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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三峡人家之 《岔道》[第83页] |
作者:墨斗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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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贵因为太调皮,成绩太差,初中毕业了就没再上学,家里人怎么劝都不听,然后跑到南方去打工。每到月底,就打电话回家,要爸妈寄钱过去,说生活费没有了,吃不饱。月月如此,大山和连香也烦了,不理他。 远贵就给舅舅连中打电话,也是要寄钱。连中背着老婆寄了几次,这次寄了,下个月远贵接着要,连中也烦。时间一久,都没人给远贵寄钱,没办法,只好跑回家。在家里呆了半个月,连香逼着儿子学种地,远贵哪受得了这个苦?夏天里跑到东安县城,求舅舅连中,帮着在县里找个事做。 开始远贵在家具厂上班。过了三个月,家具厂老板给连中打电话,说你这外甥太厉害了,鼓动工人罢工,你还是把他领回去吧。回来一问,远贵说这事要怪老板不地道,以前说加班一小时二十块的,后来只给了十块钱。远贵还说要去劳动局告家具厂老板。 连中又给远贵找工作,这回去找个洗车场上班。干了一个月,远贵给客人挪车的时候,把轿车的油漆刮花了,要赔一千多块钱。远贵倒也直爽,第一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他也不要了,屁股一拍回了家。 后来连中又帮着找了几个地方,长则两个月,短则一个星期。远贵不是闯了祸,就是不想好好干。时间一长,佳慧没有说什么,连中自己急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跟姐姐姐夫没法交代,对远贵自己也没有好处。 连中正在着急,远贵喜滋滋的上门来了,还说自己找了个好地方,明天就上班。接着告诉连中,自己要去美姿发艺去学理发。连中一听很高兴。这美姿发艺,是全县城最上档次的理发店之一。同样剪一个平头,别的地方十块,美姿要五十,价格贵,去的顾客还多。不过连中没有进去过,只站在门口看过一回价格表。连中高兴的是,对远贵来说,有学技术这样的心思,要比学技术本身更重要。 见连中很支持自己,远贵趁热打铁,说在其他小发廊,老板还给学徒一份工资,不过美姿不仅没有工资,还要两千块的培训费。管培训费还不够,还要一千块的押金。 刚好这天佳慧会娘家了。连中一咬牙,掏了三千块。这几年,连中也学会了存私房钱。虽然不多,有总比没有的好。人都是被逼的,今天这钱就排上用场了。给了钱,连中嘱咐远贵:“记住,你舅妈要是问你,只说借了一千块钱。明白不?” “明白!” 远贵拿了钱,高高兴兴的出门。刚走到门口,又被连中叫住了。远贵以为,舅舅还要给自己零花钱呢。一回头,连中:“远贵,要是你舅妈问你借了多少钱,做什么用了,你怎么说?” 远贵:“借了一千块,交了押金。” 连中:“要是你舅妈问,这押金退不退,你怎么说?” 远贵一笑:“这还不好糊弄啊?就说要是能在美姿上三年班,这押金就能退。” 又说:“我说老舅,你这么怕舅妈,倒底是为了啥呀?” 连中被说中心事,脸就有些红,把手一扬:“起码要统一口径。你小孩子懂啥?多管闲事。快去快去。” 押金一千块这事是真的。佳慧回家后,连中给她一讲,佳慧虽然不高兴,但想想也就一千块,就没怎么唠叨连中。只是说以后对远贵手要紧点。后来佳慧有些不放心,还去了一趟美姿核实过。 佳慧只知道连中借给远贵一千块,不知道总共借了三千。连中知道外甥拿了三千块钱,但不知道其中两千块,被远贵另作他用了。培训费的事,就是远贵编的。他拿两千块,和水花租了套房子住,过起了幸福的二人生活。另外还给水花买了一条银项链,纯金的太贵,买不起。 那时候远贵刚认识水花。其实在水花之前,他已经找了两个个女朋友了,其中有一个还被他搞大了肚子。在陪女朋友进医院的时候,远贵有一种成就感,觉得自己读书不咋地,找女孩子比舅舅强得多。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可舅舅当年差点连卵石都没捞着,也不知道他的书读哪里去了。 要是远贵好好的和水花谈朋友,好好的上班学手艺,也许连中给他的这两千块,还真的中了用。但远贵这人,天生爱折腾。美姿发艺里面,多的是年轻妹子,一个比一个好看,一个比一个水灵。