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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最后的袍哥》[第17页] |
作者:跳舞的色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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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几天,没捞着更新 先感谢各位 马上上菜。 |
第六章、俏阿果竹林寄情 憨莽哥都匀从军 (一) 莽哥三个回到土地庙,狗儿跟小癞子都没有回来,阿果看到莽哥住这种地方,就问他是做啥子的,莽哥有生以来第一回对自己的身份觉得不好意思,没有明说,只是含含糊糊的说自己是到处跑起耍的,好在阿果没有格外多问。 狗儿跟小癞子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看到莽哥三个,狗儿欢喜的跑过来,问道:“你们跑到哪去了?我们还以为你们遭抓起来了呢。”又上下打量一番阿果,说。“这个姐姐好漂亮。” 阿果瞟了莽哥一眼,笑道:“你也很聪明嘛。” 莽哥伸手拍了一下狗儿脑壳,笑道:“爬爬爬,爬远点,你娃娃儿(小孩子)家晓得啥子漂亮不漂亮?你两个哪个晓得,今天那些人是做啥子的?” 狗儿还没答话,小癞子抢着说:“我晓得,那个胸口膛上画了老虎的叫邱五,打架得行(厉害)得很,跟恶老娃他们是一伙的,都是龙大少的打手。” 莽哥一听,皱起眉头,又问:“那个龙大少又是啥子人?” 狗儿道:“他呀,是县里出了名的歪人(恶人),屋头(家里)有的是钱,老汉儿在县里当大官,手底下好几十个弟兄伙,一般人没得哪个敢惹他。” 莽哥这下脑壳皮都大了,心想:老子硬是霉起了冬瓜灰(意为倒霉透顶),才来一个多月,就惹到这么个角色,看来二回(以后)少不了架打。好在他也不是善菩萨,从来没有怕过打架,于是问噶日,道:“你两个打算啷个办?” 噶日笑了一哈,道:“我想明天回去算了,反正我跟妹妹出来将近一个月了,娘老汉儿还不晓得我们跑哪里去了。” 莽哥道:“既然这样子,现在天也不早了,今晚上你们就在这里将就一晚上,明天我陪你们到幺店子去拿东西,然后送你们出城。” 噶日也有些担心,要是再碰到那伙人,自己两兄妹应付不过来,连忙点了点脑壳。阿果忽然说:“莽哥,反正你是到处跑起耍,不如跟我们一路(一起),到我们山寨去耍一转,那里有山有水,风景好得很。” 噶日也笑道:“就是,我们山里头还是有些耍头。” 莽哥看了兄妹两个一眼,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狗儿听到说莽哥要跟噶日兄妹走,问道:“大哥,你不管我们了?” 这段时间,他和小癞子两个跟到莽哥,不管偷不偷得到钱,都吃喝不愁,硬是安逸得很,自然有些舍不得他。莽哥笑道:“不是不管你们,只不过今天跟邱五一伙打了一架,二回(以后)在街上碰到,肯定会麻烦不少,到时候打起架来,你两个也脱不了爪爪(脱不了关系)。要不,你两个跟我一路去?” 他对狗儿和小癞子倒不担心,没得自己照顾,他们一样会过得很好——他们是跟自己是一种人,就像山上的草一样,即使没得人管,也照样长得郁郁葱葱。 狗儿、小癞子听了莽哥的话,都摇了摇脑壳,他们不像莽哥,虽然是一样打烂仗,但从来没有离开过贵阳,要他们跟到莽哥跑滩,还是不大愿意。莽哥笑了笑,格外没有说啥子,拿出钱,喊狗儿去买点吃的回来,说是马上要分开了,大家吃顿好的,算作告别。狗儿像是有点不安逸,没有接莽哥的钱,翘起嘴巴说道:“算了,我们两个吃了你那么久,今天我跟小癞子办一回招待,我还有钱。” 莽哥笑了,心想:这个娃娃还是蛮记情的嘛。看到狗儿站起来准备出去,又吩咐一句:“记到买点酒哈。” “晓得。”狗儿答应一声,拉起小癞子出去了。晚上,狗儿和小癞子卖了些熟肉、熟菜,弄了两瓶烧酒,几个人围了一圈坐到地上,一边摆着龙门阵,一边吃喝。莽哥跟噶日话都不多,只是偶尔说上两句;倒是阿果,跟狗儿和小癞子打得火热,三个人叽叽喳喳的像个闹山麻雀,边吃边说,时不时的睁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莽哥两眼,看得莽哥浑身不自在,心里却甜蜜蜜的。狗儿鬼精灵,看到这个情况,突然说道:“大哥要跟到阿果姐姐走,是不是有点喜欢她哦?” 莽哥心里一阵乱跳,但喝了酒,看不出脸红,伸手打了狗儿一哈,道:“龟儿子乱说些啥子哦!” 抬起脑壳看了阿果一眼,见她不像不安逸的样子,正朝自己看来,两人的眼神一碰,都躲开了。噶日跟阿果是亲生兄妹,心意相通,看到这个样子,也有几分明白,有些担心,但也不好明说,只是闷起脑壳喝酒。 “我没有乱说……”狗儿本来还想说点啥子,看到莽哥拿眼睛瞪他,就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伸手抓起一块鸡颈子(脖子),啃了起来,贼溜溜的看了看莽哥跟阿果两个,转移了话题。“那你二回(以后)还回来不?” 莽哥说道:“当然回来啊,未必老子在那里住一辈子?” 几人一直到了半夜,才简单收拾一下,各人找地方,和衣睡下。 第二天早上,莽哥起来出了土地庙后门,下了斜坡,在一个沁水凼(泉眼形成的小坑)旁边洗了脸,漱了口回来,噶日、阿果、狗儿、小癞子都起来了。