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文学] 三峡人家之《岔道》[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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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三峡人家之《岔道》[第25页]

作者:墨斗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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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本至上 @ceramicglass ：谢谢关注，绝不太监。
谢谢大家的支持。接着更。

    正在伤心，就见一个戴草帽的男子，蹬着辆三轮车，从另一头过来了。时迁见周围没其他人，连忙喊：
    “大哥，大哥，帮帮手，要出人命呀！”
    发了狠，低声说：“你放我下来，我给你五百。”
    那人四处看了看，摇摇头，骑着车走了。时迁拼死命的喊：“大哥别走，别走呀！你放我下来，我给一千，实在不行，你帮我打个电话报个警也行——钱照给！”
    怕人不相信：“别看我身上光溜溜的，我有钱，真的有钱。”
    戴草帽的男人挠挠头，下了很大的决心，调转车头回来了。从车上翻出把刀，爬到树上，割掉绳子。时迁正掉在三轮车上，摔得七荤八素。好半天缓过神来时，草帽男人已经载着他跑出去了几里路，在一处废旧的院子停下，给时迁松了绑，叫他下车。时迁满怀感激，强撑着起身，全身都疼。一咧嘴，又坐地下了，冲男人一拱手：
    “大哥，好事做到底，麻烦你帮我找点宝贝来，我身上疼得要命。”
    又说：“其实也简单，帮我找一壶童子尿来，这东西喝了止疼。”
    强盗挨打是常事，喝童子尿也是常事。见草帽男人没动，时迁笑了：“一看大哥就是实诚人，对对对，我还没有给钱你呢。”
    就扒了内裤蹲在地上。草帽男人以为时迁要拉屎，捂着鼻子后退了几步。就听叮的一声，时迁没有拉出屎来，倒是从屁眼里掉出一枚亮闪闪的钻石戒指。戒指在地上打着滚，阳光下熠熠生辉。
    时迁捡起戒指，在水龙头上冲了一下，高举过头，迎着太阳，仔细观摩，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总算没有白走一趟。”
    啐了口口水：“这叫贼性不改呀！”
    把戒指扔过去：“大哥你走运，这东西要说也值个三五千，都是你的了。”
    草帽男人接过戒指，瓮声瓮气说：
    “听你口音，应该是东安县的。要不是冲在半个老乡的份上，这忙我才懒得帮。”
    把戒指在衣服上擦了擦，装进荷包：“既然你有钱，我这忙就不白帮。”
    时迁笑着说：“一看大哥就是明白人。”
    又问：“大哥是哪里人？怎么称呼”
    草帽男人边往外走边说：“我叫彭永金，是颂子原的

    我用彭永金这个名字五年了。从颂子原出来后，我到处游荡，感觉自己已经和社会脱节，做什么都别扭。一事无成百不堪，最后来到皮家庄收渣货。混了半年，勉强够个温饱。
    这次之所以救下时迁，嘴上说，是因为时迁和我是半个老乡。其实往深处说，我也挺恨老皮一家的。有一次我从老皮家门口过，看见他家门口放个麻袋，张口问这东西还要不要。老皮的母亲说里面都是渣货，你给点钱拿走算了。
    哪知道第二天，我再次从老皮家门口过的时候，老皮的老婆挺着个大肚子，拽着我的三轮车，不让我走，硬说我昨天收渣货的时候，顺手拿了她家的东西。她说有一卷铜线，就放在麻袋边上，我走过后，铜线也不见了。收渣货的人顺手牵羊本不稀奇，但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偷他家的铜线，老皮一家人在镇上是出了名的跋扈，我这个外地人，躲他们都来不及，哪敢去偷他的东西嘛！
    就为这事，皮家人把我收拾了一顿。这是皮家庄，不是铁匠镇，老皮也不是周大壮，我只能忍。但心里恨死了这一家人，巴不得有人真的去偷他家一回。所以一早听说昨晚有人偷皮家，心里很爽快；又听说贼被逮住了，挨了打，吊在树上，心里又有些惋惜。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呀！
    时迁在我住的地方呆了一个星期。我原本是痛恨这些小偷小摸的贼的，现在没想到和贼住到了一起。那枚戒指也让我卖了，既然是老皮家的，我就把它定义为不义之财，卖掉的时候一点也不感到亏心。
    我每天要给时迁找童子尿。看着时迁酣畅淋漓的把一大罐尿喝光的时候，我都有些想吐，也庆幸自己不是贼。这天两人闲聊的时候，我问时迁怎么会偷到老皮家，当时时迁刚喝完童子尿，他一抹嘴：
    “不是我吹牛，偷他家那不光是为钱。是为了一口气。”
    又说：“老皮这人太不是东西了。你救了我的命，我讲出来也不怕你笑话”
    先讲了自己和杜婆鸡的关系，从杜婆鸡这里讲到老皮，又见当初自己如何到的金子山。再往前，就把自己当初如何当贼，如何和老大关系不好，如何在铁匠镇被人打了闷棍，如何被人扔在乱坟岗的事说了一遍。
    我对他前面讲的事情不太感兴趣，后面说到铁匠镇的事，我心里尘封已久的那扇门又打开了。真是无巧不成书。我心里翻江倒海，脸上还是云淡风轻：“你这不会是吹牛吧！还记得那天晚上是什么日子不？”
    时迁说：“那天我是从一根柚子树上跳进屋的。应该是六月十二。因为再过三天就是我生日，记得很清楚。”
    又说：“就是不知道，怎么被人弄到了乱坟岗。真是撞鬼了。”
    我叹口气说：“就算有鬼，也不止一个！”
    又说：“其实不是真的有鬼，鬼都装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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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两天，一辆车把时迁接走了。时迁这几天一直劝我，叫我跟着他干，我拒绝了。时迁以为我是嫌他做过贼。时迁走的时候，给我留了电话，叫我要是到了金子山，就打电话给他。时迁还说，只要有他时迁赚的，就少不了我的一份。就算是我不做事，他时迁也供吃供喝。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倒是在想，要是让时迁知道，当初是我给他的一闷棍，他该是感谢我呢，还是恨我呢？

