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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铁桥记》——讲述一段与70后有关的前尘往事[第9页]

作者:淼垚焱
首页 上一页[8] 本页[9] 下一页[10] 尾页[139]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第三十六章

    正如王丹照同志所说,音像市场于1988年之初迎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春天,先是《粉红色的回忆》卖得如火如荼,紧接着刘欢的《雪城》火上浇油,一发而不可收拾,销售量让人始料不及,让人不断惊喜,李多强和廖梅的心情非常好,好得李多强都开始悄声轻问廖梅一天在柜台前站七八个小时累不累了,这也是前所未有的,这种关怀让李多强自己都甚感吃惊。
    1988年春节前后, 大江南北,黄河两岸,流行音乐的确迎来了自己的春天,无论是通俗还是民族,那时候出现的一些经典传唱至今, 所有歌曲表现出的无一不是人们对过去的追忆,对现实的留恋,对未来的憧憬。
    那一年的年初,从西固城到东岗镇,从火车站到草场街,大街小巷听到最多的就是刘欢那轻如小溪般涓涓细流,重如大海波涛汹涌的声音:天上有个太阳,水中有个月亮,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个更圆那个更亮,心中有个恋人,身外有个世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应该属于哪一个……。
    就在元旦聚会几天后的一个黄昏,无事可做的王伯翔坐在磁带铺里的窗前,抽着烟望着马路,华灯初上,人来人往,看着人们衣着鲜亮,笑逐颜开,他想不明白他们为何一个个都那么开心,难道他们不为生活发愁? 屋内, 廖梅也很开心,正随音响轻轻哼唱着:
    人依旧岁月流转 愁绪望斜阳
    多少风霜多少心酸 都付风中飞扬
    梦依旧人儿不复返 无奈问斜阳
    几番风雨几番思量 此情永不能忘
    王伯翔的思绪在游离,继续注视着街道上人们,他们的脚步似乎愈发欢快轻盈了,他们心中似乎怀有着无限希望;他们在欢歌笑语, 他们似乎没有困苦和忧伤,曾经的痛苦和压抑已经走远; 他们在追求着新生活,他们每一个人心中似乎都有一个精彩而快乐的世界。
    而我呢? 我有什么? 王伯翔反反复复地问着自己,我一无所有! 我为什么一无所有! 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中的狂吼, 下意识往腰间的刺刀摸去,或许只有这冰凉的刀才会给自己带来温暖的冬。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对李多强说道:“强哥你忙着,我回家吃饭去了。”
    “别走啊,一起吃吧,羊肉面片,媛媛马上就送过来了。” 李多强正伏在柜台上拿着一支圆珠笔正在帐本上勾勾画画。
    “不了, 家里我爹妈不在,我得回去看一下。” 王伯翔说着披起军大衣出了门。
    回到家里,弟弟和妹妹正在吃晚饭,很丰盛,方便面、咸菜加大饼,爸妈出门做工去了不在家, 无论怎样,生活还得继续啊,夫妻俩只有选择拼命做工来养家糊口。
    看到哥哥进来,弟弟王仲翔说道:“哥,我和妹下了方面便,你也来吃吧。”
    “我在强哥那儿吃过了,你们吃吧,吃完早点儿把火压上,煤不多了省着些。” 王伯翔说完拧开电视坐在床边心不在焉的看了起来,他实在没有心思吃饭。
    眼前这台12英寸的电视机伴随他度过了难忘的童年,质量虽然比不上进口的那么好,但也从来没坏过,这台电视机是家里最值钱的财产,曾几何时,父母都不许他们动的,这台电视机承载了自己少年时期的无数美好记忆,《少林寺》、《瓦尔特保卫萨热窝》、《铁道游击队》、《虾球传》、《铁臂阿童木》、《三个和尚》、《没头脑和不高兴》,还有《霍元甲》、《陈真》、《射雕英雄传》,《上海滩》……等等这些永生难忘的快乐,就是眼前这台破旧的黑白电视带来的,可以说,这个玩意曾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
    可是,这一刻看起来却象个怪物,里面没完没了的在重复着那些枯燥无聊、甚至是令人头晕恶心的事情,什么我国科技又取得新突破,填补了什么空白,什么城乡人民生活水平又上新台阶,同上年相比又增加了几个百分点,又什么国家的元首来访了,双方在热烈友好的气氛中讨论了国际局势和双边关系,又黑又胖的总统表示台湾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最让王伯翔感到忿懑的是,电视机里说节前市场供应充足,全国人民将会过一个富足美好的春节,真是放他娘螺旋屁,怎么我家什么也没有! 他真恨不能站起砸掉电视机。
    猛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心里一动,立马站起来关掉电视,给弟妹说了声我有事出去一下,你俩早点睡,不用等我了。
    出了门,王伯翔坐着公交车去了火车站,晚上八点钟的火车站人依然很多很杂,他在站前广场转了一圈后,没有找到吸引自己的目标,于是径直来到了出站口,站在一排房子下的阴影里盯着出站口,不一会儿功夫,一大群从里面出来了,他在熙攘的人群中看到一个黑瘦的中年男子,背着大大的人造革提包是单独一人,从穿着上看,条件应该不错,就是他了!
    中年男子出站后,上了电车坐了四五站下车,拐入一条小路,进入一个居民区,居民区是那种敞开的,错落着七八幢楼房,路灯有,但比较昏暗,偶尔有一两个行人走过,又匆匆消失在了万家灯火之中。
    王伯翔一直尾随着这个黑瘦的中年男子,当看到他进入了一个楼道,王伯翔三步并做两步迅速跟进,当年那种老式的敞开式单元楼道里是没有灯的,照明全靠外面那一点微弱的光,借着这点微弱的光王伯翔准确地从后面伸过手用力卡住了那人的喉咙,同时,刺刀顶到了腰后! 他用低沉的声音在中年男人耳边说:“不要出声,小心你的命,把身上的钱全部拿出来!” 中年男子己吓得魂飞魄散,全身发抖,在战栗中不断的点着头,哆哆嗦嗦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提包……。”
    很快中年男人身上的钱物被王伯翔洗劫一空,800多块钱、一只进口手表、一只钢音打火机,还有30多斤全国粮票,现在的王伯翔已经很老练,不再有刚开始那种紧张和慌乱,他运右手卯足劲,在中年男人的颈后猛击一拳,那人当即晕倒,软绵绵倒在地下,王伯翔收好刺刀迅速从楼道里退了出去,飞快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第三十七章

