,怎么不摸娇娇的咪咪,这两月咪咪长大了不少呢!”李尚说:“娇娇也不想想,长期趴在哥身上睡,怎么摸呀?”

    夏荷就平躺在床上,说这样总行了吧?这是从两人冷战开始后的首次。尽管近段时间在人前装得亲热,在床上却没话过说,一方面夏荷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另一方面这段时间李尚也很忙,还总记得她干的荒唐事——有老婆把老公送人的吗?

    两人紧拥着躺在床上,夏荷嘴里念叨着:“郎君对娇娇发过誓的,娇娇是郎君的宝贝,要一辈子捧在手中护着的。”李尚接嘴道:“娇娇今后别叫郎君了,喊老公吧!这郎君怎么越听越肉麻呀。”

    夏荷一惊,问道:“那郎君叫娇娇什么?”李尚笑道:“自然喊老婆噻。”娇娇想了想,摇着头说:“不嘛!就不嘛!老公、老婆的叫,‘老、老’的听着也不入耳。还是叫郎君的好,也不准喊我老婆,娇娇是郎君的心肝宝贝,不是老婆是娇娇。”话一出口发现有口误,马上补充道:“娇娇是老婆,而且是娇娇老婆,是老婆娇娇。”李尚“哧、哧”的笑着:“好、好、好!是娇娇老婆,是老婆娇娇。”
    家人团聚其乐融融,正月初三吃过中饭后,一家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场上等班车。李尚从灶台上方的檩子上取下几块腊肉,掂了掂有二十多斤。夏荷说再取两块吧,家里人多。李尚又取了两块下来,用草绳打捆。

    夏荷说:“这钱还是你去送吧,你当儿孙的去,要好些。”这是两人昨晚上说好的,家里还有800块现金,送长辈600块,送玲玲100块。李尚说:“还是你去送好些,奶奶对你最好,家里也是奶奶当家。”

    夏荷点点头,去了奶奶身边,牵着奶奶问这说那的,就势把钱塞在奶奶的手中,说这是后人的孝心。奶奶高兴地揣起钱,要她再等两个月到城里待产,城里医疗条件好些。

    玲玲接过钱笑搂着嫂子,说:“我要买一个好点的篮球,奶奶和老爸一直不给我买。还是嫂子好些,我要是个男人,也把嫂子娶回家。哦不嘛,我也要嫁个跟我嫂子一模一样的男人。”

    一家人笑了起来,谢佳更是大笑着说:“咋个你们老李家都喜欢高矮悬殊的配对呀?玲玲是要找个站着吃你奶的男人吧?”话刚出口,发现玲玲和夏荷都有点不高兴。窘得不再说话,深怕老李家的长辈们心生厌意,提起一袋红苕领先出了院门。夏荷没说什么,玲玲撇了撇嘴,哼道:“山大无柴,树大无丫。我哥就不喜欢你!就喜欢我嫂子!”

    送走家人后,几个人正准备回家时,李尚发现青龙河对岸的树丛中有一位身穿水红色厚绒运动装的高个女孩,一头秀发高高盘在头顶,用弹弓在打鸟。

    早春的鸟儿不多,她手中的细绳上却串着七八只小鸟,有的还在挣扎着扇动翅膀。李尚从没在青龙见过这女孩,看她的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也不象土生土长的乡下人。

    不知不觉停下脚步,仔细的观察起来。那仰头在林中寻觅鸟儿的女孩转过身来,看清那干净清纯的脸庞,李尚如遭雷击——这是谁呀?这不是大一号的夏荷吗?不!这是龙女钟淑媛呀!

    对岸的女孩也发现李尚在看她,顿时红着脸转过身去,消失在树林中。

    夏荷回头看了看呆鹅般的李尚,也扭头去看河对岸,只看见一个水红色的背影。心里明白他在看什么,也没说啥,牵着李尚的手轻声说:“回吧。”李尚这才跟着夏荷走去,还不时向对岸张望。

    谢佳早到供销社闲逛去了,根本不晓得这事。在回石峡的路上,谢佳见夏荷脸色不好,以为她还在生气。一反活泼笑闹的习惯,不再搞精搞怪,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

    晚饭后,谢佳按惯例张开双手,轻声说道:“哥,抱一下嘛。”李尚轻轻抱了她一下,谢佳不声不响的进了她的房间。

    李尚洗完脸,进卧室才发现夏荷没睡,悄没声息的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冷着脸。见她不理自己,便脱去外衣上了床。

    夏荷扭头看着别处,冷冷地说:“今儿个改习惯了?”李尚看了她一眼,苦笑着脱光衣物,钻进了被窝。

    夏荷这才脱光衣服,站在床前,用手把李尚推到床里侧,钻进被里骑坐在他腰上,准备趴下时才发现不舒服。又翻身平躺在他身上,感觉这样也不行,就把李尚的一只胳膊拉开,头枕在上面,双手紧抓着他的另一只手,卷缩着双腿,睡在床的外侧。

    李尚心里一阵感叹,明白这小姑娘感到了危机,只好解释:“哥只是看了那妹儿一眼,她真象你呢。”夏荷颤动了一下身体,说:“我有那么高吗?是你的龙女钟淑媛吧!”

    李尚其实是很疼爱夏荷的,不愿两人刚刚结束的冷战重燃,心里一番搜肠刮肚的,赊了大堆话来说。李尚是个粗线条的人,分析女人的心思有一些,但是不能做到丝丝入扣。分析人性却是夏荷的长处,这与两人的生活经历有关。

    听到李尚笨嘴拙舌的如同隔靴挠痒,夏荷问道:“郎君到底是可怜娇娇还是爱娇娇?”李尚说:“说的什么话,哥爱娇娇还不够吗?哥怨过娇娇什么吗?哥不想失去娇娇,娇娇还要把哥送给佳妹儿!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夏荷抗声道:“郎君是娇娇的,一辈子都是娇娇的!娇娇不想失去郎君,更不想失去这个家!娇娇生理上亏欠了郎君,可以让佳佳姐姐补偿郎君!佳佳姐姐是决不会拆散这个家的!”

    李尚问:“确定?”

    夏荷用肯定的口吻说:“确定!”

    为了安定夏荷,李尚反复的说明自己不是可怜她而是爱她,如果真要说是可怜,还不如说是怜爱要好些,因为怜爱也是爱嘛。

    夏荷默不作声,李尚吻着她揉着她,用热烈的肢体语言表达着浓浓的爱意。过了好一阵,夏荷才悠悠地说:

    “娇娇心里明镜似的,其实郎君心底爱着的是所谓的龙女钟淑媛,娇娇只是她的影子而已。”李尚不同意这种说法,分辨说:“吃这种飞醋干嘛!这世上有钟淑媛吗?娇娇就是她转世的,哥分明是梦见过的。”

    夏荷笑着刮了一下李尚的脸,说:“到底还是承认了吧?”李尚不服气的说:“哥承认啥了?莫明其妙的!”

    夏荷问李尚愿不愿意听她详细解释?李尚当即点头,说:“反正这几天放假,说个通宵也可以。只要今后不再疑神疑鬼的就行。还有,娇娇不欠哥的,以后不要再提佳妹儿,她虽说性感漂亮,不是哥的菜!哥还打算给她物色一个般配的哥们呢。”
    夏荷分析,李尚的梦是有原因的。在幼年的时候,肯定是经常能看到钟淑媛的照片,对伍、钟的故事也是晓得的,爸妈免不了也会经常提起她俩,再说还有所谓的胎教一说。

    儿时听到的这些定会在心底深深的留存着,尽管成人后也许不记得这些,潜意识中不知不觉认为钟淑媛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军人气质和风采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仿效的榜样。郎君也多次说过,今生最大的愿望是参军入伍当一名军人。这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都不会忘记!"

    夏荷说,在掉落石岩腹中的水潭时,巨烈的冲击打开了你的潜意识之门,在生死悬于一线,大脑不受控制之际,幻想自己是伍营长,才有了与龙女钟淑媛的梅开二度,还有钟淑媛的主动示爱。

    因为她是投江徇情,你受世俗的影响,自然认为她成了龙王的女儿。

    在金凤岭上的张家场,你我初次相遇,你看我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深深地爱意,也明确说过我像钟淑媛。

    在我们相爱同居之初,你内心想要我,又怕影响我的前途,不敢要我时,你梦见钟淑媛的元神与我合二为一,并且主动示爱,你还梦遗。

    这些我起初也没刻意去分析过。但是,我们毕竟是夫妻呀!这日夜厮守着,能不有所感悟?你要我俩在三生石盟誓,相信我俩是伍、钟的转世,还要相约来生!这一切深深的感动了我,我只能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这一个多月来,你不理睬我,一句话也不跟我说,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想过佳佳姐姐的感受吗?是的,我是办了一件荒唐的事,你以为我是心甘情愿内心不滴血吗?你爱的是钟淑媛,我只是她的影子,你的内心深处是可怜我。尽管如此,我也不愿失去这个家!

    我曾经对你说过,我怕黑夜,在十分困难的时候,我也要用桐籽燃起豆大的亮光才能入睡!我的生活经历让我节俭,也只有这开灯点盏的算是浪费。

    你是一位好男人,勇敢、守信、仁义、洁身自好。更是一根“天棒”,是给你一根长棍,敢把天捅破的人!
    我平日里话不多,心里确是深深爱着你的!是你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给了我一种依靠。说实话吧,我们的生活现在算好的,极便以后一贫如洗,只要有你在,我也是幸福的女人!

    我是你的妻子,我尽到一位妻子的义务吗?你威猛,强壮!我是荒唐,也算得厚颜无耻,你想过为什么吗?说穿了只是不愿失去你,不愿失去家呀!

    再说当初吧,你的手受了伤,你不愿来找我,去了谢佳那里。我发现谢佳很爱你,我想了几天,赶你走时,原是准备送你到金凤岭就回去,让你冷静后做出选择。却控制不住自己,一直送到长瓦屋并留了下来。这也许是我错了,没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说到佳佳姐姐,你说不喜欢她女汉子的性格,你到底想过没有,她成为女汉子是谁的罪过?你俩从幼儿园、小学、初中,一直是同学,她父母失和,长期跟在你身后,不跟你学跟谁学?她处处学你也是爱恋你呀!

    家里是奶奶当家,奶奶是不是女汉子?玲玲妹妹是不是女汉子?你想过这些吗?佳佳姐姐发誓非你不嫁,甚至甘愿作为情人终生陪伴你!我是你妻子,为什么不把她当敌人?我撮合你们俩,是因为相信她决不会拆散这个家!我生理上确实不能让你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佳佳姐姐可以呀!为了你,佳佳姐姐曾经有两次准备自己弄死自己,差点离开这个世界的......

    夏荷的分析,貌似很有道理,李尚并非全都以为然,认为她只是不愿失去这个家。自己并没有做过对不起这个家的事呀?不明白为啥这么不放心自己?

    暗自沉思着她的语言,突然想起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开口打断夏荷的话,问:“娇娇这小脑壳这么会分析,你给哥分析一下,为啥哥长得像伍营长,你又长得像钟媛淑呢?”

    夏荷想了一下,说:“这个问题其实生产队的小媳妇都明白,常听她们议论,想生一个俊男孩,找一张乖宝宝的画片,天天看着他,想着他,把他铭刻在心里,生下的宝宝指定俊。先说我的长像吧。我老妈与钟淑媛是同学加闺蜜,在倭冠屠城之时,是钟淑媛救了她。我老妈不知道后来伍营长救了她,一直以为她被倭寇蹂躏而死!心中一直怀念她,要为她报仇,加上老妈与她的相貌有几分相似,所以我的相貌与钟淑媛有些相似。

    其实也并不完全相似,只是郎君你心中一直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钟淑媛,心里认定娇娇就是她了。再说郎君你吧。妈妈到你们老李家后,肯定也听奶奶和爸爸说过伍、钟的事情。我和妈妈都是不说多话的人,并不等于内心不想事情。伍、钟的悲剧肯定感动过妈妈,钟淑媛的照片不是一直放在爸妈的房间里吗?经常取出来看不奇怪吧?最关键的是,如果把爸妈的五官重新挪动组合,他们的儿子不是神似伍营长吗?”

