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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首帖来一发《沉默之刃》,悬疑犯罪都市小说,自己超级喜欢的类型,嘎嘎嘎[第2页] |
作者:寒三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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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凉,秋天真是高产的季节! |
十一长假闭关修行,新书已经写好,这两天会抽空传上来! |
《未亡人的遗嘱》 寒三齐 著 一 秋雨淅沥,在寒风的催促下洗刷着通往鹤鸣城的漫漫长路。梁济驾驶着越野车在公路上飞驰,车轮带起一泼泼污水,污水和掉落的雨滴汇聚,再次落地时已经沦为泥泞。 道旁树的枝条也架不住冷风的挑拨,在灰暗的空中摇摆,像极了一只只纤细的手臂。枝条上的树叶并不繁茂,有的已经泛黄,更有一些被抖落在地上,又随着车轮卷起的污水一道飞离向另一处落脚点。 头顶的乌云似是被雨水浇落了一层薄纱,薄纱垂临,笼罩在越野车顶,天地都灰暗一片,只有副驾驶位置还保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那是一只德国牧羊犬,它正老老实实地蹲坐在副驾驶位置,这双明亮的眼睛远远地望向乌云之外。梁济会不时地瞄一眼副驾驶位置,抬手轻抚德牧的头,每当这个时候,这只巨犬便温顺地眯起眼睛。 咔嚓! 一道蓝紫色的闪电从云层中露出头来,将公路旁的大片草甸照亮,直到整条闪电像火蛇一样在空中游走了一圈再次钻回云中,它的炸响声才降临。轰隆的雷声吓得德牧身体向后猛缩,梁济则出声安慰道: “小六子别怕,住在云层上面的人,脾气都阴晴不定,你是一条趴在地上睡觉的狗,又少了半只耳朵,他们奈何不了你的。” 德牧可能听不懂梁济的话,但它在梁济的安抚下,至少没那么不安了,它的名字叫小六子,它高高竖起的左耳,顶部少了一大截。小六子的主人叫做梁济,今天梁济要带小六子见一位新的主人。 梁济将小六子送到了距离春城六百多公里外的鹤鸣城,这里是他的故乡。鹤鸣城,坐落在青江南岸,作为珍惜动物红顶鹤的栖息地而得名,是春城以北为数不多的大城市之一。小六子的新主人,则是鹤鸣城为数不多的大人物之一。 梁济驾着越野车驶过鹤鸣城的市区,将车子开进远郊的一座庄园里,庄园已经荒废了,灌木繁密,荒草丛生,只有中心位置的一栋别墅门口还保留着整洁的样子。等他的车子停在这栋别墅门前,早有一位老者等在那里。那个老人头发很稀疏,尽管染成了黑色,不过仍能看到他头皮位置的一丛丛花白色斑痕。老者手拄着一根拐杖,略微有些驼背,不过他的眼神却很犀利,如同苍鹰的利爪和尖喙。 这个老者叫做梁涛,曾经是鹤鸣城叱咤风云的大亨,同时也是梁济的父亲。梁济走下车,来到自己的父亲面前,小六子则从车窗里一跃而出,跟在梁济身后。 梁涛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站在眼前,却没急着开口,而是仔细打量着。梁济和以前一样,穿着休闲的西装裤,脚踩路夫鞋,一尘不染的衬衫外,套着宽松简约的风衣,一头短发梳得很齐整,还有眼前那副黑框眼镜,金色的镜腿擦得锃亮。只是,离开家以前梁济脸上的那份稚气,此刻已经不再,眉宇间却多了份与年龄不太相称的沉稳。梁涛老来得子,此时的梁济还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怎么选在这里见面?”梁涛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但是足够洪亮。 梁济:“提起家的时候,我的记忆只会停留在这里。” 梁涛点点头,这座庄园荒废之前,他们一家人就住在这里,只不过世事变迁,这里已经荒废了许久,好在梁济提前打电话来通知见面地点,让他有时间安排人手打扫了一下,才有个落脚的地方。 梁涛挥手示意了一下,随后转身向别墅内走去:“你离开家七八年,离开后这里就空置了,进来看看吧,跟你离开之前一样,没有太大变化。” 梁济嘴角的笑意略显苦涩,他抬手抚摸着身后牧羊犬小六子的头,然后跟在父亲身后进了屋,不由自主地轻声呢喃道:“怎么可能没有变化呢,都不一样了。” 来到客厅中,梁涛绕过沙发走到落地窗前,缓缓弯腰坐在藤椅上,并笑着解释道:“记得你喜欢看雨,就坐在这里吧,我们聊聊天。” 梁济走到落地窗前,却没急着坐下,而是看着窗外一片荒废的花园出了神。他小的时候,每到阴郁连绵的秋天,都要抽空趴在这扇窗前,透过厚厚的玻璃,看雨水打湿园中的花瓣,将花梗敲打得摇首乞怜。嘀嗒的节奏和当时空气中挥泛着的泥土气息,梁济至今还记得。 落地窗前,原本没有藤椅和小桌,想必,是梁涛为了欢迎自己的到来刻意准备的,他肯定也为多年不见的独生子准备了其他东西,但梁济心底却对此十分抗拒。他没有随着梁涛坐下,而是来到客厅正中央,这里有一棵高大的龙骨,比梁济的身高都高出两倍有余,这棵龙骨梁济也没见过。值得注意的是,龙骨的根部铺满了一层厚厚的钻石,足有上万颗,管家福伯刚刚浇过水,钻石上还沾着水滴,在水晶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梁济俯下身子,拿起一颗拇指大小的钻石端详起来,然后皱着眉头回望自己的父亲。梁涛见到儿子的表情后,会心一笑的说道:“没错,都是假的,装饰用的,你要是喜欢的话,就拿几颗吧。” 梁济摇摇头,回到藤椅处坐下。小六子很听话,一直跟在梁济身后,直到他坐上藤椅后,才爬俯在梁济脚旁。 梁涛对这只少了半截耳朵的德国牧羊犬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便开口问道:“这条狗,很有趣啊。” 梁济:“它叫小六子,我想暂时把它寄养在这里。” 梁涛点点头:“好,我会告诉福伯,找最好的店把你这小六子送过去,我保证,它一定能得到最好的安排。” 梁济却没有接收:“它能照顾好自己。这里院子大,它跑得开。” 梁涛没有坚持:“好吧,前年青江下游闹灾,福伯的家人都搬回来了,现在他们一家都住在附近的村子里。这里现在空着没人住,我让福伯每天给小六子送些吃的来?” “谢谢。” 梁涛:“你说巧不巧,前两天绿地财团马董事长的千金刚从国外回来,晚上约在中环吃饭。我告诉那丫头你今天回来,她吵着要见你呢。” “算了,下次吧。” 梁涛:“放心吧,不是安排你们相亲的事儿,就是叙叙旧。话说回来,当年我跟你马叔叔定亲家的时候,那丫头才十九,一晃七八年过去了,女大十八变啊,越变越好看了。不过人家小马至今还没嫁呢,当初你要是没离开,估计我孙子现在都能打酱油了。” 梁济:“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件事离开的吗?” 梁涛的脸色冷了下来,正色说道:“所以,客套话都直接省略吗?很好,这次回来准备常住吗?” 梁涛变了脸的模样才是梁济记忆中熟悉的父亲,父亲对其他人都很和善,这副冷漠的模样,是他面对自己和母亲的专属表情。 梁济摇了摇头,再次摸了摸小六子的头,然后站起身说道:“走了”说着便向外走去。小六子似乎能读懂梁济的意思,它没有动,依旧安静地爬俯在地上,只是侧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看向梁涛。 梁涛很吃惊,双目如剑般盯着梁济离开的背影,如果他离开的时候表现出一丝犹豫,梁涛都有把握将这个不羁的大男孩儿掌控住。可是梁济没有留给他留任何机会,他的步伐越来越快,似乎巴不得快点儿从这个地方消失似的。等梁济出了客厅,走到门廊的时候,梁涛突然站起身来,对着儿子的背影吼道:“我请了律师!” 梁济终于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看向自己的父亲,眼中泛起一抹红热,双拳也不由自主地握紧,甚至微微颤动着。 梁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梁式集团将由专业的经理人打理,等我死后,我的财产会用于成立慈善基金。” 梁济点头表示知晓了,他收敛了表情,没有再流露出任何情绪,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梁涛心底有些失落,不过喜怒不形于色是他的看家本领,又继续说道:“不过,我还有超过十亿元的额外财产,这部分财富没有指定的继承者,只有真正了解我的人,才能拥有这笔财富。” 梁济笑了笑:“十亿?有趣的宝藏游戏,不过我已经过了玩游戏的年纪了,祝你好运。” 梁涛:“你妈妈的死是个意外,难道你要一辈子都怪罪我!” 梁济:“我不怪任何人。” 梁涛长叹道:“哎,我曾经找大师算过,我和你妈妈的命格不和,这么多年来我们的感情真的也磕磕碰碰。你我之间也有误会,如果你真的不怪我了,回来多住些日子吧,我的身体,”梁涛没有多说下去,而是坐回藤椅上。 “我说我不怪任何人”,梁济笑了笑:“可是,我恨出生在这里的自己。”说着他便快步走出门厅,钻进越野车驶离了。 “哎”,梁涛望着儿子的汽车消失在雨幕中,长叹一声,转头对着小六子说道:“十个亿呀,小六子,你知道十个亿能买多少哈蒙火腿吗?” |