    车窗外灯火阑珊,车来车往,马路上张灯溢彩,一片节日前的融融气氛。此刻,王伯翔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他不断摩娑着裤兜里的那几张大钞,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男子汉顶天立地,要做就做大事,不求轰轰烈烈,只愿快意淋漓。
    当他的眼睛随处四望时,忽然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帘,张瓜这狗东西居然搂着蒋红红出现在车门口,蒋红红正挽着张瓜的胳膊,俩人象两朵幸福的狗尾巴花儿一样上了这辆公交车,王伯翔惊得目瞪口呆,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次定睛一看,不是这两个货还能是谁?
    他俩咋搞一起了,雷刚不是在暗恋蒋红红吗? 一直不敢表白,他俩竟然勾搭上了,新鲜、意外、惊奇、夸张,他不加思索的大喊了一声:“张瓜!”
    张瓜和蒋红红闻声往这边一看,同样一脸惊愕,还是遇到熟人了。
    稍微一愣神后,张瓜立即反应过来,他松开正在买车票的蒋红红,冲着伯翔一挤眼情,嘴角一场,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买完票蒋红红跟在他身后,吐了下舌头,一脸偷偷摸摸地笑,看着王伯翔,那意思说你才知道啊。
    “你俩怎么在一起! 这深更半夜的干嘛去? 多会勾搭在一起的? 说! ” 王伯翔从座位上站起来,虎着脸虚张声势地问道。
    张瓜上前用手在王伯翔的肚子上做了一个打枪的动作,用力一顶说道:“你吃的不多管得多!”
    王伯翔挡不住张瓜这一捅,他哈哈哈地笑着往后躲了几步,谁都知道他一身的痒痒肉,蒋红红屁股一扭,顺势坐到了他的座位上。
    “哎哎哎,拿自己不当外人是不是? 起来起来,我还没有坐舒服呢!”
    “哼”,蒋红红双手插在羽绒服兜里,嘴里嚼得泡泡糖弹出一个大大的泡泡,冲着王伯翔“噗”一下吹破,然后扭头看向窗外,依然是一副没心没肺,满不在乎的样子。
    王伯翔仰身躲了躲道:“咦,死丫头不讲道理, 不和你玩了。” 然后狠狠地看了张瓜一眼问道:“多会的事? 你娃的本事大,别人知道吗?”
    张瓜又坏笑了一下说道:“时间长了,快半年了,还没几个人知道,现在你知道了,不许到处乱说去。”
    “怎么搞上的?”
    “我也不知道,缘份吧。”
    “缘份个屁,你狗日的是不是拿花言巧语哄了人家小姑娘?”
    “就我这长相和魅力,还用花言巧语吗? 我们相互喜欢,嘿嘿嘿”
    “呸,要些脸行不行!雷刚一直喜欢她,你知道吧? 以后你怎么给他说? 强哥知道吗?”
    “好象不知道,我打算在廖波回来后,等我们七人结拜的时候,再给大家说这个事,我也不想隐瞒,刚子应该能理解我的,他能想得通。”
    “好吧,这种事弟兄们没法多说,等到结拜的那一天,你给大家说清楚,说明白就行了,既然你们两厢情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真是便宜了你小子,我表示很气愤。”
    “隔壁子嫁寡妇,不多你的一扇子,你气愤个六。哦,对了,我得劝劝你, 以后不要再对钱广那么刻薄了,钱广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有时候喜欢动点心眼,但绝对是一个为了兄弟豁得出去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瓜同样眼望窗外,一手握着车顶扶手,一手与蒋红红紧紧相握,随车身前后簸波左右摇摆着说道。
    “我怎么不知道! 我只是看不惯他那有事没事的乱动花花肠子的毛病罢了! 好了,不说了这个了,哥自有分寸,哥会照顾大家的情绪。”王伯翔说得一本正经。
    “我操,这还没正式结拜呢,你崽娃子就自称上哥了。” 张瓜说着又拿手在王伯翔身上一顿乱捅。
    王伯翔笑着左躲右闪,突然目光一凛,掠过张瓜的肩膀向车门方向望去,表情定格、脸色凝重,张瓜顺着他目光回头一看,看到车门附近一个20岁左右的小伙正在拿刀片,悄无声息地割着一个时尚少妇的挎包。
    王伯翔和张瓜一直盯着那小伙看,直到看着他从少妇包里拽出一个鼓鼓的红色钱包揣入口袋后,王伯翔松开扶手向车门边移去。
    张瓜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从身后拽了他两下,王伯翔没理会,继续慢慢往门口挪动,张瓜没办法只好拉起蒋红红跟在他后面,蒋红红不知就里,只看到张瓜脸色不对,悄声问咋了,张瓜摇摇头让她别说话。
    公交车很快到站而停,那小伙得手后自然是要下车去的。车一停,嗖一下就跳下车去了,王伯翔随着跟了下去,张瓜和红红两人不敢怠慢,也紧随其后。
    小伙下车后只是往公交车上瞄了两眼,并没有回头看自己身后面有什么异常。
    
    这是一个20岁上下的小伙,瘦小而精敏的样子,穿着一件黑色皮茄克,头发很长,眼睛滴溜乱转,天生一副做贼的模样。
    瘦小伙看样子是要往夜市方向去的,只见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迎着风躬着腰,缩着脖子耸着肩向前走去,离开车站往夜市的路要经过一段很黑的路,虽然不长,但人稀灯暗。
    王伯翔前后左右看了看,不再犹豫,从怀里抽出刺刀,立在腕后,几个大步追上瘦小伙,从后面搂住脖子,同时刺刀深深抵在他侧腰,一言不发,直接把小伙拖进了路旁的一个院子。
    院子是那种很深的院子,两扇破旧斑驳的朱漆大门,一扇开着,一扇掩着,院子里光线昏暗静寂无声。
    王伯翔把瘦小伙顶在门后,刺刀尖直逼喉咙,这样的贼娃子在他眼里不齿也很痛恨,所以他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客气。
    这贼娃子今晚能否逃过这场血光之灾,真是很悬,得看他的态度和王伯翔的心情了,跟随进来的张瓜看在眼里,心中比较忐忑,他为瘦小伙捏着一把冷汗。
    王伯翔面无表情,目露寒光,黑暗里瘦小伙看到射向自己的是两道寒光,比顶在咽喉的刺刀还要冰冷,他呼哧哧哈着白气,双手颤抖着扶住刺刀刃,拖着哭腔问道:“大哥,怎么了?”
    “把手放下去!” 张瓜抢先说道。
    “把东西拿出来,快点!” 王伯翔侧手放下刺刀,扬扬下巴说道,他觉得这毛贼也没什么可费力气的,于是变得轻松下来。
    “什么东西? 大哥,你要啥?” 瘦小伙还抱着些侥幸问道。”
    “装你妈的逼,快! 把你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张瓜对着他的干腿踹了一脚说道。
    这时候,恰巧王伯翔正在掏出一支烟在点,由于风大,他不得不用双手挡风。
    瘦小伙一见有机可乘,猛得一下推开挡在前面的张瓜夺门而逃。
    王伯翔气得大骂一声狗日的! 扔烟提刀,转身追了出去。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被张瓜留在门口的蒋红红正转着圈蹦蹦跳着,脑子里空想着一根橡皮筋在自娱自乐,天气太冷了,她的脚都快冻木了,所以活动活动。
    正当瘦小伙从门里冲出来的时候,蒋红红的马兰开花二十一也跳得正欢,瘦小伙一下就撞在了蒋红红身上,蒋红红啊了一声,一个跟头栽倒在地,瘦小伙也是两个趔趄,往前踉跄了几步,就是这数秒间的耽误,王伯翔已是人至刀到,搂头盖脸劈了下去,瘦小伙鬼哭狼嚎般一声惨叫,直接栽在了树窝子里。
    跟在后面的张瓜先跑过去扶起了蒋红红,听到身后惨叫又丢开蒋红红,飞身过来用肩膀尽全力撞开了又把刺刀高举的王伯翔。
    这时候,瘦小伙双手死死抱住王伯翔的腿,血水和着泪水,还有鼻涕涎水糊了王伯翔军大衣下摆一大滩,恰好就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看上去格外刺眼、格外的惨不忍睹。
    王伯翔一脚把他踹了个仰面八叉,提着滴血的刺刀踩在他胸口,指着脚下那张血泪交染、双腮如刀削似的瘦脸吼道:“把你前面在车上掏得钱包给老子拿出来!”
    瘦小伙又是一声哀嚎,双手在自己身上摸了起来,嘴里呜呜拉拉地不知说些什么。
    张瓜见状过去从他身上掏出那个红色钱包以及一些钱物,对着王伯翔使个眼色说道:“差不多了,快走吧!”
    王伯翔点了一下头,把刺刀插回怀里的一瞬间想起这些蟊贼的可恶与狡猾,怒从心生,抬起腿照着他脑袋一脚,这一脚势大力沉,直接把瘦小伙踹昏过去。
    张瓜拉起一瘸一拐的蒋红红,跟在王伯翔身后,三人飞快回身穿过马路,跳上了一辆往回家方向的招手停。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凌晨时分,才有路人在此处道牙边上发现了一个男青年横卧在血泊里,己是奄奄一息,血迹在脸上凝结,斑斑块块,面无血色、嘴唇青紫, 人们把他送到了医院里,并且报告给了附近的派出所,寒风吹过,街道上只留下了一大滩血渍,一切归于平寂,瘦小伙是生是死终究不得而知……。

    
    第三十八章

    与张瓜、蒋红红分手后的王伯翔今晚心情格外舒畅,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一条快速致富的路,自己俨然已是一个成功的男子汉,这世界只有铁和血才能证明一个男人的手段,放眼天下,概莫能外! 既然自己对抢劫无辜一直于心不忍,那么从贼娃子手里夺取不义之财倒不失为一件快事,这样自己就应该心安理得了。
    前面他和张瓜商量过,他要张瓜跟着他,每晚跟车,专门打劫那些得了手的贼娃子,反正是黑吃黑,不但能下得去手,而且良心上也能过得去。
    张瓜明确地拒绝了他,并且劝他说,那些贼娃子多数不是吃素的,不是说抢完就完了那么简单,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况且经常这样干,以后在道上你处处是仇家,还怎么走动,外面玩得小伙们有几个不偷不抢的? 你这样行不通。
    王伯翔说你不干算了,我另找别人,但是这件事情你不要给任何人说,我先干几火试试,不行就算了,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得抓紧时间攒上一笔钱,高低干个买卖,我总不能也上车去掏皮包吧! 那就不是人干的事,你说呢?

