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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原创)长篇小说《伶俐的心灯》连载[第12页] |
作者:野有蔓草蓁蓁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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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脊背上长满了黄的绿的花纹的蛇,有差不多一米长,擀面杖般粗,它从草垛里钻出来,身子曲曲弯弯的绕在大伟的脚踝处,它还仰起尖尖的脑袋,瞪着黑豆一样的眼珠瞅着大伟,嘴里的舌头往外伸了伸,然后再缩回去。它好像很想着大伟跟它玩耍,大伟不知道危险,抓起这条蛇就在手心里拿着玩,那蛇好像很受用的样子,身子在大伟的胳膊上绕来绕去,却缠的不紧。 大伟玩的高兴,小嘴咧开一个开心的笑,蛇的脑袋在大伟的鼻尖附近扬起,嘴里吐出的信子差一点就舔上了大伟的脸。志勇心惊胆颤,他知道自家门口的草垛里住着这东西,但是它是怕人的,香芹只要撕柴草做饭,它就躲在里面,不让香芹看见它。今天它不知怎么了,竟然缠上了大伟,怎么办? 两口子正不知所措,突然志勇看见自家的堆成小山样的烟叶旁边有一堆东西在缓缓的蠕动,三根干树枝,中间有一堆皮包骨的肋条把三根干树枝连接起来,以保持在移动的过程当中,干树枝不会散架,而皮包骨的顶端用一根细细的脖颈挑着一个骷髅,骷髅高高昂起,两只深陷的眼窝里,有双小黑眼珠在转,以证明它还算个活物。 这怪物在志勇家烟叶旁边停下,肋条明显的胸膛那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它瞪着小黑眼珠,瞅着离它很近的大伟,大伟正跟那条蛇玩的不亦乐乎。怪物意识到了危险,便掉转身子——他想逃离这片危险,但是,他爬不动了。 它爬到这儿的时候便没有了力气,除非,有人往他嘴里塞点吃的,它习惯地张大嘴巴,希望有人给它塞吃的东西。 可是,志勇一家三口,谁还顾得了它? 还好,救星来了。 村支部书记何庆功肩上抗着个跟簸萁差不多大的铁锨从学校那边的路上缓缓走来,他走到志勇家门口便看到了惊险的一幕,胆大心细的何庆功轻轻的放下铁锨,他弯腰捡起一根槐树枝,枝条上排满了尖利的硬刺。何庆功小心的抓着槐树枝,轻轻的把枝条的尖端伸进了大伟和那条蛇中间,只见他找准机会稍一用力,那条蛇便挑在了槐树枝的枝条上,那蛇可能被槐树枝条上的尖刺给扎的不轻,它有点吃痛,在枝条上弯弯曲曲的挣扎,然后便“啪”的一声从树枝上跌落,正好跌落在一堆高高摞起的烟叶上面,然后又从烟叶上滚落…… 它落到了那堆移动的怪物上面。 这蛇有点恼火,本来跟大伟玩的好好的,它也没有伤害大伟的意思,只想着玩耍,没成想被人搅了局,还让槐树枝上的刺给扎的不轻,此刻它看到自己跌落的地方有个窟窿,正好容的下自己往里钻,也好,先钻进洞里避避风头,他妈的人间,人间的人类可真他妈的不好惹。 这条蛇兴奋极了,哈哈,这个窟窿不但大的很,里面还没有阻拦它前进的东西,简直是畅通无阻啊!它就一个劲儿地钻,里面滑滑腻腻的,很是舒服。它在往里钻的过程当中,好像听到一声声凄厉的、绝望的惨叫:“呜……呜……呜……” 然后那蛇便感觉又有什么东西在拽它的尾巴,试图把它拽回去,它才不回去呢,回去多危险,让人类抓着可不好,小命就完啦! 它就拼命钻,尾巴便被拼命拽,慢慢的,那拽它尾巴的力量变小了,惨叫声也慢慢减弱,它高兴的钻入了一个宽阔点的所在,它的脑袋在里面转了一圈,便又看到了一个窟窿。它很好奇,便把脑袋伸进那个窟窿,感觉也有钻进去的余地,它开始试着拱啊拱啊,一直顺着拱,里面弯弯曲曲,它觉的好玩极了。拱着拱着,它开始呼吸不畅,憋屈难受的很,它越来越感到没有力气,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挤压,它透不过气来。它才感觉这个地方其实危险的很,没有刚开始钻进来时的好玩了。蛇开始极度渴望有个出口,对,它得赶紧从这个地方出去,它就使劲儿寻找着出孔。 它拼命地钻,这儿钻钻那儿钻钻,它呼吸越来越弱,脑袋作着最后的垂死的挣扎,终于它看到前边有一丝微弱的光亮,它兴奋极了,便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那片亮光拱过去,总算把脑袋送出了洞口,眼睛看到前边一片光明。 |
第二百六十三章,金富的死法 志勇两口子看到蛇口脱险的儿子,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两口子抱起儿子,香芹紧抱着,嘴巴不停的亲着儿子的脸蛋,嘴里一个劲儿地嚷嚷:“唉呦俺的个天儿来,你可吓死俺了,可吓死了!” 大伟却没心没肺地笑,香芹恼怒的说:“你还笑,早上你在烟地里拿着蚯蚓耍,回家又跟长虫玩,你说你个小冤家呀!怎么就喜欢玩这些弯弯绕绕的虫子啊!” 志勇跟何庆功则在一旁瞪大了惊恐的眼睛,两个人连嘴巴都合不拢,何庆功是当干部的,算是见多识广,但也吓的不轻。过了一回儿他才稳了稳心神,看了看那个奇怪的活物,此刻正张大着口,口里含着那条蛇的尾巴,身体像虬结的老树枝一样歪歪扭扭,何庆功亲眼看着他在做着最后的垂死的挣扎,他还知道伸手去拽那蛇的尾巴,想把蛇从肚子里拽出来,可他力量实在是太弱,何庆功便壮着胆子走过去,帮着往外拽蛇的尾巴,可越拽那尾巴越往里进,何庆功只得松开手,但见那两排肋条中间的肚子上一鼓一鼓,被那条蛇在肚子里翻江倒海折磨的三条树枝样的胳膊腿都拧巴的变了形。 那条蛇在钻进他嘴巴的时候是谁也没有料到,它速度极快,人根本就没法子救,此时此刻,那吞了蛇的活物,不,现在应该是死物了。此时此刻,那死物正僵在那儿,浑身的血脉已不流通,两只骷髅样的大眼睛惊恐的瞪着。 那样子,像极了夏天时河滩上晒干了的赖蛤蟆,只是身量稍稍大些罢了。 何志勇凑过去,看到那惨样子,跟何庆功说:“这是死了?” “看样子是活不成了。”何庆功说。 志勇伸指头戳了戳他的身子,说:“金富,我说董金富,你还活吗?完了,真死了,叔,你看,他身子开始变硬了,董金富死了,叔。” 老支书何庆功拿铁锨拨拉了拨拉,叹了口气说:“唉!这祸害,没想到是这种死法,也罢,他快去阎王殿回回炉,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两个人把董金富的身子抬起来,何庆功想安排着看看怎么样把他葬了,不管怎样,人死了,死者为大,给他收拾收拾送他最后一程吧。 俩人刚刚把金富的尸体放一边,志勇摸着他屁股的手就到有点痒,他抽出来一看,手上沾了几个白白的蠕动的蛆虫,两人翻开他屁股,好家伙,那条断腿的横切面早已靡烂,创面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蛆虫,就连阴沟里也挤的满满当当,正热火朝天的蠕动,屁股眼里,志勇跟何庆功看到金富的屁股眼,俩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屁股眼里,正塞着那条蛇的脑袋。原来那蛇在金富的肚子里做了一场要命的旅行,它连憋带累,陪着金富下了地狱。 也是条死蛇了。 金富从被何庆武在腿上打了一枪,他缺了一条腿,在家里半死不活的。他没有一个亲人照顾他,庄里也没人来看他,偶尔的是,何庆功打发何大头给他送口吃的,何大头三天两头去韩石镇闺女家的饭店帮忙,有时候十天半月不回来。金富就只能捱着饿,更要命的是,他经常在半夜三更听到那诡异的骂声,那骂声围着他的破屋子转圈,偶尔他还看到两只绿灯泡一样的眼睛在他炕头上瞅他。本来可以用一条腿能站起来的金富却越来越萎缩,他不但没有再站起来,相反,他连坐起来的力气也消失殆尽。 可是,人只要有口气撑着,就渴望活下去。他肚子饿的没法子,便挣扎着从炕上坐起来,顺着炕沿爬下炕,那条被截断的右腿可能里面还有铁珠,一个劲儿的发炎,从他回来就没好过,一直疼,要命的疼。他用尽力气爬到大街上,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叫,他看到旁边不知谁家扔的一块干馒头,便像蚊子见了血,他拼了命的爬过去,像捡到一个大元宝,他把干慢头吃掉后,眼珠转了转,脑子里突然醒悟:不能再呆在家里,呆家里非饿死不可,出来还能找到口吃的——哪怕狗食也行,哪怕……谁家的孩子不听话浪费粮食,扔点什么的,他可以捡着吃点。 |