三 只有在清明前后,春城郊外的青龙山公墓才会热闹上几天,人们争相祭奠,碑前墓后鼎沸喧哗,作繁忙众人相。也有人避开了祭祀的大日子与汹涌人潮,在故人坟茔前一诉哀悼,说几句心里话。 今天不是祭奠先人的大日子,青龙山像往常一样,十分冷清,只有零星几个人散落在栉比的一纵纵碑前。碑林一角,一个身穿黑色过膝风衣,领口拉过下巴高度的短发少女,安静伫立在春城市人民卫士李刚的墓前,少女的长相甜美可人,只是明眸间闪烁着几分与其年龄并不相称的悲凉之色。 短发少女站了有一会儿,她只是盯着眼前的几座碑面,一言未发,直到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青年,手捧一束洁白的鲜花快步走过来。这位青年便是梁济,今天他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剃掉了脸上细密的胡茬,路夫鞋一尘不染,足以说明短发少女在他心里的位置。 梁济恭敬地将手捧的白色花束放在李刚的墓前,然后才微笑着站起身来对短发少女说道:“玉棠,怎么回来之前也不提前通知我,我好去接你呀!” 短发少女李玉棠摇了摇头,半晌才悠悠回答道:“等不及想来这儿看看,所以刚下飞机我就直接过来了。” 梁济理解似地点点头:“这次回国打算待多久?还回去吗?” 李玉棠终于笑了笑,可是从她的笑容里,却捕捉不到一丝开心。她缓缓俯下身子,抬手擦拭着石碑上的灰尘。环绕在石壁的花圈早已褪了颜色,在凄冷的寒风中摇摆。将石碑上的灰尘擦拭干净后,李玉棠将梁济带来的手捧花束拆开,分成单独的花枝,然后分给了李刚墓碑旁更朴旧的几座邻坟。她一边将花枝恭敬地放在一座座墓前,嘴里还一边呢喃出墓主人的名字:“陈默、杨勇、杨小文、李仁义……” 当李玉棠念出‘李仁义’这个名字后,停顿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对着梁济说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是父亲的战友!”她将‘战友’二字说得很用力,随后,却一下泄了气一般脚下疲软,差点儿栽倒。好在她身旁的梁济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终于,一滴泪水不争气地从李玉棠眼里夺眶而出,她哽咽着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我母亲也去世了。” 梁济长叹了一口气,他轻抚着李玉棠的背,宽慰着说道:“节哀。” 李玉棠点了点头。 梁济:“怎么没把伯母葬在伯父身边?” 李玉棠摇了摇头:“不行!他们才应该跟父亲葬在一起。母亲去世后,爷爷将母亲的遗物整理后寄给了我,里面有一个存储器,记录了父亲和他们生前的一些事。”,说着,李玉棠的脸色凝重了许多:“这个存储器,应该是父亲生前特地留下来的,里面的内容或许,或许更当年他的死有关。我这次回来,其实”,李玉棠突然收声。 梁济听出了李玉棠话中的端倪,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略加思索后才开口问道:“所以你这次回来,是为了追查你父亲当年的真正死因?我能做些什么?” 李玉棠没有回答,她从容地挣开梁济搀扶自己的手,在父亲李刚的墓前来回踱着步。某一刻,李玉棠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看向梁济:“你写的书很畅销,我在国外的书店里还找到了外译版,不错嘛大作家,可惜,哲学方面的东西我看不太懂。” 梁济腼腆地笑了笑说道:“说来惭愧,我也不是很懂。” 李玉棠感激地笑着摇摇头,才轻声说道:“你有没有兴趣,写写他们的故事?” 梁济迟疑了一下,随着李玉棠的目光扫过面前几座石碑上的名字,他的心跳没来由地加快了跳动频率,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悸动源自何处,不过李玉棠已经从梁涛的表情中读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深吸了一口墓地中冷浊的空气,李玉棠缓缓开腔,她的声音原本很甜美,此刻却多了一缕长途跋涉后的疲乏,变得如梦似幻,又鬼魅动人:“故事要从这个陈默讲起,那时他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胡子拉碴,头发蓬松,嘴里总是叼着一根廉价香烟,却不点燃……” 陈默等人的生命都很短暂,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篇幅亦有限,李玉棠却讲了很久,她一面讲,一面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帧帧画面,仿佛置身其中,时而面露惊慌,时而捶胸顿足,讲到动情处还忍不住潸然泪下,泣雨沾裳。直至日晷东行,暮色四合,青龙山上的访客都离开后,李玉棠才轻叹一声,郑重地将故事收尾。 听过李玉棠讲述的故事,梁济久久不能平复心中波澜,复杂的心情一时间难以言表。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肩膀放松下来,垂向两侧舒展开,才感慨着说道:“如果这是真的,那也太,太震撼了。” 李玉棠:“你就全当是个故事好了”。 梁济:“可是故事,也都有现实的影子吧。可,那是,他们是一群怎样的人呐”,梁济的目光从李玉棠那如脂玉般莹润无瑕的面容上移开,再次看向李刚一众的墓碑时,眼中不由自主地多了一份敬重。 李玉棠:“故事听完了,决定了吗,你要不要写?” 梁济点点头:“他们的事迹,应该被铭记下来,只怕我的文笔不够,玷了他们生平。” 李玉棠满意地说道:“你肯写就好,你不是说过吗,文笔不济,人品来凑!” 梁济苦笑着回答道:“我的人品?好吧,我尽量。所以,你是想把我从一个理论学者打造成一个小说家?” 李玉棠也笑了:“你不是叫梁济嘛,济世之栋梁,以笔代刀,斩妖除魔,如果是你的话,没问题的。当年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一定会成功。这次也一样。” 梁济突然抓住李玉棠的手,语气剧烈起伏着说道:“玉棠,你这次回来,会有危险对不对?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不好,好不好?” 李玉棠这次没有挣扎,她抬起头来满眼柔情地看着梁济:“过去的事情,现在的事情,还有未来,呵呵,过去连接着未来,你说让过去的过去,可是未来也来了,怎么可能过得去呢。梁济,如果我真的会因此遭遇不测,我希望,我能和爸爸他们葬在一起。” 梁济拼命地摇着头:“不行,我要阻止你,如果你不放弃,最少也要让我帮你!”说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便用力抓住李玉棠的肩膀,质问道:“你,你刚刚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吧?你隐瞒了什么?你是不是已经查到线索了?” 李玉棠只是笑笑,任凭梁济怎么摇晃她的身体,却不回答。 梁济最终还是认输了,这么多年来,李玉棠总能赢他,二人都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却也十分默契地心照不宣,从不捅破这层窗户纸。 “呼”,梁济长叹一声,然后颓然地一屁股坐到地上,自嘲地说道:“我知道我说不不了你,在你面前我从来都只有妥协的份儿,可是,连一个站在你身前保护你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如果早知道你约我见面是为了安排后事,不如不见!” “其实”,李玉棠走到梁济面前,俯下身子捧起他的脸:“我约你来这里,只有一个原因,我想要见你”,说着李玉棠向前探身,用唇舌打湿了梁济的耳垂。她一边娇声将口中的幽芳送到梁济嘴角,一边扯开自己黑色风衣的系带,将风衣下赤裸的身体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面前。 梁济先是一惊,不过还未等他从李玉棠如脂如玉般曼妙的身体上收回目光,这具微微透射出靡欲光辉的肉体已经毫无保留地迎了上来。浸脾的芬芳和吹弹可破的质感肌肤,轻而易举地把梁济心头的坚冰消融,李玉棠蹲坐在梁济身前,环抱着将他的头颅压在自己的胸脯上,腰肢灵动,泵允出一道道蚀骨销魂的暖洋。 “梁济,啊,永,永远记住我,啊!”李玉棠娇喘着将这句话送入了梁济的耳洞,然后便如同一株优雅的昙花,在青龙山苍凉寂静的碑林中肆姿绽放,搅动得群山中的芳翠,都失了颜色。 |