    张瓜不再吭声,他心里更是一番别样滋味,想想自己这两年来一直行走于公交车上,不知掏了多少钱包,还未曾有过失手,没有人知道自己这个秘密, 他不敢想象,要是强哥、还有王伯翔他们知道了会怎样? 更没有人了解他一直以来矛盾的心里,多少次想罢手,手臂上的那些烟头就是曾经决心的证据。可是每当孤独一人的时候,尤其是夜晚后的小屋,他总是不由自主地会把腿迈向车站,自从蒋红红走入他的生活后,曾有过一阵短暂的忘却,但是没过多久还是一如既往,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条路上还要走多久,还能走多久? 他痛恨自己的无奈和无力, 却又管不住自己的手脚,唉,他娘的,这掏钱包也能上瘾? 人这玩意真他妈是个搞不懂的玩意儿。王伯翔今天的做为又一次撞击了他的心灵,张瓜咬着牙又一次痛下决心,无论如何得收手了!否则,万一哪天撞上这个一根筋的家伙,一怒之下说不定就会剁了自己,剁了也就剁了,只是我这个脸还往哪里搁?
    还有,这家伙异想天开,居然想要长期地黑吃黑,他哪里知道,长年活跃在公交和市场里的贼娃子们大多数人珑玲剔透,一个赛一个地贪婪狡猾,心眼子比蜂窝煤身上的窟窿还多,又和社会上的各类人物、甚至公安便衣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随便一个小动作,就能把他娃王伯翔绕进套子里去,这种情况下,一旦出事就得吃大亏。不行!找个时间得和他好好谈一谈、劝一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货由着性子去闯大祸,要是自己份量不够,暗示给强哥,让强哥发威去劝他,估计会有好的效果。总之,就算是翻了脸也不能坐视不管! 张瓜喑下了决心。
    张瓜屋中灯光昏暗,小房间里气息暧昧,洗漱完毕的蒋红红脱掉衣服,刚一钻进了热被窝, 就用粉嫩的双臂箍住了张瓜的脖颈,问他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想哪家小姑娘,破瓜你要敢想别的女人,小心我阉了你,嘻嘻。
    蒋红红一边说着一边腾出手来,在张瓜的下面使劲捏了一把,随后哼哼唧唧地轻搓慢揉了起来。
    香喷喷的嘴唇、滑腻腻的肌肤、滚烫的前胸后背、冰凉的胳膊大腿,立即让张瓜从情绪的低谷冲上了欲望的高峰。
    此刻,他忘记了人世间的所有烦恼,翻身伏在蒋红红身上,从额头开始一路亲吻下去,他闭着眼睛,将舌尖轻轻勾入她的耳窝,不停地环绕旋转,沿着耳廊滑过粉腮,突入脖颈,象个孩子一样在蒋红红的发梢耳后顶拱。稍顷又双手抚住她的双肩,将头深深埋入她丰满的胸,一只手顺势滑下,扣住那边饱满的乳房,嘴唇噙住另一只乳头,一边由外及里使劲地揉搓抓捏,一边贪婪地轻噬深吮……。
    蒋红红身体滚烫,娇喘连连,她的情、她的欲已经泛滥成灾,她舒展在张瓜的身体下,如一条白蛇在蠕动中舒缓,时而缠绕、时而起伏、时而又交错摩娑,当张瓜粗暴地进入她的时候,她的脑袋中仿佛有一个精灵破顶而出,她的头颅麻了,脑袋空了,身体酥了,思绪终止了,整个世界只剩一人一床和一屋漆黑, 她早已不知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当战斗在酣畅淋漓中结束后,败下阵来的蒋红红云鬓散乱、泪眼婆娑。这是少女幸福的泪,从心底而来,汹涌而又连绵,只听她傻傻地说:“瓜,我要你一辈子都别离开我,一辈子都陪在我身边,永远都和我在一起,好吗。”
    “红红,你是我的一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谁也不会把我们分开,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你,我也就失去了活着的动力和勇气。” 张瓜把蒋红红紧紧搂在怀里说道。
    “别胡说了,我们不会分开的, 你以后别跟着王伯翔他们傻玩了,弄不好会出事的,好不好?”
    “这些事情不用你管,我会有分寸,我们弟兄的事你少插嘴,记下了吗?”
    “嗯,我知道了,我只是担心你会跟上了受水,不过我也不怕,就算是你被抓进去了,我也会等着你的,等一辈子都行。”
    “说什么呢? 什么抓不抓的,说点吉利的好不好?”
    “呸呸呸,我说错了我收回。哦,对了, 我给你买了一件羊毛衫,紫红色的,你一定喜欢,嘻嘻,赶明儿给你拿过来,等过年的时候穿上。”
    张瓜听罢,又使劲把蒋红红往怀里搂了一下,是啊,又要过年了,可怕地过年,令人窒息地过年,这是离家在外的第几个年? 心里早已模糊不清。当最令人难熬的除夕夜来临时,是不是又是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 包括蒋红红,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他们会在自己温馨的家中过幸福的年,俗话说,三十晚上笤帚疙瘩都要回家,可是自己呢? 只能在那个家待上短短的一个小时,匆匆扒下一碗年夜饭就得快快逃离,每一年的年,对自己来说就是一场难,一场心灵倍受煎熬的磨难,年复一年,难过无限。
    窗外似乎下起了雪,静寂中扑簌簌地声响传来,透过小窗户望去,天际与山峦之间果然是一片苍茫,明天又会怎样? 管它呢,爱什么样就什么样吧, 睡吧睡吧, 唯有一睡解千愁! 先睡它一个昏天暗地再说吧。
    张瓜有所不知,1988年的春节对他来说是一个幸福的年,正在朝着他款款地走来。
    @天天0119 814楼 2014-04-18 07:01:53
    早!欣赏佳作!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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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碗很漂亮
    回复第845楼(作者:@兰宁蟑螂哥 于 2014-04-19 20:31)
    @我喜欢猫咪999 838楼 2014-04-19 08:31
    回复第831楼(作者:@淼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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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瓜坏惺惺滴,关大官人么子事? 大官人基本上是个规矩人。
    