莽哥给狗儿和小癞子两个留了些钱,嘱咐几句,就跟噶日、阿果一路,趁着天色还早,回顺发幺店子拿了东西,出了东门,往都匀去了。 这贵州,是出了名的“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莽哥、阿果和噶日三人从贵阳出来,经龙里、贵定到了麻江,由麻江正直向南,一路翻山越岭,过江渡河,进入都匀地界。一路上,阿果兴头蓬蓬(兴致勃勃),跟莽哥又说又笑,只是阿果说得多,莽哥听得多;噶日跟莽哥一样,话也不多,偶尔说笑几句,大部分时间是沉闷不语;莽哥默到(以为)他就是那种性格,也没有多问。 过了都匀,往南是一片大山,一进山里,阿果更是欢喜,又是蹦又是跳的,还亮开嗓子唱起了彝族民歌。莽哥不晓得她唱的啥子,只是觉得高低婉转,百折千回,硬是好听;阿果唱完一曲,他就拍几下巴掌,喊两声好,让阿果更是来劲。噶日看到,脸上笑眯眯的,走到莽哥身边,突然小声说了一句:我们跟汉人是不通婚的。莽哥听了,哦了一声,没有多想,不晓得噶日突然冒出这句话是啥子意思。 三个人翻山越岭,又走了半天,翻过一个垭口,顺到半山腰上的小路,拐了个弯,前面有一大片竹林,竹林里,冒起一阵阵炊烟。阿果看到,用彝族话尖声尖气的喊了一声,甩开莽哥跟噶日,向竹林跑去。噶日解释道:“这就是我们的山寨。阿果喊的是:阿妈,我们回来了。” 莽哥跟到噶日,将(刚)走进竹林,阿果已经叽叽喳喳的拉到一个五十多岁、穿着彝族服装的妇女迎出来,那个妇女一边笑,一边跟阿果说着啥子。 噶日走过去,把右手放到心窝子上,向妇女躹了个躬,说了几句彝族话,才转过身对莽哥说:“这是我们阿妈。” 莽哥已经猜到了这个,学到(学着)噶日的样子,朝噶日的娘曲比阿妈躹了个躬,说声:“嬢嬢(阿姨)好!” 曲比阿妈能听懂汉语,但不大会说,鞠躬还了礼。阿果过来,拉起莽哥的手,沿着竹林里的小路转了几个弯,直到竹林边上,才走进一个院子:院子用竹竿围成,门是木头的,走进院子大门,是一片菜园子,穿过菜园子,有座吊脚楼,后面是大山,山上苍郁青翠,林木茂密;吊脚楼左边,有一个竹竿围成的羊圈,养了三、四只羊儿;右边,喂了些鸡牲鹅鸭;竹楼正中,有一架木板搭成的楼梯。 莽哥刚走上楼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迎了出来,相貌跟噶日有点像,比噶日黑多了,脸上几条皱纹就像刀刻出来的一样,两个眼睛精光闪烁,透出鹰隼般的锐利;不消(用)说,这肯定是吊脚楼的男主人——噶日兄妹两个的老汉儿(父亲)了。莽哥学着将才的样子,站在楼梯上向男主人躹了一躬,跟在他后面进了竹楼。 |
作者:renqian520 回复日期:2011-05-09 02:59:03 回复 LZ似乎对四川方言有歧义。文中开始出现的“戳”牌,不正确。正确的叫法应为“沱牌”。本是重庆涪陵地区的一种牌式,也叫长牌,水浒牌。 ———————————————————————————————————————— 呵呵呵,戳牌到底啥子渊源,老狼没有考证过,至于是不是叫沱牌,老狼也不敢肯定,只不过老狼老家把这种牌也叫乱戳。 这位仁兄说的是不是乐山一带流行的长牌,和老狼说的不是一种? |
吊脚楼有两层,下面一层五间房子:当中一间大的是堂屋,约两丈见方,摆了些板凳椅子,没得桌子,房子中间略靠右的地方,用三块象鼻子模样、雕了花的石头架起一口锅,下面正烧着火(彝族人称为塘火,塘火终年不熄);左右各有两间房子,都关着门,看不到里头的样子,大概是住人的房间。楼上右边只用木头搭了个架子,堆了些柴块子,左边,也是两个房间——后来莽哥晓得,那是专门给客人准备的。 男主人满面笑容,把莽哥让到塘火靠墙一边的板凳上坐下,倒了茶奉上,随后递上手里的竹筒水烟——这是彝族人规矩,彝族人历来好客,有“客人大主三百岁”的说法,不论男女老幼,只要进了门,主人都会让到上座,端茶、敬烟。莽哥哪里晓得这些,不敢谦让,老老实实的坐下来,接过竹筒水烟,学到噶日老汉儿的样子,使劲吸了一口,顿时一阵辛辣的味道冲进肺里,呛得他使劲咳嗽起来。噶日兄妹俩见了,哈哈大笑,阿果一边笑着,一边过来,轻轻的给他捶了捶背,端过茶水递给他喝了两口,才慢慢缓过来,却闹了个脸红脖子粗。 三个男人围到塘火坐下摆龙门阵,噶日的老汉儿曲比阿爹听得懂的汉语不多,莽哥不懂彝族话,噶日自然责无旁贷的当起了两个人的翻译,噶日母亲和阿果却不晓得上哪去了——尽管兄妹两个不声不响的跑出去将近一个月,但看到两个平安回来,两个老人欢喜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怪他们? 后来,莽哥才晓得,这片竹林里住的人家,只是噶日他们部落很小的一部分,在方圆一二十里的大山里头,还有好多这样的山寨;这个部落跟其他彝族部落不大一样,头人不是祖辈子传下来的,而是大大小小几十个山寨派代表选出来的;而且,人跟人之间是平等的,没得娃子(奴隶)一说。在当时,这里无疑是一片世外桃源。 到吃夜饭(晚饭)时候,曲比阿妈跟阿果在房间中间铺上毯子,把菜端上来:一盆子坨坨肉,一碗生肉猪肝,一碗韭菜炒腊肉,一碗炖白萝卜;噶日又搬出一坛自酿米酒,插上竹管,一家人围到坐成一圈,有说有笑。尤其是阿果,已经换了彝族服装,更是神采飞扬,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时不时的朝莽哥这边瞄上一眼,看得莽哥心里就跟喝的米酒一样,也甜也醉人。 