事情就是这样,他找到了生存的办法,但也不是天天能有个饱,但总比在家强,所以他每天在大街上爬啊爬啊!起初村里人好奇,金富爬出来了哈!然后便各忙各的,久而久之,何家庄的人们也见怪不怪,不以为奇了。 连日的雨打风吹,金富越来越瘦弱,本就黑干条瘦、皮包骨的他更加皮包骨,余下的一条腿和两只胳膊干枯的像死掉了的老榆树皮,看不出一点生机,两只手活像一对鸡爪,两排肋骨根根分明,只看到中间肚皮一鼓一鼓的喘着气,脑袋被三根骨头撑着,两只大眼无神的瞪着。其实,总体来说,金富就像一具白骨上面披了一层皮,整个人也就几十斤重。 他就这样,每天穿着同样的衣裳,冬天冷也穿,夏天热也穿,终于,在夏天时,他的破的几乎遮不住身子的衣裳里面变成了蛆虫滋生的温床。 他养那些虫子多久了?没有人知道,人们只看到他爬的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忘记了金富以前做下的坏事,看他爬过来便从家里拿点吃的给他,有人还给他送过饺子。有些小孩子逗他玩儿,把干粮直接送他嘴里,久了金富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动不动就张开嘴,好接受别人的施舍。 要说金富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也许上天为了安排他的死法,特地让他活到现在,有时候想想,苍天也是用心良苦吧? 是苍天用心良苦,也是他罪孽深重,这惩罚对他也不轻。金富的眼珠子从眼窝里滚出来落到地下,白布男孩蔫蔫的过去捡起来按到自己的眼眶子上,何爱英说:“你说你这是何苦?当初是你自己出的车祸,怨不得我,也怨不得何家,你找谁报仇?啊?你应该去找那个轧死你的人报仇才对,你却跟俺老何家没完没了,你可真是个糊涂蛋!” 白布男孩蔫蔫的说:“你没害死我,你害死俺娘,你把俺娘弄成血葫芦,俺娘死的好惨,俺是去找俺娘的路上出的车祸,你不弄死俺娘,俺不至于出车祸,那个……那个轧死俺的男人在轧过俺后就冲到大海里去了,他早就喂了鱼……” “那……你觉的你这样就好受了是不?你好受吗?”何爱英问。 “……不好受……”白布男孩嗫嘘着说。 “对呀,报仇并不是件快乐的事,像我,为你娘偿命,我也死的很惨,但我罪有应得,我是赎罪,我想我们都需要赎罪……” 何庆良一手抓着母亲的旗袍袖子,一手拉着金贵,那个滴血的红球蔫了下来,乖乖地爬进木盒子——那个属于她的家,属于她的棺材终于缓缓合上了棺盖。 |
第二百六十四章,花花停止了咒骂 也不知什么原因,自从董金富死后,花花躺在炕上再没骂过人,香芹有点不习惯,如今的她一天听不到婆婆的骂声便感觉空落落的,总觉的好像缺了点什么。 有天他俩坐在堂屋的地上整理烤干的烟叶,香芹按照颜色分好等级,志勇便绑成一把把的,两人干了半天听不到西屋花花的动静,香芹终于沉不住气了,她一边仔细的挑着拨拉着面前的烟叶一边说:“哎我说志勇,咱娘这两天怎么没动静了?不骂人了,是不是她嗓子出了什么毛病?还是感冒了?” 志勇一边绑着烟叶一边说:“没事,刚才还给她打扫,她精神的很。” 香芹坐在蒲团上转过头,她看向西屋里的婆婆,见婆婆正坐在炕上瞪俩大眼瞅着她,大嘴咧开嘿嘿笑。 香芹忍不住大声说:“娘,你怎么不骂人了?” 她转回头跟志勇说:“咱娘不骂人了,我怎么感觉有点心慌,我心慌慌的厉害。” “不要紧,你那是累的,等咱烤完烟你歇歇就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哈!” 志勇安慰她。 后来香芹才想起来她已经四五十天没来例假了,不会又让志勇给种上种子了吧?志勇啊志勇,家里的活不分昼夜,忙的焦头烂额,你倒好,不管多忙多累,都没耽误你晚上那种事,何志勇啊何志勇,你这公粮交的可真是时候,你就打算累死我! 果不其然,香芹肚子里又怀上了。 志勇却高兴的很,他说咱家得多养儿子,哥哥伶俐已经指望不上,传宗接代的重任就落到咱俩头上了。咱家情况呢又特殊,咱娘那个样,咱哥也那个样,咱得多生几个,万一里面再夹杂着几个坏种,跟伶俐和咱娘似的不就麻烦了嘛!所以多生几个,总归能挑出个好的来吧? 香芹哭笑着,心想志勇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她知道她又得受累了。幸好志勇能干的很,尽量腾出时间让香芹休息,这是香芹最满意他的地方。 可是,庄户地里,没有什么比种黄烟更麻烦更累的活了,香芹两口子晚上根本睡不几个小时,更何况还得照看儿子。所以对婆婆便疏于照顾,花花照旧拉尿在炕上,因她不再骂人,嘴巴是闭紧了的,志勇就抽空给她收拾,但她还是免不了的乱扔粪便。 香芹已习惯了她的臭,就像习惯了她骂人,如今骂人嘎然停止,臭味却依旧,且呈增加的趋势,从一天一遍排泄到一天两遍,把志勇累的一边给她打扫一边磕睡爬上来,他抓着尿片倒在一边就睡着了。 |
那晚香芹把一大堆烤的焦黄的烟叶放到花花屋里炕前的地上,外面天不好,她怕万一被雨水淋了就麻烦了,这屋黄烟叶就废掉了。 怪就怪在屋子太小,堂屋和东厢都放不下,炕头上都堆满了,连儿子大伟都在烟叶旁边铺床小被子睡觉,香芹心想着婆婆下不来炕,就把许多的烟叶放到婆婆屋里炕前的地上,堆的满满的,几乎跟炕沿一样高。 花花瞅着忙来忙去的香芹,看着炕前突然多出来的金灿灿的烟叶子,她大眼珠子转了转,就在香芹刚刚忙完去到堂屋的空当,花花一个翻身,竟然从炕头上爬了起来,她几下子便爬到炕沿那儿,一头扎了下去。 只听的“咔嚓咔嚓”一阵脆响,香芹赶紧回头,看到的却是婆婆躺在炕前那一大堆烟叶上面呼呼的喘着粗气,而烟叶,却被花花的笨重的身体全压碎了。 刚从拢屋里烤出来的烟叶是又干又脆,根本不敢动,一动便碎,碎了人家收购站就不给好价钱,只有等到烟叶慢慢变的湿润才敢动,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得细心呵护。为这,志勇和香芹是小心了再小心,谁也没想到花花给她俩来了这么一出。 香芹那个气呀! 她心焦极了。 香芹算了算被婆婆压碎的烟叶,差不多得卖五六百块钱,她心疼的掉眼泪,辛辛苦苦烤制出来的金黄的烟叶,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毁了,香芹仿佛看到了那一摞哗哗响的嘎嘎响的钞票被生生撕碎,然后被捣进烤烟的火炉里被烧成了一捧灰,她心焦,她心里窝着一股火无处发泄,曾经在出轨后变的小心翼翼的香芹,曾经被志勇原谅了的香芹,曾经改变成贤妻良母的香芹此刻有点绷不住了,她想她要爆发了。 花花呢,正坐在那堆碎烟叶上嘿嘿笑,突然她一用力,就随着在烟叶上排了一堆粪便,香芹再也搂不住火了,她站在屋门口吼叫:“你说你这是咋?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啊!你怎么专门跟我作对?” 志勇看到这状况,哄着香芹回屋:“你先回屋,这儿我来收拾……” |
韩石镇烟叶收购站熙熙嚷嚷热闹非凡。 卖烟叶的农民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前面不远便是收购站的大棚,很多人已经进了检验的大棚,人多车多太拥挤,来迟了的人们只得在烈日下等待。 赤日炎炎的韩石镇,阳光从天上吐出长长的火焰,地面上热气升腾,烟民们披着被汗水打湿的小褂,有的穿着背心,背心也湿的透透的。 他们有开拖拉机的、有赶着骡马车的、有赶着毛驴车的,还有推小推车的,每辆车上都装载的满满当当,被各家各户加工过的压成饼状的烟把子被码成一个个长方体的烟帘子,大约一米多长半米来高的长方体,正排着队等待着接受乡收购站验级员的审判,是打一级还是二级,烟农们心里忐忑不安,生怕那个不长眼的验级员把一级烟判成二级烟,那样就是不小的损失。 但是,事情是两面的,验级员还是按照国家标准来定,几乎无一例外的判断正确,不服气的烟农们便嘟嘟囔囔,但是看看收购站墙上贴的那些定标的画面上的成色,自家的烟叶的成色确实不达标,便摇头晃脑唏嘘感叹着从会计手里接过一沓沓钞票,一面咧开大嘴笑嘻嘻的跑到收购站僻静的墙根下沾着唾沫数钱。 志勇和香芹夹杂在卖烟的人群中,儿子大伟坐在地排车上的长方体上。他们跟着卖烟的队伍缓缓往前移动,突然旁边有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儿捂住了嘴:“怎么这么臭啊!” 另一个人说:“是不是谁家孩子拉了?喂,我说,是你家孩子拉了吗?” 另一人回头看向志勇。 志勇摇摇头。香芹有点如坐针毡,怎么还轮不到我们啊!这验级员干活可真慢! 烟叶的级别分为一级二级三等级四级依次类推,韩石镇的人们就用一黄二黄三黄四黄来定等级,当然一黄烟是最好的,二黄次之,再就是三黄,四黄烟就开始发红发黑,真到了五级六级就直接是黑的了。但只要是黄色,最差也是三黄烟的成色,所以只要是黄色,大部分就定为三黄,但三黄可便宜,比一黄二黄差不老少,一黄二黄很难定夺,因为要求太高,颜色、厚度、烟叶的大小,再就是要求没有一个斑点,所以很多不达标,就被统一定为三黄烟。 验货的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只见他走到一个烟帘子前,从上面拿起一把翻看,成色很好啊,没有暇疵,卖烟的男人点头哈腰,就是就是,怎么着也得是一黄烟。验级员看了看那男人,低下头从左边的中间伸手摸出一把,又从别处抽出一把,明显的,这几把颜色不均匀,跟最上层的没法比,验级员笑了笑,回过头跟记票员说“三黄。” 男人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他老婆在一旁嘟嘟囔囔:“谁知道他从哪边抽查呀?今日那边明日这边,下次再打包,俺都不知道把孬烟藏哪边合适,唉!” 也许造假是某些人的天性吧? |