    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左右的时候,一阵紧过一阵地捶门声震醒了他俩,迷糊中的张瓜挺身坐起,侧耳细听门外的动静,这会是谁! 是老爸? 不会! 老爸时间是固定的,一般不来; 是强哥? 也不会,他没事不来; 是街上那一班弟兄们领着姑娘来睡觉,更不会,也不是这个点啊! 那到底是谁? 张瓜左右想不出个究竟,正当他在迷糊中冥想之际,红红披起被单,从床上跳了下去,踮着脚轻轻踱到窗口,蹲下身来,透过窗帘和窗户之间的缝隙望去,她看清了,你当来人是谁?是咱大秀才雷刚同学踏雪而来!
    蒋红红吓得不轻,她弓身猫腰蹑手蹑脚地逃回了床上,用嘴型告诉张瓜外面敲门人是雷刚,随后不容分说,刺溜一下钻被窝里去了,一扽被子在里面缩成一团。
    张瓜一听这下可坏了,怎么办?要是别人还好,腆着脸就过去了,怎么偏偏是这个眼下伤不得的眼镜子!正在蹙摸如何是好,雷刚在外面把门拍得啪啪作响:“干嘛呢! 往死里睡吗?快开门有事,快点!”
    张瓜慌忙应了一声披起衣服跳下床来把门打开,雷刚一把把门推开,裹着一身寒气进了屋子,搓着手瞪他一眼道:“干嘛呢? 这么半天不开门!”说着走过去坐在床沿上烤起火来。
    炉子有一点微温,昨晚用蜂窝煤压着,还没透开,那个年代曾经在北方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北方寻常百姓家里,每晚是要将炉子用炭渣或蜂窝煤封压起来的,这样一来是可以保持炉火一夜不灭,夜间还能保持一定的温度,二来是这样做第二天会很方便,用火钳捅开,很快,火就会旺起来,烧水做饭都节省时间。
    雷刚提起火钳就要透火,张瓜一心想赶紧打发他走,赶紧抢过来说道:“快说啊,这么急吼吼地,究竟什么事!”
    “是这,强哥一大早和廖梅去武威了,你记得吧?后天是廖波刑满释放的日子,这不听说丹照大哥正好要去河西办事,强哥想干脆上去接他算了,于是搭上丹照大哥他们的车,带着廖梅走了。今早九点多临走的时候,顺道过来给我交代,要我赶紧通知你,这两天让你把铺子管起来,给,这是钥匙,他说钱广这两天不知家里有什么事情,两三天没露面了,靠他不住,要让全权负责起来,最近生意好,耽误了可惜。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大后天晚上回来。”雷刚把手插在裤兜里,坐在床沿上跺着脚全身晃悠着说道,他身后藏在被子里的蒋红红象坐在行驶在乡间小路上拖拉机里一样,随节奏起伏颠簸,苦不堪言,却大气不敢出一口,那床本来就不稳,更何况昨晚又被俩折腾了那么久,本来昨晚在小床睡得好好的,可是蒋红红嫌小屋里太冷床又小,非要移到大床上来不可,这下可好,只能自己把自己窝在被窝里了。
    “哦,我知道了,你先走吧,我再睡一会儿。”张瓜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说着,一边把炉盘上的碳渣扫到地下。
    “这都几点了,你还睡,赶紧穿衣服洗脸穿衣服,咱俩一起走,等收拾好开门都快一点了。”雷刚坐看没动,依旧晃着双腿坐在床边上说道。
    张瓜突然灵机一动,转身窗台上取过一个小饭盆塞雷刚手里说道:“这样吧,你去坡下面给我端一碗牛肉面来,我洗脸收拾,你端来时间刚好,我一吃咱们就走。”说着把雷刚从床沿上拽了起来。
    雷刚拿着饭盆说了声你懒死,去门去了。
    身后张瓜又喊了一句:“辣子多些醋多些!”
    “知道了,你事情多得很,抓紧收拾吧!”边说边出了院门。
    其实雷刚多多少少已经看出了点屋里的蹊跷,地上的那双咖啡色的小靴子,还有那件惹眼的红色羽绒服,以及粘在地下的几个纸团都说明屋内有个女人,张瓜往家领回个女的这不是司空见惯的事吗,为何他偏偏今天有些慌乱,神情也极为不自然,目光总是在躲闪,还要找个理由支走自己,不想了不想了,女人的事,他爱咋地咋地,反正和自己无关,那双小靴子好眼熟啊。
    雷刚一路想着,端着牛肉面往回走。无意中往小路的对面瞥了一眼,他看到蒋红红双手插兜,低着头急匆匆地向下走去,雷刚正要张口招呼,猛然间注意到了红红身上的那件羽绒服,再往下一看,真是一双咖色小靴子,一霎那,他仿佛已经明白了过来,张瓜屋里的女人是蒋红红!
    冷风中端着一盆牛肉面的雷刚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这怎么可能,他俩怎么会在一起,而且……。
    记得暑假快结束的时候,他曾给蒋红红写过 ,洋洋洒洒1000多字,含蓄委婉的向她表露了喜爱之情,希望两人能做个比一般朋友更好的朋友,依稀记得自己在信中这样写道:如果你是昆仑千年不化的冰雪,我愿意把你久久凝望,如果你是长江万里奔腾的碧波,我愿意把你深深向往;如果你是风中飘摇的玫瑰,我愿意把你揽入怀中;如果你是雨中飘零的落叶,我愿意把你捧在手中,一生一世,一旦拥有,倍加珍惜和呵护……。
    蒋红红回信了,她在信中说,要自己好好学习,交好朋友的事等以后再说,还说她不值得雷刚如此上心牵挂,通篇勉励自己应该一心一意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云云。后来,自己又回了 ,进一步表达了爱慕之情,并说等高中后再来追求她,信的最后还用了一段歌词表明了决心:
    既然曾许下了诺言,没实现怎能就做罢,
    爱要执着,爱更要真诚,才知道是真是假,
    寄语浮云晚霞,告诉她心里的话,
    多少次风里雨里总还是惦记着她。
    雷刚边走边想,脚步飘忽不定。这是多么地可笑、多么地荒唐,自己俨然如一个小丑,深度喜欢的女人却睡在好兄弟的床上,命运究竟是怎么了? 先是被开除,又遭到如此横飞而来的沉重打击!天下的女人那么多,张瓜你为什么偏偏要和她搞在一起,为什么偏偏又被自己撞见; 世上的男人那么多,红红你为何偏偏睡在自己兄弟的床上,而自己为何又偏偏对她一往情深?
    很快,雷刚端着牛肉面回到了屋里,看到张瓜己经收拾停当,正坐在小板凳上擦皮鞋。
    雷刚脸色铁青,把面盆往炉盘上一趸,头也不回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声:“面来了,快点吃吧,尕皮鞋擦那么乌黑锃亮干什么? 是不是要去勾引谁家小姑娘,还是有了爱情烧得慌!”
    “什么呀,刚子,你是不知道啊,这男人出门一定要把头和脚收拾个干净利落,人家才会觉得你爱生活有档次,是不是?”
    张瓜并没有意识到雷刚是话里有话,依旧不以为然自顾自地说道。
    “呸!”
    雷刚一口痰吐在了张瓜眼前,张瓜很意外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猛一下有所感觉,略为尴尬的笑骂道:“同学,素质很低嘛,请不要这样。”
    雷刚拿起一颗烟斜靠在墙上点着,看着张瓜摇头晃脑美滋滋地吃着牛肉面,唏溜唏溜地喝着汤,心中五味陈杂,禁不住张口问道:“瓜,我想问你件事!”
    “嗯嗯,什么事? 问吧。”
    “昨晚住在这儿那女的是谁?”
    尽管雷刚知道百分百是那个让他伤感的人,但还是心存着一点假如。
    正在全力以赴认真喝汤的张瓜听到雷刚问话,搁在饭盆边上的嘴唇瞬间石化,只见他略作停顿,姿式不变往上一抬眼,盯着雷刚的脸上停驻了,两人在凝固的空中对视了几秒,张瓜低下头来一咬嘴唇说道:“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好了,我不问了,我只想知道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看来真是她了,雷刚长出了一口气。
    “从那次兰山下来后不久就开始了……。 ”
    张瓜一口气把他和蒋红红之间从开始到现在倒给了雷刚,缓了一下接着说道:“刚子,我知道你喜欢红红,但是我和她在一起是老天爷的安排,躲不开,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们是一辈子好兄弟。我一直想对你说,可不知怎么开口,其实我早想好了,等廖波回来结拜的时候,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大家! 你不会太往心里去吧?”
    雷刚听完无可奈何地凄然一笑:“你说的对,都是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啊! 不说了,那就希望你俩好好相处,珍惜缘份吧,我先走了。”说罢用脚碾灭烟头径自走了。
    “雷刚!”张瓜大喊。
    “我没事,你也别多想了,收拾完快去铺子吧”
    雷刚走了,张瓜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空荡荡地,如同雪后寂静的山岭,一股失落感在心头挥之不去。
    
    第四十章

    廖波回来了。大家见到他是在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廖波家不大的客厅里,满满当当坐着十几个小伙子,李多强这几个人在场自不必说,还有一些闻讯赶来探望廖波的老朋友、老弟兄,其中还有几个先廖波出来的狱友。
    廖波让张瓜和王伯翔随便弄了些酒菜,以招呼来人,来人中有一个黑脸胖子,人长得粗矮墩实,小眼睛贼光闪烁,声音尖利刺耳,说笑连连,大有喧宾夺主之势,此人是廖波在少管所的狱友,先廖波半年回来,83年严打那年进去的,那年他刚刚十四岁,犯的好象是抢劫案,幸亏当时岁数小,否则他同案六七人,不枪毙一两个不算完事。
    此时,他正在眉飞色舞地给大家讲一件前两天自己的奇遇,只见他眨巴着满是狡诈贼光的小眼晴兴奋地说道:“那女的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扫了她一眼,一看就是个情况,她也看了我一眼,呵呵,眼神很勾人,条子顺盘子也亮,当时我也没啥事,转身跟上了她。跟了一段后忍不住搭了个话,姊妹干啥去? 刚开始她不理我,我就一个劲地逗她,说姐姐一看你就浪过的,还把兄弟不理,晚上一个人走路不安全我送你吧?”
    胖子点起一支烟继续说着: “那姑娘看上去岁数比我们大一点,看着很老作,扳子压得稳,一直给我不脖子。直到我打算撤退的时候,她才开口说话了,她问我住哪儿,是不是经常在马路骚姑娘。我说这绝对是第一次,主要是姐姐你太吸引人了……。就这样,一来二去便熟了起来,她带着我到了双城门那边一个地窝子院子门口,让我在外面等一会儿自己进去了,过了二十分才出来,我等不住差点走掉,她出来后,二话没说,直接带着我去了她家。”