远贵人也帅气,有响马山一样高耸的鼻梁;加上前几年在外面闯荡,虽说没挣钱,也算是见过大世面;和女孩交往,人也热情,能说会道,也舍得花钱,所以美姿里面的小妹妹都喜欢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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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个女孩子喜欢,那是好事,喜欢的人多了,就坏了事。水花当然不能容忍,自己的男朋友脚踏几只船,于是避免不了要吵架。一吵架,远贵就提出了分手。水花不服气,哪有你这样的男人?自己花心理亏,还动不动就分手?就想找人评评理。不想破镜重圆,出出这口气就行。 水花想来想去,远贵县城里面的亲戚,也就是他舅舅和舅妈了。水花不认识连中,但见过佳慧,那就找他舅妈说这事吧!于是就到梧桐苑来找人。来了几次,保安不让进,只好在门外守候。一连守了几天,终于等着打麻将回家的佳慧。这几天梓涵放假,去了外婆家,佳慧就有时间出去打牌。 水花上去就叫阿姨,倒把佳慧吓一跳。一看眼前这丫头,不像是卖保险或者搞传销的,这才放了心。连忙问水花要找谁,有什么事。水花说我就找您,我是远贵的女朋友,我见过你,但你不认识我。今天我来,是想求你主持公道。 佳慧对远贵,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至于太讨厌。远贵毕竟是晚辈,有时候,佳慧就不那么斤斤计较,这也得益于连中在家勤勤恳恳,处处以老婆为中心。人心都是肉长的嘛。今天见是远贵的女朋友来了,怎么也得大度些,于是叫水花上楼说话。 水花把自己怎么认识远贵的,怎么花远贵在一起,怎么出去租房子,远贵怎么和别的女孩子暧昧的事,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水花说到伤心处,还忍不住落眼泪。水花睁着泪眼,期盼的望着佳慧说: “舅妈,您是明白人,您得给我做主啊!“ 佳慧眼睛里冒出火来。不是为水花而愤怒,而是听水花说了远贵借钱的事。借的不止是一千,一共是三千。好哇,你们居然合伙来瞒我。一拍桌子,咬牙切齿的说: “太不像话了,真是太不像话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
水花不知道其中的奥秘,还以为佳慧是要替自己主持公道,看来这个舅妈很明事理。水花心里很感动,眼泪又落了下来。又觉得话多挑明了,再说下去有些多余,就告辞走了。水花刚出门,佳慧抓起茶几上连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墙上。一声脆响,心碎满屋。 连中下班回家,一进屋就看到墙上一大团水渍,还以为是楼上漏水了。又见佳慧偎在沙发上在哭,以为家里进了小偷。连忙过去问佳慧怎么回事,连问几声,佳慧都没有理他。正在疑惑,佳慧狮子似的跳起来,扬手就给了连中一巴掌。连中本能的躲了一下,脸还是被指甲刮破,火辣辣的痛。佳慧瞪着大眼说: “姓连的,你安的什么心?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一把攥住连中的衣领:“今天你要给我说个清楚,要不然,这个家你就不用呆了!” 连中吓了一跳。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啊。顶多也就是在百花便利,和老板娘朵朵开开玩笑。最暧昧的一次,是朵朵双手托着下巴,深情的注视着连中,说连中和她初恋神似。当时连中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不敢直视朵朵,拿着东西就走,还忘了付钱。 见连中不说话,佳慧更是恼火。于是利嘴一张,把借钱这事说出来。佳慧说得也在理,你要借钱我不反对,干嘛要偷偷摸摸的借给他?你把我当什么人?你这钱从哪里来的?你为什么要故意瞒着我?你说你这是什么性质? 又说,我娘家人那边,没见和你们那边的亲戚一样,今天来拿点这,明天来拿点那,好像把我家当仓库一样了。我这是他们的仓库吗?当年我们买房子的时候,没见你亲戚支援过我。 连中哑口无言。这事怎么就让佳慧知道了呢?让她知道了,这事情就得没玩没了了。心里就埋怨起远贵来,这事叫你保密,你倒好,这才几天,就让人知道了。真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不堪大用。 佳慧滔滔不绝的骂起连中来。以前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都翻出来重新炒一遍,把连家人说得体无完肤,一文不值。佳慧说: “远贵倒底是你什么人?不像是你外甥,倒像是你儿子。从没见你对梓涵这么好过!” 