    李尚对此深以为然,抱着夏荷亲了一口:“没想到我的娇娇这么有才,今后当我工作上的参谋吧!”夏荷摇着头说,对其它方面我真是不懂的,对心理方面的分析,主要是我父母都是大学毕业,又从事教育工作,从小耳濡目染。后来一个人无依无靠的乞讨,尝尽了人间的冷暖,免不了时常琢磨。

    李尚想起夏荷当初落水获救和到金凤岭插队时,也是做过梦的,要她也分析一下。夏荷扭动着小身板说:“不嘛!不嘛!娇娇现在不想说呢!要不郎君去问佳佳姐姐吧,娇娇给她说过的。”

    两人睡到第二天半晌午才起床,见谢佳也没起床,李尚默了一阵,才想起谢佳是凌晨到早八点钟的深夜班,正在休息。捅开煤炉火门,先把昨天喝剩下的团鱼当归大枣汤热了一下,给夏荷盛了一碗,自己热了一些剩菜剩饭。喂饱肚皮后,小两口便坐在堂屋小声的聊着天。
    这时,院门外小黄狗“汪、汪、汪”的吠了起来,这是来了生人,如果是熟人小黄狗只会摇头摆尾。准备开门去看一下时,门外传来公社龙书记的声音:“小李,小李,在家吗?”

    李尚连声回答:“在家!在家!”忙起身去开门。听见是龙书记来了,夏荷也跟了出来。打开门后,小夫妻目瞪口呆!

    昨天看见的打鸟姑娘正站在龙书记身后,还是发辫高盘头顶,还是那身水红色的厚绒运动套衫。龙书记像啥也不知道的样子,笑道:“怎么,不欢迎我吗?”李尚回过神来,忙说:“盼都盼不来的稀客啰!快请进屋坐!”

    进屋坐下后,夏荷忙着泡茶端给客人,忙完后坐在李尚身边,不停的打量龙书记身边的姑娘。

    龙书记喝了一口茶,介绍说:“这是我女儿。初中毕业后,一直在我老家的村小代课。她的板书很好,也会画画,政治素质很过硬。我毛遂自荐,推荐给你们企业吧。”

    李尚笑着连声说欢迎,不错眼的去看那姑娘。姑娘倒也落落大方,站起来道了声:“李主任好!嫂子好!”龙书记笑道:“好奇吧?跟小夏像姐妹吧?”

    李尚不好意思的点着头:“真的很像姐妹俩呢!”夏荷问:“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呀?”龙书记说:“她叫龙女,是1956年2月1日出生的,前几天刚满18岁。”

    夏荷“哦”了一声,望着龙女,沉思着不再多说一句话。

    李尚和龙书记拉开话题,谈起了如何开展企业的革命大批判工作,要政治挂帅,用大批判开路来促进生产等等步骤,始终没提企业升级这对自家有利,却对不起石峡六队社员群众的事。

    李尚不表态,龙书记也不好问,这事不了了之。

    龙女性格活泼,天生的自来熟。看见堂屋粮柜上的扬琴,说她也会弹。拿起琴锤,叮叮咚咚的演奏了一首《大海航行靠舵手》,也不怕打断老爸的谈话,说李主任家有扬琴,肯定会演奏,拉着李尚的手,非要他也演奏一下,让她饱饱耳福。

    李尚笑着说自己不会,娇娇才会。不料龙女居然撒起娇来,扭动着娇躯,硬把两支琴锤塞到他手中,在他身后张开双手,牵着李尚的两只手,好似抱着他一般,把他往琴前推,嘴里还说:“谁是娇娇呀?我不认识。我非要小李哥哥演奏,只奏一曲也行嘛。”

    这时,夏荷的脸色开始阴沉下来,扭头望向门外。龙书记也感到尴尬,轻轻喝止:“龙女别瞎闹了!李主任是你叫哥哥的?他是你的领导啊!”又对夏荷说:“小夏别多心啊!小女就是这德性,是她妈从小惯坏了的。”夏荷只是微微摇着头,继续看着门外。

    李尚赶紧说:“娇娇是我的爱人。”用手指着夏荷,“你嫂子叫夏荷,我一直叫她娇娇的。”

    龙女说:“李主任挺喜欢嫂子的嘛!这‘娇娇’听起来蛮顺耳的,以后也叫我娇娇吧!要得不?”几步走到夏荷面前,双手把她扯了起来,面对面的比高低。笑着对李尚说:“你的娇娇比我矮,你叫她‘小娇娇’,叫我‘大娇娇’吧。”

    李尚哭笑不得:“这是哪跟哪呀?别闹了,我弹一首《我的故乡》吧。”这是一首全国知青都熟悉的知青歌曲,原名《南京知青之歌》。夏荷祖籍是南京,十分喜爱这首歌,不但经常演奏,闲时也常哼着。

    见这疯丫头比谢佳还野,这是龙书记的千金,李尚和夏荷惹不起!看见夏荷很不高兴,李尚提议由夏荷唱歌他伴奏,以此表达自己对夏荷深深的爱意。

    夏荷是心有灵犀的,当即站了起来,也不说话,深情的看着李尚轻轻点了一下头。夏荷的歌喉很甜,唱起这首知青之歌时,也许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却是唱得凄凉悲婉,龙女的眼泪止不住的淌了下来,连龙书记的眼眶也噙着泪花。

    ....告别了妈妈再见了家乡,
    金色的学生时代已载入了青春的史册,
    一去不复返啊!
    未来的道路多么艰难多么漫长,
    生活的脚步深浅在偏僻的异乡.....

    唱到这里时,夏荷自己是唏嘘不已不能再唱,李尚也失了章法乱弹琴。 这时,谢佳搓着眼睛,蓬松着头发拉开门来,也没看屋内,站在卧室里大声冲夏荷嗔骂:“你这骚婆娘大白天的发骚叫春!大起个肚子也不消停!信不信姐姐当着你的面把你老公的水吸了!”

    李尚见这女汉子被吵醒,忙说:“龙书记来了,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谢佳探头看见龙书记,吐着舌头飞快地关上了门。
    李尚向龙书记解释说,这是谢佳,也是六队的知青。在电站上班,是自己的同学也是夏荷的闺蜜。

    龙书记指着龙女,笑着对李尚说:“我这女儿和小谢倒是旗鼓相当。两条女汉子,我看比你这真汉子还汉子。我还是喜欢小夏,斯斯文文的多好哇!女人嘛,就要像小夏这样才好。”

    李尚也说:“我喜欢娇娇的也是这一点。女人味十足,让人疼。”龙女接嘴道:“啥叫女人味?我也是女人呀。李哥闻一闻,我是不是也有女人味?”弄得李尚不敢接嘴,摊着双手望了龙书记一眼。

    见他只是抿嘴笑着,又求援似的望向夏荷,夏荷笑道:“是女人都有不同的女人味,看男孩子喜欢什么样的味道。”

    龙女说:“刚才老爸说夏姐好。李哥也说喜欢夏姐的味道。夏姐教教我,我也沾沾夏姐的味道。”夏荷说:“其实我曾经有过一个妹妹。如果活着,也是你这种味道。南瓜辣椒各有所好,何必学我。”

    谢佳梳洗打扮了一番,开门出来,走到龙书记面前笑着问好后,拉着龙女说:“别跟她学!就她那性子,会闷死人的!也就是小李哥哥拿她当个宝。你以为小李哥哥好啊?死木疙瘩鼻窦炎,懂啥女人味道?别听他的,姐陪你疯去!”

    晚上,李尚办了一顿招待,大过年的不请书记吃个饭说不过去。由于陪着喝了一些果酒,李尚的脸上象蒙上了一块红布,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谢佳相帮着收拾完后,向龙书记解释,晚上是深夜班,要先休息一下。又转身向李尚伸出双手,笑道:“哥,抱抱。”李尚轻轻的抱着亲了她额头一下。

    龙女乐了, 嚷嚷着也要抱抱,伸着双手紧紧抱住李尚,胸前的一对大白兔挤得李尚一阵心乱。龙女又要李尚亲她,李尚只好亲了她额头一下。龙女笑道:“我不是哥的女儿吧?”扭过头去,用左脸对着他的嘴说:“要亲这里才对。”李尚只好又亲了她的脸。

    龙女放开她,用手擦了一下额头和脸颊,翘起嘴不高兴地说:“满嘴酒臭气,一点也不爽!哪天没喝酒时再好好亲亲!”
    黑暗中谢佳悠悠的轻语道:“哥怕小荷妹妹冻着,准备把佳佳妹妹冻坏?”李尚知道谢佳没盖着,伸手把被子朝里扯,没想到手掌摸着了谢佳,马上收回手不敢动弹。

    佳佳只好自己把被盖扯了扯,又把身体向李尚挤了挤才算盖着。这下子两人是身体挤在一起,只不过都是平躺着。好半天谢佳才说:“哥也是的,你编啥不好啊?偏要编我身子不方便。”

    等了一阵,见李尚没语言,弱弱地说了一句:“我没盖紧呢,要侧身睡才行。”见李尚还是身体发抖,也没答话,就侧过身来抱住了他。

    谢佳以为他冷,其实李尚是害怕得很,一抱着李尚的身体,发现他身体火热,才明白他在害怕。“卟嗤”一声笑了起来,也不说话,拥着这从小驻扎在心里的男神,不顾一切地发起了猛烈地攻击,这干柴遇烈火的,能不燃烧?

    李尚想去开灯,谢佳抱着他不准开灯。李尚趴在她身上狂吻,发现她脸颊很烫,知道这女汉子很害羞。笑着逗她:

    “哥和佳妹儿办了事,今后在背地里哥叫你老婆,你叫哥老公,要得不?”见她点了下头,轻轻叫了声“老婆”。谢佳轻“嗯”了一声,李尚就要她叫“老公”。

    待了一会儿,谢佳才轻轻说:“怕小荷妹妹不同意呢。”李尚说:“娇娇不肯叫我老公,也不准我叫她老婆,说她亏欠了我,只愿意叫‘郎君’和‘娇娇’,我们又不是要赶她走。如果不叫老婆和老公,我以后也不好再到你这里来了,因为我心理上承受不了。”

    谢佳说:“有个条件。”李尚要她说来听听。

    “小荷妹妹是深爱你的,为了你,她做了一般当妻子的都不会做的事。这不是厚颜无耻,她是亏了你而怕失去你。我们今后不能负了她。”见李尚点头,谢佳又说:

    “你有了小荷妹妹和我,应该知足了。以后发现你在外胡搞,我俩可能会对你不起。伤透心的女人啥事都干得出来!”李尚说,娇娇说过会割了我。谢佳冷着脸说:“她割小头我割大头!”李尚凛然心寒,思忖这两个女子不是一般的狠啊!转而一想,这也是爱之深情之切啊!自己拥有两位深爱自己的女人,已经知足了。又舒心地笑道:“老婆和我一起长大,难道还不了解我,我是登徒子吗?拿你来说吧,不也是拖到今晚才被动的收了?”

    谢佳拥着李尚亲了一下,主动开了灯,端来热水先给李尚洗干净后才洗自己。李尚发现她脸上绯红,不知是兴奋还是害羞。一看怀表,发现快到半夜12点了,催谢佳赶紧收拾,准备去上班。李尚要她注意一点,没休息好容易出差错。谢佳要抱抱,李尚紧紧抱着她,又在她嘴上给了个深吻。谢佳在他耳边轻声说:“老公,老婆精神好得很呢,只怕明晚上都没瞌睡得。”

    送走谢佳后,李尚回到夏荷身边,发现她面朝床内侧躺着,头却埋在枕头上,身体也在微微颤动着,李尚用手臂去枕她的头,发现半个枕头已经浸湿,才晓得夏荷一直在哭,李尚想把枕头换了,夏荷摇头不让。想劝几句,才一开口夏荷又摇着头,只是用肢体语言要李尚抱着她。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夏荷才回过身来,蜷缩在李尚怀中,嘀里嘟噜地说着什么,李尚侧过耳朵仔细聆听,可惜一个字也没听清楚,就轻轻地问夏荷:"娇娇在说些啥呀?"

