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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三生三世之孔祭长青[第2页] |
作者:紫慕流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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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珈见旁边的小摊上就是埋菜花蛇的,她随手拿起一条奄奄一息的小蛇,这些蛇都是从菜田里抓来的,拿到市集上埋,必须打个半死,透活的会吓着人,要是死透了又会让人觉得不新鲜,蓝珈见他的脸逼近,也不退让,一把抓住他的手。 百里延予受宠若惊,耳朵根都红了,结结巴巴的说:“蓝珈姑娘,你这样也太心急了,我只说要做你的师哥,就是想好好保护你,给你无微不至的关爱,其实我对那方面还没怎么准备好,如果你有这个意思,我只要准备一下就········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凉?我的亲娘,蛇!啊!救命!” 不远处,一个穿鹅黄色衣服的女人从人群中闪现出来,紧接着就是穿黑衣服的女人,身上穿着宽舒肥大的斗篷,隐约只露出半个下巴,两人的目光都落在蓝珈身上,以及那个惊慌失措,受惊过度,大喊大叫的百里延予。 “那个女人就是祭长澈的师妹蓝珈。”黑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死里逃生的靖雏儿,她在法阵中受到重创,必须养精蓄锐,通过修养才能将断裂的筋脉重新融会贯通,黄衣女人也便是劫走她的白玉池,她身后还跟了个穿着白衣服的小丫头,名叫荆芥,身后斜斜的背着箭筒。 黑褐色的牛皮,边口针脚细密,在左右两边稍有磨损的迹象,五六杆白色的箭羽采用的也是质地优佳的白雏鸟的尾羽,一尘不染,白透而轻盈,设计灵巧,更是在飞箭的重心上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非常稀贵难得,能有资格使用这种箭矢的人,也非等闲之辈。 救助靖雏儿也是掌门墨妍后夏的指令,荆芥是幽穆派门下的弟子,以丫头的名义辅助白玉池,表面上拔给她充当门面,实质上却是暗中监视,墨妍后夏也想通过靖雏儿这条渠道顺藤摸瓜,最终拿到叶千灵的龙陨心。 白玉池前几年被烛心老妖扫地出门,掌门墨妍见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就将她招入门下大力栽培,白玉池对烛心老妖有着血海深仇,也因为这层有关系,墨妍后夏对她也是格外器重,又派荆芥跟其左右,是为了防止白玉池心生叛变,以防万一。 “祭长澈这几个月一直费尽心思在找那把据说可以让龙陨心彻底消失的雀屏刀。要是门上慢他一步,让他毁了龙陨心,我们这些人这些年的努力,可就竹篮打水功亏一篑了。”白玉池眼神闪过一道锋芒,靖雏儿也有自己的打算,得幸于大难不死,这是老天给她第二次重生的机会,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将这个来之不易的后福无限增大。 掌门墨妍为了得到龙陨心可谓是处心积虑,如今在她身上走了这么出险棋,也是黔驴技穷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索性将计就计,她们的利益暂时是一样的,掌门墨妍把她当作垫脚石,她也把她当作以逸待劳的靠山,反向利用,对她有利无害,等时机成熟后,她再想办法将本该就属于她的东西拿到手,这些不知所谓的小罗喽就随她们玩去吧。 “荆芥,你暗中跟着他们,千万要小心,切忌不要暴露行踪,蓝珈这个丫头心眼儿多,又鬼精鬼精的,对付起来有点棘手,从她眼皮底下浑水摸鱼,恐怕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容易,你想个办法引开她,百里延予是红颜夫人的命脉,她不是要帮祭长澈找雀屏刀么?一个小小的龙泉教竟然敢和势力雄厚的幽穆派公然叫板,我倒想看看她这是腰杆子硬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她弟弟的命硬!” 白玉池眼里透出一股稳操胜券的自信,如今身份水涨船高,说话的派头也就大了,靖雏儿不喜欢她这种小人得志的傲然劲儿,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本不屑于和她这种别人不要的下九流同仇敌忾,只是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而且她势单力薄,身体也得仰仗她的灵力相辅,就在这时,靖雏儿声音惊疑的说:“那不是叶千灵和凤冥夕么?” |