第二百六十六章,你娘怎么净跟我作对呀! 烟叶收购站的大厅里人声嘈杂,一行行的金黄的烟帘子像一个个移动的长方体的小草垛,空气中烟雾弥漫,尼古丁散发着浓烈的刺鼻的呛人的味道。有人在大声咳嗽,大伟在香芹怀里也开始咳起来。农民们擦着额头的汗水,眼神里释放出焦急和渴盼。 验级员缓缓的移动着。香芹的长方体的烟帘子终于摆在了验级员的面前了,验级员吸吸鼻子,四下里闻,他就像个寻找食物的狗一样嗅来嗅去,然后他弯下腰,掀开香芹家的烟帘子,最上面铺了一层压的结结实实的烟把子,整整齐齐,金黄透亮,叶片上没有一个麻点,大小厚薄均匀,一看就是一级烟的标准成色。 验级员吸溜着鼻子,把那摆放整齐的烟把子反过来,第二层还是老样子,旁边有人捂上了鼻子,香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香芹抑制着咚咚狂跳的心脏,要不是怀里抱儿子,她的心会从嗓子眼蹦出来也说不定。验级员看了看一脸慌乱的香芹,香芹的脸红到了脖子根。验级员继续掀,已经掀到第三层了,紧接着第四层。不对呀,平常验级员检查的没有这么仔细呀?平常验级员检查她李香芹家的黄烟,都是看看表面,然后从中间抽出一把便大声说道“一黄烟,”后面的记票员就说“好勒,一黄。”然后就给记到票面上,志勇拿着小票就去会计窗口取钱,很简单的事。可今天,验级员却检查起来没完没了,是掀了一层又一层,每一层都仔细检查,每一把都拿起来看看,还解开烟把看里面。 终于,验级员掀到了最底层,一股浊臭气夹杂着烟叶的香气混合的奇怪的味道弥散开来,验级员嘘了一口气,他捂了捂鼻子,然后伸手拿起一把,用手拨拉着反复看着,香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意识到失控,她把脸埋到儿子胸前,眼泪流了下来。 验级员已经拆开烟把子,里面的碎烟叶完全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还伴随着臭味。 完了,香芹泄气地想, “这是沾上粪了,都碎了,不能要了”人道的验级员把底层所有的烟把都拆开,把碎末子倒腾出来,那些好的烟叶照旧是一黄烟,这些就作废了,收购站不要了。 香芹终于崩不住了,只见她像一根松垮的麻袋,扑通一声跌在地下,怀里的儿子被甩出去老远,她也不管,只是坐在地上大骂:“何志勇,我日死你娘……” 大伟跌落在一旁哇哇大哭。 检验员说:“别伤着孩子,你卖还是不卖?不卖就快点把烟帘子抬走!下一家。” 人们闹闹哄哄,谁也顾不上谁,只担心着自家烟叶的等级, “为了这点碎烟叶,俺整整忙活了一个下午,俺费了多少劲你知道不?换来的却是人家不收,人家不要,俺白瞎了,俺这上好的烟叶。” 香芹坐地下絮絮叨叨,旁边等着抬帘子的小青年木呆呆地望着她,看她絮叨够了就问她:“抬进去吗?” 不让抬进仓库,证明她是不卖了的,韩石镇收购站给你打的等级如果不满意你可以拉走,然后去别的乡镇的收购站卖,很多人觉的本镇验的不理想,就去外镇卖,结果是搭上功夫不说,等级都跟本镇差不多,香芹权衡了一下利弊,然后一咬牙“抬进去吧。” “志勇,”她叫:“把人家不要的咱拉回去吧,上好的烟叶啊!”香芹带着哭腔说。 收购站取钱的窗口,烟农们的队伍排起了长龙,一直等到太阳下了西山,香芹才从窗口里取出一叠钞票,她把钞票掖进口袋,用手小心的捂着,然后她走到无人的墙角旮旯,小心翼翼的把钱掏出来,她手指沾唾沫一张张数着,数来数去最后她恼火的长叹一声:“唉!如果那些烟叶不祸害,咱得多卖五百多块钱哪!志勇,你说你娘,你娘怎么总跟咱作对呀!” |
天快黑的时候,志勇赶着毛驴地排子走在回何家庄的乡村土路上,毛驴很老,走的又慢,车轱辘嘎悠嘎悠的转着圈,偶尔路过一个土坑,把坐在车上抱着儿子的香芹颠的一个晃荡,“何志勇你个狗杂种,你想颠死我啊!”香芹咒骂着。 志勇一声不吭。 地排车的车斗里,就在香芹的身子旁边,堆放着那些卖不掉的碎了的臭烟叶子,香芹越看那些烟叶越是恼火的很,再加那一阵阵的臭味扑入鼻孔,说实在的,香芹在整理加工这些臭烟的时候没感觉有多臭,那是因为他们怎么也得卖俩钱,香芹就看在它们还能卖俩钱的份儿上才不嫌它们脏臭的,可如今,它们一文不值,香芹受不了了,她越看越觉的这臭烟越脏,越看越臭,越看越不顺眼。 猛然间,香芹把儿子往旁边车斗里一放,两手抓起车斗里的烟叶子就向路边的沟里扬去,一边扬一边哭叫:“咱不要了,不要了,臭了烂了的东西谁稀罕?做成烟卷臭哄哄的,谁还买着抽?你说咱俩不傻嘛,费那么多劲造假,结果还被人揭穿了,早知道咱不费那个事,早扔早利索,不要了!不要了!” 金黄金黄的碎烟叶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线,打着旋,轻飘飘的,像一群美丽的黄蝴蝶扇动着翅膀在飞来飞去,慢慢的,蝴蝶们轻轻地落在了绿草地上。 志勇停下地排车,两口子把车斗里的散碎烟叶子统统扬进路边的沟里,刹那间沟里青青的草地上铺上了一层漂亮的金黄,黄绿相间,美丽级了。 旁边一个拾粪的老头,背上背个粪蓝,腰间夹个粪铲,他呆愣愣地瞅着志勇和香芹往沟里扔烟叶子,他叹着气说:“干啥呀这是?两口子吵架不能祸害东西呀?瞧你俩,成色这么好的烟叶子都扔了,真是可惜了啊!” 他夹着粪铲下了沟,从怀里摸出根旱烟袋,从沟底划拉了一把烟叶,放在手心揉碎了,然后倒进烟袋锅,他迫不及待的掏出火柴点燃了烟锅,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那个享受的表情突然定住,变的哭笑不得:“怎么一股屎味儿?” 志勇站在地排车跟前吆喝:“大爷,那烟叶沾上屎了,不能抽……” 第二百六十七章,花花生命的终结 |
第二百六十七章,花花生命的终结 从这天起的香芹,就勒令志勇一直用布条捆绑着花花,花花便不能随处扔大便,但也不能随时往嘴里送饭,志勇就一口口喂,本来志勇也没时间喂,有天就把花花的布条解开,结果花花又开始到处扔,香芹恼怒的吼志勇:“这日子你还打算过不?这二胎你还打算要不?” 志勇只得再次捆绑起了花花。 香芹和志勇忙的脚不沾地,顾不上给花花喂饭,便在花花炕上放个小碗,小碗里放点干粮,花花被捆绑着双手,有一只手还是没知觉的,花花吃顿饭就困难的很,她总是把干粮送不进嘴里,有时志勇回家看她饭碗里的饭没动,知道她还没吃饭,就端起碗来再喂,花花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渐渐的,花花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萎缩,到最后她连那只好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也没有能力再扔大便,志勇给她松了绑。 花花躺炕上,上身穿着一件破了好几个洞洞的碎花汗塌子,松松垮垮的勉强遮着肉,花白的乱发胡乱披散着,但花花无论怎样受屈,就是不跌膘。花花被乱发遮盖的脸上,用一双大而空洞的眼睛看着志勇,嘴里喃喃着,伶俐,小新,香芹,志勇,小花……老何……庆良…… 小花得空就回来看看,给娘收拾收拾炕上的破被褥,把所有的衣服被褥浆洗一遍,把所有的尿片褯子整理好,给母亲洗头洗澡,然后小花像只鸿雁一样又飞走了。 花花恋恋不舍的目送着女儿,她好像很希望女儿多跟她呆一会儿,她张了张口,看女儿走出屋门,花花叫:“花儿呀!花儿?你回来,你回……来……娘……想再看看你……” 小花走到堂屋,她听到了娘的呼唤,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娘能清楚的说出这话,她不相信。 小花回转身子,看到炕上的娘正用一双渴盼的眼睛盯着她,花花脸上展开一个微笑,说:“花儿呀,闺女,让娘好好看看……” 小花再也忍不住,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娘啊!娘你舍不得我走哇?娘啊!” 花花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小花的脸蛋,笑着说:“娘舍不得你走,娘舍不的你哥哥伶俐,娘也舍不得你嫂子小新……娘舍不得你爹……娘谁都舍不得……”然后她胳膊无力的垂下,闭上眼睛呼呼睡去。 小花看了一眼满头白发的亲娘,满脸皱纹的亲娘,无论怎么折腾都瘦不下来的亲娘,胖成两个下巴颌的亲娘,大热天只穿一件汗衫一条短裤的亲娘,那是自己刚给她换的,干头净脸,嘴巴里吹着气,鼻孔里打着酣,沉沉的睡去,她流着眼泪回了高家岭。 小花是在她回到高家岭后的第三天上,何家庄人来报丧了,说她娘老了。 志勇和香芹忙着掰烟上烟熏烟加工烟,两口子除了烟就是烟,还有儿子大伟,整天跟着父母家里坡里的熏屋的忙活,就是忘了屋里还有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花花。直到这天,志勇跟香芹在堂屋整理加工烤出来的黄烟,大伟嫩嫩的小手指着奶奶屋,哭的撕心裂肺,志勇才想起还有个娘来,他进到娘的屋,才看到花花不知什么时候断的气,脸上鼻孔里嘴巴上耳朵里糊满了黄乎乎的粪便,一群大号绿头苍蝇叮在娘的脸上身上,屋里照旧臭气弥漫。 花花屋里的臭志勇和香芹早已习惯,所以花花的尸臭气俩人也没拿当回事,俗话说“久不闻其臭嘛!” 所以花花死了俩人都不知道。 花花就这样走完了她的一生。 |