第二天吃了早饭,噶日把一把猎枪递给莽哥,道:“我去打猎,你去不去?” 莽哥一听,这么好耍的事情自然不能错过——他在叙永学会了打枪,一直没得机会用——马上答应了,接过枪,跟到噶日下了吊脚楼,噶日朝楼底下吹了声口哨,三条猎狗从下头钻出来,围到他脚跟前转来转去。 两个人出了院子,顺到屋后头的小路来到半山腰,噶日把双手围到嘴巴上,哦——哦——哦——哦——的喊了几声,过了一哈儿,对面山上也传来同样的“哦——哦——哦”声,噶日笑了一下,对莽哥说了声:走!领着莽哥,向山上爬去。 到擦黑天回来的时候,噶日跟莽哥一共打到四只野兔,两个锦鸡,还逮了一个活的小松鼠。一进院子大门,阿果就跑过来,看到莽哥满脑壳是汗,就拿出手巾给他擦汗;莽哥看到噶日在旁边,连忙接过手巾,自己擦起来;阿果脸上有些发红,看到他手里的松鼠,欢喜的喊了一声,轻手轻脚的接过去,到一边耍去了。 壶里乾坤大,山中日月长,转眼过了一个多月,莽哥白天跟到噶日和山寨里年轻人上山打猎,晚上和阿果两个到处跑起耍,两认人在一起,像是有摆不完的龙门阵:有时候,阿果会给莽哥她们彝人的人情事故、风俗习惯,或者给他唱彝人的山歌野曲,要不就是摘片树叶竹叶放在嘴里吹给莽哥听;莽哥也讲自己的事情,却始终不讲自己是当扒二哥,怕阿果听了看扁(看轻)了他;说到遭孽(可怜)的时候,阿果会流下伤心的眼泪水,说到好耍的时候,两人会一起大笑——彝人不像汉人,没得那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年轻男女晚上出来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这天晚上,吃了夜饭,阿果拉起莽哥,往村寨外面走去,一改往日叽叽喳喳、又说又笑的活泼,一路上一句话不说,只是埋起脑壳走路。莽哥开始还默到(以为)哪里得罪了她,问她却不说话,只是小声嗤嗤的笑。 两人来到一片竹林边上,阿果仍然不说话,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伸手摘下一片竹叶,在衣服上抹了几下,放在嘴里吹了起来,莽哥感到有些异样,挨着她坐下。 叶笛声悠扬婉转,悱恻缠绵,莽哥听得如痴如醉。阿果吹了一哈儿,丢了竹叶,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递给莽哥,小声说:“看看,喜欢不?” 莽哥接过来,是一根腰带,上头还绣了些花,只是月亮还没有上来,看不清绣的啥子,但是阿果给的,不管是啥子他都喜欢,连说:“喜欢,喜欢。” 阿果轻轻一笑,又问:“喜欢这里不?” 这个时候,莽哥就跟哈(傻)了一样,只晓得说喜欢。阿果又问:“那你能不能留到这里不走?” 莽哥想都没想,忙答道:“能,当然能。” 其实这个问题,他根本没有认真想过,如果说换个时间,换个人这样子问他,他肯定会说不能,他打惯了烂仗,要他固定留到某个地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这种情况下,阿果问他,他能说不吗?阿果轻轻叹了口气,将身子慢慢靠过来,趴到他客膝头(膝盖)上,幽幽的说:“我晓得,要把你留到这里,很难,但是你能这样子说,我也很欢喜。” 莽哥早就到了成家年龄,虽然说不善于跟女人打交道,也从来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阿果这番心意,他还是晓得的,心里不由得一荡,扑通扑通乱跳起来,身子轻飘飘的,就像飞到半天上一样,手脚也不晓得啷个放了;过了好大一会,才麻起(大着)胆子把手轻轻放在阿果身上,看到她没得啥子反应,伸手紧紧把她抱住。 过了一哈儿,莽哥才想起,自己也应该送点东西给阿果,但是自己除了几百块钱和师父留下的书,格外没得啥子东西可送,只好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没得啥子东西送给你。” 阿果轻轻一笑,道:“我啥子都不要你的,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了。” 说完,小声唱了起来: 孔雀飞来山坡坡, 妹给阿哥唱个歌; 歌声唱完风飘去, 阿哥莫把妹忘了。 ………………… 莽哥听她唱得哀怨婉转,觉得蛮好听,就小声跟到了起来,只是他天生五音不全,唱歌跑调,而且声音还跟破锣一样,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惹得阿果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也不嫌他声音难听,一字一句的给他纠正。 两人唱了一哈儿,不再说话,静静的依偎着,团转清风哑静一片,没得一点儿声音,月亮已经爬上来,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像一个个银色的精灵,在地面上跳来跳去。不晓得过了好久,阿果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回去吧!” 莽哥正沉浸在良辰美景中,有些舍不得,但还是放开阿果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院子门口,阿果突然停下来,转身扑进莽哥怀里,使劲抱抱他,说:“我先进去,你等一哈儿再进去。” 