“还真是他们?不是,叶千灵就是孔郡,本应该和祭长澈形影不离才对,我看她祭长澈不冷不热的,对凤冥夕倒是有几分主动投合的亲密。”靖雏儿心里明白,但还是不相信祭长澈会如此放得开,白玉池笑,“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么?祭长澈的大限就要到了,不想拖累她,凤冥夕的命论起来还是孔郡捡回来的,从此就对她一往情深了,祭长澈在,他是没得机会,如今祭长澈就要死了,他就是眼下最大的赢家,祭长澈是个一对一聪明绝顶的人,不管他对叶千灵的亲近是出于什么,老话不是说了么,肥水不流外人田,把叶千灵交给他,好过交给·····我们这些人都是奔着她的龙陨心去的,凤冥夕没能得到孔郡,叶千灵又是重生后的孔郡,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如果能得到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结长夜漫漫的相思之苦了,好歹还能保她一条命,祭长澈是个顾全大局的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忍痛封印孔郡,叶千灵和凤冥夕要是能修成正果,花开并蒂,他也情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痛割爱,毕竟比起封杀孔的伤痛,这点忍让对他来说也没什么难的,不管怎么说,自古以来男儿多薄情,他是为数不多,却有情有义的男人,可惜福薄命浅,又遇到孔郡这个扫把星,再有一万年的寿数也被孔郡克没了,要不是忌惮祭长澈还有一口气,我早就取了她的命!” “不可乱来,你知道现在除了幽穆派和烛心老妖,还有多少人盯着她蠢蠢欲动?想要追踪她的行踪也不难,”靖雏儿将那只依旧呼呼大睡的九眼灵蛇从袍子里拿了出来,九眼灵蛇在出生的刹那看到的第一个人就会生生世世认作主人。 靖雏儿可不是占了叶千灵的便宜,她们一模一样,混淆难辨,九眼灵蛇的脑门上的灵眼尚未开窍,只隐约出现一条细长且浅淡的红痕,它的心性还未成型,傻傻分不清楚,也就稀里糊涂的把她当作主人,她动作野蛮的掰开九眼灵蛇的嘴,将一颗黑不溜秋的药丸丢进它的嘴里,九眼灵蛇咕噜一声,囫囵吞枣似的咽了下去,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睡眼惺忪,不停的用舌头舔着两边被捏痛的嘴角。 靖雏儿向白玉池要了帕了,将它的眼睛蒙上,随后一挥手就扔到了身旁的大榕树上,九眼灵蛇惊慌失措的看着她,靖雏儿很不喜欢它,有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心虚,毕竟等它灵眼开窍后,不用别人指点迷津,它会认出真正的主人。 所以在它身上,她也不想投入太多根本收不回来的情感,九眼灵蛇站在大树上泪眼婆娑,急得团团转,靖雏儿看都不看它一眼,立刻和白玉池隐入了人群,荆芥留了下来,一种尾随,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九眼灵蛇眼巴巴的看着主人在川流不息的人海里消失了,怎么也找不着,声音都叫得沙哑了,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眼睛无精打采耷拉着,坐在树杈上一个劲的掉眼泪,肩膀不停的抽泣,越想越伤心,将自己缩成毛茸茸的一团,尾巴仿佛金丝猴似的,卷在了树干上,来了个凌空倒挂金钩,身体还随着抽搐摇摆,一旦停止了,也会伸出腿在树干上蹬一下,直到晃悠起来才心满意足。 “老唐,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婉薇和凤冥夕也来到街市,看着热闹非凡的景象,也很高兴,但她还是不甘心的试探一下,总觉得他们才是来自一个世界的人,凤冥夕这次没有摇头,“我们以前的确见过,但我可能不是你所说的老唐,而且我也不知道谁是老唐。” “我就说我们见过来着!没关系,过去的老唐·····怎么说呢!嗯,不管开心也好,难过也罢,太阳一升起,今天就变成了昨天,昨天就变成了历史,就像黑夜,不管有多黑,总会天亮的。” 婉薇很少这样多愁善感,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在古装版的老唐面前这样心平气和,再次提起,心里出没有先前那么多的波折,当真是放下了,凤冥夕只笑不语,他的笑容里充满了宽容和温暖,还有丝丝缕缕忽隐忽现的温柔,因为怕自己流露的太多会吓着她,静观其变的察觉反而让他的神情多了几分拘谨,更像是放不开的羞涩。 |