    夏荷仿佛梦魇一般,根本不理不睬,却也不再嘟囔了。
    李尚睡了一觉,起来小解后回到床上,又把夏荷搂在怀里,夏荷其实一直没睡着,心里并不好受,直到这时才酸酸地问他:“佳佳姐姐香吗?”

    李尚摇了摇头,夏荷又问:“佳佳姐姐好还是娇娇好?”李尚想了想,说:“各有各的好。说老实话,还是娇娇好些。因为娇娇是哥的第一个女人,千好万好,不如第一个好!”

    夏荷“哦”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弱弱地说:“今后不准当着我的面亲热。到她那去要把门关上,还不准大声哼哼。”
    又是睡到半晌午才醒,李尚把谢佳的房门推开一条缝,看见她正在呼呼大睡,也没惊动她,到厨房一看,锅里已经熬好了红苕稀饭,是谢佳下班回家后煮好的。这几天大酒大肉的整,还是这红苕稀饭爽口。夏荷今天精神不太好,没起床,李尚盛了一碗稀饭给她端到床前,姜卷下稀饭很是梭肚。

    正在吃饭时,明柳又在外面敲门,一进来就惶恐不安地说:“昨晚上在后窗下听了半夜,屋里关着灯,也没人说话。她地主老爸莫不是已经把她整死了?”

    李尚喝了一口稀饭,白了他一眼,说:“你是打胡乱说。”明柳愤慨地说:“林金宝是地主,啥事干不出来!”李尚说:“你是饭胀饱了吧?”明柳说:“我早饭都没吃呢。”李尚问:“你一上午干啥去了?大白天总不会去偷听吧?”

    明柳摇着头,说:“谢姐下班时,我跟她一路来过,你在睡觉。姐叫我等一阵再来,我回长瓦屋见兰兰家没开门,呆在院坝看人打扑克,后来见地主婆出门走亲戚的样子。地主婆走后,门又关上了,我跑来找你,没敲开门。又回去守,门还是关着,又来找你。来回跑了好几趟呢!”李尚叫他自己去盛饭,吃饱肚子再说事。
    吃完饭,李尚去收夏荷的碗,见她吃完饭又睡了。便把碗拿来,明柳已经在帮忙刷锅洗碗,接过去一起洗涮了。

    两人在厨房开始商讨对策,明柳担心兰兰,总说地主心狠手辣。李尚说,林宝金是地主不假,老虎还不食子呢!见他总是说地主心肠歹毒,李尚又问了一句:“林宝金不是恶霸地主吧?”明柳说:“只是地主。解放时田地多,被划成地主了。”李尚又问:“比他那死鬼哥哥好些吧?”明柳说:“你说林宝贵吧?那是一个日嫖夜赌的家伙,划他家上中农算便宜了他。”

    对李明柳担心林小兰被林宝金整死的说法他是不相信的,明白这是因情迷智的极端猜测,劝明柳冷静下来。见他始终担心兰兰,又考虑了一阵,说:“这样吧,你与夏荷是我的助理,我们三人一起到她家去。以工作的名义,进屋去看一下。如何?”

    明柳点头说要得。想了一下,又说:“天棒哥跟嫂子去就行了,我在这等你们,我怕见林宝金。”

    李尚笑道:“你这小屁娃,刚才还说他是狗娘养的地主,义愤填膺似的。你堂堂支部书记的儿子还怕地主?”明柳“嘿、嘿”着说:“不是怕他,毕竟是我未来的老丈人嘛。”

    李尚进屋拍醒夏荷,夏荷把脑壳缩进被里哼着还想再睡一会儿,李尚说了明柳的事,夏荷“哦”了一声,揉着眼睛说:“要得嘛,这事我们得帮一下。”

    长瓦屋院坝十分热闹,今年分了红,社员们全部是新衣新裤新棉袄,喜气洋洋的打牌下棋听广播,看到李尚两口儿来了,都抢着打招呼,李尚和夏荷点头笑应着。

    走到堂屋门前敲了敲门,林宝金打开门见是李尚夏荷站在门前,忙立正低头:“报告李队长、夏会计,我正在家里思过,没干啥龌龊的勾当。我一定老老实实的......”

    见他不停嘴的检讨着,如果不打断他的话,不知要说多久。李尚沉声说道:“夏会计找林小兰谈工作。小兰在家吗?”林宝金忙说:“在家,在睡觉。”开了里面的门,恭请两人进去。

    林家住的是长瓦屋的堂屋,只有一间房,用矮墙把院坎围了起来当灶屋。堂屋成了卧室后,因为光线不好,在后墙上开了一扇小小的牛肋巴窗户。靠窗两侧各有一张床,老旧的双人床上挂着被柴烟熏黑的粗麻布蚊帐,这是林宝金俩口子的睡床。在对面的墙角,用两条小板凳搭上两尺宽的木板,是林小兰睡觉的地方。两张床中间有口破粮柜,破烂的地方用牛粪封上,因为老鼠是不啃牛粪的。这房屋中间还有一张黝黑的小饭桌,几个树桩权充凳子,是吃饭的地方。由于家具就这些,显得房间很大。

    林小兰并没有睡觉,只是和衣躺在床上,见李尚、夏荷进来,忙起身立正,准备喊报告。夏荷按着她坐在床上,搂肩牵手的找了一些有关工作上的话说,见林宝金立正低头站在屋里,也不好赶他走,更不好说与明柳有关的话。

    兰兰身上穿着谢佳的旧衣物,明柳姐姐的手艺还不错,改得很合体。小兰也是学着夏荷的发型,一改乡村姑娘两条辩子的习惯,用一根细麻绳扎了个马尾发,脚上还是光脚穿着一双草窝子。
    夏荷问:“预支的工资呢?”小兰不好意思的回答:“因为过年,家里缺钱,交了15块给爸爸。”林宝金马上说:“报告夏会计,我收到了。买了点过年的物品,还剩13块5毛7分钱。”李、夏两人见是这种气氛,也不好再说什么。知道小兰完好无损的在家,可以让明柳放心了,当下告辞出了门。

    回家的路上,夏荷感慨的叹道:“兰兰可怜呀,不过好在父母还在。娇娇当年比她还惨呢!好在老天爷派了郎君来。家里老人们也不嫌弃娇娇,一家人都痛娇娇。娇娇没其它本事,只有守着郎君给老李家生一大堆宝宝,让老李家三代单传变成十传二十传。”

    李尚牵着她的手放在嘴上亲了一下,笑道:“娇娇的心意哥领了,生两胎就够了。管他是儿是女都行,生多了娇娇身子吃不消,哥也养不活。”夏荷看着李尚说:“就要多多的生宝宝,让郎君拼命挣钱养家,把郎君累得鼻塌嘴歪的才放心。”

    离家还有老远,看见明柳站在院门前的高台上朝这边张望着。见到他们的身影,马上飞奔过来,迎着俩人急忙问情况,听说小兰好好的在家时,顿时放下心来。说:“我回去了,虽然不能看到兰兰,离近点心里要安稳些噻。”

    晚上,李尚没到谢佳屋里去,而是搂着夏荷亲热,俩人缠绵了一阵,夏荷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悄悄在他耳边说:“郎君和佳佳姐姐昨天才新婚呢,不准备度蜜月了?”李尚叹道:“其实只想娇娇能趴在哥身上不言不语睡觉,那感觉真好。”夏荷说:“现在不行,会压坏宝宝的,等生了宝宝再天天趴郎君身上。”

    又过了一会儿,见李尚还不打算走,就摧他快去。李尚说:“哥昨天是喝了酒昏了头,今天可清醒着呢!哥不愿我在那里快活,娇娇却在这里偷偷的流泪。”

    夏荷紧紧牵着李尚的双手往床外拖,说:“郎君还是快去吧。习惯成自然,日子久了没事的。”李尚问夏荷要不要香香,夏荷说还是留给佳佳姐姐吧。李尚说要等夏荷睡了再去,反正谢佳明天休息,可以晚点过去。又说以后要先让娇娇香香了才过去。夏荷不再催他,甜甜的合上双眼睡觉,双手却是紧紧的抱着他不松手。

    在等待夏荷入睡时,李尚却是不知不觉的先于夏荷沉沉入睡。待他醒来时,发现夏荷已经睡熟。昨儿夜里收了谢佳,李尚才算真正做了大气的男人。此刻感到欲情难消,轻轻的脱身下床,一看怀表已经半夜了。悄悄的推开谢佳的门向床上摸去,突然想到夏荷说过要关门的话,又回身把门闩上。刚到床边就被谢佳扯倒在床上......

    两人平静的躺在床上时,李尚想起刚才办事时,谢佳曾哼哼地嘀咕着说啥:如果不喂饱她,要在外面去打野食的话。有点不高兴的问道:“佳妹儿刚才说什么,想打野食?”

    佳佳见他吃醋了,心里十分高兴,口中却说:“这不就是打野食?”李尚说:“老婆说的是在外面打野食。”佳佳笑道:“老公也吃醋呀?真打野食会说吗?如果外面真有一位与老公一模一样,一根毛不多一根毛不少叫李尚的男人,老婆肯定会打!好不呀?”不待他再说什么,又封了他的嘴一阵狂吻。这女汉子的浪劲让李尚尝到了另一种女人的味道。
    第二天又是半晌午,二女在厨房忙着。李尚坐在堂屋喝着茶听收音机,院门开着,明柳跑得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见到李尚便连珠炮地嚷道:“拐了!拐了!地主婆和媒婆领着一个土里巴叽的老男人来和兰兰相亲了!”

    李尚一惊,忙问到底怎么回事?明柳端起李尚的茶喝了几口,说了他看到和听到的事情。

    原来,昨天地主婆出门是去请媒人的。

    按南浦乡下的风俗,应该是男方主动请媒人提亲,从没发生过女方主动请媒人的事。

    当年地主分两种,还有一种叫揭帽地主,指脱去了地主身份的人,能够揭去地主帽子的是指已经劳动改造好了的地主。

    林宝金还没揭帽,这多年来,因为林宝金的原因,尽管林小兰是位温柔漂亮的妹儿,也没有人愿来淌这浑水。林小兰17岁多,早过了乡下女子订婚的年龄,林宝金两口子也只有暗中着急。

    现今事发突然,也顾不得脸面了,再说他本来就失去了脸面。匆匆打发老婆去请媒人,走了好几家男方都不愿意,最后还是风门垭口一位36岁的贫苦光棍答应来相亲,林宝金想把小兰嫁得远远的。

    李尚听完后,把夏荷和谢佳叫来,大致说了一下这事,让大家想个办法。几个人议论了一阵,也没有啥法子。

    李尚说只有蛮干了!叫明柳回去,发现媒人和那老光棍告辞赶快来通个气,咱们在偏僻的地方拦住他们,如果亲没相成好说。如果林家收了彩礼,我们翻一倍帮兰兰退还,逼老光棍退亲。办好这事,由李尚去劝说李书记,夏荷去提亲。大家别无办法,只好同意这么办。
    夏荷说:“明柳别去了,我和子木哥哥还有佳佳姐姐三人去就行了,只说林小兰是煤矿职工,企业不准她外嫁,反正编个理由逼他退亲。”

    三人在跳蹬处拦住媒人和老光棍时,才晓得林家不但收了10块钱的彩礼,还商定后天娶走圆房。李尚冒火三丈,吼道:“林小兰才17岁多,不到结婚年龄,你敢跟她圆房就是犯法!”