五 梁济在春城北郊万福寺弥勒佛的伟相前伫立了良久,这几天来他一直都心神不宁,新书的大纲已经罗列好,却迟迟不肯动笔。原因无他,自从上次青龙山一别,梁济已经很多天没再收到李玉棠的消息了,如果她没有离开的话,恐怕会遭遇不好的事情。梁济倒是希望李玉棠还平安无事,办好事情后就出国了,他一直在心底这样安慰自己,直到今天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李玉棠在失联之前,最后一次出现便是上周在北郊新区的庆典活动直播,她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是凑巧,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呢?梁济来到万福寺,却没能在这里找到任何线索,无奈之下,便鬼使神差地走进寺庙的大门,逗留在佛祖的注视之下。 “阿弥陀佛,弥勒佛祖大肚能容,笑口常开,或许能助施主开悟,善哉善哉。”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僧走过梁济身边时,双手合十恭敬说道。 梁济笑着回礼:“大师,佛祖能理解我的困惑吗?” 老僧摇头:“佛祖也有自己的困惑,施主剑眉鹰瞳,心有慈悲,如果摒弃杂念,定能自行解惑。” 梁济:“大师还懂面相?” 老僧再摇头:“贫僧三餐有饱,平日多诵经,诵好经,不懂面相。” 梁济:“原来如此。不饥不嗔,困顿自解,多谢大师指点。” 老僧终于笑了:“施主慧根极赋,阿弥陀佛”,说完便再次施礼后,才快步离开。 梁济深吸了一口庙炉间散发出的沉静香气后,转身往外走去,没等跨出寺庙门廊,手机里却收到一条简讯:父逝,速归。 简单的四个大字,却一下子抽空了梁济刚刚补满的元气,他呆立了半晌,一脸愁苦地揉着额头。当,当,当。寺里的编钟悠扬地奏响,可听在梁济耳朵里,却如同催促的丧钟,震得他心肺惧颤,落魄失魂。 “不饥不嗔,困顿自解?”,梁济自嘲似的笑了:“佛祖在骗我吗?哎,他老人家什么都没有说,算是我庸人自扰吧”。说着梁济快步离开,钻进自己的越野车里疾驰而去。 玉棠,你千万要平安无事,等我回来!梁济在心底默念到,伴着万福寺久久不散的钟声,车子很快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
六 徐诗诗在一通剧烈的摇晃中惊醒,她慌乱地睁开眼睛,用力抓向摇醒自己的人,口中还尖利地喊道:“你别碰我,别碰我!” 于环的手腕被徐诗诗抓破了,她皱着眉头向后躲去,嘴里不依不饶地骂道:“这贱货婊子力气还不小!” 坐在徐诗诗对面的于威却不以为然:“谁叫你不小心点儿,活该。”他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懒洋洋地依靠进沙发里。 这时徐诗诗已经从噩梦中彻底转醒,开始打量眼前这两个不速之客。刚刚野蛮地唤醒自己的卷发女子,年纪跟自己相仿,不过又矮又胖,活像一颗带着秧的冬瓜;坐进沙发里看热闹的长发青年岁数更大些,他的个头也不高,脸色很差,呈现出病态的惨白,弱不禁风的身体却擎了一副高傲的表情。 徐诗诗已经开始对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见怪不怪了,她一脸不耐烦地问道:“你们又是谁啊?” 于环:“我叫于环,梁涛是我姑父!” 于威:“我叫于威,是她哥,同时也是梁氏集团的安保部主任。” 徐诗诗不屑地追述道:“安保部还安全吗?真巧了,我昨天还见到一个副经理,你这个主任不会正巧也是副的吧!其实不用介绍我也看得出来,你们都是那个于淑珍的亲戚,直说吧,相中梁家的什么了?” 于环:“草,这小三当的,口气还不小!我们是为了姑父的遗……” 于威没等自己的妹妹说完,连忙出言打断道:“公司有重要的文件在姑父这里,我们来取走,赶紧带我去书房,门锁了我们刚刚没进去!”说着于威起身就要往屋里走去。 于威没走两步,便被徐诗诗一把拽住,他脚下一滑竟然摔倒在地。于环见状,吼叫着冲上来,与徐诗诗厮打在一起。于威被一个女人拽倒,羞愤不已,站起身后立刻四下寻找趁手的兵器,只看到徐诗诗的一双高跟鞋。他脑子一热,便蹲下身子抄起地上的一只高跟鞋,加入了混战。 当于淑珍带着几个保镖来到别墅,将三个人拉开时,他们的扮相都已经狼狈不堪。于威见于淑珍带人赶到,离开怒目圆睁地指着徐诗诗吼道:“老姑,是她先动的手!” 于淑珍的眉眼都挤成了一团,无奈地摆摆手,示意保镖将于威、于环兄妹和徐诗诗隔开,并问道:“小威,小环,你们两个怎么找到这里的?来这里干什么?” 于威语塞:“我,我……” 于淑珍剜了兄妹二人一眼,吓得他俩浑身一颤,随后又转头对徐诗诗说道:“徐小姐让你见笑了,我们走吧”在于淑珍的授意下,两名保镖一左一右搀扶着徐诗诗出了别墅,坐进了一辆商务车里。徐诗诗一脸不情愿,不过既然于淑珍能带她离开,也好过留在别墅里跟于威、于环兄妹纠缠。 商务车驶出别墅后,一路来到了市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当车子停在停车场电梯门口时,早有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男子等在一旁。 “于董您好!” “王院长久等了!” “哪里,哪里,梁涛是我的初中同学,这都是分内事,分内事!” 于淑珍与市医院的王院长一通寒暄后,二人才将目光转向一脸茫然的徐诗诗。王院长笑着走过来,跟徐诗诗握手并说道:“这位是徐小姐吧,你好,鄙人王富贵,不才在这里任院长职位。” 徐诗诗:“王院长您好,你们这是?” 于淑珍笑着拉过徐诗诗的手,轻声解释道:“是这样的诗诗,我们现在要做一些检查,主要是孕检,需要你的配合。我知道,梁涛刚离开,现在说这些有点儿不合时宜,但是这关系到梁涛和梁氏集团,我们都想早点儿结束这些事。如果你怀了他的骨肉却不知道,等过了遗嘱的执行期,相信你也不想到头来白忙活一场,身边又多个累赘吧。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做过避孕措施吗?” 徐诗诗摇了摇头。 于淑珍轻叹一声:“傻孩子,有王院长带我们直接去检查,不需要排队的,还能躲开记者,能省下好多时间。我们很快就结束了。” 徐诗诗终于妥协了,在王院长的指引下,一行人进了电梯,走内部通道直奔妇产科而去。王院长将众人带进一间检查室后,便离开了,只有下于淑珍、徐诗诗、妇产科的曹医生,还有两名护士在场。 徐诗诗看着曹医生,有些不满:“怎么,怎么是个男的?” 于淑珍:“这位曹医生是我的好朋友,我们老相识了,今天我特意请他出面的,别人我信不过。放心吧,曹医生很厉害的,我们开始吧!” 曹医生点了点头:“来,患者把衣服脱一下。” 徐诗诗有些抗拒:“为什么?” 曹医生:“噢,我们要做的检查项目比较多,需要你配合,放心吧,我们的仪器会自动拍照存证,保证在检查过程中你的权益不受侵犯。你们两个去帮帮忙!”最后一句话是说给两个护士的。二人业务很熟练,三下五除二就把徐诗诗剥了个精光。曹医生忍不住赞美了徐诗诗的身材,于淑珍则一边打趣一边观看。 忙活了半天,徐诗诗终于躺倒在检查床上,并静注了麻药。见徐诗诗眼皮渐沉了,曹医生便支走了护士。 于淑珍:“怎么样?” 曹医生:“徐诗诗身上的淤伤是今天的新伤,估计早些时候跟别人有过肢体冲突。” 于淑珍:“这些照片能插进立案当天的取证文档里吗?不会露出破绽吧?” 曹医生:“伤痕比较新,不过没什么问题,我补一张法医证明给你,把归档的文件夹换一下,没人会发现的。” 于淑珍:“那就好,做的仔细点儿,最好能证明她跟梁涛有过肢体冲突。检查什么时候完成?” 曹医生:“B超很快,如果怀孕的话,打掉孩子得多花点儿时间。” 于淑珍:“嗯,辛苦你了!” 徐诗诗听后脊背发凉,她想挣扎着站起,麻药的药效却开始发挥作用,她的身体不听使唤了,意识也渐渐模糊,直到最后陷入无尽的黑暗里。 |