孔郡在的时候,今时今日的场景,他不知曾经幻想过多少次,希望能和她像朋友那样有说有笑,就像和叶千灵这样,但她们的性格一点也不像,孔郡很沉稳而老练,还有点不择手段的残忍,那是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强者,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在她面前,他自愧不如。 而叶千灵看上去伶牙俐齿,其实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在流露出的尴尬和更多接近普通女孩儿都会有的喜怒哀乐,有血有肉,也有迫使别人情不自禁想要呵护的冲动和柔弱。在孔郡身上,他很少看到多余的表情,总是冷冰冰的。 只有面对祭长澈的时候,才会慷慨大方的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笑容和快乐,淋漓尽致的向他展现出来,别人很难进入她的眼,也就产生强烈的区别对待,而叶行灵不一样,她的快乐和笑容没有受到限制,更没有因人而异,笑就是笑,生气就是生气,有着明显而栩栩如生的界限,这才觉得才是真正活着的孔郡,她迟来的笑容也纯粹的让他心神恍惚,喜不自禁。 “老唐就是昨天的昨天,他成为我记忆中的历史,已经尘埃落定,老天还真有意思,我不喜欢怀旧,却还强行给我按历史中的那个老唐量身定做了另一个····没有老唐了,哎呀,我也真有意思,肯定是吃错药了,怎么一提起老唐就老唐个没完没了的?以后不会再叫你老唐,凤冥夕!很有文艺风采的名字!” 婉薇评头论足,她下意识的挽住他的胳膊,眼睛要神采奕奕的从旁边琳琅满目的杂货摊上一一掠过,雨露均沾,哪个都别想从她眼皮底下溜了,凤冥夕的胳膊下意识的夹紧,眼里光风霁月,风神轩朗,看上去像个意气风发,功成名就的小开。 婉薇留意到了,更加抓紧他的胳膊,眉眼上的笑容爬到了嘴角,又从嘴角蔓延到了整个面部,笑得太灿烂,连鼻翼上也浮现兴高采烈的纹路,她见过老唐的形形色色的表情,唯独就是没见过他这样扭扭捏捏放不开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手指松了松,他不是老唐的替身,而是凤冥夕,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还犯不着她借着凤冥夕睹物思人,她也不是孔郡的替身,而是叶千·····也不是叶千灵,是秦婉薇,如果她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他会相信吗? “瞧你头上的汗!别动,吹了风会着凉的,主回在法轩里吃了不少苦,千万得悠着点儿。”凤冥夕停下,见她额头上浮了一层细小的汗珠,在阳光上仿佛营养不良的小珍珠,却个个晶莹剔透,凤冥夕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他也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孩儿这么认真过,又拿出自己的帕子,还是头一次和她亲密接触,不免紧张,手心里全是汗。 他看到地上斜斜的影子,手是颤抖的,眼神也不可避免的和她发生碰撞,婉薇突然一笑,满面春光,他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一直蔓延到脖子上,他灵力高,皮肤也细白柔润,凤冥夕连忙避开眼,神情里晃过一阵不知所措,仿佛人赃俱获的蟊贼,面对质问无话可说,手指也紧张的揪着帕子,婉薇越是见他含羞带怯,不禁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要飞出来。 男人要是出现这种表情,那么他的感情世界想必就是一张白纸,老唐的那张纸被她画得乌烟瘴气,算是废了,她也不想再看一眼,如今又碰到了另一张比白纸还要一尘不染的凤冥夕,忽然有种想要蹂躏他的冲动,越想越好笑,越想越觉得自己卑鄙无耻,腌臜下流,竟然对一个感情白痴存有这种不良居心。 凤冥夕站在旁边莫名其妙,婉薇笑得蹲在地上起不来,抬起脸,泪流满面,凤冥夕更是莫名,旁边的人还以为凤冥夕对她做了什么逼良为娼的恶事,以至于她当街失心疯 了,全都义愤填膺的瞪向他,婉薇见他一脸无辜,也有种有口难辩的无奈,他眼神急切的看向婉薇,询问她好端端的为什么哭。 