    媒婆子打着圈儿说:“李大队长、李大主任莫吼嘛。您们队的熊驼子快40岁了,过几天还要娶一个16岁的乖妹儿呢!这还是我做的媒噻。”

    熊驼子是记工员熊联昌的哥哥,因为是驼背,家里又穷,老寡妇也不愿意嫁给他。年底分了几百块的红利,托媒人找了一位九龙山上的小乖妹,准备在正月初八结婚。

    李尚不待这媒人、老光棍再说什么,沉着脸吼道:“这亲必须退!你下了10块钱的彩礼是吧?我还你20块?...30块?...50块?”在说到50块时,老光棍马上鸡啄米地点了头。

    因为李尚要夏荷管钱,现在连谢佳挣的工资也是交给夏荷。于是夏荷取了五张“大团结”交给媒人,由媒人给了老光棍,几个人相跟着一路向长瓦屋走去,到林家去退亲。

    还没等走到院坝,就听到地主婆的嘶哭声传来,院坝上娱乐的社员们都围在地主家的堂屋前小声嘀咕着。

    原来,林小兰等父母送媒人和老光棍离开家的短暂空隙,上了吊!自己把自己送走了。

    谢佳见老光棍想溜,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甩了几耳光怒吼着还钱。老光棍被这女汉子吓得发抖,赶忙掏出钱来交给她,追着媒人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

    李尚分开围观的社员,大步向林家的堂屋走去。临进门时,见夏荷与谢佳也在挤着要进来,沉声说:“佳妹儿听话,把娇娇扶回家去!”
    小兰的遗体已经被平放在床上,明柳远远的站在墙角垂着泪,地主婆正在解开小兰的棉衣,露出贴身穿着的内衣,一件褴褛的土兰粗布衣裳,林宝金相帮着把棉衣从小兰身上脱了下来。

    李尚铁青着脸发话了:“为啥把棉衣脱了?不怕冻着她吗?”

    地主两口子发现李尚站在身后,吓得一哆嗦,看到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腿一软,双双“卟通”一声跪在地上。林宝金垂着头一声不吭,地主婆不断的磕着头,带着哭腔报告:

    “我们只有这一个独生女呀,我们不敢害她,是她自己要走的啊......”

    地主婆又哭着解释说,她走了,我们还要活下去。棉袄留下来让活着的人过冬。

    李尚哼着说了一声“胡闹!”,地主婆顿时闭了嘴,不停的把头磕得“砰、砰”响。

    李尚从床上提起棉袄,发现棉袄内的衣袋口被线密密缝上了,隔着衬布一摸,袋中有东西,撕开衣袋上的线,掏出来才发现是一块破布裹成的布包,用麻丝紧紧的捆着,打开发现里面是五块钱。

    李尚叹着气把钱放在床上,提着棉袄向明柳示意。明柳哭泣着走到床边,李尚要他给小兰穿上,轻声说:“拉拉手吧,亲亲她,让她一路走好。”也不看还在跪着的林宝金两口子,大步走了出去。

    院坝中的社员比刚才还多,来长瓦屋走亲戚的人也围了过来。李尚在人群边发现了林瓦匠,拔腿朝他走去。
    林瓦匠如今是维修组长,成了林姓家族的领头人,见到李尚朝他走来,赶紧迎了过来,围在他身边的人都是林姓族人,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通道,李尚拍了他肩膀一下,领着进了他的家门,林姓家族的人在门外围了一堆,但没敢进门。

    李尚问林瓦匠:“林小兰是你堂妹,后事怎么办?”

    林瓦匠说:“一定按规矩办,话不拿给别人说。”

    李尚点头说:“要得。”想了想又说:“你幺爸是地主,不好出面办,由你出面,领着林家人办,好吗?”

    林瓦匠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勉强点了头,为难的问:“我听李主任的,不过埋在啥地方呀?”李尚不解,说:“当然是你们林家的坟场嘛。”

    林瓦匠十分为难,说:“不行的,她这种死法,是不许进祖坟的。对不起啊主任,我做不了这个主。”

    李尚问:“如果按石峡的风俗办,是啥规矩?”

    林瓦匠说:“由幺爸在青龙河的沙滩上刨个坑,把小兰倒拖到坑里埋了就完事。”

    李尚大怒:“胡闹!”

    话一落音便沉着脸怒气冲冲的出了门,向院坝对面的李支书家走去,一看门上挂着锁,明白这石峡的当家人遁了。

    又到长瓦屋另一个四合院找熊队长,熊强说老爸重感冒,刚喝了姜汤,蒙着两床被子在发汗。

    李尚无语,回到院坝,把林瓦匠扯到一边,站在人群边上大声说:“林小兰是企业的职工,她的后事由企业来办。我是企业的领导,安排林光明同志牵头来办这件事,一切费用由林光明先垫一下,记好账,我负责解决!”

    林瓦匠听李尚这样说,不住地点头说好,马上指使林姓的某某领人去砍竹子和柏树枝搭灵堂,某某去请木匠做棺材。

    李尚正想再到地主家去通知一声,见熊联昌也在人群中围观,就高声喊“熊组长”。熊联昌是队上的记工员,也是企业的财监组长。李尚是副业队长兼企管办主任,算是他的领导。

    熊联昌听到李尚在叫他,跑到他面前问道:“天棒哥有啥事?”李尚说:“我准备牵头给林小兰搭个灵堂,热热闹闹的送她走,你看要得不?”

    熊联昌没答话,看了看周围的人,悄悄用脚碰了李尚的脚一下,起身朝院坝外的竹林走去。李尚明白他是有话要说,跟着他到了竹林外边没人的地方。熊联昌说:“你是知青,初来乍到的,不了解石峡的历史,谨防不好收场哟。”

    熊联昌说,张姓在六队势力最强大,我们熊姓在六队不算弱的,熊队长父子和我都是队委,还有李支书撑腰,队上决定了的事,如果得不到张会计的支持,根本行不通。当年土改时,张会计的老爸是贫协 ,带领张姓家族打倒了林家。林宝金被划成地主,林宝贵虽说划的是上中农,也被弄去陪斗。

    林宝贵无脸活下去,上吊自杀了,在办丧事时,林家的灵堂被张家砸毁,逼着林瓦匠几兄弟把林宝贵的尸体拖到青龙河的沙滩上埋了,还不准用棺材。

    张家是贫农,又有贫协 领头,但是,张家自古出干恶霸,不务正业的子弟多,这也是张家贫穷的原因之一。

    熊联昌又说,后来成立合作社,政府把李支书从青龙迁来领头,主要还是张家做事过了头。熊联昌告诫李尚最好别管这事,当年只是上中农家死了人就闹得不可收拾,这次是地主家出了事,张姓家族会善罢甘休?

    李尚本是性情中人,更是一个吃软不服硬的汉子,沉着脸听完熊联昌的讲述,一言未发,只是握住他的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表示感谢,转身又进了地主家的门。

    明柳跪在小兰床前,牵着她的手,泪如泉涌。口中象诵经般的也听不清楚在说啥。地主俩口子跪在他的身后,也不清楚是在悔恨对不起女儿还是在跪支书的儿子。

    李尚一手一个把林宝金俩口儿提起放在床沿坐着,扯着明柳来到灶屋,问道:“你老爸到哪去了?”

    明柳抹着眼泪,哽咽着说:“在家里的。”李尚问怎么锁着门?明柳说:“他喜欢搞这些,一有事就把大门锁了,又从后门进去,闩上门躲在屋里,完事后又来当和事佬!”

    李尚听他这样说,晓得自个己经把自个弄到尖石上坐起了,啥依靠和援军都莫得。咱现在是党员又是这企业的领头人,必须让党的政策在基层不走样的贯彻!决不能允许拉大旗做虎皮的人乱来!又回到里屋,冲林宝金吼道:

    “林小兰是企业职工,后事我主持操办!你们看好她的遗体,把门关上,不是我叫门不准开门!”拉着明柳要他去找他老爸。明柳说要陪着兰兰,李尚气冲冲地说:“那你去跪着吧!”

    刚一出门,听见有娇脆的声音在喊“李哥!”,李尚看见院外竹林边站着身穿水红套衫的龙女。一手拿着弹弓,一手提着一串麻雀,与夏荷、谢佳站在一起,远远的向这边张望着。

    李尚问夏荷怎么不回家?谢佳抢着说半路上碰到龙女,是她拉着一起来的。李尚问龙女:“龙书记怎么不来家里玩?”

    龙女说:“他天天要下队去,中午才回来,这时候在办公室穷忙。”

    几个人正聊着,发现院坝上一阵骚动,看热闹的社员都各回各屋关门闭户,连林姓的闺女媳妇小娃儿也进了屋,只有林瓦匠几个林姓的男人站在院坝上,正紧张的看向青龙河对岸塘底大院的方向。

    李尚扭头一看,小路上长蛇般的人群正从塘底大院中涌出,张会计提着锄头走在队伍的前面,其他人提着扁担和镰刀,更多的是提着锄头,沿着山路向长瓦屋奔来。

    几个在林宝金自留地砍竹子准备搭灵堂的林姓子弟,正拖着十几根竹子向院坝走来,见势不对,飞奔到院坝扔下竹子想溜,还是林瓦匠“哼”了一声,才停下脚步,只好站在林瓦匠的身后扎起。

    林姓人都惊恐的拿眼睛看着李尚,李尚做了个别怕的动作,对龙女说:“你快去请龙书记来,可能要出事。”对谢佳说:“你去把知青屋的门打开。”看见龙女向公社跑去,李尚扶着夏荷跟在谢佳身后向知青屋走去。

    李尚查觉到夏荷的身体在发抖,笑着安慰道:“莫怕,天垮下来有哥顶着呢!”夏荷点着头,一本正经的回道:“娇娇不怕的!”

    进到屋内,李尚看到巡山护林时用过的青冈木棍,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不慌不忙的用抹布擦去棍上的浮灰,笑着对夏、谢二女说:“你姐俩不要出来,在门内瞧瞧哥的真本事!”
    张姓的人快到院坝上了,张会计可能中午喝了酒,脸红脖子粗的吼道:“地主翻天了啊,竟敢用死来威胁贫下中农,敢搭灵堂向贫下中农摆擂台哪!”

    李尚一看男男女女的约有100多人,其中有许多生面孔,很多人都是喝了酒的。省悟这些生面孔是张姓的亲戚,如今六队社员有了点钱,连多年不来往的远亲也抢着登门。

    李尚提棍走到院坝中央,已经奔到院坝边的张会计笑着向他招呼:“李主任是知青党员,阶级觉悟就是比我们贫下中农高,已经准备向翻天的地主发动进攻了。我们贫下中农要帮助李主任把反攻倒算的敌人打个落花流水!”众人是一阵欢呼雀跃,兴奋激动。
    李尚抿嘴一笑,说:“我只代表我自己,还没资格代表贫下中农更没资格代表党。我只是肉皮子崩紧了,想松松筋骨!”

    话音一落,凶猛地舞动木棍,一套诡密的“罗天棍法”一路路的使了出来。

    这罗天棍法本是一套花棍,上阵搏击不大管用,却可以唬得外行胆战心惊。果然,还没使完套路就赢来一阵喝采。收势后,李尚气不喘心不慌,笑着对张会计说:“有没有练过功夫的,可以来与我对阵嘛。点到为止!”

    众人马上住了口,有点畏惧的望着李尚,没人敢站出来。

    李尚眼中发出凶光,不断的扫着人群,被扫到的人便身不由己的向后退。李尚收敛了狠劲,笑着对张国成说:“张会计虎背熊腰的,力大无穷,胆也顶肥的,你来和我练一下吧。”

    张会计不敢退后,结结巴巴地咧开嘴,想笑却没笑出来:“别、别,我不是对手的。”
    李尚一伸手扯过他来,轻点了一下他握着锄头的手,锄头便掉在了地上。李尚把木棍塞到他手中,退后两步,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拿棍打我,你只管使劲招呼,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

    当下暗运真气,铁布衫顿时护住了身躯,怕这家伙下死手打击头部,又用头功罩住头顶,如同金钟罩一般。

    这张会计果然是个狠家伙,也不怕真打死人是要抵命的!也许是喝了酒,一听李尚说后果不要自己承担,狼不狼毒不毒的,使出吃奶的力气,举棍朝李尚脑壳上砸了下去。
    只听“咔嚓”一声响,紧接着是人体摔倒在地“砰”的一声响,院坝上瞬间鸦雀无声,寂静下来。

    刚才的“咔嚓”声是木棍断成两截的声音,李尚瞧见张会计下了死手,运气在头顶神元穴,硬是接下这一棍后,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个弹腿,把他横向踢飞了两丈开外。

    收功后见张会计还没从地上爬起来,踱着方步走到他身边,用脚轻轻踢着他的脸,嘲弄着说:“真敢往死里打呀!”