七 这是梁济阔别多年后第一次回到梁公馆,他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公馆才刚刚建成,可惜他的母亲没等到搬进梁公馆的那一天便病逝了。那时候梁涛急着纳第二房太太,也就是于淑珍,不过迫于梁济的手段,于淑珍没能与梁涛合法登记,二人做了多年有名无实的夫妻后,花心的梁涛看上了更加年轻漂亮的徐诗诗,便与于淑珍分道扬镳。 因为于淑珍的事,梁济与父亲决裂,孤身一人前往春城自谋生路,自此断绝了与鹤鸣城梁家的关系。直到梁涛年事已高,思子心切,梁济才每年抽时间回来一次,与父亲在老宅见上一面。 梁济虽然是第二次来梁公馆,不过却早有人在门口迎接了。梁济下车后快步走上前,与一名比自己大了几岁,更显成熟稳重的程辉握手:“程辉老哥,辛苦了!” 程辉笑着摇头:“不辛苦,老弟你可算是回来了。” 二人一路攀谈着走进公馆,早有几个人在会客厅落座,众人见梁济在程辉的陪同下大步流星地走到主位落座,都纷纷露出吃惊的目光。一些不认识梁济的人纷纷开始猜测他的身份,窃窃私语。而于威、于环等人则一脸无措地看向于淑珍。 于淑珍正与韩律师低声交谈,感受到周遭投来的目光后,才发现正坐在主人位置的梁济。于淑珍心下一慌,想当年自己就是因为小瞧了年纪轻轻的梁济,才在他手中吃了一个暗亏,最后搞得自己嫁进梁家时名不正言不顺。虽说如今自己的身份地位都截然不同了,可梁济现在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天知道他会不会再次对自己出手。 韩律师见气氛不对,便知趣地告退了:“于董,我先回去了。” 于淑珍:“好的韩律师,余下的事情我们明天接着说” 送走韩律师后,于淑珍便款步来到梁济面前,笑吟吟地说道:“梁济你回来了,这里比春城气候冷一些,还适应吗?” 梁济笑着回应道:“冷一些好,天气太热的话容易膨胀。听说于阿姨现在是梁氏集团的董事了,你们这是在开股东会?” 于淑珍:“哦,都是公司里的一些骨干成员,和几位朋友,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既然你回来了,提前见见大家,以后接管集团了工作上方便沟通嘛。” 梁济并未急着回答,而是笑着环视了四周,发现众人都停止了交谈,看向自己这边。有几张年龄相仿的熟悉面孔也谨慎地等待着自己的回答,不过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甚至有一两个人目露凶光。 梁济:“梁氏集团不一定非得姓梁才能掌舵,我相信,有程辉大哥这样的精英管理,梁氏集团一样能运作的很好。这么大个集团,不缺我这么个人吧,于姨?” 于淑珍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一张口便会拒绝回归梁氏集团,这也代表着他将不会参与集团高层的重组。她才不认为梁济会轻易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要知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得到梁氏集团可是梦寐以求的事,难不成梁济又在跟自己使诈? 可其他人却都松了一口气,王二意更是举着酒杯快步来到梁济面前,附和道:“就是就是,管理公司多累啊哥,您看看我们,一天天从早忙到晚,事情多怪辛苦的。还是在春城坐办公室写写书的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不少赚钱,名利双收嘛。” 梁济:“你是?” 王二意:“哥,我是咱们公司的副总,于董是我老姨。” 梁济点点头,接过王二意递上来的酒杯:“各位梁氏集团的精英骨干们,还有诸位社会各界的朋友,感谢你们大家为了家父倾注毕生心血的公司做出贡献,梁氏集团不只属于我的父亲梁涛与各位董事,更属于每一位将自己的青春和汗水奉献给集团的人!我梁济这一次回家不会待太久,等我将父亲的骨灰送入梁家祠堂后,便会离开,到时候可能没办法对各位一一道谢了,所以提前向大家表示歉意,集团的未来,还要仰仗各位了!” 王二意:“哥,你要是忙不开,这里的事情就交给老弟办了!放心,我一定妥妥当当地把姨夫送进咱们梁家祠堂,不瞒您说,姨夫生前待我如同亲生儿子,我对姨夫的感情,更比亲生父亲还亲呢!”说着,王二意还捂住脸,抹起眼泪来。 梁济做出很感动的表情:“弟弟,好意哥哥心领了,只是于姨能带你进梁公馆,却没资格带你入祠堂啊,有心了!” 程辉:“怎么,这么着急回去?” 梁济苦笑道:“没办法,那边也有要紧事”,说着梁济拍了拍程辉的肩膀:“我上个月已经回来过了,跟父亲也聊过这些事了,我有自己的事业要做,集团未来的担子可不轻呢,别把你压垮喽!” 于淑珍从梁济的话里听出了端倪,若有所思地多看了一眼程辉,她的举动很隐蔽,不过明眼人却都将她这一举动暗自记在了心里。 梁济没在梁公馆逗留,在于淑珍的‘陪同’下,收拾了几件梁涛生前的遗物后,便离开了,不过车子刚要开出停车场,就被后赶上的程辉拦了下来。 梁济:“怎么了程哥,舍不得我走啊?” 程辉:“老弟,刚刚你说未来的担子不轻,是什么意思,哥哥不太懂啊。” 梁济走下车,与程辉边走边聊到:“父亲的遗嘱,大部分财产会委托专业机构打理,公司的运营则需要职业经理人”,说着梁济顿了顿,抬头说道:“你不就是职业经理人喽”。 没等程辉消化掉这条讯息,梁济又补充道:“还有啊,老爷子又交代了一个奇怪的事情,他专门留了一部分财产,作为不记名遗产,说是只有最懂他的人才能找得到。” 梁济的话勾起了程辉的好奇,他便追问道:“还有这事儿?真的假的啊?” 梁济:“不知道,估计是想让我讨好讨好他呗,我这个老爹一辈子好面儿,只有我和我妈从来不给他面子,说不定想借这个机会让我多亲近亲近他。哎,不过我拒绝了,信不信由你,反正葬礼当天会公布他的遗嘱内容,你等着看呗。” 程辉:“为什么拒绝?这可能是一大笔钱呢!” 梁济:“知道我最近刚出版的一本书里,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程辉:“什么?” 梁济:“将过度的财富寄予一个能力不足的人,是一个悲惨而痛苦的过程。” 程辉哭笑不得:“你倒是看得开。” 梁济:“哎,不是我看得开,你想啊,我跟我父亲的关系你有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没怎么见过面了,我上哪儿了解他去。说不定,他就是为了羞辱我一番才搞这么个事情出来呢,我才懒得跟他纠缠。话说回来,程哥,你觉得谁会比较了解他呢?” 程辉摇头:“我哪里知道,我跟梁总也不经常见面,不过除了于董和几个老朋友外,有一位徐小姐应该会比较了解梁总。” 梁济:“徐小姐?哦,我父亲那个亲密无间的朋友吧,她倒也不是没可能,有时间帮我约她见个面吧,说不定会有收获。” 程辉有些心不在焉,点头答应。 梁济:“成,那我回去了。总经理要升CEO了,好好做准备吧!” 告别程辉后,梁济驱车来到了郊外的庄园,这里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梁涛的地方,今晚他将在这里过夜。等梁济回去后,早有一位老者坐在客厅等候了。 梁济:“韩律师,久等了,这些天辛苦你了!” 韩律师:“哪里的话,我跟你父亲是生死之交,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韩伯。” 梁济:“韩伯!谢谢你通知了我父亲的事。” 韩律师:“时间过的真快,没想到一转眼你都二十几岁了,你的事情我大概都听过,孤身一身能在春城闯出一番名堂,未来的成就不会亚于你父亲呐!其实,你的父亲这些年来一直都在默默关注你,不过商场如战场,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梁济:“能猜到,这些年我虽然很少回来,但默默关注彼此,应该早就成了我们俩的习惯。” 韩律师长叹一声:“你比我想象中更成熟,可是让你小小年纪就承受这一切,有时候我在想,我们这辈人是不是做错了?不敢想,越想越不自在,你说韩伯伯我们这些人,是不是太自私了?” 梁济:“相信命运带来的都是最好的安排吧,人生的开头和结尾都是早就写好的,只有过程属于我们自己,您没必要有遗憾了。” 韩律师:“没错,这件事做完后,我也要休个长假,过一过我想要的生活去。” 梁济点头:“好在事情不算多,诺,这是程辉的聘任书”,说着梁济递给韩律师一个文件夹。 韩律师:“小涛说,遗嘱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他还告诉过谁吗?” 梁济:“嗯,知道了。至于其他人,询问过我的人,我都实话实说了。” 韩律师:“你这样做,唉,我说怎么这么多人问起这事,这样会对你不利的。现在的年轻人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梁济腼腆一笑:“我只是提供选择,他们自己决定。” 韩律师若有所思的点头,再看梁济的时候眼中透着一股惊奇。 梁济又递上两份文件:“上面写着公布的日期,第一份等于淑珍确定徐诗诗离开鹤鸣城后公布;第二份在公司重组后第一次股东大会上开启。” 韩律师接过文件,简单扫过一眼后,感慨着说道:“哎,做完这件事我就退休,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