说完也不管莽哥,蹦蹦跳跳的进了院子大门。莽哥等了一哈儿,正要跟到进去,却从墙角那边走出一个人,轻轻喊了声:“莽哥。” 莽哥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是噶日,顿时脸红心跳起来,就像第一次偷东西遭逮到一样,忙道:“啥子事?” 噶日走近两步,说:“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你跟我来。” 说完,就朝一边的竹林走过去。莽哥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情景中摆脱出来,喜滋滋的跟到噶日,来到院子旁边的竹林里,噶日站住,叹了口气,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莽哥,你是个好朋友,本来这些话我也不想说,但又不得不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叔叔的事情不?” 莽哥一听,想起噶日说过,他叔叔因为跟汉子女子通婚,遭撵出部落,至今流落在外;又想起噶日在回来的路上,突然冒出的那句“我们不跟汉人通婚”的话,心里顿时变得冰凉,木扥扥的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
(二) 原来噶日虽然年龄不大,但行事一向稳妥,这段时间看到自己妹妹和莽哥出双入对,情愫渐生,很是担忧;本来默到莽哥在这里耍个十天半月就走了,没想到他乐不思蜀,耍上了瘾;将才又看到妹妹把彝族女娃送给心上人表达爱意的腰带给了莽哥,晓得再不和莽哥说明,恐怕不好收拾,这才在院子门外等着两人——他虽然佩服叔叔的胆量,但要他亲生的妹妹再走叔叔的老路,遭撵出部落,他还是舍不得。 噶日见莽哥不说话,接着说:“我妹妹小,不懂事,但是我和两个哥哥只有这一个妹妹,阿爹阿妈也只有一个女儿,我们都不想她遭撵出去。” 莽哥只觉得心坎上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自然清楚噶日啥子意思,理智的想一哈也是,自己一个烂仗、扒二哥,哪里有资格去想啥子情啊爱的,退一万步说,即使他和阿果你情我愿,能像她叔叔那样,来个离家出走,可是自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得,总不能让阿果跟着自己也去跑滩当烂仗。莽哥本不是哈包儿(傻瓜),只是当局者迷,以前没往这方面想过,一旦醒悟过来,才发觉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尽管他心里一万个舍不得阿果,但又有啥子办法,命该如此。何况,他也不想阿果因为他的原因,像她叔叔那样,一辈子有家回不成。 想明白这些,莽哥打定主意,艰难的说道:“噶日,你不消(用)说了,我晓得啷个做,明天你还是喊我去打猎就是。” 说完,也不理喀日,自己先回去了。那天晚上,莽哥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失眠了。 第二天,莽哥把自己几样要紧的东西收拾好,包进一块旧布,塞在腰杆上——他怕阿果看到多问——从楼上下来,来到堂屋,曲比一家都在那里,阿果见莽哥脸色不大好,眼睛发红,连忙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紧张的问道:“你不好(生病)了?” 莽哥躲开阿果的手,挤出一丝笑容,说:“没得事,昨天晚上没睡好瞌睡,过哈儿就好了。” 阿果只默到(以为)莽哥是激动得睡不着,心里甜丝丝的,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没得出息!” 莽哥不敢去看阿果,简单洗了洗脸,对噶日说:“走,我们去打猎!” 阿果在一边,惊喳喳的喊道:“不得行,你还没有吃早饭啊。” 莽哥笑道:“莫得事,我现在不饿,一哈儿饿了在山上吃点就是。” 说完催着噶日下了楼梯,忍不住转过脑壳看了一眼,看到阿果蓬到(靠在)门框上,脸上像一朵盛开的花,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再也控制不住,转身冲出了大门,眼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本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是哪个年轻人遇到这种情况,还能安之若素? 噶日连忙跟出来,两个人并没有朝后面的山坡上走去,而是顺到山腰上的小路,翻过过那个垭口,莽哥停下来,对噶日说到:“噶日,不消送了,我找得到路出去。” 噶日也停下来,望到莽哥,过了好久才说:“莽哥,对不起。” 莽哥苦笑两下,摇了摇脑壳,道:“你有啥子对不起我的?你对我很好啊。好了,不说了,我走了。” 他怕当到(着)噶日的面哭出来,说完,转身就走。噶日拉住他,使劲抱了一下,从身上解下那把短刀——严格说起来,这应该是一把剑,叫波长剑,是彝族儿子家(男人)随身携带的护身短剑——递给莽哥,说道:“这把剑是阿爹送给我的,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二回(以后)还会来看我们。” 