    张会计其实已经被吓坏了,爬坐在地上,可怜兮兮地说:“是李主任叫打的嘛,还说打出好歹,自己承担后果的。”

    李尚嘲弄道:“我叫打你就打呀?我叫你吃屎你吃不?貌似你从不听我的话呀,没想到你还真听我的话。这样吧,我现在要你吃屎,你吃了我便不追究,不然我也打你脑壳一棍!”当下又运起罗汉功,一跺脚,地上铺的石板立马断成几块,吓坏了在场的众人。

    张会计自然不愿意吃屎,也不敢让李尚在脑壳上来一棍子,只好用求情的目光望着李尚。
    李尚假装思考了一阵,说:“你张家是贫农不假,我还晓得被敲了沙罐的拖屁股和冯财还是雇农呢,比你贫农还贫呗!还要请你娃记住:今后莫顶着贫农这块牌子横行八道,尽干些给上面抹黑的事!”

    张会计被逼着给李尚磕了一个响头,哭丧着脸一拐一瘸的走了,李尚看见张会计的弟弟张国良也准备离开,忙笑着叫道:“国良回来,有事找你。”看见国良点头哈腰的向自己走来,便拉着他向知青屋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招手叫林瓦匠过来,要他派人去请熊联昌来商量事。

    三个人进了知青屋,李尚想了想,叫林瓦匠去把他幺爸叫来,林瓦匠、张国良、熊联昌站在桌边没敢坐,地主林宝金低头立正站在门口没敢进来,李尚叫他进来站着,回头招呼屋里的三人坐下。

    四个人围着饭桌商量林小兰的丧事如何办理,因为不清楚李尚准备咋办,都说听李主任的。

    李尚说,林小兰是煤坪的职工,虽说才上班没几天,也是企业的一员,可以比照国营企业的规定:发一个月工资,抚恤金按10个月发放,丧葬费按3个月发放,照每月工资65元计算,应该一次性发910块钱。又提议这要作为一项制度,今后照此办理。

    在场的人都是企业员工,这规定对大家都有好处,自然毫无异议。

    这时门口传来异响,众人一看,见林宝金跪在地上,大颗大颗的泪水如泉水般涌出,李尚对他并无半点好感,小兰的死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

    李尚又找到跪在小兰遗体前的明柳,问他准备把小兰埋在哪里?明柳的脑壳是懵的,也说不出啥道道。

    李尚把他拉起来,说:“三生石旁边的山岩下有一个偏岩洞,埋在洞里吧。一是不占耕地,二来那地方也吉利。”对这个提议,林宝金两口子和明柳都点头同意。

    那偏岩洞约有五米深浅,有篮球场大小,洞前不远是三生石,对恂情的小兰也算有一个交待,因为他俩也是在三生石前盟过誓的情侣,尽管真正牵手时已经阴阳相隔。

    这时, 外面传来龙书记喊“小李”的声音,李尚出门来到院坝,见龙女陪着老爸站在院中,还有一个公社的执枪民兵,背着老套筒步枪护在书记身后。

    李支书早已开门出来,熊队长的汗也发完了,两人脸上堆满笑容围在龙书记的身旁。

    见李尚出来,龙书记不解地问道:“不是说有人闹事嘛,怎么没人呀?”

    李尚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龙书记有点不相信,抬手去摸李尚的短寸平头,也没啥异样。林瓦匠指着那块断成几截的石板说是李尚跺碎的,龙书记笑着说:“小李再跺一下我看看,不然我不相信。”

    李尚笑着一振身躯,右脚跺向地下,脚下的一块院坝石立马碎成几块。
    正月十五,是企业和生产队放假的最后一天,因为明天要开工,为了安全有序的组织生产,李尚在十五这天的下午,召集各企业有关人员开会。

    企管办的办公小楼已经建好,办公家具在腊月底也全部配齐,这是王木匠加班加点赶出来的。龙女也正式来上了班,与李尚在一间办公室。因为会议在这里召开,她是办公室文书,翻开会议记录本,准备记录有关的内容。

    几句寒暄话讲过后,李尚首先宣布了几项任命:一是王全任企业供销组长;二是林瓦匠的弟弟林志忠任石灰厂厂长,李尚发现这人的自留地种得很好,四季的蔬菜品种搭配得相当齐全,说明这人有一定的脑花,比一般人强。王全没来参会,已经在南浦城里开始工作了。李尚还任命了正在筹建的蜂窝煤厂的厂长,是队上的出纳王玉忠,此人三十多岁,有补锅的手艺,算是一个匠人。煤矿矿长没物色到合适的人选,还是由李尚兼任。今天的会议李尚还邀请了李支书、熊队长、张会计三人列席。

    张会计是第一次参加企业的会议,听到李尚一条条一款款的布置,才晓得这天棒不光凶狠,还是有些脑花的。

    李尚又说,公社龙书记建议成立车队,企管办决定成立手扶拖拉机运输队,先购置几辆手扶拖拉机,招熟练的机手,加入企业的物资运输流,由张国成为临时负责人,如果能胜任,可以正式当队长。

    李尚这是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的做法,说实话,这运输队长还只有张会计这种干恶霸去当才能玩得转。如今,生产队的会计、出纳、记工员、宣传员都在企业任职了,生产队的职务反成了兼职,这不会影响农业生产,因为农事历来是队长在负责。

    本来政治思想工作和革命大批判工作应该在会上首先议一下,李尚认为这是务虚的工作,不如搞生产来得实在,放到最后来说。他要求林瓦匠配合龙女,在企业伙食团的墙上搞一块黑板,每月办两期专栏。

    龙女说一块黑板不够,还应该在办公小楼的墙上搞一块。李尚想了一下同意了,说搞两块不同的内容,每月搞一期。见龙女还要发表意见,就笑着说:“小龙不了解实际情况,我们的职工绝大多数是文盲,最高学历是初小生,办大批判专栏他们看不懂,主要是造点声势而已。我准备购置一套广播器材,由你负责,每天放点歌曲,读读报纸,讲讲安全和规章制度,职工才听得懂嘛。”

    企管办核算员刘慧是五队的南浦知妹,举手要求发言。李尚示意她说,刘慧提议:企业可以考虑买一台电影放映机,定期给职工放电影,丰富一下文娱生活。

    李尚对这个建议很感兴趣,问道:“电影机贵不?好不好买?”刘慧说:“我妈在地区电影公司负了点小责,是行政股长,我春节回家她还提过这事,只要有公社介绍信,她可以帮忙联系,公司有16毫米的机子,旧的可能要三、四百块钱,新的要八百多块钱,片源也可以优先照顾。”

    李尚心动了,想到九龙区都没电影机,县里的流动放映队隔个年把才来一次,当下点头同意。说:“还是买一台新的吧。”问电影公司负责培训放映员不?又问租片子贵不?

    刘慧说:“其实我就会,没下乡时经常到放映室去玩,看都看会了。记录片不要租金,正片每天只收伍块钱。”

    李尚要她明天回去联系,反正石峡有电,也不用另外配置发电机。李尚又对龙女说:“以后这放映的工作由刘慧和你兼任,你要虚心向刘姐学习哈。”

    准备散会时,电站的马福田站长说有情况反映。他说:“电站从供电到现在,快满一个月了,情况还比较正常,只是免费供电的青龙中心小学出了问题。昨天老师宿舍的电线因为过载,电线绝缘层起火,差点引起火灾。”

    李尚懂一点电的知识,觉得奇怪,便问:”装了保险盒呀,不会吧?“马站长气愤的说:“保险丝被换成了粗铜线,不起作用了。”李尚一想有问题,问查清楚原因没有?

    马站长说:“原因查清楚了,起先是一个姓刘的副校长,用两块铁皮连上正负极,中间用小木块隔开,放在脸盆中烧热水,这比烧电炉还费电!学校的电线我们是按照明线铺设的,根本承载不起。后来有几个老师也仿照刘校长的方法搞,保险丝经常烧断。他们几爷子瞎搞,把保险糸换成比电线还粗的铜线,所以差点酿成火灾。”

    李尚问现在是怎么处理的?马站长说,昨天断了学校的电,原来打算在处理好后再报告,没想到今天早上刘校长找到电站来,说电站违反了供电协议,勒令电站立即更换电线,马上恢复供电。

    李尚认识这刘校长,是靠造反当上副校长的乡痞,一般人还不敢惹他。李尚想了一阵,说:“学校这几天要开学了,晚上给学生安排了晚自习的。你在教学区装一个电表,核算一下每月的正常用电量,定一个标准,超出部分由学校付款。教职工的宿舍和学生的宿舍暂停供电,由学校自己准备电表和其它供电需要的材料,经电站检查合格后,自行安装,验收后才供电,而且按价收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由你向公社教办反映,由教办协调解决,如果不好办,你可以说是企管办的决定。咱好心好意的无偿帮他们一把,反而落下不是!真是笑死人哈?”
    谢佳半夜下班回家后,悄悄的来到李尚的卧室,轻轻的掀开帐门,看到李尚已经入睡。捏着他的鼻子把他弄醒,右手一根指头放在自己的嘴上,见李尚睁眼,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他出来。说有电站的事儿要给他说一下,李尚问是不是学校的事儿,谢佳说不是,是电站内部的事情。

    电站实行的是四班三运转工作制度,每班男女工各一人,女工负责仪表,男工负责发电,还有沙滩电厂派来的一名技术员住在电站指导技术。

    这电站的职工都是六队的社员,三个女工也是六队的媳妇,文化程度都是初小。李尚这样安排是有考虑的,尽管电站是技术工种,对职工的文化程度要求高,却不愿安排知青,因为知青随时可能要调回城。为了防止发生断档的事情,安排本队的社员到电站工作,才能保证工作的有序进行。

    谢佳说,那三个仪表工开始干劲十足,现在都不愿干了,说还是去干挑煤挑石灰上船的活儿来得痛快些。李尚不理解为啥会这样?谢佳说,她们怕被电麻死划不来,已经多次找马站长提出过辞职,怎么解释都不行。

    李尚问:“怎么马站长从没给我说过呢?”谢佳笑道:“他敢吗?他怕你说他能力不行,不让他当站长呢!”李尚表示明天找马站长了解一下,仪表工是个不晒太阳不淋雨的好工种,不信找不到人。

    谢佳要他把她的闺蜜王大菊和贺圆圆安排进电站,李尚回道:“她们是双龙公社的知青,不好安排。万一有招工指标下来,会误了前途的。她们的生产队还不知道放不放呢。”

    谢佳说:“你也不想一想,这几年招过工吗?我们现在比在城里还挣得多,生活得也还好,我们是知青中的异类。你不晓得,王大菊她们生活得相当艰苦。生产队根本不欢迎她们,认为她们是来抢饭碗的,一年分的口粮还不够半年吃呢!今后如果国家不对知青补贴口粮了,还不知怎么过呢。我们有点钱,可以找社员买高价粮,赶场天还可以买鸡买肉,她们呢?咱不能忘本呀!”

    李尚说:“她们不是咱青龙的知青,不好办呢。”谢佳撇着嘴嗔道:“求你办点小事都不行?凡事叫起真来,只怕喝口水都药死人呢!”

    李尚只好说可以安排她们,但是不好解决食宿问题。谢佳表示可以把长瓦屋的知青屋借给她们住,反正也是空起的。李尚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下来。

    正月十八的下午,刘慧回到石峡,买了广播器材也买了一台电影放映机。李尚吩咐何成业领着人尽快把广播架好,通知大家今晚在煤矿前的空坝上看电影,又问租的啥片子?