    旁边有个小伙说道:“胜国子,不会吧! 直接把你带家去了?牛比吹大了不好。”

    “吹牛不是人,不要打岔先听我说。”

    “她家就在庙滩子后面那个小山坡上的平房里住,我俩是走回去的, 说是个家,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破了的玻璃茶几,还有一个摇摇晃晃的立柜在墙角靠着,房子里冷得象窖一样,她用电炉子烧了一壶水,我喝了些才算坐住了。接下来,你们猜猜我看到什么?”这位名叫王胜国的朋友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看到了什么? 她给你脱光了? 哈哈。”
    “她男人提的刀捉你来了,是不是?”
    有几个人嘻嘻哈哈地应着他的话。
    “你们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能拐,听我说!接下来,她把烟盒子拆开后从里面取下锡纸,用打火机点着,把锡纸上面的白纸烧掉,捋得展展地,又在灯下看了半天,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大板瓜子般大的小纸包打开,把里面的粉粉子倒在锡纸上,那些粉粉子灰黄色的。我猛得一下明白了,这就是大烟呐,这个女的是个我们只听过没见过的包包子客!我没有敢吭声,一直看着她抽,你们不知道,她抽得有多么认真,茶几上漏下针尖大的一点都要小心翼翼地捡回来,每吸一口,都要闭上眼睛陶醉半天,她边抽边享受,足足整了一个多小时,整完后,又靠在床头眯了一会。我一看也没我啥事了,呆着没啥意思就想走,这时候她睁开眼睛说话了,你们猜她怎么说? 她说兄弟我知道你想啥,是不是感觉没意思? 要是不嫌弃姐是个抽大烟的,来吧,脱衣服进被窝,姐让你不白来。”
    王胜国说到这关键的时刻又停了下来。
    把大家急得抓耳挠腮赶紧追问道:
    “快说快说,后来怎么了?”
    “快说啊,弄了没有?”
    “抽大烟的恐怕不想那个吧?”
    王胜国笑眯眯地点了一支烟,吸了几口,把桌子“啪”地一拍说道:“操!不弄是孙子,不弄是罪过! 日他妈的,逼从我的眼前过,难道我还要在炕上吃馍馍吗? 男人活着为了个啥! 不就是为了日个逼吗!别说我话粗,我话丑理端,什么打江山搞革命的、头削尖了往上爬的、装腔作势做学问的、天南地北做买卖的,到头来终及目的还不是为了多搞几个女人、多日几个逼吗! 是不是? 哈哈哈。”
    “王胜国!你妈逼是不是掂不住自己的斤两了? 这里是我家,不是在号子里,嘴上没有把门的了是不是? 狗日的你给老子悠着些!”廖波从厨房出来看到王胜国得意忘形的样子骂道。
    后来,王胜国一直和这位女子在一起,在女子的影响下也抽上了大烟,起初,靠女人卖淫抽大烟,再后来,他自己走上了以贩养吸的路,凭着狡诈与幸运,居然一直没出过什么大事,只是反反复复坐了几回牢,刑期叠加起来还不足10年,如今在夜市上练摊,生活过得较为滋润,他那位白粉知己不知所终。
    如此龌龊之人和糟糕之事,在当时那个时代比比皆是,说起来是一桩桩奇闻笑谈,实则是一把把辛酸血泪,毒品,带给人间的戕害和衍生的罪恶实在是磬竹难书。

    看望廖波的来人陆陆续续走了,廖波看了看他们带来的礼品,有点哭笑不得,送烟送酒的正常,送鞋送衣服的也不意外,竟然还有送钢砂枪、匕首、安全套和空白介绍信的,这这这,用得上吗?
    屋里只剩下了李多强这一班兄弟,他们围着茶几坐成一圈,廖波居中,左边依次是李多强、杨布拉、王伯翔,右边是钱广、张瓜和雷刚。个个抽着烟不吭声,说些什么呢? 期待着什么的情绪在屋里弥漫。
    两支烟的功夫,廖波开口说道:“怎么都不说话了,是不是都和我生分了,这半年你们都在干啥,都说说呗,你们这几瓣蒜,谁要是敢给我生分,拿我当外人,我收拾谁。”
    “波儿,怎么会和你生分! 只是大家盼你盼得久了,你这一来我们真不知怎么表达高兴的心情,几年前就说过要拜弟兄的事,钱广他们都提了几次了,这事这回应该办了,人生难得有几个真正的朋友,老天爷让我们七个人凑在一起,玩了这么久差不多已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了,今后弟兄们在一起,无论做什么事,七个人就是一个人,不分你我肝胆相照、一定所向无敌,我们这一辈子不白活!”李多强一字一顿的说道。
    话音未落,钱广吓人一跳地一捶桌子道:“廖老大,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等你这两年等得好辛苦,每次拿着刀枪弄事的时候,心里总有你不在遗憾,每次喝酒和浪街的时候,总会想到这快乐要是有你在场多么完整,这下你终于回来了,我他妈总算心安了! 弟兄赶紧拜,我真的等不及了。”钱广这段时间话一直很少,他爸在单位上出了些状况,己被停职检查,往严重里说,或许有牢狱之灾,一家人整天忧心忡忡,钱广的心情可想而知,这件事他一直瞒着没向弟兄们提及,直到尘埃落定后才讲了出来,大家惊出一身冷汗,那是半年以后的事了。
    “钱广,拜弟兄的事我和强娃已经商量好了,日子就定在今年三十晚上,你们说怎么样?”廖波接过钱广的说道。
    “好!就三十晚上,这个日子有纪念意义。”张瓜冒了一嗓子,其他人也跟着点头赞同。
    廖波看了看精气神一直不佳的雷刚问道:“刚子,你怎么样? 看你精神不好,是不是有自己的想法,你打算怎么办?学校的事情怎么样了? 丹照大哥问你想去哪个学校,他要抓紧去办。”
    廖波己经知道了雷刚被学校开除,这次在回来的路上王丹照、李多强给他说起过,王丹照让他们问问刚子想去哪个学校,他要赶紧找人去办,时间不等人,一定要让刚子一开学就有着落!
    雷刚挺起腰杆呵呵一笑说道:“老大,没有啊,我的精神好着呢! 没别的想法,我一辈子都会跟着哥哥们,我也等不及了,弟兄快拜,拜了我心里就踏实了,只要和哥哥们在一起,就算有天大的事都无所谓!”说着攥紧拳头在空中晃了几下。
    “学校的事情哥哥们再不操心,家里人正在跌办,估计有个学上问题不大,丹照大哥的心意我肯定领,非亲非故,这份心意我会记一辈子,完了一定当面感谢!”
    雷刚这两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不留余地,廖波他们听了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有举怀一碰祝雷刚心想事成。
    那天雷刚从张瓜屋里出来,说实话心情真是糟糕透了,他想不通命运为何总是要这样捉弄自己,难道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其实他根本不怨恨张瓜和蒋红红,他只是恨自己如此多舛的命运,恨世事对自己的不公,一路走着想着,悲凉顿时化作一腔悲壮,一个主意在瞬间拿定!
    他要给学校写一封血书呈上,请求学校收回成命,让自己继续回学校读书! 如果学校被自己的诚心诚意所打动,那么一切将皆大欢喜。否则一定会玉石俱焚,谁毁了我的前程,我就砸了谁的饭碗,谁断了我的希望,我就断了谁的咽喉!当然了,这个如果是不能拿出来说的,只能藏在心里。主意己定,雷刚的心中不再郁闷纠结,只等开学行动。
    后来,他真的就这么做了,在周晓文的帮助下一刀剁开了右手食指,于三尺纯白棉布上写就百十个鲜红的血字,并于开学当天毅然决然地摆在了校长案头……。
    第四十一章