莽哥也不客气,接过短剑,插到腰杆上,眼睛里空荡荡的,也不晓得在看啥子,说道:“谢了,我会来的。” 说完,转身走了。噶日看到莽哥的背影渐渐走远,直到走进树林子看不到了,心里也不晓得啥子滋味,他不晓得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捱到晌午,噶日才慢腾腾的回到屋头,阿果正坐在塘火跟前,跟阿妈一起绣花,看到他,笑了一下,往门外望了望,脸上泛起一层红晕,问道:“他呢?” 噶日装出轻松的样子,说道:“哦,你问莽哥啊?他说屋头(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过些天再来。” 他晓得他这个妹妹,从小就是一家人的宝贝,平时虽然也听话,但当真犟起来却是哪个也莫得(没有)办法,所以还心存侥幸,想瞒过一天算一天,时间一长,妹妹就会忘了莽哥。阿果听说,哦了一声,依旧埋起脑壳绣花,突然抬起头,大声说道:“不对!他屋头早就没得人了,还会有啥子事?还有,他今天早上都没说要回去,啷个突然走了呢?你把他弄到哪去了?” 噶日心想糟了,瞒不过去了。心里一慌,一下子不晓得啷个回答,只是说:“不是我把他弄走的,是……” “是他自己要走的,是不是?他是不是不回来了?” 阿果一下站起来,脸色顿时变得苍白,眼泪水哗的流了下来,手中的花弓子(绣花的工具)落在塘火上烧起来了。阿妈忙过来抢出花弓子,放到地上踩熄,喊了一声:“阿果!” 阿果满脸是泪,没有答应,两个眼睛空洞的望到前头,木扥扥的反复说了几遍:他走了,再也不回来了。突然尖叫一声:“我要去找他!” 说完,就向门口冲过去。噶日和阿妈连忙死死拉住,阿果挣扎几下,趴到她阿妈身上大哭起来。 一连几天,阿果就像掉了魂一样,不说不笑,不哭不闹,每天只是木扥扥的坐到那里,茶不思饭不想,有时候喊的紧了,勉强吃上两口;任凭旁人啷个劝,嘴巴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他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噶日看到妹妹脸色苍白,丰满的身体慢慢瘦下去,心疼得不得了,这天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我去找他回来!” 曲比老爹长长叹了口气,说:“你去有啥子用?让阿果自己去,我们曲比家的人跟别人就是不一样,先有你们叔叔,跟个汉人女子走了,现在阿果也这样。唉~~~~”说着,又是一声长叹,对坐在一边的阿果说道。“阿果,我先说好了,你去找他,我不拦你,要是找到他,你就做你的汉人婆嬢,找不到,还回来做你的阿果。” 知女莫若父,曲比老爹当然晓得这个宝贝女儿的性格,现在不让她去找莽哥,她迟早有一天也会自己跑出去;再说,要是憋出个三长两短,那不是麻烦更大?还不如让她去找一趟,天下那么大,她到哪里去找一个到处跑滩打烂仗的人,找不到自然就死心了。外头兵荒马乱的,噶日自然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出去,坚持要陪到她一路(一起);曲比老爹也答应了——他没有想到的是,女儿这一走,就走了十多年才回来。 |
莽哥离开山寨,浑身像遭抽空了一样,软塌塌的,从山寨到都匀县城,平时只要三、四个钟头的路程,他却走了整整一天。一路上,拿起阿果送给他的腰带,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好几次想把它丢了,终究舍不得。 腰带上,海棠花依然鲜艳,蝴蝶仍旧翩翩舞着,只是送腰带的人,虽然近在咫尺,却远比天涯,恐怕是这辈子也再难见一面了。一想到这个,莽哥嘴巴里就像咬烂了一个苦胆,心也像遭人使劲揪住,难受得喘不过气来。这也不能怪他,他长到这么大,看惯了白眼,受够了冷遇,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女娃娃,不但没有看扁他,还真心实意的喜欢上了他,他却不敢接受,不得不选择离开。如果说阿果一开始就不拿正眼看他,或者只是把他当作普通朋友,他心里即使有些想法,离开也就算了;偏偏阿果对他也是一见钟情,一腔柔情系在他身上,两人刚刚尝到两情相悦、你情我浓的滋味,突然被现实无情的分开,片刻的柔情蜜意转眼成了镜花水月,那种无奈无助的感觉,啷个让他不愁肠百结,欲罢难休?个中滋味,前人亦有词云: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选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一句“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正是此时他心情的写照! 好不容易捱到都匀县城,天已经黑尽了,莽哥又累又饿,找了家饭馆,要了两个菜,两壶酒,一个人喝开了闷酒;菜没吃几口,两壶酒就下去了。 两壶酒喝下肚皮,莽哥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算了帐,偏偏倒倒出了饭馆,正是皓月当空,不由长叹一声:天下虽大,哪里才是自己安身的地方!要是以前,他绝对没得这样的感慨,碰到啥子事情,只会说:天下之大,哪里不是自己安身的地方!