我用很真实的方式描写一个傻女人的死亡。没有人在乎她,尤其是她最后瘫痪的时候,很多人还说,她还不如死了呢,这样活着,她遭罪,家人受连累。是,这话貌似有些道理,谁叫她混混沌沌呢?她死了,倒解脱了苦难,也放过了她的儿子和儿媳。 有人说她活的窝囊,却没有人想过她曾经幸福过,她丈夫活着的时候她是幸福的。 虽然她与众不同,她历经磨难,灾祸无穷尽……但她曾经被热情和欢乐滋养过…… 她死了,死时的表情是安详的,她的宁静和安详仿佛在告诉世人,我这辈子的任务完成了,我很幸福,很快乐…… 很希望来生,她做个通透明白的人…… 就在花花死后的那天晚上,何家庄的很多人都听到了旷野里有一声声凄厉的猫的叫声,尖利的高音,像村里的木匠用电锯切割木头,声音划破苍穹冲入夜空,到了穹顶遇到了阻力,然后像一只受了伤的雄鹰啸叫着俯冲下来,发出一声声尖细的悲鸣!那悲伤让整个何家庄都在颤抖。 叫声围着何家庄转圈,转了整整一个晚上,很多人被吵得一夜没睡…… |
第二百六十八章,编一个瞎话 林城县县委书记谢新安的家。 江淑玲手抓着听筒沉默了良久,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说,儿子的心思她明白,她是多么不希望看到儿子痛不欲生的样子。唉!江淑玲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个情种,如果搁过去那个年代儿子是个皇帝的话,也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主,没办法,他就那性格,说多了没用。关键是现在,现在怎么办?怎么回答儿子? 她正犹豫呢,儿子在那头急切的问:“妈,妈,您听见我说的话了吗?你见没见瑶瑶?她到底怎么样啊?是不是功课紧张?妈,瑶瑶 都没给我写,她竟然 都没给我写,妈你帮着打听打听,瑶瑶现在什么情况?妈,瑶瑶姐姐家离咱家不远,你帮我打听打听。” 谢书记在一旁抽着烟卷,在屋里踱过来踱过去,他用夹着烟卷的手挠了挠头皮,江淑玲手捂着听筒看着自己的丈夫,眼睛在问:“怎么办?你快说怎么办!怎么回答他?” 谢书记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大手一挥说:“是疖子早晚得露头,这事你瞒不住,不如尊重他,让他回来趟,对,你问问他能请下假来不?能请假就让他请两天假回来趟,他彻底死心了,心痛一阵就过去了,男人嘛!志在四方,不会为了儿女情长……唉呀不对,咱那儿子咱了解,这一关对他来说还真是个考验,我看就这么着吧,让他回来,也就一两天的事,完了他回到部队也就死心了,到时候他该干啥干啥。” |
“妈,你真的亲眼看到瑶瑶掉进了河里?”谢小峰把身子埋在沙发里,两手掌的十指插进乱糟糟的头发里,从窗外透进来的温暖的阳光轻抚着他惨白的脸,他瘦了,就那么在一瞬间,谢小峰让自己瘦的几乎脱了形,江淑玲看着突然枯槁下来的儿子忍不住一阵心疼:孩子你说你这是何苦?为了一个女孩子,况且这个女孩跟你还没有深入交往,也就是说,两个人并没有在一起多长时间,还没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你说你至于嘛? “我是亲眼看到她掉进河里,我亲眼看到的,她被一个壮实的男人拽着掉进去的,那个老男人想她的好事,她不干,之前在医院他就纠缠过她,一个乡里的暴发户,自不量力,想让瑶瑶嫁给她,瑶瑶不干,他就缠着不放。” 江淑玲深吸了口气,继续说:“瑶瑶出事那天,我是咱家唯一的目击者,再就是县医院的杨玉国,那个老男人的侄子,其他的,没有人看到,瑶瑶……瑶瑶就那么被人拽下去了,多好的孩子,多可惜……” 说到这江淑玲有点激动,她眼里噙了泪,吸了吸鼻子。 也确实是,江淑玲在瑞瑶掉下桥的一瞬间,是无比的心疼无比的难过,她的死法让江淑玲感到不值,太可惜,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与瑶瑶相配是差着十万八千里,简直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瑶瑶是天鹅,他连只赖蛤蟆都不是,瑶瑶就是污点再多,再嫁人说下大天来也轮不到他,他算个什么东西? “你也别难过,事情已经发生了,你难过没有用,你得振作起来,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千万不要因为这事搞垮了自己。”江淑玲无力的劝导。 “能不难过吗?妈,好好的一个人就那么没了,我能做到无动于衷吗?妈,她是我喜欢的人呀!妈,她就那么没了,妈,我心痛啊!” 谢小峰拼命撕扯自己的头发。 “你把自己折磨成那个样子我不心疼吗?你为了一个女孩子把自己弄的半死不活,军人不像个军人,没有一点军人该有的刚毅,儿子啊!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不是让你痛苦的,妈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为了那个女孩子,咱不值得,你明白不?况且……” 江淑玲说到这儿顿了顿,接下来的话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她已经想好了措词,她知道她说了儿子接受不了,但这话她必须说,儿子眼看要倒下,好,倒下就倒下,彻底倒下后他会站起来,否则他就不配做她江淑玲和谢新安的儿子。 这一关他必须挺过去。 江淑玲想到这儿,她决然的说:“儿子,瑶瑶的事我跟你说,她不止是单纯掉河里,她是……出了一个案子……” 江淑玲把瑞瑶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豪无保留的告诉了谢小峰。 最后她说:“我本想着退婚,瑶瑶他爸也是这个意思,她家人觉的瑶瑶已经配不上你,所以在医院时她爸就提过,可这事还没来的及商议,瑶瑶就又出事,到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儿子,算了吧,就当你和她从来没认识过,再说你俩也没相处几天,你就把她忘了吧,咱一切重新开始,好不好?儿子?” 江淑玲苦口婆心,谢小峰静静的听着母亲的话,他张大嘴巴,睁圆眼睛,不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妈妈,他感觉妈妈像在编一个瞎话,他以为妈妈不喜欢瑞瑶,就编一个瞎话来骗他,好让他对瑞瑶死心,然后让他去娶一个县上有头有脸的干部的女儿,以配上她说的所谓的门当户对。 谢小峰定定的看着江淑玲:“妈,不大可能吧?瑶瑶怎么会出这种事?” 江淑玲坚决的说:“她确实是出了这种事,妈一点都没骗你,儿子,她就是没有掉河里,她被人……那个……呃……咱也不可能再要她,坚决不行,所以儿子,妈希望你坚强起来,把她彻底忘掉,把她从你生活中或者脑子里完全剔除,然后回到部队,等过段时间,妈再给你介绍对象。” “你……在家休息两天,妈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身子,儿子,打起精神来,回到部队,咱一切……重新开始。” |