    时迁走了，那个消失了五年的满斗又活了。一切都是一场梦。我用彭永金的身份苟活了五年，现在我想换回来。我迫切的想知道，我爹我妈怎么样了？雾轻怎么样了？我弟弟怎么样了？周大壮怎么样了？这个五年中，有人想过我吗？一切都只有回家了才知道。
    回枫香坪之前，我先去了趟颂子原。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彭端公的老房子已经垮塌。我给彭端公烧了纸钱，把他的坟头垄得高了一点，把四周的杂草清理干净。这里的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各自忙活这自家的事情，根本没兴趣理会我。我离开的时候想，要是哪一天我有钱了，一定给彭端公立碑。
    铁匠镇有了变化。现在我从街上走，没有人认出我来。我以前卖水果的地方，盖起了高楼，听人讲，这里在五年前发生过一起大滑坡，泥石流卷走了我以前的那个店铺。那次滑坡造成五人身亡，十多人失踪。这么说来，我真是命大。
    我是当天下午到家的。一路上低头赶路，也没有遇到熟人。远远的看到我家的老屋，和屋后升起的淡淡炊烟，我的心狂跳起来。这里什么都没有变。大门开着，一条大黄狗窜出来，呲牙咧嘴的朝我狂吠。我站在坝子里，犹豫着该不该进屋。这时候，一个抱小孩的女人从里屋出来，头发有些蓬松，胸前半敞开着，露出一截白扑扑的胸，小孩伏在胸前正在吸奶。是雾轻！雾轻边哄着小孩边问我：“找谁呀？”
    接着抬头看我，等她看清楚了我，就像看到鬼一样，身子硬挺挺的僵在原地。好半天才发出一声惊叫，吓得怀里的孩子大哭起来。女人手忙脚乱，扭头从屋里喊：“满斗没死，满斗回来了。”
    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就说嘛，满斗你的命那么硬，怎么会死呢！”
    我爹出来了。我爹老了。我妈出来了。我妈也老了。还是我妈先打破沉寂：“哎呀我的个儿呀，真的是满斗你呀！”
    然后骂我：“你这个砍脑壳的，这几年你死哪里去了啊！”
    一指雾轻怀里的孩子：“这是你侄子胜君，快满岁了。”
    又补充说：“雾轻等了你三年，前年才和满石圆的房。我们这个家，多亏了雾轻。”
    枫香坪的习俗，嫂子要是死了丈夫，再嫁给小叔子，那就叫圆房。我仔细看了看，胜君这小孩的眉眼像极了雾轻。忍不住嘿嘿的笑出声来：
    “好好好，我们满家算是后继有人。”
    看了眼雾轻：“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雾轻眉眼低垂，掩面抽泣，小跑进了屋。我曾经想到过雾轻会嫁人，但没有想到会嫁给满石。生活处处有意外呀！我真想这一切都是在梦中。我忽然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回枫香坪。
    晚饭吃得很压抑。基本上都是我妈在给我夹菜，我爹在给我添饭。我埋着头只顾着吃，雾轻哄着胜君，不时用余光打量我，她看我的眼神里有一丝愧疚。只有她在哄胜君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慈爱和柔情。这个雾轻，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雾轻了。

    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只有物是人非的感伤。这天晚上，在我爹我妈的讲述中，我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五年前的六月十二晚上，我从周家逃走后，铁匠镇下了一场特大暴雨。后来有关部门说这是一场百年难遇的强降雨。暴雨引起滑坡。泥石流掩埋了我们卖水果的那个地段，那天晚上受灾的人中，找着尸体的有五人，没有找着尸体的有十多人。我就是失踪人员之一。巧的是周大壮也失踪了，不过半个月后，周大壮又从外地回到了镇上，至于他为什么那天晚上会离开铁匠镇，除了我，估计没几人知道。按照时迁的讲述来推理，周大壮醉酒后回家，刚好遇到要逃走的时迁，周大壮一酒瓶把时迁打晕。周大壮也和我一样，以为自己杀了人。于是周大壮把时迁有车拉到乱坟岗抛尸，自己因为害怕，就潜逃了。背下又叫他爹老周打探消息，后来见镇上没人追查这事，也没有在乱坟岗发现尸体，这才回家。
    我们一家人，包括雾轻一直以为，我当晚一定是被泥石流活埋了。对于我的失踪或者是死亡，只有雾轻明白，不仅仅是大暴雨这样的天灾，也有她‘人祸’的原因在其中，要是她不要我到镇上找周大壮复仇，那天晚上我应该是回了枫香坪。要是我在枫香坪，也就不会失踪。在愧疚中，她在我家为我‘守寡’三年。然后在大家的撮合下，才和满石圆房。
    后来一提到枫香坪，人们总会讲起雾轻。都知道这女人，是鸡公岭老吕家的女儿，和周大壮好过，和满斗也好过，最后嫁给了满石。满斗是哥哥，满石是弟弟。大家都说满石捡了个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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