    回到家里的这些天,廖波总是睡不安稳,不知是换了地方不适应,还是往事和前程让自己心怀沉重。总之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或者思绪略微起伏一下,他就会彻夜难眠,一幕幕的往事就会涌上心头,两年来点点滴滴的痛苦感受就会在脑海浮现,并且放大开来。
    两年前一个雾气沉沉的下午,寒风凛冽,廖波坐在分局破旧不堪、四面漏风的吉普车里,冷漠决然,大有赴死之心。
    当吉普车抛锚在黄河大桥上时,他扭过头看着缓缓东去的黄河水,不知自己这一去多时才能回来! 眼前这冰凉的手铐,身旁肃杀的面容、滚动的车轮、东去的河水,一切都是那么无情! 转念又一想, 有什么关系?男子汉做了就要担当,多则五年,我廖老大还会回来,不就是坐几年牢吗! 到哪里不是吃一碗饭、睡一张床,怕个球! 想到这,他立刻一身轻松,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
    阿哥是天上的龙儿一条
    阿妹是地下的花儿一朵
    龙不翻身雨儿不下
    雨儿不下花儿不开……
    正唱得欢呢,修完车的俩警察擦着油手上来了,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日他妈这破车三天两头的坏,咱刑警队后娘养的、混不清楚。
    气头上的俩警察一看铐在座位上的廖波竟居然摇头晃脑地唱起了歌,便把气撒在了廖波身上,那个名叫赵康的大个子抬起大长腿冲廖波嘴上就是一脚,骂道:“唱你妈的逼! 狗日的碎怂以为老子是送你去享福吗? 等一会儿到了看守所你娃哭都来不及!”
    瘳波用袖子擦了一下嘴,咬牙冲赵康一笑,把头深深地埋在裤裆里,那一刻,他在想,迟早有一天老子要把你狗日的这只脚剁下来!

    吉普车卷起黄尘,一路驶进了城中看守所,送他来的警察和看守所值班警察办完交接手续后匆匆走了。
    接廖波的是一个差不多50岁的老警察,瘦小枯干,他简单了解了一下廖波的情况,自言自语道:“这碎怂还是个直捕,也好,省得受两茬罪了。”
    廖波这案子因为人证、物证俱在,案情清晰,公安局整理好材料先行提交检察院,检察院核准签发逮捕证之后才抓的人,所以直接送看守所关押来了,在这里等待法院开庭审理和判决,省去了当时较为普遍的先把人收容审查、等审讯清楚、罪定下了来,再正式向检察院报批逮捕的这个环节。
    这样一来,廖波来避免了受审查站那一轮罪,当年,审查站号子里对新入人员过班规的凌厉程度一点也不逊于看守所,当年为数不少的人都是受了审查站和看守所两茬罪,那罪,一般人无法想象。
    老警察带着廖波进了监道,走到一间号子门口站住,这就是城中看守所著名的少年班,所谓少年班,顾名思义,关押的是一群未成年的犯人,这是一间给无数在本地犯了罪的少年留下痛苦回忆的魔窟,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说这里是地狱驻人间办事处并不过分。
    老警察打开栅栏铁门,冲里面喊道:“刘建强!”
    “到!”声到人到,一个人影嗖一下从铺上一跃而起,象一根电杆一样立在铁门往里不到一米的地方。
    “刘建强,给你们班送一个人,悠着点,别给我惹事儿!” 老警察面无表情冷漠地说道。
    “是!”刘建强的大声回答完着。
    站在警察侧旁的廖波抬眼一望,看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小伙,中等个儿,身形墩实,红脸眯缝儿眼,新剃的光头锃明瓦亮,上身罩一件军用棉祆,下身蓝大裆,一双白底布鞋立在水泥地上,倒也精神。
    老警察冲廖波一扬下巴说道:“进去吧,遵守规定,记住了,千万别炸刺闹事。” 廖波点点头没作声走进了号子,老警察若有所思地看了刘建强一眼,锁上了门。
    一直在立正着的刘建强放松下来,挠了几下光头冲门外大喊一声:“边爷!您慢走。”
    边爷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提着一大串钥匙背着手走了。

    有人曾经有人这样讲述过,所有的监管和看押场所当中,劳教所是最恐怖最催残人的地方,少管所次之,看守所再次之,什么拘留所、戒烟所了,与三者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而正规的劳改队、大监狱几乎就是犯人的天堂。
    此刻,廖波正处于城中看守所的少年班,这其实就是少管所的预科班,是恶中之恶。
    他只看到了十几个高矮胖瘦各不同的少年盘坐在铺上,表情各异,他不知道这里有多么恐怖,他还不知道就在他脚下这片水泥地上,抬出去的年青尸体有几具,他更不知道这里会是他人生的里程碑,短短两月却深深改变了他的性情。
    当年这里关押过的少年犯们顽劣不堪、狂妄不羁、想象力丰富,再加上他们不怕死刑的威胁,所以整人的手段比起成年犯更加令人毛骨悚然,更加令人咋舌发指。前车后辙,一代代传承下来,“少年班”几乎就是阎罗殿的别称,阎罗殿什么样? 不得而知,那是人们凭空的想象,而这间三十平左右的号子,留给廖波的记忆如同噩梦,至今相随,后来的20多年间,他也曾几度再入看守所和坐监狱,虽然也算是暴风骤雨,但是与这段在少年班的经历比起来却都算不上什么,……。
    痛苦的回忆一次次让廖波辗转难眠,回来这十多天,他还总是在想自己的前途,难道一辈子守在这间小卖部吗?既然已经踏上一条异样人生路,再能回头吗?回头去做好人又有什么地方会接受自己?这个社会能够真正地接纳象自己这样的人吗?朋友当中谁能和自己永远同心同德、生死与共?毕竟大家都长大了,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还会以自己为中心而围着转吗?
    第四十二章