第二百六十九章,依旧不是“魂断蓝桥” 老天! 谢小峰彻底垮了。 他窝进沙发里,整个身子就像被什么东西抽空了,轻飘飘的,他感觉自己就像坐在大海里的一叶小舟上,随波逐流,飘飘荡荡,又像坐在一片云彩上面,自己轻的就像一片云,他好像没有了躯壳,他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感觉,唯有脑瓜仁和心脏部位,在拼了命的痛,他想去抓自己的心脏部位,可是自己的手抬不起来,他浑身除了无力感就是疼痛。 谢小峰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跟瑞瑶分别没几天她就出了事,难怪自己的眼皮一直跳,跳的他心神不宁,老天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开得有点大,有点过火,开到把瑶瑶的命都弄丢了,瑶瑶,你的命丢在哪儿了?瑶瑶,我亲爱的人儿,你怎么还……还被人强奸了呢?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你怎么就不会保护自己呢? 万恶的男人! 瑶瑶得吃了多少苦?受了对少痛?天哪!她怎么受得了?那些畜牲!该死!真该千刀万剐!畜牲!畜牲!畜牲!我要活剐了你们!你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你们从坟墓里刨出来鞭尸三天,如果有没尸体只有骨灰,我就把你们挫骨扬灰!谢小峰愤恨到极点,脑子里冒出了失去理智的、昏头昏脑的、奇奇怪怪的想法,他听母亲说,有一个还活着的,只是半死不活,还在何家庄的大街上像瘸了腿的狗一样爬行,谢小峰想着,竟然还有脸活着,他妈的,我去何家庄,我弄死你! 他的身体里、心里充斥着巨大无比的愤怒,那股愤怒还夹杂着巨大无比的心疼,疼得他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谢小峰从沙发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头重脚轻,身子摆来摆去地向着门口走去,江淑玲担心的问:“小峰你要去哪?” 数九隆冬的小清河,河两岸的杨树枝被风吹的左摇右摆,一如谢小峰现在的身体,天空中是乌浑浑的无论风怎样刮都刮不走的懒惰的云,河里是清的犹如透明的玻璃镜面般的水,风吹过,镜面上起了皱纹,皱纹的下面,是一块巨石,一只大趴鱼,脊梁骨上顶着几道或宽或窄的黑白相间的花纹,正懒懒的趴在石头旁一动不动。远处游过来一群活泼的蜉蛸,它们由远而近,围着石块和趴鱼转了一圈然后往远处游去。 谢小峰手抚着残缺的木栏杆,木栏杆在瑞瑶掉下桥后,有一部分断裂的木头跟着瑞瑶葬身河底,剩下的就张着腐朽的茬口正跟谢小峰呲牙咧嘴,谢小峰看着这些沤的发黑的木头,禁不住怒从心头起,一阵阵怒火在头顶升腾,他恨的咬牙切齿:“他妈的,这栏杆都多少年了?看看都烂成什么样子了?这人命都出了多少天了?到现在县上也不找人修修?爸呀,你每天都在做什么?你们县委县政府的人每天都忙活什么?” 谢小峰看着河水,嘴里喃喃自语:“瑶瑶,我亲爱的人儿呀,上次咱俩在这桥上,你说你如果是玛亚,你也会魂断蓝桥,你说这是你的滑铁卢,当时你把我吓坏了,我是真的害怕失去你呀,可如今,我真的失去你了,你叫我……叫我情何以堪?你叫我如何独自活下去?瑶瑶,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你被那些畜牲糟踏,你应该比谁都难过,比谁都痛苦,瑶瑶,我心疼你了,我心要痛死了。瑶瑶,我不敢想像你出事后要承受多大的压力,不敢想像你会承受多大的屈辱,瑶瑶,为什么我当时不在你身边?如果我在你身边就好了,你就不会受那么多的伤害,我真是个混蛋,我真混!我走后第二天你出事,我为什么就不能晚一天走?我急着走干什么?为什么着急走?为什么急着回部队?难道是为了把你留给那些十恶不赦的坏蛋吗?记得在医院的时候,你被误诊……我想起来了,如果你继续被误诊下去,晚一天出院,也许你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老天,我还那么的迫不及待,为了让你早点出院,我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早知如此,就让你,就让你在医院多待两天,我后悔死了,懊恼极了,可是,世上唯有后悔药最难买,后悔药有吗?有生产后悔药的吗?多少钱一斤?如果真有卖的,给我来上十斤,不,来上一百斤!一千斤!一万斤……如果后悔药能换回瑶瑶的生命,我宁愿吃一万斤,我宁愿被后悔药撑死!只要瑶瑶活着回来。可是……可是,世界上又偏偏没有如果……” |
“我亲爱的瑶瑶,我真该死!我真该在你出事后陪在你身边,有我陪着,你就不会被那个老混蛋拽下桥,那个该死的老混蛋,你凭什么缠着我的瑶瑶?瑶瑶是我的宝,你何德何能?你又哪里配的上她?厚颜无耻的老混蛋!” 谢小峰往后扬了扬脑袋,眼里源源不断的泪水顺着耳根流淌,他微闭着眼,任凭泪水无声地流,他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的呼唤:“瑶瑶,你到底在哪?瑶瑶你回来,只要你回来,我们就结婚,我再也不要离开你,瑶瑶,我要跟你结婚!” 谢小峰的眼泪顺着残缺的木栏杆淌下来,一滴滴的滴到桥下,滴入河中,像一滴滴垂落的雨滴,大颗大颗的雨滴在河面上溅起了一个个晶莹的水花,还响着悦耳的、动听的声音“叮咚,叮咚……”像有人抚上了优雅的琴弦,奏出了无限美妙的乐章。 紧接着,碧清的河水不见了,大趴鱼看不见了,游往远处的蜉蛸也消失了,眼前的河水一片碧绿,那浓浓的绿色汹涌着,翻卷着浪花扑向桥面,眼看要漫上桥头,谢小峰睁开眼睛,愕然的看着这突然变化的河水,突然河水里出现了一张绿色的人脸,那人脸的眼睛眉毛鼻子像极了他的瑞瑶…… 瑞瑶向着他展开一个灿烂的笑,那笑容美极了,美的让谢小峰目眩神迷。只见瑞瑶伸开胳膊向着谢小峰招手,好像在说:“你来呀……来呀……” 谢小峰耳边传来一阵“嘎吱嘎吱”木头断裂的声音,他只觉的抓住木栏杆的手上一阵松动,然后脚下一滑,他踩空了,脚伸向河面,另一只脚也站立不稳,谢小峰双脚踏入了闪着绿色妖娆的颜色的河水,他手里还抓着一段烂木头。 谢小峰在跌入河中的一瞬间,他却没有临死的恐慌和混乱,而是平静欣喜的,好吧,瑶瑶,我来了,来找你来了,但愿你在某一个地方等着我,但愿我跟你去到另一个同样的世界,瑶瑶,你消失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但愿我跟你消失在同一个地方,但愿我能再次遇见你,瑶瑶,你魂断蓝桥,我也陪你魂断蓝桥,瑶瑶,这是你的滑铁卢,也是我的滑铁卢,我亲爱的瑶瑶,你等着我啊…… 天上的云彩依旧乌浑浑的,慵懒倦怠,无论风怎样吹都不想动。小清河两岸飞沙走石,风刮起的尘土迷了人们的眼睛。缺了半边栏杆的小清河周围被戒了严,人们就都拥挤在外围观看着,他们知道,上次的打捞,也是这样戒严,今年冬天这是怎么了?小清河怎么老出事呀? 打捞的人们呆呆的望着清澈见底的河水,这是叫打捞什么?打捞谁?河底看的清清楚楚,活的物件除了鱼,什么都没有,说是掉进去去一个人,可人在哪儿?上次也是这样,打捞的时候说是掉进去了两个人,可打捞的时候就只看到一个,那个男人清清楚楚地卧在河底,头朝下,整个的脸都埋进河底的沙子里面,与其说他是被淹死的不如说是被呛死的,这个胖胖的老男人捞上来时死的透透的。而另一个,他们所说的另一个跟他一起掉下去的女孩子,却是踪迹皆无,河水很清,清的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没有那个女孩。 当时听说县上有关部门出动了很多人到下游去寻找,直到现在,是一无所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没有人知道,而今天,他们又遇到了同样的难题,据说这次掉下去的是个男的,是那个女孩的未婚夫。渐渐的,巴掌大的小县城沸腾起来,人们明白了,他们的县委书记的儿子殉了情。 江淑玲躺在河边的担架上——她是起不来了,儿子出事后她昏死过去好几次,担架旁插着一根吊杆,吊杆上挂着一瓶生理盐水,她一下子苍老了好多,曾经烫过的美丽的卷发此刻无精打采的垂在担架上,眼窝深陷,皱纹纵横,眼泪都流干了。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儿子会出这种事,她只知道儿子重感情,她只知道儿子会很痛苦很痛苦,可没想到他会殉情,儿子呀,你在跳河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养育了你多年的生身父母?你是个独子,你出了事,叫我们两个老的怎么活? 而一旁的谢书记默默的站着,风吹起他满头的白发,他强忍着眼里的泪,手却颤抖着,蹲下身子,轻轻地抚了抚江淑玲的脸庞,给她擦着流到腮边的泪。 |
小清河的河水缓缓的流淌,河里的所有的东西,沙石、水草、石块旁懒的动弹的大趴鱼,从远处游过来一群蜉蛸,它们围着石块和大趴鱼转了一圈便往远处游去,人们清晰的看到趴鱼背上的花纹,有宽有窄,往远处游走的蜉蛸身量又细又长。 可是人呢?掉到河里的人呢?在哪儿? 有人穿上胶皮的裤子下了河。 河水并不是很深,那几个人站在里边,水没到腰间,他们在水里仔仔细细的找寻,不放过任何的角落,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搜寻的范围越扩越大,最后就像寻找瑞瑶一样出动了所有的警力,到下游去查,找了好多天,什么都没找到。 谢小峰跟瑞瑶一样,神秘地消失了。 |