婉薇好像被人点了笑穴,一脸神秘的说:“给我买好吃的我就告诉你。我很能吃的,一定要好多好多才行,”婉薇神采飞扬,凤冥夕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活灵活现,天真无邪的孔郡,点头如捣蒜,乱了节奏,他自己察觉到了,又是一阵难以为情,脸更红了,婉薇觉得他和祭长澈属于同一种人,泰山崩于前却能面不改色的人,而此时此刻,他却像一个刚入社会还没见过市面的学生,惊奇中还有几分失措,却又强作镇定,婉薇拉过他的手,就着和老唐的余温,又有凤冥夕的儒雅和俊逸作后续,仿佛和老唐断裂的线又在他身上得到连接,也不在意男女授受不亲,喜欢就要在一起,不要错过了才后悔莫及,就像祭长澈,不管他怎么补偿,即使把命都豁出去,封印孔郡的伤痛,却会化作苦藤草(剧毒)如影随形纠缠他一辈子。 |
在可以拥抱的时候,一定要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温暖,在还能亲吻的时候,也要让对方感受到绵绵的情意和温柔,在还来得及相守的日子,那就紧紧的牵住他的手,在还来得及幸福的时候,一定要狠狠的幸福,人生苦短,浮生若梦,生命就像一场旅程,很多人的相遇,可能会花上很多个轮回才会修来见面的机会。 缘分不够,只能擦肩而过,能真正在芸芸众生相遇的,一定都是在佛前求了五百年的痴情人,进入六道轮回,各处都被打散了,来生,事着佛前的执念,再去苦苦寻觅不知身在何方的另一半,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所拥有的一切,最终也都会失去,不妨大胆一些,勇敢一点,人生在世,总要为自己认认真真的活一次,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婉薇很珍惜和老唐····和凤冥夕来之不易的重逢,感觉到他掌心温温的汗,还有微微颤抖却不敢握得太紧生怕会弄疼她的手,婉婉和他肩并肩的往前走,侧过脸,一滴眼泪毫无预兆的从眼里滑落下来。 对同样的男人在不同的时空动了两次心,那真是毋庸置疑的真爱了,凤冥夕任由她牵着走,幸福来得太快,他有些措手不及,也生怕是场梦,睁开眼,看到的还是孔郡对他吝啬的只剩下飞霜凌雪的眼神。 他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婉薇被他冷不丁的用力弄痛了,她吸了口凉气,慌忙将手从他手心抽了出来,看着手上的红印子,眉眼嗔怪,脸上还是灿烂柔美的笑,他心里猛地惊了下,茫然失措,变成了木头桩子,暗自责怪自己不该患得患失,一惊一乍的,一定会很痛,婉薇转过脸来,浅笑盈盈,仿佛看出他的心思,若无其事的挽过他的胳膊。 不适合牵手。 这样也挺好,凤冥夕这才放下心来,胳膊却还是生涩的夹得紧紧的,婉薇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仿佛堵在心口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都凤冥夕温柔体贴柔化了,其实刚才他也没怎么弄疼他,只是她先前握过祭长澈的手,还在他面前感慨万千过,那双手给过孔郡最痛的伤痕,也给过她比最更强烈的温柔。 孔郡自始至终都没有怨恨过他半句,反而还嘱咐她帮忙照顾他,女人天生都是小心眼儿,他给予她的爱一定大过他种种的无奈和背弃,只有无怨无悔才舍不得恨,婉薇不想成为第二个万劫不复的孔郡,更不想成为第二个一无所有却只剩下无尽悲催和悔恨的祭长澈。 “想什么呢?又发呆?”凤冥夕有了她先前亲密的举止,他也逐步放开了,内心澎湃累积的东西正一发不可收拾的从眼里流露出来,柔情似水,款语温言,也通过动作和身体的接触慢慢的将她淹没,婉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刚才还笑得没心没肺,现在心里又有种若即若离的东西一下又一下敲击她的心房,好像是种没有了却的牵挂,一段没有还清的债务,一段含糊不清却不可能发生的情缘。 缠在心头上的丝线并不紧,剪不断理还乱,良心谴责,于心不安,面对别人鞠躬尽瘁的付出,她不是孔郡,却享受孔郡的待遇,偷了别人的东西还大言不惭的占为己有,是个没良心的人,向来也不喜欢捡谁的便宜。 无功不受禄,那么厚重的大礼,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坐享其成,她良心难安,实在做不到理所当然,他不是她的人生,她也不是他当尽的义务,对他即使用‘素不相识’这四个字也不算狼心狗肺,这是事实,而他却太固执了,破罐子破摔. 