    转眼间腊月已是二十八,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这天下午天气很好,冬日的暖阳照着人感觉无比舒服,天空一扫往日的阴霾厚重,街道上是一幅明亮晴朗的景象。
    下午两点多,廖波披着一件崭新的将官呢大衣出了门,里面穿一身同样崭新的公安蓝涤卡军便服,高大挺拨,冷峻不羁。
    今天弟兄们约好要去市场转转,顺便把年货再丰富一下。他叼着烟、享受着自由的阳光,跺着方步来到磁带铺,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笑声一片,他赶忙掀开门帘往里一瞧,着实吃了一惊,原来是李多强一帮人正围着他哥李小虎在说笑,只见李小虎穿着件黑色皮茄克敞着怀,里面一件藏青色鸡心领毛衣,雪白的衬衣映衬下,一张黑黢的面孔显得线条分明、轮廓清晰。
    只听李小虎正说道:“那狗日的俩警察太他妈目中无人,老子在前线为国家流血卖命,差点儿死在战场上,回来到了地方还要他们的窝囊气,你们说,狗日的该打不该打?”
    原来李小虎正在给众人讲述他和战友们前段时间在陇西车站撂翻两个铁路警察的精彩轶事,原因是铁路警察嫌他们的背包行李放在站台上挡路碍事了。
    “虎哥,多会回来的? 兄弟可把你想坏了!” 廖波挑着门帘不及进门就大声喊了出来。
    李小虎闻声抬头、定睛一看,激动地站了起来,抬手指着廖波夺口而出:“廖波!”
    “哥!” 廖波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没下来。
    “虎哥,咱三年没见面了吧?”
    “是啊,波儿长成大小伙子了,这个头比我还猛,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听说你回来有一阵子了?”
    “哥,我回来将近半月了,你呢,多会回来的? 不是早就应该回来了吗?”
    “来来来,进来坐下说话,我是昨晚10点多到家的。” 李小虎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廖波到自己身旁坐下。
    坐定后李小虎点起烟接着说道:“本来按正常时间去年年底就能回来, 可是后来呢,一起要走的战友们商量说,趁这次大家还在一起,手里都有点复转费,干脆去牺牲战友的家里看看,给牲牺战友的父母磕几个头,扫一扫院子,担几缸水,也不枉战友一场,共同出生入死了一回,以后将会天南地北,再聚在一起恐怕没这么容易了。所以我们战友一伙儿十来个人,一路辗转到牺牲战友的家里去拜访探望他们的父母,能找到的地方都去了,两个月下来,差不多去了有十几家,有些地方太偏远,一时半会还去不了,以后腾出时间了必须还得去。”
    说到这儿,李小虎抬起眼睛透过窗户望向远方,好一会儿才迸出一句话:“苦啊,真他妈苦。”
    有人轻声问道:“虎哥,什么苦?”
    “噢,我是说那些农村牺牲战友的家里苦,在秦岭的大山里、陕北的窑洞里、还有咱本省那些干旱没水的地方,你们都不知道那些人的生活有多么困难和悲惨,好不容易养大个儿子指望着顶门立户,却死在了异国他乡!唉,国家给的那些抚恤金顶个屁用,我们每到一家都要经受一次心灵的折磨,那滋味真象刺刀剜心一样的疼,每一次眼泪都是流了止,止了又流。我们这次去的十几个战友都是参过战的,哪一个不是铮铮铁血男儿?哪一个没在猫耳洞和山头阵地上流过血流过汗?可是又有哪一个人在战场上面对子弹刺刀和连天的炮火淌过一滴眼泪! 然而,仗打完了回到后方,看到这样的情景实在让人难过,眼泪反而止不住了! 战争是无情的,可是比战争更无情更冷血是人心,这些事让人不想多说,说了心里更难受,我们难以想象,那些战友的家庭,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他们悲惨困苦的日子哪一天才是个头?回来的路上大家都在想,我们的奉献和他们的牺牲是否值得?”
    说完这番话后,李小虎收回了目光,点起一支烟抽了起来,没抽几口便摁灭在了烟灰缸里,转头对廖波说道:“波儿,你们先忙,过年时候哥非得和你们好好喝上几杯不可! 我有事先走了。”说着站起身冲大家点点头出门走了。
    屋里的人除了李多强和廖梅伏在柜台上没动之外,廖波、杨布拉、张瓜、钱广、王伯翔,还有雷刚六个人赶紧站起来把李小虎送出门,李小虎摆摆手笑怪道:“送什么送,快进去吧,又不是外人,走了走了!” 说完迈开大步匆匆而去。
    @淼垚焱 873楼 2014-04-21 00:41
    第四十二章
    转眼间腊月已是二十八,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这天下午天气很好,冬日的暖阳照着人感觉无比舒服,天空一扫往日的阴霾厚重,街道上是一幅明亮晴朗的景象。
    下午两点多,廖波披着一件崭新的将官呢大衣出了门,里面穿一身同样崭新的公安蓝涤卡军便服,高大挺拨,冷峻不羁。
    今天弟兄们约好要去市场转转,顺便把年货再丰富一下。他叼着烟、享受着自由的阳光,跺着方步来到磁带铺,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笑声一片,他赶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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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伯翔 874楼 2014-04-21 00:58:26
    官人,求科普!小虎参加的是不是79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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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李小虎参加的是后来各大军区的两山轮战,他参战时间大约在1985年12月到1986年6月之间。
    李小虎走后,李多强留廖梅在店里守着,哥七个抖擞起精神,客光焕发地出门逛街去了。
    春节前的街道上人潮如水,釆办年货的人络绎不绝,马路两旁店铺里人群拥挤,各类商品琳琅满目;人行道上三三两两也摆满了货摊,尤其是烟花爆竹的兜售,随处可见;游动的小贩们大胆地站在街头叫卖着各种小玩意和小吃,那一年城市里还没有穿绿色制服城管部队,小摊小贩们可以自由地来回穿梭,幸福地做着小买卖,心中踏实,心里没有怕被清剿的惊恐;人群中不可避免地还夹杂着来自四面八方各种小偷,他们或贼眉鼠眼、或衣冠楚楚、或东张西望、或装模作样,他们要乘着过年时人人口袋里都有钱这当口,赶紧不遗余力地打点秋分,好让自己的年也丰盈起来,贼和正常人一样,也有理想和追求,只是他们在实现理想的时候,往往会给自己带来伤痛,世间万事,只要有追求,就会受伤害。
    这不,正当廖波弟兄七人兴致勃勃地在一处烟火爆竹的摊子前摆弄那些花花绿绿、五颜六色、长短不一的花炮时,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骚动,他们下意识后头一看,只见有个人飞快地从他们身旁跑过,后面还有两个人紧追不舍,引得路旁之人纷纷驻足观瞧。
    在拥挤的人群中被追,那如何能跑得掉? 除非是在拍大陆电影。前面被追的人顶多也就是跑了十多米的样子,就被后面追他的人撵上了。
    后追两人身手不凡,一人长探手死死薅住被追人的衣领,一把将其掀翻在地,同时从腰后抽出一副锃亮的手铐,另一人随即跟进,跨健步骑其身上、使大力反扭其双手,两人配合得当、拳脚相加、动作连贯,不及掩耳之势便把被追之人铐在了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槐树上。
    人们顿时明白了这是便衣警察在抓贼呢,于是忽啦啦围上来欲看个究竟,爱看热闹永远是这个民族的最爱,真叫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围观凑热闹之情怀。
    很快,百十个人围成了一个圈,廖波等人凭着身强力壮挤到了围现圈的最里面。
    不用多说,这两人肯定是便衣警察了,看他俩眼神凌厉、面孔严肃,其中一人手提贼娃子掉落的鞋子厉声问道:“老老实实地交代! 你们一共几个人,今天总共偷了多少?”
    那贼还没有从刚才劈头盖脸地一通胖揍中缓过劲来,猛一下接不上话茬, 稍一迟缓,“啪,啪啪”鞋底子就冲脸上抽了过来:“快说,再不老实对你没好处!”
    这贼身材适中,二十五六岁,五官不错,皮肤也白净,怎么看也不象个小偷,身上穿着一件比较时尚的咖啡色防寒棉衣,已被便衣警察剥落在地,沾染了许多泥土。
    两警察上下其手,从他身上搜出了一些物品,其中就有刚才他们亲眼看到这小伙从一位老大妈身上掏来的一个手绢叠起来的方包,看形状那里面包的一定是钞票。
    “说!这东西是谁的! 是不是你的? 哪里来的?” 又是几个鞋底冲脸上抽去。
    紧接着,便衣警察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位当事大妈,他们把大妈拉到贼跟前,其中年轻一点的便衣掏出工作证在让大妈仔细看了一下,然后拿着手绢包问道:“大妈,这包包是你的吧?”
    大妈迷茫地望了望背铐在树干上小伙,小伙子己经坐在了地下,头耷拉着,口水和着鼻涕以及嘴角渗出的血,淌在了下巴上,在胸前滴答成串,连续殴打使他在数九寒天的冷风中实在无法再站得住,只有刺溜到树窝子里有气无力地靠住树干坐着,看着十分地可怜,真是应了那句话,只看见贼吃肉美了,没看见贼挨打苦啊!

    令围观人群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大妈正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小偷,恰在此时,小偷无助的眼神向大妈投来,大妈猛得一个激灵,转头看了看便衣手里的手绢包,略一思忖,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不是我的东西,我没有丢东西。”
    两便衣警察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老大妈会这样说,两人对望了一眼似乎有点不知所措,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众目暌暌之下啊,这要是抓错了人,又把人打成了这样,恐怕不好收拾,这时候,人群中已经响起了明显地嘘声和笑声。
    年轻的便衣极其无奈地摇了一下头,深深呼了一口气后,面色严肃地冲大妈说道:“大妈,这不是开玩笑,你再仔细看看,这就是你的东西,我们清清楚楚地看见就是他从你夹衣里掏出来的,你自己的东西难道都不认识了吗? 这事绝对开不得玩笑!您再仔细看一下。”
    捉奸拿双,捉贼拿赃,坐在树窝子里的小偷看见被自己偷得这位面善的大妈非亲非故,竟然不承认东西是自己丢的,十有八九是看到自己被打成这样而动了恻隐之心,才会这样说,于是不失时机地开始了表演,不断地哀号呻吟,极力要表现出无辜的姿态,试图引起围观人群的共鸣和同情。
    这下可真的惹恼了两便衣警察,他俩把恼火和无奈完全发泄在了贼身上,只见四只穿着公安大头皮鞋的脚不分前后噼里啪啦地照着小伙的脑袋和前胸后背一通乱踹狂踩。頓时,脚影中哀号变成了声声惨叫,哭泣中还夹杂着两警察的怒骂和人群中发出的嘘嘘声、叫好声、叹息声、劝止声,里里外外场面已不复稳定。
    “你妈的,你给老子把逼嘴夹紧,再吐一个字老子踢死你!”
    “你个驴日的,好好说,这包到底是不是从老婆子身上掏出来的? 快说,要是还死不认帐,我们有的是办法!后果你自己考虑清楚!”
    两个便衣火冒三丈,一时别不过劲来,只有恼羞成怒了。