第二百七十章,结了阴亲 苗锦绣在大女儿家的床上躺着,那张瑞瑶曾经躺过的小床上到处是瑶瑶的气息,苗锦绣贪恋着女儿被褥里的味道,她的心碎裂成片片,与其说是贪恋女儿的味道,倒不如说她是真的起不来床。哭?眼泪早就哭干了,眼睛都快哭瞎了,可还是没有瑶瑶的消息,活的没有,死的也没有,这颗张家的宝贝明珠啊,被人硬生生摘走了,摘到哪了去了?不知道。失去瑶瑶,一家人彻底被击倒了,张瑞玉整天恍恍惚惚,她跟弟媳妇说:“瑶瑶喜欢这件衣裳,瑶瑶穿这双高跟鞋应该好看,瑶瑶喜欢那个,我想给她买……” 林素素难过的说:“姐……别买了……她穿不了……” 一家人被悲痛笼罩,可没想到的是,谢小峰竟然殉了情,这让厚道的张家背上了一层歉疚,总觉得对不起谢家,张仁贵去看望谢书记时,看到江淑玲跟自己的妻子一样的状态,忍不住老泪纵横:“实在对不起呀……对不起……” 谢书记拉着老战友的手,抹了一把老泪刚开口,喉咙被堵住了,他哽咽着半天才说:“他不怨你呀,不怨你……” 两位父亲忍着悲痛商量,既然没找到尸体,证明还有生还的希望,张仁贵说,可以登报纸,或者在闹市区张贴个悬赏告示,或者在林城电视台播出寻人启事,看看有没有打捞着尸体的,最好回来两个活的…… 悬尚的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可是无论两家出多少钱,就是没有人来提供哪怕一丁点消息,没有人领赏。 有人说,小清河有几个神秘的泉眼,他俩顺着泉眼去了老龙王的水晶宫,瑞瑶做了龙王的女儿,谢小峰做了龙王的乘龙快婿,他俩活的可自在啦! 最后,两家人越来越失望,便渐渐放弃了,不可能了,他俩不会活了,没有指望了。 张妈妈便哭着让张瑞玉找出了瑞瑶的衣服,张家人在张家小庄给瑞瑶立了一个衣冠冢,江淑玲听说后,也找了谢小峰的军服,在谢书记的老家谢家营的祖坟里给儿子立了一个坟头,也是个衣冠冢。这个不信迷信的家庭第一次做了看似荒唐的事,却得到了心理上的安慰。 江淑玲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她整日以泪洗面,神情恍惚,经常请假不去上班,她的住在同院的局长倒一改往日对她的态度,变的和蔼可亲,还经常去看望江淑玲,她说人啊,最该珍惜的是生命,其它的都不重要…… 时光不会因为你痛苦亦或者幸福而改变它匆匆而过的脚步。 1988年龙年春节来到了。 江淑玲神态萎靡的坐在电视机前,看着中央电视台播出的春节联欢晚会,看着看着她走了神,唱的什么歌说的什么相声演的什么小品她一概不知,她在等着儿子拜年的电话,可她等啊等啊,那个沙发旁边的电话机子始终没响,她还想小峰这是怎么了?往年他都是过年往家里打个电话给自己拜年,今年怎么一直没打? 谢书记腰里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难过的看着江淑玲。 哎!这个年过的啊! 同样的年,张家过的并不比江淑玲开心。同样是沉重,苗锦绣好不容易从炕上爬起来,好不容易过上了离开吊瓶的日子,她对女儿的思念却有增无减。过年了,瑶瑶爱吃她炒的花生,瑶瑶爱吃她做的面鱼,里面还得夹点白糖,瑶瑶最爱吃她炒的芫荽炒肉了,苗锦绣做了一大盘芫荽炒肉丝,肉丝切的细细的,就像火柴杆,张妈说:“瑶瑶啊,妈做了你最爱吃的芫荽炒肉,今年的芫荽呀可嫩了……” 失去了瑞瑶,张家毕竟还有另外一双儿女,还有一个很快就过门的儿媳,张家的新年并不冷清,张仁贵想起了给自己女儿殉情的老战友的儿子,忍不住再一次泪流满面,老谢呀,这个年你怎么过? 春节过后,张家人就全体出动,去了谢书记家拜年,张仁贵说去谢家拜年一定不能哭,一定要笑。所以张家人的笑是是勉强的,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江淑玲望着满屋子的人,满屋子人在笑却满屋子悲伤,她的眼泪又下来了:“瞧你们一大家子人,多热闹,俺跟老谢好冷清……” 从那往后,张仁贵跟谢新安比以前走动的勤了,隔三差五他就去谢家玩,张家的儿女,张大壮和张瑞玉也经常出现在谢家,一场灾祸让两家的心拉的很近,就像一家人。江淑玲的心算是平静下来,悲伤一点一点的从她心里移开,日复一日的生活也是治愈她的良药。 |
清明节之前,两家人共同扫了墓,先去了谢家营,后去了张家小庄,不知谁提议,说既然两家割不断,倒不如让两家结了阴亲,反正她俩生前相爱,小峰又是殉的情,咱就圆了她俩的梦,让他俩结为夫妇,让他俩在那边有个家,也算是件好事,也算是圆满。 可他俩只有衣裳…… 衣裳就衣裳吧,就代表他俩了,这样咱大人也心里有个安慰。 就这样,两家找了个媒人,按照当地的做法,三媒六聘把瑶瑶迎娶进谢家的坟莹,说是迎娶,实际上就是把瑶瑶的坟墓起开,把代表她的衣裳隆重的打扮的很漂亮,叠的整整齐齐,另外谢家还给买了新娘的衣裳,套在旧的衣裳里面,证明她是谢家的新娘了。 迎娶仪式从开始到结束,苗锦绣和江淑玲又是哭的肝肠寸断,你说这不是胡闹嘛!让两位老人再一次受伤,结阴亲,实际上是让双方父母的心再疼一次,再剜出来疼一次,太难受了。 是难受了一阵子,但貌似结的阴亲后却给两家老人带来了安慰,就好像完成了一个什么任务…… 两家从那后就以亲家相称,且逢年过节的走亲戚,搞的就像两个孩子还在一样,正儿八经的亲戚。 大家总以为,事情就这么过下去了,可多年后出现的一幕,就像凭空扔下了一颗炸弹,直接把两家人给炸懵了…… 江淑玲反应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赶紧的,把俩人的坟掀了……” |
二百七十一章,她就是你亲妹妹 苗锦绣在瑞瑶结了阴亲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才缓过劲儿来,她终于振作起来了。 这是转过年夏天的一个午后,烈日炎炎,苗锦绣躺在炕上想睡会儿午觉。却不知怎么了,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起身把电风扇开到高档,风力加大了,吹起了她花白的头发。可她依旧没有丝毫的睡意,便从炕上爬起来,把电风扇关了,抄起炕上放着的大蒲扇来到院外的槐树底下。 槐树的浓阴下面是一片平整的土地,再往前是阳光暴晒下的村中央的大路。此刻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狗儿懒洋洋的吐着舌头。 苗锦绣手里提着个马扎,她怕树上往下掉疤疾毛,没敢坐在槐树底下,而是坐在槐树遮盖着大片荫凉的自家的过道底下,她扇着扇子,有点百无聊赖。便又想起了瑞瑶:此刻,要是瑶瑶在,多好…… 大约三四点钟的时候,日头最毒的点过去了,路上的行人多起来,有小孩子打闹着跑过去,说是下河捉小鱼。 苗锦绣拿蒲扇赶着蝇子,觉得有点口渴,便回屋为自己倒了一杯凉开水,她端着回到过道底下,就见自家的门前走过来一个妇女。 她本来是急匆匆往前赶的,走到苗锦绣跟前的时候无意识的看了苗锦绣一眼,苗锦绣看到那女人灰扑扑的脸,略微吃了一惊。那女人也惊的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她走过来了,越来越近了…… 苗锦绣再仔细看去:她风尘仆仆,仿佛走了很远的路,但是眉眼间却透着一股俊秀,不过看起来有点年纪了。 女人说话了:“大嫂,我怎么看着我长得像你……呃……不是,我怎么看着你长得像我?” 苗锦绣看着女人说:“我看着也是,你怎么长得这么像我?咱俩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巧。” 女人又说:“大嫂,我是新安市北边的一百多里路的海边的盐场的,俺那个村叫王留庄。大嫂子我问你个事,前边那个村是不是何家庄?” “是何家庄,你去何家庄干什么?”苗锦绣有一肚子的疑问。 “大嫂子是这么个事,俺有个闺女,脑子不好使,就是……呃……先天性的……脑子有毛病。从小她爹就死了,我一个人拉扯着仨孩子,有点顾不上她,看不住的时候她就走丢了,我到处托人找,前些日子听到有人说她在何家庄,我这不是打听着来找找看。” 说着,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你看看,这就是俺闺女,这孩子长的模样吧是一点都不缺,可就是缺心眼子,没办法,老天爷就让她这样……” 她只顾说着,没注意到苗锦绣看到她女儿照片时的惊愕表情,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随后苗锦绣泪流满面,紧接着忍不住的嚎啕起来。 |