九 程辉驾驶着一辆黑色轿车,载着梁济来到了徐诗诗暂住的别墅门口,程辉将车子停在车库门口,二人走下车来。梁济注意到,在别墅对面的街边停了一辆灰色越野车,两名男子正肆无忌惮地看着别墅的方向,似乎在明目张胆地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梁济只随意打量了一下便猜到了个大概,但他没有声张,而是露出一张疑问的表情看向程辉。程辉无奈地耸耸肩道:“是于董事安排的,怕徐诗诗把这里搬空吧。” 梁济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在程辉的带领下走入别墅。程辉刚刚推开别墅的屋门,里面就传来一股浓烈的刺鼻气息,呛得程辉咳嗽着退出来。梁济也连忙掩住口鼻,不过屋子里的油漆味儿实在太重了,呛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还不停地打着喷嚏。 “怎么这么大味儿啊,阿嚏,装修了?”梁济缓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程辉摇摇头:“不知道,应该不能吧,就算徐诗诗今天起早搬走了,也没这么快动工吧。” 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梁济似乎看到屋里还坐着个人,心下一凛,立刻冲了进去。程辉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但也脸色微变,赶忙跟进来。 别墅中一片狼藉,像是刚刚经历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洗劫,不过最醒目的,还是客厅中央地板上,坐着一个浑身上下沾满五颜六色涂料的人。那人的头发很长,垂到地上,从身形来看,判断不出这个人是男是女,他的胸部很平坦,被涂料染了色的发丝又挡住了大半张脸。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或者她,还活着,因为这个人起伏的胸腹证明他正在喘着气。 梁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程辉本能地想伸手阻拦,梁济却挥袖挡开,踩着摊开到地上的各色涂料,一点点接近了那个人。 应该是女人!虽然她的胸部很小,但当梁济走到近前,能清晰地透过她脏兮兮地丝质睡袍,看到她胸前硕大的乳头。难道她就是徐诗诗吗?梁济在心底问自己,其实他已经有了答案。 “你,你还好吧?”梁济蹲下来,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徐诗诗的身上,轻声询问道。 徐诗诗这才木讷地抬起头来,看向梁济,却没有回答。 见她没回答,梁济又说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叫梁济,梁涛是我父亲,他跟我提起过你,你叫徐诗诗对吧?” 听到梁济的名字,徐诗诗突然浑身一震,然后像发狂了一般挥手打向他,嘴里还不停嘶吼着:“你,你不要来找我了,你们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这样逼我,啊!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梁济一边招架着徐诗诗那毫无威胁、却沉重无比的攻击,一边劝慰着:“别怕,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不会伤害你!”,却并不奏效。无奈之下,他只好一把将还在不停挣扎的徐诗诗抱入怀中,将她的双手架到自己的手臂之下,直到这时徐诗诗才像突然被抽走了力气,瘫软在梁济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梁济强忍着涂料的刺鼻味道,和粘了他满身的油漆,回过头对程辉说道:“程大哥,让物业派个女孩子过来吧,给徐小姐换身衣服。” 程辉连忙点头,转身逃离了这个呛人的屋子。等梁济低下头时,徐诗诗的哭声渐渐低了,随后陷入了晕厥。梁济长叹一声,强忍着刺鼻辣眼的气味儿,轻轻将徐诗诗横着抱起,然后抬到沙发上。 当徐诗诗再次转醒时,发现自己躺在二楼卧室的大床上,她的衣服被换过了,被梳洗的肌肤略微刺痛。徐诗诗的眼睛已经肿了,看东西的时候有些酸痛,不过当她听到楼下轻微的响声后,还是决定下楼看一看。 她抄起床头柜上装饰用的花瓶,轻手轻脚地扶着楼梯走下来,只见到一个身穿白色衬衣的青年男子正小声地打扫着房间,他挽起了袖子,领口也松开了几个,站在徐诗诗的位置能看到他隐藏在衣服下发达的胸肌。他的衬衣被染成五颜六色,脸上也有几块没擦干净的油漆印儿,不过这依旧不影响他阳光而随和的表情。他的睫毛很长,眼睛大而澄明,眉毛很整齐,配合在一起组成了一张耐看的脸。 似是感受到别人偷窥,梁济回过头来看向楼梯口方向,见徐诗诗正举着一只花瓶看自己,连忙向后躲去,同时冲着她微微一笑:“你醒了。” “呀!”徐诗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然后不知所措地捧着花瓶走下楼,一脸尴尬地底下了头。 梁济笑着摇摇头,将手里的拖把靠在墙边,然后走到徐诗诗面前,接过了她手里的花瓶:“这个给我吧,放心,衣服是物业来的小妹妹帮你换的,我不回趁机占你便宜的。” 徐诗诗点头道:“谢,谢谢。” 梁济接受了徐诗诗的感谢,然后拍了拍手说道:“好了,收拾的差不多了,父亲生前就跟我提起过你,说你是我的读者,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方式。本来有事情想,请教你,现在看来,还是改天吧,如果你哪天方便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我,当然了,也可以不打。”梁济说着将一张名片递给了她。见徐诗诗接过名牌,梁济便示意告别,然后拿起沙发背上的外套向外走去。 “等,等一下。”徐诗诗迟疑地说道。 梁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问道:“怎么了,徐小姐还有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徐诗诗摇头道:“没,只是,我姐姐一会儿来接我,你,你能不能陪我等一会儿。” 梁济:“好的,没问题,”说着他又折返回来,在茶几旁倒了一杯水端给徐诗诗。 就这样,二人对坐在沙发上,徐诗诗不时的抬头瞄一眼梁济,梁济也只是略显局促地微笑。半晌,徐诗诗小声说道:“给,给你添麻烦了。” 梁济抬起头,看着徐诗诗郑重地说道:“不能这么说,其实是我的父亲给你添麻烦了。他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总会不自觉给他身边的人不停地找麻烦,从小被我爷爷奶奶惯得,当初我就是因为受够了他不停地捅娄子,才毅然决然选择离开鹤鸣城,到其他城市闯荡。这不,人都死了,还给我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呵呵”,徐诗诗掩面而笑,回想起来,梁涛有时候真的很像个老小孩,把身边的人指挥的团团转,不得要领。 梁济也笑了,虽然他嘴上对自己的父亲不算恭敬,但是他心中早已原谅了父亲,只不过,老天爷留给他们父子团聚的时间却并不多。 徐诗诗对梁济的第一印象很好,跟他在一起时自己的内心很自在,很舒服。梁济的父亲像是一股飓风,能轻而易举将人捧上天,也能将人撕得粉碎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他却像一股吹拂过山谷的煦风,无论是树木还是野草,在他的照料之下都会变得平静自得。 “那,那个,”,徐诗诗思量了很久,终于没忍住问起来:“梁济,你来找我,是不是因为你也在找一件东西?这两天,有很多人来过,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说着徐诗诗的脸色有些差,肯定是回忆起很多不好的画面。 梁济安抚着徐诗诗的情绪,然后才缓缓说道:“哎,这些事其实应该等父亲的葬礼上宣读的,不知道这些人他们都是怎么知道的。也罢,看样子,于阿姨他们一伙人应该是不会让你参加父亲的葬礼了,我直接告诉你好了,”说着梁济故意清了清嗓子:“是关于他的遗产的。” 徐诗诗心里咯噔一声,仿佛漏跳了一拍,难道说这个遗产跟自己也有关系?她的心跳速度明显在加快,却强克制住自己,没有打断梁济的话。 梁济:“父亲生前曾定下了一份遗嘱,你也知道,他这一生积累了很多财富,其中大部分钱在他死后会委托专门机构管理;梁氏集团也会交给程辉这样的职业经理人打理,”说道程辉二字的时候,梁济明显感觉到徐诗诗脸色有些不对头,却没太在意,继续说道:“除此之外,父亲还留下了一份价值不菲的不记名遗产,他说,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能拥有这笔财富。” 语毕,梁济意味深长地看向徐诗诗,见她没有反应过来,就进一步解释道:“简言之,他留下一大笔钱,藏在一个地方,只有最懂他的人才能找到。当然了,理论上讲我是他的唯一儿子,会比别人更了解他,找到钱的几率也不小,但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了,谈不上了解。倒是跟他朝夕相处的你,有很大机会知晓那笔钱可能会在哪里。” “嘶”,徐诗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身体略微颤抖,忍不住抱起了自己的肩膀。 梁济:“我今天造访,原本的来意其实也是想知道,我的父亲平日里有什么习惯,或者一些爱好,身边交往的朋友之类的。他应该是留下了一大笔钱呢,所以那帮人渣才会不停地骚扰、恐吓,甚至对你,”他没有再说下去,留给徐诗诗消化这个信息。 滴滴。 这时,一辆家用小汽车停在了别墅门口,从副驾驶位置走下一位与徐诗诗样子很像,但是年纪更大的女子。 梁济:“算了,我本身对这件事的兴趣也不大,外面的应该是你姐姐来接你了,我就先走了,再会!偶不,出于人身安全考虑,我们最好不要见面了,徐小姐,好运!” 说着梁济便离开了别墅,徐诗诗本想叫住他跟他说一件重要的事情,不过当她透过窗子,看到梁济和等在一辆黑色轿车旁的程辉勾肩搭背后,又立即摒弃了这个念头。 |