    “噢! 噢噢! 警察打人了,快看啊,警察打人喽!”这是人群中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在起哄。
    “小心点,别把人打坏了。”这是人群中宅心仁厚的人在担忧。
    “往死里打! 这些可恶的贼娃子打死一个少一个! ”
    “别打人嘛,把事实弄清楚了再说嘛,是谁给了你们打人的权力?”
    “唉,现在这些穿老虎皮的人,吃老百姓的、穿老百姓的,下起手来怎么这么狠? 白眼狼越来越多了。”
    “这些贼实在是可恶,大过年偷人家钱包,还让人家怎么过年嘛,依我看,抓住要么就枪毙,要么往脸上刺上小偷两个字,看他们以后还敢再偷,社会治安不好才怪!”

    
    围观的人们站在各自的角度和立场上,或大声叫喊,或低声交谈,场面上群情在涌动,如果,当时你恰巧在场,你会怎么想? 你会怎么说?
    处在人群中最前方的廖波等几人看得明明白白,听得真真切切, 他们几个谁也没说话,但这次偶遇给他们几个都留下了极深极重的印象。
    痛恨警察更胜于痛恨小偷的廖波暂时忘却了当年马建军和王瘸子是怎样侮辱已经离世母亲的愤怒记忆,要不是刚刚刑满释放, 此刻他恨不能冲上去为正在挨打的小偷挡上几脚, 廖波目光阴冷,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个便衣警察。
    李多强和王伯翔两人回头瞪了几眼为贼娃子说好话的人,吓得那几个人赶紧闭上了嘴,谁知道这几个满脸戾气的小伙是干嘛的? 是小偷的同伙也未为可知。
    张瓜心里五味杂陈,他觉得挨打的小伙儿简直就是自己,警察每踹一下那小伙,他的心似乎都要被揪动一下,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会在将来的某一天被人铐在街头殴打的景象,心中顿感难受,挤出人群到路边抽根烟,稳定下情绪。
    雷刚随人群高喊,请不要打人!
    杨布拉眨巴着眼睛,没有言语。
    钱广上蹿下跳,冲到场中央,指着年轻便衣的鼻子问道:警察就可以在大街上随便打人吗……? 被李多强一声喝了回来。

    这时候,大妈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好心却给这个可怜的小偷带来了更深更重地殴打,再也抑止不住激动地情感,居然失声哭了出来,更令人万万没有想到是,大妈“卟嗵”一声跪在了年轻警察的脚下,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腿,一边哭一边哀求道:“求求你们了,别再打他了,这东西真不是我丢的,我的公家爷爷啊,求求你们行行好吧。”
    就这样,大妈凌乱的苍苍白发在风中飘舞,皱纹密布的脸上满是泪水,衰老羸弱的身体在寒风中不停地抖动,双手死死抱住便衣警察的腿苦苦哀求着。
    那贼在恍忽间听到了动静,猛抬头看见了大妈让人揪心的样子,惊愕中泪水糊住了双眼,一抹泪水,他把身体奋力探向前去,试图把头埋进大妈的怀里,哭声己变得凄厉悲惨和断断续续,人们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在说:“大妈,您别这样了,您的钱是我偷的,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您就认了吧,就让他们把我带走吧,我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做人,再也不做贼了,呜呜呜……。”
    年轻警察停止了对贼的殴打,弯腰用力掰开了大妈的双手,单腿着地也跪了下来,双手托起大妈臂膀,两眼噙泪,盯着老大妈的眼睛一字字斩钉截铁般说道:“大妈,做为一个共和国公民,您有义务配合我们制止犯罪,打击罪犯,今天这事您做得真不合适,包庇罪犯又作假证,别说帮不了他,还会害了您,这事不用我多说,大妈想必您也清楚。大妈,您的心情我理解,我也有母亲,岁数和您差不多,也是一个善良的人,今天她要是在场,也会责怪我们打人,可是我们身为人民警察,人民养育着我们,头顶上的国徽和做人的良心让我们不能无动于衷,治安这么差你愿意吗? 社会这么乱下去国家和政府能发展吗? 老百姓辛辛苦苦养我们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保一方平安,让他们安居乐业吗? 不就是为了让您和我妈妈一样善良的好人们过一个好年吗? 刚才我们打人的确过分,行动很鲁莽,态度也很蛮横,可是,这些贼的可恶实在让人痛恨,我们不打他们怎么办? 讲道理他们能听进去吗? 人家辛辛苦苦一个月,甚至是一年的收获,被他们手指轻轻一弹就没有了!今天这件事是我的教训,现在,我郑重向大妈您保证,今后绝对不再动手打人,如果我以后再动手打人,我就不是人!”说着扬起手在自己那张白脸上狠狠抽了几下。
    “孩子,你这是干啥啊!不要,千万不要。”大妈紧紧抱住了他的胳膊。
    “大妈,不说了,您起来吧。” 年轻便衣说着款款地扶起了还在跪着的老大妈,并低头弯腰拍去了大妈身上的泥土。
    听到这位果断干练、白白净净的年轻警察说完这番入情入理的话后,人群中响起了掌声,人们清清楚楚地知道,今天这事向人向不过理,抛开事实确凿地偷窃事实不说,人家警察同志毕竟是职责所在,况且在人家毕竟是在为人民群众维护着社会治安,伸张着正义公理。
    两警察举双手平止了人们的掌声,表情诚挚地感谢了人们的理解和支持之后,年轻警察扶着大妈含笑说道:“大妈,希望您能和我们回局里做个笔录,完了我送您回左。”说着搀起大妈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麻烦大家让一下,谢谢,谢谢各位大哥大姐,他的搭档从树上解开了小偷,和自己左手铐在了一起,并且拨出枪来,朝天举在胸口跟着年轻警察往人群之外走去。

    其实,在当年这座城市里,乃至于整个北方,这是闹市街头随处可见的一个普通小偷而已,也许他就是我们的同学朋友,也许他就是我们的街坊邻居,时常与我们擦肩而过,他们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恶之徒,然而却因为在人生的关键时刻迈错了九步而毁掉了自己的一生。这大妈也不过是我们身边再普通不过们善良人群中的典型代表,他们在这座城市里辛苦劳做、安居生活了大半辈子,他们对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处建筑有着深深地感情,他们视这里的一草一木为自家珍稀而呵护有加;他们视这里的每一个人为自己的兄弟姊妹而与之为善,既便是自己受到伤害也是初衷不改; 在他们内心没有什么信仰和主义来支撑推动他们这样去想去做,一切只是因为善良纯朴的人性在闪烁着光茫。
    而如今,这一切早己离我们远去,只有一丁点儿支离破碎的记忆还能让我们右冬日的严寒里想起曾经有一丝暖阳在心头轻轻掠过。
    围观人群自觉地闪开了一条通道,目送着年轻便衣搀着大妈,以及和小偷铐在另一个便衣往外走去,大妈依旧在抽泣,鼻青脸肿的小偷低头木然,两便衣一个表情凝重,一个面沉似水,四平八稳地在人们的注视下渐渐走远。
    
    而如今,这一切早己离我们远去,只有一丁点儿支离破碎的记忆还能让我们想起,曾经有一丝温暖在冬日的严寒里从心头轻轻掠过。
    围观人群自觉地闪开了一条通道,目送着年轻便衣搀着大妈,以及和小偷铐在另一个便衣往外走去,大妈依旧在抽泣,鼻青脸肿的小偷低头木然,两便衣一个表情凝重,一个面沉似水,四平八稳地在人们的注视下渐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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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3 19:09:02  更:2021-07-13 21: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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