只是月亮还是昨天晚上的那个月光,人已经不是昨天晚上的人了。 摇摇晃晃走了几步,风一吹,酒劲上来,还没有搞得赢(来得及)走到街边上,就哇的一声打起了兔儿(呕吐起来),直吐了个翻江倒海、脚耙手软,打完兔儿,几个栳窜(踉跄)窜到街沿边,在街沿上坐了一哈儿,浑身一软,倒在街沿上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一个过路人把莽哥喊醒,问他啷个睡在路边。莽哥起来,摇了摇脑壳,觉得有点头重脚轻,默到(以为)自己喝多了的事,找了个柴棚棚,倒下去继续睡,却啷个也睡不着,脑壳涨得难受,就像要炸开一样,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 捱到下午,莽哥再也捱不过,晓得自己得病了,起来准备找个医生看病,刚走出柴棚棚,两个眼睛一黑摔到地上,就人事不省,吓得几个过路人一阵惊叫唤。 莽哥醒来,天已经黑尽了,发觉自己睡到一张病床上,旁边站了一个花白头发、长胡子的老头,看到莽哥醒了,笑眯眯的问道:“小娃娃,有啥子想不开的?” 莽哥苦笑道:“我有啥子想不开的。” 老头呵呵一笑,道:“这种事情你瞒不到我,看你寸脉细微,关脉如豆,此乃肝气郁结之像,又看你舌苔发红,口腔糜烂,实属阴虚火旺所致,依你体质,不应有此症候,必定是心有郁结之事;加上空腹饮酒,夜宿街头,风寒入侵,亏了体质尚佳,我已给你配了几幅药,等你吃了,休养几日,当无大碍。” 莽哥听得要懂不懂(似懂非懂),但也晓得自己没得啥子大毛病,稍微宽了心,抬起身子,对老头说道:“多谢老人家救我,等我好了,一起给你算药钱。” 老头笑道:“不是我救你,是几个好心的过路人把你送过来的,要谢你去谢他们;药钱嘛,不急,等你好了慢慢再算的。” 说着哈哈大笑几声,出去了。就像老头说的那样,莽哥在老头那里只住了三天就好了;但是身上的病好了,心上的病却没有好彻底,这种事不是说过去就过去的,白天在茶馆里跟旁人打牌、摆龙门阵,或者在街上逛着,倒也不要紧;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跟阿果相处的种种情景,就自然而然的在他脑壳里面打转转,搞得他随末二时(经常)只能睡半个晚上的瞌睡。 从老头那里出来后,莽哥有生以来第一回对自己的扒二哥身份,觉得有些厌烦,生出了找点正当事情做的想法;于是,没得事的时候,就在街上闲逛,看能不能找到点啥子事情做。只不过他除了跑滩、打烂仗、当扒二哥,基本上没有做过别的活路,也不大会做,所以,事情并不好找,哪个老板会请(雇佣)啥子都不会、也不晓得底细的生手?但他不着急,每天没得事在街上闲逛,看到馆子(饭馆)、茶馆、杂货铺、车行、米行、布行,凡是可能用人的地方,他都进去问一句:老板,需要帮忙的不?大多数人一看他那脏兮兮的样子,就把他撵走了;也有个别心肠好的,看到他身体还算结实,有心想请他,一问却啥子都不会,只好算了——他没有马上离开都匀,恐怕也是在内心里,盼到有一天再碰到阿果,毕竟这里离山寨只有半天路程。 其实,莽哥在都匀县城闲逛的这几天,阿果跟噶日也到了都匀,两个人终是缘到份不到,没有碰到,两兄妹在都匀县城找了几天,没找到莽哥,就向贵阳而去,希望能像当初一样在贵阳碰到他。可怜的阿果,人海茫茫,你上哪里去找一个人啊! |
作者:lip801 回复日期:2011-05-14 22:37:48 回复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选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经典啊 ———————————————————————————————————————— 必须经典啊,流传了近千年了,吼吼 |
多谢小傻和伊阙 |
(三) 这天,莽哥一路逛到西门,看到那边围了一些人,不晓得在看啥子,走过去一看,见街边上摆了张桌子,后边坐了两个当兵的,一个全身军装,另一个却只戴了军帽,身上穿着白衣裳,像个医生;旁边还站到一个穿军装的,桌子后面的墙上巴了(贴着)一张纸。莽哥认不到字,默到(以为)悬赏自己的通告发到了贵州,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又不像,上头没得自己的画像,而且几个当兵的看到自己,也没得啥子反应,晓得跟自己无关,就安了心,向旁边一个人问道:“上头写些啥子?” 那个人看了莽哥两眼,一字一句的念道:“贵州省军管区司令部 财政部缉私总队布告 长军一字第三号。一、三十年度征集壮丁,系年满二十岁至二十五岁六个年次,其余概不征集。二、丁员应征入营,不得逃避,如敢故违,按逃避兵役罪从重判刑,刑满后仍须应征入营服役。兼司令杨森 总队长孙立人 民国二十九年八月。”【老狼按:原来布告上没有标点符号,为了看官方便,老狼擅自加上了,看官谅解。】 那个人念完,又把大致意思给莽哥解释一番。要是换到以前,莽哥看到这种布告,看了也就看了,根本连想都不得去想一下,但现在他却动了心:自己啥子都不会,虽然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但他本身就是烂仗扒二哥,又算得上啥子好男?于是又问道:“这个孙立人是做啥子的?” 在贵州耍了好几个月,杨森他还是晓得的,就是以前跟刘湘打仗的那个,现在是贵州省 兼贵州军管区司令员,但孙立人他却不晓得是做啥子的。