十 徐诗诗坐在梳妆台前,一副心事重重地模样,她的姐姐徐媛媛,则略显伤心地替她梳着头发。徐诗诗的头发被油漆粘成一团,染成一块块花斑,狼狈至极。 徐媛媛一脸惋惜地叹道:“看样子,只能剪掉了,白瞎了这么好的头发。” 徐诗诗却愣了神,思绪飘到了九霄云外,没有理会姐姐的叹息。倒是她的姐夫董禄在别墅里逛来逛去,不时感慨几句:“哎,我说这有钱人家的生活,就是不一样啊”,说着他还抱起装饰柜里的一台老钟,对着钟箱的鎏金边儿啃过去,在上面留下了一排整齐的牙印儿。 “哎呦我去,金的!”董禄一边尖叫着一边从腰间的工具袋子里抄出一把螺丝刀,将金箔从箱体上刮起,然后拈成团装进口袋里。 徐媛媛:“董禄!你干啥呢,丢不丢人,你还嫌我们家的脸面丢的不够干净是不是!赶紧把行李装车,咱们走,还有一半货没送呢。” 董禄也不气,一脸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口袋,然后扛起徐诗诗的行李箱向外走去,嘴里却不停:“啥叫脸丢的不够干净啊,只要有钱,谁要脸啊,是不是小姨子?” 董禄言有所指,连带着用徐诗诗的事情羞辱了徐媛媛一番后就赶紧逃了,气得徐媛媛脸色发青。徐家本来也是鹤鸣城的望族名门,只不过徐诗诗的父亲死后就家道中落了。徐媛媛和徐诗诗是表姐妹,诗诗在父亲死后就搬来和徐媛媛一起住。徐媛媛家的家庭条件也不好,但却没舍掉当初作为名门的自尊,在他们看来,徐诗诗跟梁涛在一起的行为有辱声誉,所以跟她决裂。要不是徐诗诗走投无路,也不会去找姐姐徐媛媛帮忙。 “哎呀,你个不争气的丫头!”徐媛媛狠狠戳了徐诗诗一指头,才终于让徐诗诗回过神来。 “啊,怎么了?”徐诗诗莫名其妙地挨了姐姐一指头,一脸委屈地问道。 “你呀,哼!”徐媛媛冷哼一声,夺门而出。 当董禄开着车从别墅区里缓缓驶出的时候,坐在后排的徐诗诗还在想梁济告诉自己的话。他说的没错,如果梁涛真的留下了这样一份不记名遗产,那最有可能知道下落的人,就是自己。虽然这笔遗产十分诱人,但徐诗诗此刻却没有丝毫头绪。 徐媛媛:“董禄!你能不能快点儿开啊,店里还等着咱给送货呢!” 董禄:“找什么急啊,你看看这别墅一座座的,这跑车,我在外面都没见过,啧啧啧,婆娘我告诉你,咱们今天出了这个大门以后,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这么多豪车豪宅喽。” 徐媛媛伸手掐住董禄的耳朵骂道:“你放屁,你明明是盯着人家小姑娘在那儿看!我让你再看,让你再看,耳朵给你拧下来!” 为了躲避徐媛媛,董禄头甩得像拨浪鼓似的,一边求饶道:“姑奶奶我错了,在小姨子面前你给我留点儿形象,留点儿形象!” 徐媛媛:“留什么形象,你一天也没个正形!” 董禄:“真难啊!我这一天累得一身臭汗,黏黏糊糊的,还得让你个婆娘数落着,不行,晚上送完货我得去泡个池子。” 徐媛媛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像个池子。” 池子!董禄的话一下子激起了徐诗诗的记忆,梁涛平时很少运动,也没什么特殊爱好,除了泡池子。如果他留下了一笔不记名遗产,说不定就会在……徐诗诗想着,突然浑身一震,大喝一声:“停车!” 董禄被她的声音震得直皱眉头,没好气地将车停下,徐媛媛也一脸奇怪,扭回头一脸嫌弃地问道:“你又要干什么!” “你们先回去吧,我忘了还有件事没办完!”说着她便拉开车门,往回跑去。 徐媛媛:“你,你干什么去?” 董禄:“还能干什么,舍不得大别墅了呗。我们还等吗?” 徐媛媛一脸愠怒地咒骂道:“她个混账丫头,又搞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耽误送货,不等她了,我们走!” 董禄和徐媛媛没有逗留,直接离开了,而徐诗诗则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别墅门前。她没有选择进去,而是一头扎进门口的那片草坪上,像一条猎犬般趴在地上寻找着什么。梁涛去世之后这几天,徐诗诗没来得及找人修剪草坪,一叶叶硬草扎在身上生疼,还划破了她修长白皙的腿,但她却顾不上这么多。 终于,在临近下水道的地方,她在草丛间拔出一把略带锈迹的钥匙串,虽然她此刻早已经灰头土脸,但是即便如此狼狈的样子,却也难掩她眼中的兴奋之色。 |
十一 鹤仙园公墓位于鹤鸣城市区东南方向三十公里处,东侧紧邻高速公路,是鹤鸣城最大的墓地。今天,梁涛的葬礼和追悼会就在鹤仙园内举办。 按照家族的传统,梁济作为梁涛唯一的儿子,身披传统的守孝服饰,站在灵堂西侧依次答谢前来吊唁的亲朋。梁涛在鹤鸣城的地位非比寻常,梁氏集团在这座城市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往来的显贵甚多,家属答礼自然成了一份繁重的工作。 追悼仪式整整持续了一个上午,才进入最为重要的遗嘱公示环节,此刻临时搭建的大型灵堂里扔聚集了上百人,当然了,剩下的大多数都是利益相关方。众人正聆听韩律师宣读遗嘱细则时,于淑珍刚刚从接待处的一间房间里出来,她的面色略微潮红,杏眼迷离,举止却依然端庄,款步走过广场进了灵堂。在她离开接待处之后不到一分钟,程辉也一边拉好裤链一边推门走了出来,当他赶到宣读现场的时候,韩律师正在宣读程辉的任命书,大家见程辉走进来,大厅里顿时响起了经久不衰的掌声。 原来,事情真如梁济所言,梁涛的大部分财富将委托泛亚集团管理,而梁氏集团正式任命程辉为公司的新掌门人;同时,韩律师也在众人震惊的表情下,公布了梁涛设立的,价值十亿元的不记名遗产。 葬礼刚刚结束,追悼会就立刻变成了酒会,得利的一伙人自然是喜笑颜颜,而没捞到好处的则愁眉苦脸。作为这次葬礼后鹤鸣城的新宠儿,最大赢家程辉,终于体会到了身在高位的烦恼,他陪着笑脸送走了一波又一波宾朋后,才挤出一个空隙逃出了众人的围追堵截。 “呼”,程辉逃到了一个僻静地方,松开领带,擦拭着额头的汗渍。 “众星捧月的滋味不好受吧”,梁济笑着出现在他的身后,此刻他已经换回了平日里常穿的休闲西装,手里还牵着一条体型巨大的德国牧羊犬,小六子。 “梁老弟,呼,吓我一跳,今晚有个宴会,你坐我的车一起去吧,顺便给你介绍几个朋友,绿地财团的马董事长组的局,听说你和马家千金还订过娃娃亲,要不要去见见人家?”程辉避开了小六子,来到梁济另一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梁济摇头:“不了,我直接回去了。多谢程哥帮忙,我才能这么顺利地把小六子从警局领回来。”说着他还低头看了一眼安静蹲坐在自己脚前的德牧。 程辉有些失望,他撇了撇嘴,又摆摆手说道:“哪里的话,这都是小事情,以后来鹤鸣城,哥哥一定会好好招待你,我就不送了!”说着程辉便转头往回走去,意气风发,好不潇洒。 等程辉走后,一道女人清冷的声音从梁济的背后传来:“一朝天子一朝臣,程辉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的身份他已经看不进眼里,怎么样,后悔当初没有争夺继承权了吗?”于淑珍阴恻恻地嘲笑道。 于淑珍的话似是戳到了梁济的笑点,他忍俊不禁地摇头反问道:“多谢于阿姨关心,离开之前我也送你一句话吧。” 于淑珍心里泛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曾经吃过梁济的暗亏,此时的感觉跟那时候很像,不过她实在想不出,如今的局面下,梁济又能怎样做出扭转局面的事情。 “怎么?”于淑珍谨慎地问道。 梁济:“程辉大哥的奴性固然重,但须知一句话,拔屌无情。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吧!”语毕,梁济便在于淑珍怨恨的目光中,牵着小六子离开了。 梁济离开了,鹤鸣城这座城市依旧和以前一样,灵堂喧闹,活人在死人的灵位旁叫嚣,说着死人都难以分辨的鬼话。 |