女人吓傻了,她忙不迭的,有点手足无措:“大嫂,这……你这是咋……对不起……”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苗锦绣哭够了,她抹着眼泪,拉起女人的手到了屋里,她取出了瑞瑶的照片,抽抽噎噎地说:“大妹妹,你看看,这是我闺女……” 两个女人惊呆了。 两张女孩的照片除了衣服,其余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苗锦绣此刻已经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量,要不是张仁贵回来的及时,她恐怕又要哭昏过去。 女人洗过了脸,喝够了水,不安的坐在炕沿上,电风扇呼呼的响着,吹着她花白的头发。她两手紧抓着炕沿,生怕把自己掉到万劫不复的深渊。张仁贵讲着故事,一个真实而残忍并且掺杂着温情和幸福的故事,女人从震撼到泪流满面,继而抱着女儿的照片开始嚎啕:“小新呀,我的闺女,没想到哇,娘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悲伤在张家蔓延,两个女人大放着悲声,震撼着天地,天边滚过来一声炸雷,紧接着乌云翻滚,大颗的雨点落下来。 苗锦绣和张仁贵陪着女人来到何家庄,又给何家庄带来了一波轰动和震憾。四奶奶和李桂兰还有王慧芬以及李香芹何志勇都惊呆了——想不到伶俐的丈母娘来了,更想不到的是,两个模样相同的女孩竟然有两个模样相同的娘,太巧了!真是太巧了…… 小新的坟前长满了青草,一个很荒芜的坟包竟然还开着很多红的黄的野花,看得出此坟没有人会烧上一刀纸或者祭奠一下。苗锦绣陪着女人在小新的坟前哭得肝肠寸断,纸钱火红的火苗和西山的残阳一起,映的大地一片血红,突然间一个黑色的影子一闪,擦着小新的母亲的身体飞一样过去,钻入荒草飞速跳进一大片坟头间消失了,随着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 小新的母亲顾不上什么猫叫,只用庄户女人特有的方式,双手拍打着地面,拉长着声调呼喊着女儿的名字。眼泪哭干了,她嘶哑着嗓子扯着坟前的青草,茅草已经长到半米多高,在坟前欣欣向荣,很像小新一头飘逸的长发。也许是无意识的,母亲扯过青草开始编辫子,双手被掺杂在青草里的荆棘扎的鲜血淋漓,她顾不得,只用心编,碧绿的青草麻花辫上沾染了母亲的血迹,红的刺目红的耀眼红的惊心动魄,很快在坟包的两边有了两个硕大的红绿相间的大麻花,麻花的两头各有一束野花,像极了两朵美丽的辫稍上的蝴蝶结。 小新的母亲嘶哑着嗓子对苗锦绣说:“小新呀,这孩子很喜欢自己的长头发,从小我就教她编辫子,她可聪明了,编的辫子溜光水滑,还会扎蝴蝶结,她扎的蝴蝶结很漂亮,很漂亮啊!俺的闺女呀……啊……” 夕阳渐渐下沉,坟包间飞过几只蝴蝶在坟地里翩翩起舞,它们忽闪着火红的翅膀,分作两拨集中在两大朵野花上面。 “给她拾掇拾掇吧,都成荒坟了。” 苗锦绣提醒着,看到小新的荒芜,一股悲凉和心疼再次升起,苗锦绣劝着小新的母亲。 两个妇女把麻花辫扯起来,清理干净坟头,然后慢慢离开这个被称为人生最后的归宿的地方,该回去了…… 残阳如血。 两个女人都失去了女儿,惺惺相惜,互相搀扶着、互相安慰着、互相鼓励着:“大姐,”“大妹妹,”“咱俩命苦哇!” 两个从来没见过的妇女,好像上辈子有缘似的,在小新的坟前,苗锦绣感觉自己的心离她很近,仿佛有什么联结,深刻而强韧,同样,小新的母亲也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之前见过,但是自己从小没离开过盐场,没离开过王留庄,擦了擦眼泪,她转过脸看向苗锦绣,正好迎上苗锦绣的一双探究的眼睛。 “你为什么跟我长得一个样?” “你又为什么跟我长得一个样?” “咱俩拜干姐妹吧……” 两个人谁都没开口,但在心里说的是同样的话,想做姐妹,就跟当初瑞瑶和小新一样,她俩也想做姐妹了。 给小新上完坟天已经黑透,小新的娘在瑞瑶家住了一晚上,两个女人竟然有说不完的话,两人各自说着自己女儿的故事,说一阵哭一阵,还唏嘘着俩人的惊人的相似和俩女儿的惊人的相似。说着哭着,哭着说着,后半夜的时候,两个女人才疲惫的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苗锦绣送走了小新的娘,才想起来该去看看自己的老娘。老娘快九十了,还很壮实,能自己做饭还能赶个集啥的。 第二天苗锦绣提着礼物赶到娘家,发现老娘和娘家弟媳正坐在大门口的过道底下凉快,苗锦绣跟弟媳打过招呼,然后和老娘说:“娘,昨天我遇到个女人,长得跟我一个模样,就像我亲妹妹似的……” “她就是你亲妹妹。”老娘的话石破天惊,连弟媳都惊呆了:“娘你不是说胡话吧?咱娘老了,糊涂了!”她跟苗锦绣说。 “生了几个孩子我自己还没个数吗?老母亲悠悠的回忆:“这么多年了,我不会忘记的。”老人的脸已经没有了清晰的轮廓,满脸的褶皱堆积,眼皮垂下来,眼里聚满了泪:“想当年,你这一胎我生了俩,刚出了满月就丢了一个,叫人偷走了……我知道叫人偷了……”老人抹着泪,吃力的说着话:“我以为她死了……锦绣啊,你快去找她来,我要见她……” |
第二百七十二章,有一个惊奇 阳光明晃晃的,四周都是干土的焦香味儿,还有远处桃林里被风送过来的干裂的花香。伶俐的鼻尖触碰着土地,胳膊上的红绸结变成两只蝴蝶在眼前飞舞,伶俐看着到蝴蝶的脑袋变成了小新的脑袋,小新快乐地笑着,红蝴蝶停在了伶俐脸跟前的黄土地上,小新坐在那儿依旧开心地笑。 “伶俐!伶俐起来,快起来呀,今日要耕完这块地,明天要栽烟了,伶俐快点……”志勇扶着木梨,同样疲惫的声音传递过来。 伶俐的额头涌出了大颗的汗珠子,一大朵水滴滴落在干裂的土地上,焦香味儿灌进鼻孔,蝴蝶儿飞起来了,红红黄黄耀眼的一大片,在阳光下面,翅膀扑楞着,犹如金星在闪烁。伶俐的肚子里咕噜一下,蝴蝶不见了。迷迷糊糊中,他看到远处有两抹绿色向自己眼前移动……然后他一头趴在了春天的田野里。 韩石镇的陈所长和狱警李军,在这个飞舞着桃花花瓣的干裂的春天里,在何志勇惊诧的目光注目礼下走近趴在地上动不了的伶俐,俩人拍拍伶俐的脸:“伶俐?伶俐……?” 韩石镇敬老院。 陈所长对敬老院的高院长交代说:“这是个特殊的病号,你给我看好了哈……” 不是哀嚎不是悲鸣不是呐喊!是灵性是潜能是恋世贪生!是活着的光荣是活着的胜利!这日复一日的好生活呀,最富有魔力! 人就像一棵田野间的红高粱,又像一颗玉米,人跟庄稼一样,初生的时候嫩嫩的,顶着晶莹的露珠儿,蓬勃茁壮,它们的叶片是往上长的,就像人的眉毛眼睛鼻子,都一个劲的往上窜,然后开始到达巅峰,他开始成熟,浑身闪耀着光彩,他们柔弱又强韧,历经岁月的侵蚀时光的磨砺,灾祸的锻打无常的作弄,他们是真实的,身体健全,能够爱很多的东西,很多很多的爱和幸福积累,他们分享快乐,充满热情…… 但是任何事物有高峰就有低谷,时光静静地滑过,属于他们的巅峰期、鼎盛时代过去后,各种的生命的机能日渐衰老,力量逐渐薄弱,向上的身体开始下垂,宛如秋天熟透的玉米棵,叶片无力的向下耷拉,干枯萎缩,从巅峰向下走的人们,脸部的五官也向下走,甚至没了棱角,眉毛眼睛鼻子和嘴角很自然的被地心引力狠狠地吸着,一点一点的,离地面越来越近,最终会到达深深的土地。 每个人避免不了的地方,每个人必须要去的地方,越是到了一定岁数,心里的急躁、懊悔、恶劣、坏情绪全部倒空,面孔定格下来的,是宁静和安详! 2015年春节。 韩石镇敬老院的两层小楼很干净。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射进来,屋子里开着暖气,暖嘘嘘的。各个房间都住着几个有些年纪的孤寡老人。房间朴素干净,老人或坐或躺,都是些普普通通衰老的样子,有的面无表情。越是面无表情,越是让人感到他经历了什么,也许是磨难,也许是祸患,种种不一。每个人活到这个岁数,都深刻的体会过生命的壮阔,回首活到这个年纪的漫漫来路,他们的神态是安详和对于死亡的淡然。 中间一个小客厅里一片欢声笑语,几张桌子边坐着几个打扑克的老人,正在争执。旁边长凳上坐着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悠闲地拉着家长里短。靠里的一个房间里,年近五十的伶俐喜孜孜的给一位中了偏瘫的老人擦洗完身子,端着脸盆经过走廊去卫生间。从动作来看,他手脚利索,腰背挺直,脸上平静安宁,仿佛他的生命中没有经受过磨难。偶尔拾起自己的过往,无论怎样拼命,怎样的惊心动魄,他与世界的联结就是善,以及他对生活的热情和快乐释放出来的最知足最朴素的情感。 旁边有人说:“伶俐,那个张大娘又拉了,快来帮忙!” 伶俐跑过去,帮着掀起老人,老人的屁股底下摊了一堆秽物,伶俐拿纸巾擦着。李警官和陈所长进来了。 李警官和陈所长都快退休了,俩人警帽边上露出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是历经沧桑过后留下的痕迹,皱纹有了,眼神却依旧凌厉但又掩不住的和善。 两人看到干活的伶俐,嗔怒的说:“你看看哈,你们看看,伶俐进来是做为病人来养老的,你们却老是让他干活……” “俺不让他干呀,可他非干不可,不叫他,他还不乐意……”工作人员直叫屈。 伶俐则一边干活一边开心的笑。 陈所长问:“伶俐有多久没发脾气了?有多久不咬手背了?” “伶俐你说,你有多长时间不咬手了?来,我看看你手来?”高院长抓起伶俐的手,光滑的很,没有一点伤疤。 伶俐还是开心的嘿嘿笑,也不说话,只是笑。 “嗯,状态不错,跟我在一起时也没这么好,看样子他过的不错。” 李军释然的笑了。 |