那人看来也不晓得孙立人是哪个(谁),敷衍道:“你没看到布告上写的,财政部缉私总队总队长,当然也是当大官的。” 莽哥听了,犹豫一阵,终于拿定主意,走到桌子跟前,问道:“长官,我这个样子的要不要?” 两个当兵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看到他身上脏兮兮的,跟个讨口子一样,但身体还算结实,穿军装的那个点了点脑壳,用外地口音问道:“只要有志杀敌报国的爱国青年,我们都要,你想当兵?” 莽哥点点脑壳,算是承认了,在他心目中,爱国不爱国,杀敌报国啥子的,跟他没得好大关系,他只是想换一种生活方式,忘记一些事情而已。 两个当兵的互相看了一眼,穿白衣裳的那个站起来,走过来围到莽哥转了一圈,喊他把两只手举起来,尽量的往上头举;又让他菰(蹲)下去,站起来,菰下去,站起来,连做了几次;接着喊他使劲跳几下,在街上来回跑了一圈,伸手在莽哥身上几个地方按了按,一边按,一边问:“疼不疼。” 莽哥连连摇脑壳。穿白衣裳的那个又问了几个问题,莽哥都老老实实回答了;最后,白衣裳拿出一张表,喊莽哥填,莽哥摇摇脑壳,道:“我写不来字(不会写字)。” 白衣裳笑了笑,回到桌子跟前坐下来,拿出笔,一边问,一边帮莽哥填,无非就是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家庭成员之类。填完递给穿军装的,穿军装的看了看,点了点脑壳,喊莽哥回去准备一下,下午三点钟以前在这里集合。 莽哥是个烂仗扒二哥,见识少,自然不晓得孙立人是哪个,也不晓得缉私总队是做啥子的。其实要说起来,这个缉私总队,还是很有些来头,它的前身是财政部税警总团,成立于民国十九年(1930年)十月,是当时的财政部长、蒋总裁的大舅子宋子文亲自成立的,在海外八国财团大票儿(票儿:钱。大量的资金)的支持下,经过几年的扩充,成了一支有六个团、三万多兵力的正规部队。 二十六年(1937年)十月,淞沪会战的时候,税警总团改编成第五军第87师独立旅,编到张治中的第三集团军参战,在蕰藻浜、苏州河南岸,跟鬼子第9、第15师团的部队,拼了个你死我活,让鬼子吃尽了苦头。后来鬼子三个师团从杭州湾登陆,淞沪会战的国军遭两面夹攻,只好退出淞沪战场;税警总团也遭打散,好手好脚的(没有受伤的)编到顾祝同的第三战区,剩下五千多伤病员没得人管。 孙立人当时在税警总团第四分团当团长,受了重伤,被宋子文送到香港。伤好了后回到重庆,找到宋子文——这时宋子文因与妹弟(妹夫)蒋总裁闹了点隔故(矛盾),遭免了财政部长职务,当了外交部长——要成立缉私总队,宋子文答应了,到处活动一番,得到蒋总裁跟当时的财政部长孔祥熙的默认。 于是,孙立人就在长沙岳麓书院,重新打锣另开张,招募原来税警总团打散的部下;那个时候,伤病员大多数已经养好了伤,听到说孙立人在长沙招兵买马,闻风而至,纷纷归队。就这样,缉私总队在孙立人张罗下组建起来;孙立人被任命为少将总队长,副总队长则由他清华大学同学、美国诺顿军校毕业的齐学启担任。 孙立人也不是一般人。老汉儿是北洋政府大官,本身毕业于清华大学,后来到美利坚留学,本来他老汉儿是想让他学工科,但孙立人只学了一年,就考进弗吉尼亚军校,学起了军事。回国后先在国府军委会宪兵教导总队当个小官,因为跟上司闹隔故(矛盾),一直在家耍起;后来,经税警总团第一分团团长赵君迈推荐,调到税警总团,在特科兵团当团长,特科兵团改为税警总团第四分团,孙立人就当了第四分团团长。宋子文就是看到孙立人会带兵、会打仗,才让他承头(领头)组建缉私总队。 缉私总队虽然不是正规军的编制,更不是蒋总裁的嫡系,但有宋子文、孔祥熙做后台老板,有的是票儿,加上宋子文的路子也多,所以在武器装备上,比正规部队还要好,尽是些美国、德国、捷克、比利时的好东西。只是一直以来,缉私总队属于警察序列,受到正规军的歧视、排挤,在人员编制上卡得帮紧(十分紧),不给配备军官,不允许在本地招兵。因此,缉私总队的军官,除了原来税警总团的老部下,就是留学回来的学生;当兵的一部分是税警总团那些伤兵,一部分是从湖南招的。 二十七年(1938年)底,缉私总队迁到贵州都匀,孙立人还不满足,在云南省 龙云的帮助下,从云南招了一万多人,现在又找到贵州省 兼军管区司令的杨森,以军管区的名义,阴悄悄(偷偷)的从贵州招了一部分——本来,缉私总队招兵一向严格,像莽哥这样大字认不到一个的文盲,是一概不要的,但由于近两年来,到处兵源紧张,才把这条限制取消了——于是,缉私总队又编成了六个团。 莽哥登记完了,回到幺店子——上回在街沿上睡一晚上得病后,觉得身体还没有好全,不敢在外头过夜,就找了个幺店子,反正他现在有钱——洗了个澡,把一些要紧的东西都打进一个包袱,吃了晌午饭,才慢吞吞的往西门过来。 |