十二 徐诗诗站在鹤鸣城市中心一间洗浴中心的门口,这里是梁涛生前经常光顾的那家店,已经开了几十年,老旧的牌匾微微泛黄,台阶的棱角也早被磨得圆润。 她透过洗浴中心的橱窗看着自己,她已经将一头及腰的秀发狠心剪掉,剃了个短寸头,又在下巴上粘了条假胡须,没错,她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个略显邋遢的中年男子形象。在来之前她已经照了很多次镜子,但心中依然十分忐忑,生怕自己的伪装被别人识破,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已经,很像了吧。徐诗诗在心底安慰自己,她的手心攥着一把储物柜钥匙,钥匙串已经被她手心流出的汗水打湿,铁环也在指力压迫下微微变形。虽然她剃了短发,又粘了假胡子,可是她的皮肤实在是太细嫩了,这根本不是一个中年男人能拥有的。 不过,她已经来不及想这么多了,身后有几个人正要往洗浴中心里进,而自己正挡在他们的面前。为了不被别人注意到自己的反常,徐诗诗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快步走进浴池内。 她刚一进屋,便有一名服务生迎了上来,不过来人却并没有多看徐诗诗,而是大声询问道:“后面的几位客人你们是一起的吗?” 徐诗诗摇摇头,她没敢说话,怕对方识破自己的声音,所以微微颤抖着举起一根手指。服务生立刻会意,立刻指着一个方向恭敬地说道:“里边请,男宾一位,拖鞋手牌请拿好!” 徐诗诗没敢逗留,立刻快步向男浴室内走去。掀开男浴室的门帘后,是一个走廊,拐了个弯后便是更衣室。此刻,更衣室内只有三四个人,有的正在穿衣服,还有两个人一直坐在一侧衣柜前的长椅上攀谈。 咚咚,咚咚。 徐诗诗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了喉咙,她环顾着四周,却没有发现梁涛储物柜钥匙上标记的数字编码。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串脚步声,不用说就知道跟在自己身后的那波人也走了进来。徐诗诗连忙快步走向了自己的更衣柜,打开柜门后假装换衣服。 不巧的是,刚刚那几个人的更衣柜跟徐诗诗挨着,几个人分列在她左右,一边开着荤腔一边迅速地脱掉衣裤。徐诗诗只好磨磨蹭蹭地跟着脱衣服,可是脱掉外套后她却没敢再脱上衣,而是弯下腰去解鞋带。 这时,站在徐诗诗身旁的一个人看到徐诗诗放在柜子上层梁涛的那把储物柜钥匙说道:“哎呦我,你这是贵宾储物柜的钥匙吧,哥们儿可以啊,哎,一会儿泡完池子,能不能带我去贵宾区转一圈儿?” 徐诗诗一愣,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说话那人,又马上慌张的低下了头。见徐诗诗没有搭话,那人脸上显然有些挂不住,却没敢再说什么,在同伴的劝慰和调笑下只能悻悻然地跟着其他同伴们向池子方向走去。 等众人离开后,徐诗诗趁着别人没注意迅速脱掉了衣服,只留了一条裤衩,又迅速围上一条浴巾。出于习惯动作,她将浴巾围在了腋下,然后拿起储物柜的钥匙战战兢兢地向更衣室外的池子方向走去。 当她路过那两个攀谈的人身边时,其中一个人一脸奇怪地盯着徐诗诗,把她看得毛骨悚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像是充血了一般,顿时满脸通红,耳畔也嗡嗡作响。但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从二人面前走过去。 当她来到更衣室门口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了问题,透过门玻璃上的反光,徐诗诗发现她将浴巾围在腋下之后,尽管脸上粘了假胡子作掩护,可动作和身形都更像女人了。意识到这一点后,徐诗诗对着门玻璃将浴巾缓缓解开重新系到腰间,露出了自己略显平坦的胸脯和胸前的两颗肉粒。她又挺起了肚子,将自己的腹部鼓出一块大肚腩,这才推开门走进了浴池。 浴池很大,像一个大碗一样坐落在中央位置,许多人都一脸享受地将身体沉浸其中。房间四周,排着许多淋雨喷头,这是给刚刚出了池子的人冲洗身体准备的。屋里蒸汽缭绕,视野不算好,也没有人多看徐诗诗一眼。她环顾着四周,缓步向里面走去,如履薄冰般从一具具赤身裸体的男人身旁走过,来到大池子另一边,终于看到了一扇写着贵宾室的玻璃门。 徐诗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握紧了门把手用力拉开,走了进去。贵宾室比外面的空间小了很多,却更舒适,一进门左手便有几台按摩椅,一张单人床上还躺着一个人,一个服务人员正蹲坐在地上为他修脚;右手边就是徐诗诗此行的目的地:储物间。这里的储物柜更大,而且长椅都是真皮材料的,徐诗诗来不及欣赏其他的设施,径直走向于她手中钥匙编号相对应的储物柜。 徐诗诗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迫不及待地将钥匙插进钥匙孔中,没有任何阻力,储物柜的门应声而开。储物柜分三层,只有中间一层放着一只装满洗漱用品的浴筐,而在浴筐旁边,则斜插着一个牛皮纸袋。 徐诗诗的手有些不听使唤了,不过她依旧克制住了自己尖叫的冲动,她抬起手握住牛皮纸袋的一角将其扯了出来,然后打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在第一层。里面只有几张不记名的区间汽车月票、一张明信片和一把钥匙。区间车票是从鹤鸣城出发,最终的目的地是一个叫做白土村的小村镇,明信片上则画着一座在花海簇拥下的乡间别墅。至于那把钥匙,徐诗诗相信,它一定能打开明信片里那栋乡间别墅的大门。 当徐诗诗离开洗浴中心后,便迫不及待地搭乘上一辆前往白土村的汽车,车子驶出市区后在乡道间上下颠簸,但她却并不在意,满脑子里都是白土村的乡间别墅,和梁涛留下的十亿遗产。 这时,一道电话铃声突然打断了徐诗诗的思绪。她掏出手机,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后,又将手机揣回兜里。不过没隔几秒钟她再次将手机掏出来,摁下了接听键。 徐诗诗:“喂,姐” 徐媛媛:“你死哪儿去了,怎么还没回来,我们这边都忙不过来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帮忙?” 徐诗诗:“姐,梁涛发生意外之前预定了一次环球旅行,我想,我想出国散散心。” 徐媛媛:“你什么时候回来?” 徐诗诗:“一年左右吧,我……” 不等徐诗诗说完,对方已经匆匆挂断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盲音的嘟嘟声。 |
十三 徐诗诗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当于淑珍发现徐诗诗失踪之后,便意识到她有可能找到了不记名遗产的下落,立即派人寻找。在动用了于家和程辉的所有人脉关系后,终于在一周之后找到了一条线索。 在鹤鸣城市中心的一间洗浴中心监控室中,在警署署长的陪同下,于淑珍正带着王二意等人查看一周前的监控画面。监控反复播放着一段视频,一个留着胡须的短发男子,从贵宾室储物柜里拿走了一个牛皮纸袋,工作人员看了许多遍,终于找到了一帧那人的正面照,然后一点点的放大。虽然她乔装打扮,但于淑珍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就是徐诗诗。 “妈的!”,王二意愤怒地咒骂道,于威等人也脸色铁青。于淑珍更是怒目圆睁的盯着监控上显示的日期,眼睛都恨不得盯出血来,那一天,正是为梁涛举办葬礼的同一天。 此刻,韩律师作为梁氏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正随同参与改组后的第一次股东大会。他收到了一条讯息后,打断了正在滔滔不绝讲话的程辉,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对各位股东宣读道:“各位同仁,这份文件是梁涛梁总在去世之前拟好的遗嘱的第二部分,这里面记录了于淑珍等人利用职务之便走私的铁证,和这些年来借梁氏集团的旗号背地里干着其他不法勾当的所有人和罪状,接下来,本次会议将在海关总署、鹤鸣城警署、以及水务局等多部门的帮助下,完成这次彻查行动!” 说着韩律师打开了会议室的大门,将等候多时的各部门联合执法队伍迎了进来。 程辉有些不知所措,他指着韩律师的鼻子呵斥道:“姓韩的,你干什么!我现在正式宣布,你被解雇了,带着你的东西赶紧滚蛋,滚蛋!” 韩律师却没有理会有些抓狂的程辉,然后又从公文包里抽出第二份文件,语气平缓地对程辉说道:“这是梁总遗嘱的第三部分,这是一份聘任合同,梁总在遗嘱里决定,当程辉由于触犯国家法律被执法机构带走后,梁氏集团正式解除对你的雇佣,同时聘任董事会成员,绿洲集团马董事长兼任梁氏集团CEO。” 当韩律师把第二份文件摊开放在桌子上时,程辉终于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他的眼中写满了怀疑,直到冰冷的手铐戴在手腕的那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绝望二字的含义。 鹤鸣城洗浴中心的门口,于淑珍正对警署署长握手表示感谢:“谢谢署长您的亲自陪同,改天我一定要登门拜访,好好感谢您!” 警署署长笑着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说着他挥挥手,一组警察便走上前,将于淑珍一行人全部逮捕了。 于淑珍:“这,这”,她顿时有些慌乱,但看到警署署长那玩味的表情后,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他年纪轻轻,谈吐优雅,嘴角挂着平易近人的笑容,手里还牵着一只少了半只耳朵的德国牧羊犬。 |