    正在给龙女讲解设备的刘慧骄傲地说:“天棒哥想都想不到,我租来了《卖花姑娘》。租期两天,还借来五本记录片。”刘慧说,地区电影公司到了两部16毫米的《卖花姑娘》拷贝,准备在各县巡回放映,是她妈说动了经理,才优先租给刘慧两天。

    李尚十分高兴,叫林瓦匠把空坝铲一下,把银幕支起来。见这坝子可以宽松的容纳300多人,全队社员加企业职工只有280多人,可以搞得开行。

    万万没想到,大喇叭广播了不到二个小时,天还没黑,空坝上人挤人的有了近500人,几条山道上和青龙河两岸的沿河道上,向煤矿走来的人流不断线。

    李尚心知拐了,这六队和企业还没放工呢,正主一个没来,咋办?张会计这几天时时跟在李尚屁股后头,献计说:“青龙河的沙滩大,可以安排在河滩上放电影。”李尚一想也对,叫他去通知龙女广播。

    正领着人架设银幕的林瓦匠忙接嘴说:“河滩上不安全,黑灯瞎火的出了事咋办?只有两个地方可以放电影,一个是中心校的操场,可以容纳上千人,一个是青龙场上的车坝。”
    李尚想到正在和学校的供电问题扯稀皮,决定在车坝放电影,电可以从煤坪拉过来,叫龙女赶快广播改地点。

    林瓦匠说:“只怕车坝周围的庄稼要遭踩死完。”这时,熊强跑来说当班工人要求停工看电影。李尚不同意,这片子要租两天,明天也可以看。

    李尚又安排企业的管理人员都去车坝维持秩序,要确保不发生任何事故。张会计马上拍着胸膛说他去合适,由他负总责,还叫李尚吃完饭再去,他领着几个张家的汉子保证能搞掂。

    李尚晓得这家伙是不愿放过这露脸出风头的好机会,就答应了。叮嘱他要报告公社龙书记,最好由公社派几个民兵协助维持秩序最好。

    晚饭后,李尚牵着夏荷,和谢佳三人打着电筒,朝青龙场走去。心想电影可能早开始了,反正明天还有一天,明天的人如果少点,就在六队放映。

    三个人慢慢的走着,还没到场上被人群挤得走不动了,夏荷是孕妇,不能去挤。李尚准备和夏荷回家,叫谢佳自己去看电影。

    几个人正说话的时候,人群中传来张会计的声音,“是李主任和夏会计来了吗?”谢佳应了一声,人群中马上响起了张会计的大喉咙“让开!让开!”,人群便让开了一条道,张会计领着两位持枪民兵迎了过来,护送着李尚三人向车坝走去。

    李尚见张会计佩着“民兵执勤”的袖标,问他是哪来的?张会计笑着说是公社民兵指挥部临时发的,这样方便维持秩序,又说电影没开始放映,在等着李主任来。

    一行人在暴风雨般的掌声中来到电影机前,早有一条长木凳空在那里,见公社龙书记、郑文书等公社领导都坐在那里,又看到木凳角上有公社会议室的字样,知道这是贵宾席。

    没等坐下,龙书记站起来握着李尚的手摇着,夸他为社员办了实事,所以社员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

    李尚明白这是大家希望早点看电影,见他来了晓得电影马上要开映,为饱眼福鼓的掌。
    放映前,刘慧拿着话筒请公社龙书记讲话,龙书记讲了一通套话。讲完后,刘慧又请李尚讲话,李尚站起身来,看了看现场足有近三千社员,人群把银幕围在了中间,凡是能看到一点银幕的地方,不管是田地、陡坎,甚至青龙河对岸的树上树下都是人,而且风门垭口、白燕山、甚至远处的尼公坡上,还有打着火把的社员赶来,恰似无数的火龙汇集青龙场,真是没想到啊!

    李尚这时才明白乡下的社员是多么的渴望充实精神生活啊!

    如果能接触到外面的世界,林小兰会背着伤风败俗的骂名死去吗?李明柳会病倒在床不能下地吗?想到这些,他感慨的对着话筒说:“我受公社党委和龙书记的委托,代表石峡六队企管办宣布,以后每星期六晚上,都在这里放一场电影。今晚和明晚,放通宵!”

    第二天很早便吃了晚饭,谢佳和夏荷匆忙收拾完碗筷,稍稍打扮了一下便推着李尚出门看电影。

    李尚叫谢佳一个人去,坚决不同意夏荷去,说她从头哭到尾,容易动胎气。

    谢佳说她也哭了的。李尚白了她一眼,说:“女汉子也哭了?我坐在旁边怎么没听到?”

    谢佳分辨说流了眼泪,只是不象夏荷那样出了声的。夏荷想去,缠着李尚撒娇耍赖,李尚是铁了心的不准,表示自己也不去,在家陪她。

    青龙公社联合诊所的吴金昌所长最近很忙,地区医院组织的计划生育巡回医疗队来到了青龙,还带了一台便携式B超机。巡回医疗队有两项任务,一是扎结安环,对自愿计划生育的育龄夫妻采取节育措施;二是对贫困山区送医送药,医治当地诊所不能治好的病人。

    吴所长想到夏荷怀孕快七个月了,写了一个便条,委托石峡六队在青龙中心校读书的学生,叫他交给李尚。

    第二天早上,李尚陪着夏荷来到诊所,吴所长十分热情的把他们介绍给医疗队的何队长,说这是九龙区卫生院陈院长的表侄,俩口儿都是南浦知青。

    何队长是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妇女,老乡见老乡很是亲热,拉着夏荷的手攀谈起来。得知来意后,亲自操作B超机,给夏荷检查胎位,一检查完便笑着说:“两位有福气啊!小夏怀的是双胞胎,而且是罕见的龙凤胎。”轻拍着夏荷的大肚,恭维她能干,第一胎就有儿有女,将来要享福。夏荷也是频频的看李尚,自豪的神态溢满小脸。

    何队长和吴所长商议了一阵,对李尚说:“宝宝的胎位正常,只是孕妇的身体比较虚弱,要加强营养。从孕妇的身体状况来看,生产后奶水可能不足。”

    李尚说,可以买奶粉喂宝宝。何队长建议最好用新鲜的羊奶。解释说牛奶性燥,羊奶温润,建议养两只母羊。

    李尚不懂这些,问道:“母羊也要产羊羔才有奶吧?恐怕不好办呢。”何队长看了吴所长一眼,吴所长说:“这好办,你可以用中药淫羊霍打成粉,每天在羊喝的水中放一点点,只要是正当年的母羊,不用产羊羔也有奶。”

    李尚和夏荷听到这建议很高兴,立即在药房买了一大包淫羊霍粉末。吴所长在李尚耳边悄声说:“你不能吃哟。这是壮阳药,吃了是将军不下马的。”吴、李二人就相互笑着搂背拍肩。

    出了诊所,俩人顺路到供销社门市去闲逛,夏荷买了两只五瓦的灯泡,晚上睡觉时点这小灯泡节电些。这妹儿受了许多苦,啥事都讲个节约,因为心里有过往生活留下的巨大阴影,害怕黑夜,所以在晚上必须点着灯才能入睡。

    两口儿逛了一阵后准备回家,经过小食店门前时,看见有肉包子卖,夏荷说她想吃肉包子,李尚就扶着她进了食店,听见后厨有人在小声争辩着,小俩口好奇地走到厨房门口去瞧热闹。
    看见一对农村母子面前放着一只小木桶,里面有一些小鱼儿,估摸着这母子是来卖鱼的,听刚才的话语,是在争论价格。

    那对母子见李尚站在门口,当妈的拉了儿子一下,脸上堆满笑容迎了出来,连声催促儿子喊“干爹"和"干妈”。

    李尚一楞,便仔细打量了一下,约为思索了一下,才想起这是一年多前从山洪中救下的小娃儿金冰。连忙摆着手说道:“莫喊!莫喊!”便问她在这干啥?

    金妈妈指着儿子,用一种充满苦愁而无奈的声腔,说:“小冰这不读三年级了嘛,家里没钱给他买铅笔本子。他自己在河里捞了几天,攒了几斤鱼,拿到这店里来卖,这么多鱼呀!店里只给三角五分钱。我说添五分钱都不肯,刚才我讲了几句价,倒说是鸡啄鸭啄的废话。”

    夏荷听她这样一说,便走到厨房里,朝桶中看了看,发现有几条红鲫鱼,正是她喜欢的鱼儿,笑着对李尚说:“我们把这些鱼买了吧,红鲫鱼养在荷池中,其它鱼可以熬汤。”

    李尚知道青龙场上的买家只有这食店,要讲价是行不通的。以前石峡六队还有人捞鱼,李尚也经常熬点鱼汤给夏荷喝。现在石峡六队的社员有点钱了,不光没人捞鱼,连团鱼也没人钩了。

    金妈妈是位最会来事的女人,看见夏荷喜欢这鱼,马上接过话笑着说:“既然干妈要,就送给干妈吧。”回头提起木桶准备跟着到石峡去。

    夏荷掏出五元钱给金冰,叫他到供销社去买铅笔本子,金冰甜甜的叫着“干妈!”接过钱连蹦带跳地冲进了百货门市。

    金妈妈放下木桶,笑着说:“这娃儿野,我去看一下,免得他乱买东西。”

    其实李尚并不是金冰的干爸,当时从山洪中救下他后,金冰的父母倒是有意要金冰认李尚为干爸,只是李尚没同意。

    金冰买了铅笔和作业本后,嘟着嘴回到了李尚和夏荷的身边,说剩的钱被妈妈收缴了。不一会金妈妈提着一小包盐回来,不好意思的说,家里断盐几天了,买点盐回去。

    金冰才九岁大小,却是自来熟的性格,一路上问这问那的和李尚两口儿说话,李尚牵着夏荷,只好有搭无搭的回答着。
    回到观景台的小院后,李尚把红色的鲫鱼捞出来放到荷池中养着。

    现在是4月份,栽在水池中的碗莲只长出了几片小小嫩嫩的钱叶,碧碧绿绿的飘浮在水面,却是一片箭叶也没有,更莫说有花了,但是夏荷每天都要在水池边看上一阵。

    剩下的小鱼,金冰母子硬要帮着挤干净肚中的杂物,看见在厨房门前忙着的母子。夏荷说:“我们帮她们一下吧,金家不容易的。”

    “我对金家没好感,当时郑老三为救金冰死了,金家看都不去看一眼,却跑到长瓦屋来要认我当干爸!还不是看到我是知青,经济上比一般社员好点,我才不帮呢!再说我也不了解金家的底细。”

    “你一直干的都是独来独往的巡山护林工作,后来又高高在上的管理企业,社员们自然不会给你说啥的,所以很多拿不上桌面的事儿你都不晓得,我倒是听说过金家很多事情。这金冰的妈妈其实很不容易的,就帮她一下吧。企业伙食团不是还缺一名炊事员吗?照顾给她吧。”

    夏荷从来没求过李尚啥事,李尚只好同意,要夏荷自己去对她说。先在伙食团试用几天,如果职工反映不错就留下来。

    金冰是1964年生的,今年满10岁,他老爸却是快满50岁了。金冰老爸叫金尚可,是双龙公社三元十二队的社员。

    金冰老妈叫刘水莲,是九龙山顶上的人,今年不到30岁。

    金家早年丧父,金尚可从小是母亲独自一人拉扯大的,直到30多岁了也没讨到老婆。主要原因是小时候屙屎时,茶壶嘴嘴上沾了屎,被赶来吃屎的狗狗把茶壶嘴嘴咬掉了大半截。
    直到60年代初期,刘水莲因为家住高山,平时就缺衣缺粮,赶上连续三年的大旱,父母病饿死后,独自下山乞讨时,金家收留了当时才15、6岁的刘水莲,养着将息了两个月后,与金尚可拜堂结为夫妻。

    金尚可被狗狗咬断了茶壶嘴嘴,并不是貌似太监之类的中性人没有欲念,他有男人的冲动,却不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没有老婆倒无所谓,如今守着如花似玉的小妹儿,却只能干瞪眼莫奈何,情急之时经常暴打刘水莲!