到了西门,莽哥看到,除了那三个当兵的,还有十来个年轻人站到旁边,各人跟前都放着包袱、背篼、木头箱子之类,看样子也是才招上来的新兵。三个当兵的也还了借来的桌子、板凳,站到一边,看到莽哥,点了点脑壳,喊他到旁边等哈儿。大约三点半钟,来了五辆大汽车,三个当兵的喊大家各人带好自己的行李,上了车;汽车在县城里转了一圈,接了其他几个地方的新兵,出了城,朝东南方向开去。 莽哥头一回坐汽车,刚开始还觉得新鲜,站在车厢边上,吹着凉风,看着两边的风景,硬是有些安逸。只是这公路实在万恶:到处坑坑凼凼不说,还九曲十八拐,一哈儿山顶上,一哈儿沟底下,汽车跟个酒疯子一样,摇来晃去,把车厢摇得像罗筛,人在里头,如果不是抓得牢靠,不晓得要摔好多筋斗。 莽哥双手死死抓到栏杆,没摇好久,就觉得脑壳昏昏沉沉的,肚皮里头也开始翻江倒海,嘴巴不停的往外冒酸水,拼命忍了一哈儿,终于忍不住,喉咙上一痒,趴在栏杆上,哇的一声呕吐起来。他这一吐不要紧,车厢里有几个新兵像是受了感染,接二连三跟到呕了,惹得三个老兵皱起眉头,不停的用手在鼻子跟前扇着,其中一个笑道:“这两下就受不了了,以后长途行军怎么办?” 汽车摇了大约两个多钟头,离开公路,拐上一条泥巴路,又七弯八拐半个多钟头,才在一个坝子(平地)边上停下来,坝子上,一伙当兵的正在那里出操。汽车还没有完全停稳,老兵们轻巧的跳了下来,过去站到一边,其中一个胳肢窝架着文件夹的,来回招呼新兵们下车。 莽哥把包袱斜挎到身上,跟到其他人后头,攀着车厢下来,将踩到地上,脚下一软,差点摔倒,连忙稳住身子,菰到(蹲在)地上,打量起这个地方来: 这块坝子一看就是才平出来的,地上的土都是新的,坝子不大,顶多七、八亩,团转都是大山,山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树木,正是葱茏苍翠的时候;坝子北边的山脚底下,有几间矮趴趴的房子;东边,是他们将才来的那条土路,土路在坝子边上分出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的往山上去了;南边坝子外头,有一片全是石子跟河沙的河滩,上头零零星星的长了些花花草草,河滩中央,一条五六尺宽的小河沟,顺到山脚往西去了;西边坝子边上还有两排简简单单的房子,也是临时搭起来的,看样子应该是新兵住的地方——后来,莽哥晓得这个地方叫鸡窝坝。 这时从北边的房子里出来一个军官,喊莽哥他们下车的那个当兵的跑过去,向他立正敬了礼,递过手里的文件夹,喊道:“报告长官,新兵教导连八班带新兵四十五人报道!新兵名单在这里。” 军官接过文件夹,还了礼,那个当兵的立正、转身到一边去了。军官打开文件夹,一边看,一边朝这边走过来,到了新兵们跟前,合上文件夹,抬起脑壳,横眉毛竖眼睛的朝着坝子上东倒西歪的新兵们喊道:“起来,都给我起来,排好队,排成五行,每行九个人,听明白没有?快点,动作快点!” 军官说的虽然是外省话,但看来在贵州的时间不短,新兵们都听懂了他说的话,站起来,你挤过去我挤过来乱成一团,几个老兵也过来帮到排队,排了半天,总算排成了五行,只是歪歪斜斜的,横看竖看都不像个样子。排好队后,五个老兵自觉的站到每一行最左边的位置。 军官看到大家站好了,拉起脸说道:“欢迎大家来到缉私总队新兵营。我叫金世雄,是你们的教官,今后半个月,你们将在这里进行简单的训练,主要目的,就是把你们身上的臭毛病改了,训练合格的,才有资格开始真正的训练,不合格的,嘿嘿,对不起,你从什么地方来的,还回什么地方去,缉私总队不收笨蛋。”说到这里,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又说。“今天先到这里,大家看一下,按你们现在站的队形,每一行是一个班,从第一行开始往后数,是七、八、九、十、十一班,站在每一行最左边的,就是你们的班长。各班先带回去,晚上把你班上的人员名单报给我。” 说完喊了声:立正,解散!就背起双手转身走了。五个老兵嘴巴里喊着“七班,向右——转!齐步——走!”“九班的,跟我来。”“十班的弟兄们,往这边走。”……带到各人班上的弟兄伙,向西边那两排房子走过去。 莽哥站到最后一排,也就是十一班;班长叫姚德胜,江西上饶人,把弟兄伙带回营房,笑呵呵的做完自我介绍,说道:“大家先整理一下行李,要洗澡的,那边有个澡堂;六点钟集合吃饭,吃了饭自由活动。从明天开始,听到起床哨后三分钟之内,必须穿好衣裳,到操场集合跑操,开始一天的训练,开饭时间是早上七点半,中午十二点,晚上六点半,十点钟关灯就寝。还有,任何人未经许可,不得离开营区,否则,一律开除。大家听明白没有?” 姚班长说话口音很重,新兵们也不晓得是真明白了还是假明白了,反正莽哥是听得云里雾里,跟到其他人后头,小声答应了一句:“明白了。” 姚班长点了点脑壳,给大家分好床,把各人的名字记下来,交代几句就走了。 班长一走,新兵们就闹热起来,爬上各人的床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东摸西摸。这些新兵,屋头(家里)都不是很富裕,平时床上铺的,无非是谷草加草席,有的甚至连草席都没得,看到床上崭新的铺盖、垫子,当然新鲜。一个新兵也不管现在冷热,拉起铺盖,把自己捂得巴巴适适(严严实实)的,嘴里连说安逸,硬是安逸。惹得大家笑了起来,另一个戴眼镜的新兵笑道:“你哥子硬是山猪儿没玩过细糠,一哈儿捂出痱子来,那才叫安逸。” 那个新兵翻身起来,掀开铺盖,已经是满脑壳大汗了——本来就是大热天,他把那么厚的铺盖捂到身上,不满头大汗才怪——也笑道:“妈哟,是有点热。” 说着,用手不停的在自己脸上扇着,又招来一阵哄笑。 大家收拾好东西,钻拢一堆(凑在一起)摆起了龙门阵,相互打听情况,有会抽烟的,大方的拿出香烟来,散了一圈。莽哥也遭硬塞了一根,点燃了叼到嘴巴上,远远的坐在一边,听一伙人东扯西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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