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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三峡人家之 《岔道》[第13页]

作者:墨斗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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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出招就是狠招。现在想起来,这是我三十岁前,做得最疯狂的一件事情。当时我提议,三个人到里屋去谈谈。这间里屋,冬天是用来烤火的。就一扇木门和一个窗户。窗户还是老样式的木窗,看那做工,应该是出自王木匠之手。这窗子做得大,半人多高。夏天推开通风,冬天关上挡风。房间虽小,因为窗户大,倒是光线明亮。进了屋,我就把门栓插上。雾轻和大壮都很吃惊,问我关门做什么。
    我一指窗户,对周大壮说:“看到这窗户没?今天你要想出去,只有跳窗户。”
    大壮马上反应过来,轻蔑的一笑:“老子又不是土匪,凭什么跳窗户?我看你狗日的是疯了。”
    跳窗户的说法是有典故的。是一个关于棒老二,也就是土匪和女人的典故。当年枫香坪响马山上,有一条不成文但大家都认同的规矩。要是山上的棒老二,也就是土匪,两人同时看上了某个女人,又不愿意共享,这时必须有一个人退出。让人退出的最好办法,西方称之为决斗,我们这里就叫跳窗户。两个男人,和那个倒霉的女人,都关在一间屋子里,房间很小。大门紧闭,只留一窗户开着。两个男人,当着女人的面斗狠,直到有一方认输为止,认输的这个人,就从这扇窗户里跳出去。剩下的人就在屋里占有这个女人。总的来说,这种不以死人为目的的中式决斗,还是体现了响马山上,杀人放火的土匪们人道和善于变通的一面。只是跳窗户事件中的女人,完完全全成了牺牲品。到了大名鼎鼎的女匪首金蝴蝶时期,当她当上响马山的首领后,跳窗户的形式没变,性质却改变了。
    金蝴蝶这女人不一般,聪明漂亮,知书达理,长于大户人家,本姓胡。胡小姐才貌双全,远近闻名。十六岁那年,一日胡小姐从县城回家,被响马山上的大当家金钩李胡子劫上山。劫上去就当了压寨夫人。过了两年,金钩李胡子下山打劫,遇到剿匪部队,一场恶战,最后还是被官兵击毙,从此胡夫人就成了寡妇。响马山上的土匪元气大伤,周围方圆百里的地方安宁了一年。。没想到一年后,响马山上匪患重现。再过两年,山上土匪居然有了千人之多,和川陕两地的土匪遥相呼应,声威大震。匪首是个漂亮的女人,江湖人称金蝴蝶,这人心狠手辣,善机变,神出鬼没,让县城里的官兵闻风丧胆。金蝴蝶有一宗好处,就是对响马山附近的十多个村庄秋毫不犯,要是哪个土匪不听话,在这些村作奸犯科了,一律格杀勿论。所以附近村庄的人,有事不找官府,都去响马山找金蝴蝶。
    这金蝴蝶就是当年的胡小姐。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让这上千人的队伍,都拜服她这个不会骑马不会打枪的娇小姐。金蝴蝶在响马山上,过起了当年武皇的滋润生活。山上的众匪,都以陪她共度良宵为荣。金蝴蝶选男人,讲究个优胜劣汰。
    据连中查阅了县史后给我讲,说金蝴蝶这人:“美,且淫。”同时也“因淫而美”。她在山上没事干,就在众匪中给自己选男人。一个女人,之所以也爱上这种的活动,据说是因为金蝴蝶有不孕症。这不孕症也不是先天就有的,当年和金钩李胡子在一起的时候,也怀过一个,当时金钩李被毙,消息传来,金蝴蝶急火攻心,流产了。后来金蝴蝶自己当了老大,男人多得是,就是没有一个让她怀上的。金蝴蝶总认为是男人没用,就想找更个强壮的男人来配种。响马山上多的是男人。金蝴蝶也搞海选,先初选后复选再淘汰赛,一切公平公正公开……最后的两个男人,就被带到一间小屋里终极PK。金蝴蝶在里面当评委,两个男人在里面比试,直到其中一个胜出,输掉的那个,就从窗户跳出去,剩下金蝴蝶和男人在小楼里面造人。
    我一直觉得跳窗户太费事。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屋子只留窗户不开后门。开个后门有那么难吗?连中告诉我说,枫香坪这一代,依山而建的房子都是不留后门的,据说开后门影响风水。
    金蝴蝶在响马山上当了近二十年的老大,声名远播。最后官府采取步步为营,坚壁清野,逐个突破,分化瓦解的法子,围了响马山两年。后来在一个当地人的指引下,挖断了清风寨的水源。山上没水,很快就崩溃了。金蝴蝶请降,条件是官兵放过她手下的弟兄。剿匪老总一口同意,说只要土匪投降,一律不杀,这些土匪,愿意当兵的可以领兵饷,愿意回老家的发路费。
    金蝴蝶又说,我若投降,请留我全尸,不过出卖山上水源地的这个人,必须死。老总沉吟半响,对送信人一点头说,你回去,我知道该怎么做。
    这个提供水源地的当地人,叫罗颂,当年也当了土匪,据说他很想陪金蝴蝶睡一觉的,但三次都没有选上。那时候每个土匪,都有三次参加海选的机会。这个男人,心里对金蝴蝶念念不忘,就趁夫人洗澡,自己在门外执勤的机会,偷窥夫人入浴。没想到这种不文明的行为,被其他人发现了,金蝴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这人就被双开,驱逐下山。后来见官府剿匪动了真格的了,就来投奔官兵。这次剿匪有功,庆功宴上多喝了两杯,出门撒尿的时候,一跟头栽倒在河里,淹死了。连中更相信,是剿匪老总背后使了坏。在县志上,找不到关于这个罗颂的只言片语,不过我们枫香坪的土话里,说某个人行为不端,举止猥亵,衣着不整,言辞下流的时候,常常说:
    某某人真他妈不是东西——看那罗颂相!

    据说剿匪的官兵,因为在打仗的过程中,吃了不少的苦头,伤亡惨重,得知金蝴蝶投降了,好多官兵一致要求,对金蝴蝶先奸后杀。老总没有同意这个不人道的要求,自己亲自去了一趟监牢,和金蝴蝶面谈至后半夜,据说这位老总回来时,一路鼻血不止。更为离奇的是。一个月后,部队调防,金蝴蝶在部队调防的当天夜里,离奇的被一伙人劫走,从此下落不明。很多人相信,包括连中和我,金蝴蝶是被剿匪老总带走了。五多年后,这位剿匪老总,和他手下的所有官兵,皆战死在省城的抗日大会战中。
    金蝴蝶和剿匪老总都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故人西去,响马山依旧矗立,跳窗户的典故,‘罗颂’的口头禅,依旧还有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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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3 19:09:02  更:2021-07-13 21:0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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