    结婚几年时间,刘水莲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因为没有孩子,金冰的奶奶说通了儿子后,找来一位远房老表借种,也就是金尚可的表弟王清河。

    王清河比表哥小十多岁,当年还没结婚,看见刘水莲年轻漂亮,便一直在金家住了两个多月,直到刘水莲怀孕后才离去。

    生下金冰后,起先还好,后来金冰长得像王清河,金尚可就日复一日的打这母子俩,家也闹得不像家,还有一点钱就烂酒,烂醉了便动手往死里打人。
    李尚知道,夏荷这人心软善良,这是动了隐侧之心,决定把伙食团的代销店也交给她经营,可以多赚点钱,晚上母子俩也有一个安身之处。又对夏荷说:“你要告诉她,一定要把家里的事处理好,不准在这里发生打闹的事。”

    夏荷点头,抱着李尚亲了一口,说:“郎君真好。”李尚用埋怨地口气说:“我也同惜刘水莲,她这辈子算是毁了!看她孩子都这么大了,过的日子又苦愁得很,不光脸貌中看身材也没走样,生来的美人坯子。只是投错了胎,浪费了资源。!”

    知道自己怀的是龙凤胎后,夏荷很是兴奋激动,心里一高兴,便不住嘴地说以后还要多多地生龙凤胎,又要李尚给宝宝们取名字。

    李尚说,当初讲过的嘛,叫李夏龙、李夏凤。夏荷说这名字好,两人又亲热了一阵,夏荷说,从现在开始不要香香了,等生下宝宝后再要,叫李尚到谢佳屋里去。

    李尚说等你入睡后再去,夏荷要他现在去,让佳佳姐姐也高兴高兴。李尚来到堂屋,想起白天吴所长的话,用水吞服了一点淫羊霍的粉末,试试有没有效。
    这天下午,王全回到石峡,同行的还有一位长江造纸制糖厂的采购员。

    王全给李尚介绍说这是冉师傅,是与他一道在九龙区下属各供销社恰谈麦草收购事宜的,现在已经谈妥了响滩、九龙、双龙三个公社,明天准备找青龙公社谈。

    如今形势一片大好,蜂窝煤、麦草的销、购前景出乎意料的好。李尚说蜂窝煤已经开始试产,煤炉也制造了一批,就等王全的消息。

    王全问运输怎么解决?李尚告诉他,已经买了五台手扶拖拉机,随时可以送货。

    王全一撇嘴:"天棒哥还是保守了,买辆大卡车一步到位,多拉快跑,还省下不少司机的工资。"

    李尚解释说:“买卡车有指标吗?汽车司机又到哪去找?自己培训没个两三年不行吧?手扶拖拉机每台才800多块钱,农机手也好找,熟悉个把月,区农机站就发机手证,方便吧?手扶虽说不如汽车快,慢有慢的好处,不容易出事故,保险!农村这么穷,多安排几个人,多帮助几个家庭,算是一件善事。实话告诉你吧,煤矿的电气化采煤也不搞了。我让你嫂子核算了一下,如果搞电气化采煤,产量可以翻番,却要大批的裁减工人,会影响到许多的家庭。莫说现在企业的效益还不错,哪怕是磨骨头养肠子,我也要尽量多安排一些工人。”

    冉师傅听了李尚的解释,一拍大腿,翘起大姆指说:“李主任是个好人,挺有见识的!你们社队企业不比我们国营企业,可以脚踏实地干一番事业,我从内心是敬佩李主任的。今天和小王一路查看估算小麦的播种面积时,发现你们青龙的甘蔗不少,李主任为何不办一家糖厂?”

    李尚说,九龙公社已经有一家社办的制糖企业了。冉师傅笑道:“加工红糖的那家手工作坊吧?有啥效益?”冉师傅建议:搞一家小型的制糖企业,利用甘蔗制白糖,再用蔗渣酿酒,酿酒后的废渣是造纸的好原料。

    听了冉师傅的建议,李尚按纳不住心中的喜悦。问道:“这得投资不少钱吧?”

    冉师傅说:“这些我还真不知道,李主任可以到我们厂去参观嘛。找懂行的技术人员咨询一下,技术上也没啥问题,可以聘请几个退休的老技术员和老工人。工业支援农业,让广大贫下中农的日子过得好一些,是党和政府的一贯政策啊。”

    李尚心动了,要留冉师傅吃顿便饭,叫龙女吩咐伙食团炒几个菜,要和冉师傅喝几杯,好好聊一聊。李尚想到自己酒量不行,王全一沾酒也是红脸关二爷,问龙女:“小龙的酒量如何?”

    龙女说还可以,李尚就要她留下陪几杯。
    金冰的老妈刘水莲见李尚几个人走进伙食团,赶忙笑盈盈的迎了上来,安排到布好碗筷的桌前。李尚见这村妇收拾得很干净,一扫昔日的愁苦凄怆,笑开花的脸貌风韵依旧,就吩咐她好好干,用心把职工的伙食打整好。

    看到冉师傅刚把烟头扔掉,又在点烟,晓得他烟瘾大。要刘水莲在代销店拿一包“大前门”来,刘水莲说最好的只有二毛七的“巨浪”烟,李尚说就“巨浪”吧,等下和饭钱一起结账。

    饭后,王全送冉师傅到供销社的招待室去住,李尚要他把龙女顺便送回公社。龙女酒量并不大,还没李尚喝得多,已经有点醉熏熏的了,缠着李尚要到他家去住。

    李尚摇着头说不方便。龙女说:“咱几个年轻妹儿在一起乐呵乐呵,有啥不方便的?”

    李尚不耐解释,示意王全快带她走,约定了到长江厂参观的日子后,李尚与冉师傅握了一下手,转身朝回家的路走去。

    推开虚掩着的院门,走进堂屋,看见夏荷与谢佳并排坐在竹躺椅上,李尚要谢佳坐到对面去,让自己和夏荷坐在一起。

    谢佳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砰的一声关上,随后听见里面传来闩门的声音,李尚莫明其妙,不明白这女汉子为啥不理自己。

    夏荷用手碰了碰盯着谢佳房门的李尚,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夏荷正端着一杯茶,接过来大口喝着。等他喝完,又给他续满放在中间的饭桌上。说:“酒后喝点茶,可以解酒的。娇娇困了,也不陪郎君了。”

    歇了一阵,回到夏荷身边躺下时,发现她并没入睡,就侧身搂着她亲了亲。夏荷问:“郎君真喜欢龙女吗?”李尚说:“这是哪跟哪呀?工作需要嘛。”夏荷又问:“佳佳姐姐也会喝酒,郎君怎么不要她去?”

    李尚分辨说:“龙女是文书,佳妹儿是电站职工,只能叫龙女,不能叫佳妹儿。”听见李尚这样解释,夏荷不再说啥。李尚渐渐要入睡时,听见夏荷长长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郎君一直说娇娇是龙女钟淑媛转世,只是生得娇小玲珑了一些,又说娇娇与郎君是两世的姻缘,只喜欢娇娇这样的女人。现在又离不开佳佳姐姐了,龙女与娇娇长得一个模样,在郎君心中,她才是真正的龙女钟淑媛吧?”

    李尚喝了酒,一番干事业的雄心,回到家被谢佳的摔脸举动打消了一半。如果夏荷也象谢佳似的摔脸,不光会骂人,恐怕打人的心都有。

    他是一位服软不怕硬的汉子,面对自己心爱的妹儿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时,尽管感到这是冤枉了他,心中恰似窝着一团火发不出来!嘴里嘀咕了一声:“娇娇变了,不再是当初的娇娇了。”

    夏荷要他说清楚是啥地方变了?李尚想了一阵,口不似心地说:“不再与别人一见面就鞠躬问好了。”

    夏荷笑着说:“郎君想过为什么吗?”李尚摇头,夏荷要他慢慢想,说:“郎君还是在乎娇娇呀,这点变化也发现了。”亲了他一口,一本正经地说:“郎君现在有娇娇,也有佳佳姐姐,娇娇不准郎君再有其她女人。对佳佳姐姐,也不能真心爱她,郎君与她在一起,心里要想着是与娇娇在一起。”

    夏荷庆幸自己生在新社会,说:“旧社会允许男人娶许多老婆,可以想象那时候的女人心中有多么的痛苦啊!”李尚没法接这话题,由着她吐尽胸中的块垒。

    明天是与冉师傅和王全约定到长江厂参观的日子,晚饭后,李尚收拾着准备带回家的土特产,劝夏荷跟他回南浦待产。

    夏荷坚决不同意:青龙诊所也有妇产室,在青龙生产方便些。

    谢佳表示:她要陪小李哥回南浦,顺便瞧一下城里的老屋。李尚看了夏荷一眼,发现她很不高兴。说:“娇娇快要临盆了,谁照顾她?”谢佳说:“让王大菊和贺圆圆暂时来照顾一下嘛。”王、贺二人已经在电站上班,平日住在长瓦屋的知青屋。李尚问:“她们要上班,忙得过来吗?”谢佳说:“可以在下班后来照顾小荷妹妹。”李尚说:“哥是去忙工作,你要跟哥回城去,哥不反对。回去了就不要回来!”

    谢佳一愣,不再说啥。低声怨道:“哥心里只有小荷妹妹!拿我当灭火器吧?”冲进厨房准备洗碗筷,发现早被夏荷收拾干净了,便开始洗脸洗脚。李尚见她不再拿女汉子架势,心中不忍,走到她身前蹲下,帮她搓洗着脚,说:“佳妹儿话说过头了,哥爱不爱你一点感觉不到?娇娇毕竟是哥的第一个女人,她现在这样子能离得开人?”

    ......

    在长江厂的参观和洽谈建小型糖厂的工作很顺利。

    白糖和酒类是统购统销的计划内物资,长江厂要求李尚新建的厂投产后的产品,必须交给他们统一销售,算长江厂的任务,货款按月结清,决不拖欠。建厂的投入估计在八万元左右,一切设备技术由长江厂负责。李尚估算了一下,厂建成后,可以安排近50人工作,这意味着有50家社员有了经济收入。

    白糖和酒不能在市场上自由销售,算长江厂的生产任务是一个双赢的办法,当即与长江厂党委签了合作协议。

    当年的长江厂没有厂部,一切都是厂革委说了算,其实厂革委会也是由厂党委书记兼任,李尚因为想起冯财的一些往事,不愿与革委会打交道,坚持要与党委签协议。

    签完协议后,一位工作人员走进办公室汇报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刚才送来的一份通知,说是明天上午在西山公园体育场召开公判大会,严厉打击破坏上山下乡工作的犯罪份子,要求厂里派100名职工去参加。

    书记接过递来的通知和一张大大的法院布告,展开布告看了起来,李尚也凑过头去观看,刚瞧了一眼,如五雷轰顶,仿佛当头挨了一棒。

    难为他当领导这么久了,也经过神游龙宫、水塘捞尸、智猎野猪、山洪救人一系列的磨炼,总算没有当场失态,还很有风度的握手告辞。

    出了厂大门,厂门旁的墙上已经贴上了布告,几个工人模样的人正在围着观看,李尚也挤站在布告前仔细看了起来。这次公判大会是公开宣判一个破坏上山下乡的流氓团伙,首犯名字上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被判死缓、无期、有期的有近30人。罪行是多次轮奸一名姓方的渝州知妹。

    被判死刑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尚亲如兄弟的铁哥们——吴铭。
    吴铭是李尚的小学同学,虽然初中没在一所学校,因为都是王老师的徒弟,所以关系一直很好。

    吴铭在南浦地区的巫咸县插队,两人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他们还有一位在南浦县白马区插队的同学叫曾凡,也是王老师的徒弟。三人互称兄弟,李尚是大哥,吴铭是三弟。

    论关系,李尚与曾凡要走得近些,两人一直有书信往来。曾凡去年被公社推荐到南浦地区师范学校读书,应该在南浦。看到吴铭被判死刑,李尚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曾凡,必须尽快找到他。此时的李尚,急于了解吴铭的详细情况,不然会寝食难安,毕竟是多年的同学加兄弟啊!

    长江厂离南浦城有五公里路程,南忠公路从厂门前经过,没有客运班车。客运码头在一公里开外,是定点班船不能赶时间。李尚心急火燎的发动11号步行回城,直奔曾凡家而去,曾凡家却是铁将军把门!