十四 徐诗诗已经在白土村的别墅里住了一周了,可是她却一直没有找到梁涛留下的,价值十亿的资产。不过这一周来,她远离了都市的喧闹,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生活,种种花,除除草,忙得不亦乐乎,渐渐的便淡忘了过去的许多不愉快记忆。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打理着院子里的花秧,期待能种出明信片里那般绚烂的花海。而在别墅外不远处的一片树林边,有个年轻人正远远打量着徐诗诗。他的年纪轻轻,举止优雅,嘴角挂着平易近人的笑容,手里还牵着一只少了半只耳朵的德国牧羊犬。 此刻牧羊犬小六子有些急躁,它正盯着徐诗诗,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这声音,让梁济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它时的情形。 那时候梁济的书还不畅销,他偶尔会去春城市郊外的一处宠物收容所义务帮忙。那个收容所很偏僻,占地面积也广,熟悉那里的人都管那个地方叫狗厂。狗厂的管理员是一个与梁济年龄相仿的男子,叫做屠野。屠野的身材很高大,人也健硕,他以前是个驯兽师,现在是一名专职饲养员。 有一天,梁济拉了狗粮回狗厂,却发现厂里来了许多警察,附近的居民也都围在附近看热闹。梁济遇到了屠野,他一脸愁容地推着一辆三轮车往外走,车上的笼子里装了一只体型硕大的德国牧羊犬。德牧看起来有些急躁,它正盯着梁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哎,梁大善人,你可来了”,当屠野看到梁济后,哭丧着脸打招呼道。 梁济:“屠野,怎么来了这么多警察?” 屠野长叹一声:“哎,别提了,附近监狱里的一个逃犯流窜到这里,在咱们狗厂偷狗,结果被这个大家伙给咬死了。附近的人听说咱们厂的狗咬死了人,都不依不饶的,逼我送它去屠宰场。”说道这里,屠野不禁眼里婆娑。 这时,梁济才细下心来打量起这只德国牧羊犬,它很特别,不仅个头大的出奇,毛发顺滑光亮,而且它的一只耳朵残缺了一角。 梁济不禁感叹道:“它也少了一只耳朵,真巧,屠野,你知道吗,我家里曾经养过一只德牧,配种的时候耳朵被另一只狗咬掉落一截,对,跟它断耳的位置都一样!哎,只可惜,我的那条狗病死了,之后我再也没养过。” 屠野笑着摇摇头:“梁济,不是我跟你吹,你那只狗可比不上它凶,它的耳朵是被狼咬掉的,咬它的那只狼的皮,现在就挂在我屋里。这小家伙可凶着咧,它的主人是个老藏民,把它当獒训出来的,不过那个老头死了,死之前把狗托付给我了。平时我都不敢靠近它,不过今天奇了怪了,它好安静啊。” 梁济注意到,德国牧羊犬果然不叫了,变得很安静。梁济从车上拿出一瓶水来,喂给它喝,德牧就咕咚咕咚将一瓶水喝了个精光。 屠野突然眼前一亮,凑到梁济耳边央求到:“梁大善人,你看,这大家伙不怕你,也不凶你,不如你行行好把它收养了?” 梁济一愣,说实话,他有些心动了。 屠野见有戏,便进一步劝说道:“你要是不养,我就只能让村民把它送到屠宰场了,要不然留在这里也会被周边的人下药毒死。这里的人都犟得很,它咬死了人,大伙儿都膈应。” 梁济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好吧,那就交给我吧,它和我以前养的那只狗很像,以后就叫小六子吧。” 梁济见小六子对徐诗诗表露出敌意,便蹲下身子来轻拍它的头安抚着:“小六子,别冲动,我用假遗嘱把她引到这里了,只是想让她避一避,可不是要让你咬死她。哎,她以后的人生只能靠自己选择,我们也该离开了,希望玉棠已经平安归来了。” 说着梁济便牵着小六子,离开了别墅向停在主道旁的汽车走去。 “小六子,你说要是李玉棠的父亲和陈默叔叔他们那样的人,会怎么做?” “呜呜” “听不懂你说什么,不过,我现在好像更懂他们了。” |
十五 梁济驾着越野车驶过鹤鸣城的市区,将车子开进远郊的一座庄园里,庄园已经荒废了,灌木繁密,荒草丛生,只有中心位置的一栋别墅门口还保留着整洁的样子。等他的车子停在这栋别墅门前,早有一位老者等在那里。那个老人头发很稀疏,尽管染成了黑色,不过仍能看到他头皮位置的一丛丛花白色斑痕。老者手拄着一根拐杖,略微有些驼背,不过他的眼神却很犀利,如同苍鹰的利爪和尖喙。 这个老者叫做梁涛,曾经是鹤鸣城叱咤风云的大亨,同时也是梁济的父亲。今天,他要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个考验。 梁涛:“我还有超过十亿元的额外财产,这部分财富没有指定的继承者,只有真正了解我的人,才能拥有这笔财富。” 梁济笑了笑:“十亿?有趣的宝藏游戏,不过我已经过了玩游戏的年纪了,祝你好运。” 梁涛:“你就甘心别人得到这笔财富吗?还是,你怕了?” 梁济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父亲,然后笑着摇摇头,转身回到了客厅中:“硝酸甘油含两颗吧,你这么抠门,我怕你心脏受不了。”说着他来到客厅正中央,这里有一棵高大的龙骨,比梁济的身高都高出两倍有余,这棵龙骨梁济也没见过。龙骨的根部铺满了一层厚厚的钻石,足有上万颗,管家福伯刚刚浇过水,钻石上还沾着水滴,在水晶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梁济俯下身子,拿起一颗拇指大小的钻石端详起来,然后皱着眉头回望自己的父亲。梁涛见到儿子的表情后,会心一笑的说道:“没错,都是假的,装饰用的,你要是喜欢的话,就拿几颗吧。” “好呀,那就拿几颗”,说着梁济便找来了一个水盆,将钻石一捧一捧地扫进水盆里,然后将一盆又一盆钻石倒进浴室的浴缸里。 浴缸加满水后,钻石都漂浮了起来,梁济再用水盆一次次将漂浮而起的塑料钻石都舀出来倒在一堆儿,直到所有漂浮在水面上的钻石都被捞光,他又从浴缸底部捞出三十几颗超过拇指大小,五颜六色的钻石来。 梁济当着梁涛的面将那三十几颗钻石装进了自己的口袋,一边说道:“五行金克木,一个笃信玄学的人,居然留下了这么明显的陷阱,简直就是送分题,不过我知道,这不是你最终的答案。” 梁涛露出了一丝期待的表情,没有打断他。 梁济:“你想告诉我的是,你留下最珍贵的财富,是智慧的头脑。” 没等梁涛表态,梁济却笑了笑:“可是你错了”,说着他便快步走出门厅,钻进越野车驶离了。 “哎”,梁涛望着儿子的汽车消失在雨幕中,长叹一声,一边揉着胸口一边转头对着小六子说道:“十个亿呀,那些稀有的钻石我攒了一辈子,心疼死我了,哎呦,小六子啊,你知道十个亿能买多少哈蒙火腿吗?” 小六子:“呜呜” 梁涛:“最宝贵的财富,不应该是智慧吗?” 小六子:“呜呜” 程辉在狱中服刑三个月了,由于表现良好,他被调到了监狱的图书馆做清洁工作。那天,他在擦拭书架的时候偶然看到了一本书。书的名字叫做《王者之路》,作者是他的老相识梁济。 程辉不由得想起了很久之前他和梁济的一次对话,那时的他正意气风发,运筹帷幄,可如今自己却成了阶下之囚、众人笑柄。感慨之余,他突然心生好奇,翻开了书的第一页,读了起来,可是没等他读完第一页,他便蹲在地上失声痛哭。书从他手中掉落到地上,只见书中正文的第一页写着这样的一段话: 将过度的财富寄予一个能力不足的人,是一个悲惨而痛苦的过程,但是,这也是一个能助人迅速成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最应该计较的不是得失,而是我们所获得的能力与积累的经验,以及敢于突破自我的勇气,这才是最为宝贵的财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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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2019/1/30 |
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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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还没死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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