年初二那天,伶俐正跟老人们一起,伶俐照旧帮着照顾老人,他剃着干净的平头,穿着干净的衣裳,胳膊上长年系着两朵红绸结。他认真仔细地干着活,高院长过来,很自然的张开双臂,这个动作他和伶俐保持了许多年,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有几个老人过来,也给了伶俐一个大大的拥抱。 伶俐还是抿着嘴,嘴角弯弯着,向两边翘起,当年的小新就喜欢这样笑,笑的天真笑的无邪笑的纯净。老人们看向窗外,有位老大爷笑着招呼伶俐:“伶俐,快看看,外边来的是谁?谁来了?” 伶俐看向窗外,院子里进来了三个人,两手提着满满的年货礼品,正喜孜孜的往屋里走,伶俐看清了,是穿着军装英姿勃勃的大伟和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文文静静的小伟和稚气未脱的伟伟。无论多么艰难,三个侄子已经长大,过着普通人的日子,但他们是健康平安的,起码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春节过后的某天,敬老院接到通知,说南方一家大型服装公司的董事长和他的夫人要来敬老院看望老人,还听说他俩要捐一笔不小的款子,要扩建敬老院,要把韩石镇所有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和病残智障人士都接进院里养老。 所有人都兴奋不已,激动不已。他们来的那天,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站在院子里列队迎接,伶俐这位特殊的工作人员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一辆油光铮亮的黑色奔驰轿车缓缓驶进院子。车门打开,先是一双黑色高跟鞋,她总是喜欢穿高跟鞋。往上走是同色的裤袜,一袭驼色羊绒大衣的下摆在裤袜上扫来扫去, 最终她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一阵惊呼,都张大了嘴巴合不拢:“这女子……也太好看了吧……” 女子那张精致的脸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她看到了伶俐,兴奋的两眼放出光彩来,她伸出手,叫着:“伶俐……” 有多久没有这么激动了?伶俐的心狂跳起来…… 同样的震惊,退了休的谢新安和江淑玲正在家里包饺子,突然间有人拍门,谢新安躬着腰慢腾腾走到门口问:“谁呀?” 可当他打开门的一瞬间,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不对,是三个,还有个精精神神的小伙子,突然间他明白了,惊讶和欣喜爬上了他衰老的脸,他激动得浑身颤抖:“淑玲,你快来看看这是谁……” 这是一个团圆的结局,很俗,但又很轰动,那种轰动不亚于在林城噼噼啪啪落下了无数的外星人,小县城的人们震惊了,当年掉落到桥下的两个人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一场久别重逢的宴会在林城县最大的酒店里摆开,宴会的主角是我们曾经的人民海军谢小峰和曾经的善良女孩张瑞瑶,青山不改,本性不移,二十多年了,他俩终于出现了,像突然从天上下了凡间的一对神仙,依然叫人觉得善,叫人觉得安心。那种从内而外散发的最珍贵的生命的活力给人的感觉是波澜壮阔,是大难过后对任何事保持的冷静和安详,风吹过来一动不动。 参加宴会的人喜悦的脸上挂满泪水,他们笑着、哭着、拥抱着……经过岁月的侵蚀,所有的人脸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了风霜,唯一没有风霜的是我们的张瑞瑶,她美丽依旧,像当年一样,身上不沾染一丝尘埃,只是多了一点点的成熟,却更加美丽,我们的谢小峰是怎样把瑶瑶养成这个样子? 所有人都在笑,年老的苗锦绣和她的妹妹一起紧紧抱着瑞瑶哭的肝肠寸断,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脸上堆满褶皱、头上顶着满头白发,哭一阵笑一阵,看到瑞瑶长大了的儿子,小新的母亲终于绷不住了,她哭着说:“姐姐呀,如果小新还在,也应该像瑶瑶一样,有那么好的母子俩……” 伶俐静静地坐着,看着所有的激动的人们,看着自己曾经的岳母,他的脸上波澜不惊、风平浪静,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是眼睛停在瑞瑶身上的时候,嘴角绽开一抹微笑,定格了,胳膊上的红绸结像两只美丽的红蝴蝶翩翩起舞…… |
后记 我亲爱的瑶瑶,过来,请跟我一起,去看蓝天白云,绿树红花,鸟儿在林间唱歌,好动听的声音,瞧,那朵白云真美。蓝天好澄澈,干净透明,它像你,不沾染一丝尘埃。我最爱的女孩儿,你是最美丽的,永远是最美丽的。我最爱的女孩儿,请跟我一起放缓脚步,放松你的心灵和你的灵魂,跟我去西藏,去青海湖,去巴黎,去滑铁卢桥。瞧,桥上人来车往,他们多么幸福,我最爱的女孩儿,美丽善良的女孩儿,我说过,这不是你的滑铁卢,也不是我的滑铁卢,这是幸福的滑铁卢,每个走到桥面上的人都是幸福的…… 我亲爱的妻子,让我们把自己交给流逝的时间,让我们把自己交还给美好的生活,我陪着你,我拥有着和你一起意会和共享的快乐和满足,只有我俩知道,谁都不告诉。我最爱的人儿,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你都是我的宝,生活中的草木饭食,这人间烟火,我们一起享受最简单最平凡最普通的快乐…… 关于伶俐的案子,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冤枉的,当年陈所长和李军还有谢书记都为他奔波过,奈何伶俐铁了心的要待在里面,死要命不出来,无论如何不翻案。再跟他说多了,他便死咬着自己的手背说,都怨我!都怨我!都怪我呀!呜……呜……!!! 平静下来的时候他跟李军说,瑞瑶的事还是怨他,都怨他,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瑞瑶的灾难,他是罪魁祸首,他要赎罪…… 监狱里便多了一个特殊的犯人,一个被李军照应了八年的犯人,何家庄有人说:伶俐就是回家跟着兄弟媳妇子过日子也是个灾难,倒不如在监狱舒服些…… (完结) |
我终于更完了他的故事,收尾的时候我心潮难平,悲哀、无助、凌乱、自私、冷漠、无情……各种的坏情绪涌上来,不是刻意表达,人性的恶和贪婪淋漓尽致,谁叫我看到了呢?谁叫我喜欢情绪化?原谅我的感情用事,那些可恶的嘴脸,一遍又一遍…… 那些表演和伪装,那些隐藏在善良背后的狰狞和刀光剑影,人性的复杂,一点一点的摧残着人类的身心。多年来我一直苦苦寻找活着的意义,寻找人性的价值,跟从我的内心几乎耗尽了我的精力。我在困境里挣扎,在磨难里寻找希望,我祈求苍天给我勇气,我向上苍表达我唯一的愿望:我要信心!我不断坚定信心,那些珍贵的信心是支撑人活下去的力量。 可是,有些人明明活着很难,有些人每走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脚踩着鲜血淋漓……但是他们只要收获一丁点的爱便会快乐和满足…… 活着已经很难,可是谁又不贪恋尘世?好好活着吧……无论多难…… 请给孤残人士一点关爱…… 感谢天涯,感谢舞文,感谢舞文版主,给了我表达的机会,感恩…… 感谢好友们的鼎力支持和阅读,祝福你们,一生平安顺遂,愿一生跟随你们的是健康、快乐、自由和满足…… 野有蔓草蓁蓁生, 2020年11月12日。 |
@楼已 2020-11-12 11:56:11 蓁蓁老乡,好样的,我们已经看到了你想表达的善与恶,美与丑,光明与黑暗,绝境与希望,唯愿岁月安好,不欺良善! ----------------------------- 谢谢老乡一直跟读,献丑了,请您一定要平安快乐,您的生活是能量的不竭的源泉,心底生出无限的活力,并且分享给您的家人和孩子。 祈祷您平安…… |
@闗风月 2020-11-12 13:11:36 好文章,辛苦了楼主 ----------------------------- 谢谢风月先生支持和关心,非常感谢,祝福您平安…… |
@闗风月 2020-11-17 10:52:55 深秋忽然转寒,注意添衣保暖 ----------------------------- 谢谢,晚上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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