    师范学校在塘坊公社境内的一处小山湾内,不通公路,离城将近六公里。李尚本想等晚上再来,回头走了一阵,又改变了主意,径直上北山经关口,直接到学校去找曾凡。周六下午没课,李尚一路打听几次,才晓得他在学校内的一片小树林里。
    树林里有许多成双成对的男女学生或坐或站,正在谈情说爱。

    李尚一时不能分辨谁是曾凡,因为这些少男少女都是相拥相抱在接吻或者窃窃私语。李尚也没多想,高声大叫:“曾凡!曾凡!”

    一对男女听到喊声,松开抱着脑壳的手,朝这边张望,回了一声:“哪个在喊?”

    李尚见曾凡答话了,他不好意思走进树林,便招手示意。

    曾凡看清是李尚后,低声对身边的女同学说了几句什么,那女同学很快从另一边走了。曾凡笑嘻嘻地叫着“李哥!”向这边跑来。
    待曾凡一到身边,李尚着急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吴铭出事了?”曾凡一愣,回答说:“知道呀,学校还组织我们明天去参加公判大会呢。”

    说着话打量了一下周围,见有同学朝这边走来,便搂着李尚的肩,说:“等会再聊,我还以为哥是来看我的呢。咱哥俩有一年多没见了吧,哥几时回来的?”

    两人唠着话来到水塘边的一座小亭前,曾凡指着小亭玩味地说:“当年恽代英、肖楚女在这里任教时,经常在这亭子里传播革命的火种。你是党员,来这里感受一下圣地的神圣气息,增强革命意志吧。”

    李尚不知曾凡为啥不谈吴铭,却带他来这个地方,恽代英和肖楚女他听说过,晓得是党的早期活动家,具体的情况却不了解。便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座古色古香的小茅亭,想到刚才小树林里的情景,就问:“恽代英和肖楚女也是情侣吧?”

    曾凡哈哈大笑,指着李尚说:“李哥枉住还是党员呢!肖楚女是一条汉子,恽代英也是一介书生。”李尚悻悻笑道:“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吴铭的事吧。我与他也有一年多没见过面,平时书信往来也不多,对他的情况不清楚,你在南浦时间多些,了解应该比我多,说说吧。”
    吴铭插队在巫咸县,山高坡陡,公社划了一块地方,采取设立知青点的方式集中安置。因为生活十分艰苦,许多知青都不安心劳动,家庭条件好点的,跑回城去混饭吃。

    吴铭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在知青点算有点威信,很快与相邻的渝州知青点的渝知拉上了关系。渝州知青点早建两年多,对当地的情况比较熟悉,一来二去染上了乱搞女人的恶习。在搞遍了附近能搞到的年青村妇后,甚至连中年村妇也不放过。因为有点小钱,这些村妇多是来者不拒,都是有丈夫的人,也不怕搞出拐来。

    吴铭搞上了瘾,胆儿也肥了起来。与当地农家的一个闺女搞了几回,结果搞大了肚子,那姑娘要嫁给他,吴铭不同意,只得躲回南浦。

    动乱中的武斗结束后,一些闲不住的年轻人,开始仿效旧社会“嗨袍哥”的方式,立堂子操社会,为了抢地盘经常打群架。吴铭躲回南浦后无所事事,整天混迹在社会上,自然免不了打架斗殴,因为他会点拳脚,打架又下得去手,在普遍流行一对一“单捡”比胜负的年代,吴铭不顾规矩,往往先发制人,解下腰上的军用帆布皮带,没头没脑的一顿乱抽,几场群架下来,从不拉稀摆带,成了“皮带帮”的老大,身边也有了二三十个小兄弟。

    当时的社会上,“堂子”和“帮派”林立,为了争赢斗狠“抢地盘”,斗殴天天有。也不打家劫舍更不敢与公安局和民兵指挥部对抗,谓之“操正神”。一般市民称他们为操社会的杂皮。

    后来,一位在巫咸插队的渝州知妹到南浦玩耍,这知妹名叫方月月,是1968年插队的高中毕业生。她模样一般,因为有一对大咪咪,身材火爆,插队的几年时间里,风流韵事自然不会少,正因为如此,所以一直没调回渝州。

    方月月在读书时有一位男朋友,在涪州插队,这次是到男朋友队上玩了一段时间,顺便到南浦城来耍的。
    吴铭的知青点在方月月知青点旁边,两人早认识,论两人的年龄,方月月比吴铭要大五、六岁,因为阅人无数,对吴铭这样的小弟弟,自是有无限的吸引力。

    因为方月月在南浦无根无底,当晚由吴铭领到一位父母上夜班的小兄弟家,三人同床胡搞。吴铭虽然搞过许多女人,全部是不懂风韵为何物的村妇,如今与方月月搞过后,被这花样百出风流万种的知青大姐姐迷住了心,天天带在身边。

    方月月见吴铭身边小兄弟几十个,也俨然以大姐大自居,时不时用自家的身子犒劳这一班小兄弟。其实,吴铭的这一帮小兄弟,绝大多数是处男,遇到方月月这乐于做善事的大姐姐,都是乐此不疲。

    在南浦混了仨月,风声传到她在涪州插队的男友耳中,丢下功夫到南浦寻她。找到后她倒是愿意回去,没想到吴铭手下的一帮小兄弟不愿撒手,狠狠揍了她男友一顿,吴铭当时没在场,在家蒙头睡大觉。

    她男友被揍后气不过,俗话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是男人的奇耻大辱,她男友是外地人,为求安全脱身离开,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跪地求饶,一但脱身便到南浦市公安局报了案。
    从1973年开始,鉴于知青在农村受到岐视、凌辱、强奸等现象十分严重,高层专门召开了全国知青工作会议,提出了六条统筹解决的办法。第五条明确提出了对严重破坏上山下乡工作的行为“不杀不足以平民恨的,必须杀掉!”

    南浦为了贯彻执行高层的精神,一直在寻找这方面的典型,接到报案后,分析可能有重大案情,当即派了一队着便衣的警务人员,由方月月的男友引路,在街上抓住了那群小混混和方月月,审问下来弄清楚案情后,当天把吴铭的“皮带帮”一网打尽。

    因为方月月在巫咸时还与当地的大队和公社领导发生过两性关系,与渝州知青点的一些知青也乱搞过。南浦市公安局紧急上报地区公安处,在巫咸也抓了一批人,当地的大队和公社领导,凡是男性基本抓完,渝州知青点的知哥也抓了一大半。

    被定性为流氓轮奸团伙案后,方月月是受害人,按有关政策被特招回渝州当工人。吴铭等人却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平心而论,这也算是一群人渣!

    曾凡说:“明天在巫咸县城也有一场公判大会,听说有三个死刑犯。”听到曾凡的讲述,李尚叹道:“吴铭这是自作自受啊!干点啥事不好嘛,非要干这伤天害理的勾当。没感情的女人,人尽可夫的破鞋,有啥搞场?”

    曾凡笑着说:“李哥是快当爸爸的人了,工资收入又比一般城里的工人多得多,事业也搞得风声水起,还入了党。其实你却与社会脱了节,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李尚分辨说:“你恐怕搞错了吧?我一直在想尽办法多安排人工作呢!我也在社会上生活,接触的人并不少,我吃饱了也一直在想身边的人都能吃饱。”曾凡笑道:“哥搞拧了兄弟的意思。我这样问你,你知道农民对知青是啥看法?你晓得知青们又在想什么?你知道全国的老百姓在想什么?你知道我又在想什么?”

    对这些为什么,李尚自有自己的一些见识,当下便义正词严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曾凡皱着眉头听完李尚的高论,反问了一句:“李哥当年是九龙知青的翘楚,现在还有知青上门拜访吗?”

    李尚一愣,想到自从与夏荷结婚后,确实没啥知青来拜访过自己。犟嘴说:“我有家庭有事业,顾不得理会这些。”曾凡笑着问:“哥是不想承认已经被开除出知青圈子了吧?”李尚没想过这个问题,嚅动着嘴没啥话回答,心想咋个被开除了呢?

    曾凡说,农民其实并不欢迎知青去,农村缺啥也不缺劳动力。知青到农村去,分口粮时不能少分一粒,真正参加劳动的不多,偷鸡摸狗摘瓜菜搞女人的大有人在!为啥会发生这许多与社会公德背道而驰、农民对知青深恶痛绝的事?

    李尚考虑了一阵,沉重地说:"大概这与理想和信仰缺失有关吧?"

    曾凡笑了笑,把话扯到另外的问题上。问李尚:“哥晓得我是怎么被学校录取的吗?”李尚无语摇头。

    曾凡未语,却是一阵嚎啕大哭,女性的嚎啕李尚见过,男子汉的嚎啕未曾遇到过。可以说是翻江倒海一般。明白这兄弟身边一定是有啥大事发生过!也乱了方寸,不知如何劝解。怔怔的看着这亲如兄弟的男儿尽情的宣泄着心中的苦闷。
    曾凡说,去年招生,起先说是凭成绩录取,后来蹦出来个白卷英雄张铁生,又改成推荐录取,老子是空欢喜了一场。老妈带着妹妹去送礼求人,没想到把自己搭了进去。我老妈快满40岁的人了,我妹妹才15岁多,这是人干的事吗!曾凡流着泪,咬牙切齿地骂了一阵粗话。叹着气说:“这有地方去说吗?这事能说吗?又有谁愿听!”李尚见他一副不共戴天的表情,担心他走上岐途,劝道:

    “这种事确实不好说出口,伯母和妹妹还要有尊严的生活。兄弟想开点,反正你现在也跳出农门了,切记莫要干出啥出格的事来!”曾凡说:“我毕业后是要回白马乡下教书的!啥跳出农门?是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只不过有点工资和供应粮而已。”

    曾凡又谈起现在批判“师道尊严”老师不敢教,学生不愿学。又没啥教材,混满一年的培训期去当老师。李尚说,这不是明显的误人子弟嘛!

    李尚想起曾凡在插队时谈过女朋友,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树林里相拥的那一位。曾凡想了一下,说:“哥说的是不是那个喜欢吹灯的知妹?哦!那个早就算了。我后来又谈了一个,摸过也睡过。去年招生时,她把自己送给公社的一个领导,被蓉城的一所大学录取了,进校才半个月又找了一位男同学做朋友。她是大学生,我只是中师培训生,比她差了一大截。我不怨她,她也是不容易的。”蓉城是巴蜀省的省会城市,离南浦近千里,天各一方的实在不方便。

    曾凡留李尚在学校住,晚上与他挤一床。明天随学校的队伍一道去参加公判大会,送吴铭最后一程。曾凡说,参加公判大会,必须是有组织的队伍才能入场,李尚这样的散兵游勇根本进不去。

    曾凡是穷学生,李尚请曾凡到校外的食店吃晚饭,要他把女朋友也叫来打牙祭。

    曾凡迟疑了一下,说:“啥女朋友?说白了只是打肉平伙的,反正毕业后也不在一个地方工作,是算不得数当不得真的。兄弟现在是一没理想二没抱负,混日子罢了。还是我们兄弟喝点小酒,聊点真心话吧。”

    喝酒吃肉时,曾凡说自己现在的女朋友是找同学换来的,第三任女朋友看上了另一位男同学,那男同学也愿意用自己的女朋友交换,四个男女同学在一起商议了一下,就交换了。

    李尚没见过这种事,非要曾凡去把女朋友叫来见识一下。曾凡笑道:“我说哥与社会脱节了,哥还不承认。其实现在社会上乱着呢,人们都是在混日子。”

    曾凡的女朋友被从宿舍叫来后,很有礼貌的问了一声“李哥好”,落落大方的坐到曾凡身边,看到这清秀文雅略带书卷气的女学生,李尚怎么也不愿相信曾凡的话。直到后来这女子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还捏着曾凡的鼻子灌酒,末后又硬要李尚干下一大杯白酒,大言不惭地宣称:

    “只要李哥干了这杯酒,小女子今晚上是李哥的人,任凭李哥处置!”

    李尚瞠目结舍,大跌眼镜。瞧见他的窘态,曾凡更是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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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24 01:05:47  更:2021-07-24 01: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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