又哭:“我咋就这么命苦啊!” 哭完了又接着骂。连中心乱如麻,也懒得去理佳慧,任由她唇枪舌剑。佳慧从头再来,又从连中骂起,骂完连中再骂远贵,骂完远贵又骂起王大山和连香,说他们这是养子不教。按照这个程序,估计还要骂老连和连婶。 正骂得起劲,就听咣咣门响。听这响声,不是有人敲门,是有人在踹门。连中被骂晕了,坐在沙发上不起身。佳慧怒气冲冲的去开门,想教训一下,是谁这么不受规矩,敢踢自家的大门。 刚打开门,有人旋风一般冲了进来,佳慧差点被撞了个跟头。这下更是恼火,张口要骂,就被人一把抓住了衣领。是远贵。远贵眼里喷着火,脸色铁青,上写杀人二字。远贵一把把佳慧提了起来: “你可以骂我老舅,也可以骂我,你他妈的有资格骂我爹妈,骂我爷爷奶奶?” 远贵从小就叫老连爷爷。为这事。王大山他爹王木匠没少和老连一家斗气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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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中也不管佳慧,开门去追远贵。身后,佳慧的声音子弹一样射过来:“姓连的,有种你就别回来。” 又听见屋里叮叮当当的一阵响,估计是佳慧在摔东西。连中在心里长叹一声,头也不回的下楼。 沿着滨江大道,连中搜寻着远贵的身影。滨江大道火树银花,流光溢彩,不见了白日的慵懒颓废,换上了温情款款的面纱,正是夜里最美的时段。 连中没有心思看这些,他要先找到远贵。连中不后悔打远贵的那一耳光,也不怕远贵因为挨耳光了想不开。这远贵今天太反常了。连中想知道,远贵那一大把钱是从哪里来的。平时调皮捣蛋都没有什么,可不能因为钱的事走上了邪路。 正在找,就听有人在叫:“连老师,连老师!” 连中一开始没在意。长这么大,很少有人叫他老师的,就以为是在叫别人。等眼前多了个人影,不由一惊,抬头一看:“哎呀,是糖糖啊!” 又有些局促的说:“时间过得真快,当年的小丫头,现在成了大姑娘。” 糖糖摸着怀里的小狗说:“连老师,你说话还是那么绕。什么是大姑娘啊,你就说我是老姑娘呗。我都是剩女了啊!” 又问:“连老师,你现在过得挺好的吧!” 连中有些慌神:“还好还好,马马虎虎的过日子。” 糖糖感叹:“老师都在混,难怪学生我混得不好。哎呀,要怪就怪你当年没教好吧!” 连中嘿嘿一笑。本想说些俏皮话的,无奈要找人,就没了这个心情。见连中想走,糖糖腾出一只手来,和连中握了握,算是告别。连中走出老远,还能感受到她小手的温润。 这时有些后悔,应该问一下她在哪里上班的。听说她那个当局长的爸爸,因为腐败进去了,也不知道现在家里的情况怎么样。想到这里,连中心里一紧,连忙回过头去看,但人影绰动中,已经没有了糖糖,和她怀里的那只狗。那只小狗好乖巧,该是个什么品种呢? 在认识佳慧的那年,连中受领导老温所托,给老温的一个局长朋友的女儿,补习过一段时间的功课。那个女孩就是眼前的糖糖。 那年糖糖不满十八。据糖糖自己说,她之所以要请连中当自己的家教老师,是因为看了县一中的荣誉墙,墙上第一位就是连中。她就想知道,曾经的状元连中倒底是个什么人。连中考试可以,当家教老师水平太差。因为很多题目,他觉得太简单,没有讲下去的欲望。但就是他的太简单,往往是别人眼里的复杂难题。 糖糖只是把高考当一种过场,她爸爸早就为她找好了关系。但连中不知道,以为真是要好好的给人讲课。连中很认真,但糖糖没打算好好学,喜欢拿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在连中脸上瞟过来,又瞟过去,再瞟过来,再瞟过去,行云流水一般。害得连中心里砰砰的跳,不敢直视 ,讲着讲着,往往自己先出了错。这时候糖糖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 连中不高兴了,想起以前自己的老师是如何教自己的,就把书本一合: “糖糖,认真点。” 又把书打开说:“我是很认真的。你再胡闹,我就走了。” 糖糖:“是你自己分心了,不要赖我。你看看,某某地方你讲错了,某某某某地方你也跑题了。你心不在焉,还怪我。” 还用手指头去刮连中的鼻子:“你在倒底在想什么呢?羞一个。” 连中没办法。这还不是最尴尬的,好几次,糖糖还说喜欢连中,说将来要找个连中这样有学识有内涵的男人。听得连中脸红耳赤,背后直冒汗。一边擦汗,一边替自己惋惜。又有三分的嫉妒,眼前这丫头,将来不知会便宜哪个王八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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