不是因为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喜欢他,而是明白自己永远都可能会喜欢他,他种种的牺牲和未雨绸缪,落在她手上也就成了烧红的烙铁,会将她烫得皮开肉绽,又让她如何心安理得? “咦,千灵,你看前面怎么围了那么多人,好不热闹,我们过去看看吧!”凤冥夕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心神不宁,好像在心里藏了许多不愿意和他共享却是和祭长澈息息相关的秘密,不管她的心里想着什么,即使有一天,她遵从内心做出一个需要他用放手才能得到成全的选择,他一定会亲手将她送到能给她带来幸福的人身边,他不求未来,不是不求,而是在远了,夜长梦多的变故太多,祭长澈永远都是祭长澈,一个宁愿疯魔也要奋不顾身去爱的男人,从起点,他就输了。 |
所以从未奢想过多年之后,如果多年之后,他们没能在一起,却还能看到她,还能看她喜笑颜开,或许这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尽量把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对待,珍惜和她的每一个瞬间和点滴,只要快乐能多过悲伤的,这样也就不算虚度。 “那东西好眼熟呀!”婉薇和凤冥夕也挤进了人群,凤冥夕走在旁边,替她挡开那些横生枝节的手,婉薇也没费多大劲就挤到了最前面,海碗大一点,蜷缩成了上宽下窄的椭圆形,很像是马蜂窝,但从来没见过白色的,由一根细长且毛茸茸的尾巴吊在树干上,身体不在不停的晃悠。 这时它的身体停止摆动,一只腿慢慢伸出来,又探到了树干,猛地一蹬,身体立刻变成了钟摆,前后左右都摇晃,下面的人窃窃私语,不停指着上面的东西发表自己的猜想,尤其它的腿在伸出来时又是一阵惊呼,很多女人都按着胸口,好像受到不小的惊吓。 婉薇越看越觉得吊在树干上的白色东西像是先前那只被蓝珈一伙绑走的九眼灵蛇,这时有人拿着竹竿来的,凤冥夕也觉得眼熟,婉薇看着这些好事者一边研究怎么把它弄下来一看究竟,一边又畏畏缩缩。 围观的人也都是凑热闹不嫌事大,婉薇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个摇摇晃晃的东西,凤冥夕却聚精会神的看着他,连四周很多妙龄少女的目光都被他温文尔雅聚焦了,细声低语,相互咬着耳朵,有意无意的向他张望。 婉薇注意到身边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却看到那几双心虚却贪婪的眼神正津津有味的在凤冥夕身上打转,婉薇看了眼反应迟钝的凤冥夕,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被很多目光洗礼并侵犯了,那些受到婉薇眼神警告的眼睛不屑一顾的反瞪了回来,凤冥夕见她目光凌厉,全神戒备,抹起了袖子,双手叉在腰上,面容冒火,古里古怪的样子着实古怪。 刚才还好好的,脸色瞬息万变,丰富多彩,转变之快让他应接不暇,刚要探问她怎么了,婉薇一把搂过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刚好亲他脸的,他刚好转过脸,不偏不倚的吻到他嘴上,凤冥夕的身体明显的颤了一下。 整个人也莫名的僵硬,一动不动,好像被人点了穴道,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老年痴呆,艰难的抬起手,按在了嘴上,心跳加速,怦然心动,好像意识到自己失身了。 嘴唇上的着力点仿佛染起了火,一路烧到了脸上,漫过了耳根,最后四肢百骸都没幸免,婉薇之前也经常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搂着老唐的脖子就亲,习惯成自然,凤冥夕的身上,有她一时半会儿还戒不了的习惯。 她表情夸张的向那些惊世骇俗的眼睛瞪了瞪,搂住凤冥夕的肩膀,强调似的拍了拍,又用大拇指指向自己,名花有主的归属权泛滥而猖狂,广而告之,这个男人是他的,谁也别想觊觎,就在这时,那只受到竹竿敲击的东西受到惊吓,喊着口齿不清的字眼,还有惊慌失措的哭腔,顺着树干到处躲藏。 婉薇见身后的人没反应了,转头一看,凤冥夕手忙脚乱的将手从嘴上放下来,不知道放哪儿,拇指扣着腰带,手指纤长,在暗色衣服的衬托下,越发白皙纤秀,虽说没有祭长澈的手柔软,却精致到了极限。 造型也是史无前例的酷,他觉得这样的姿态不合适,像不怀好意的登徒浪子,放下,自然垂落,显得整个身段更加高挑均匀,以前也都是这样的,此时此刻却觉得更不适合,忽然觉得这两只手放哪儿都不合适,无疑是多余的。婉薇斜斜的看向依然愤愤不平的眼睛,走到他面前,刚想再秀点恩爱气死她们,哪想一团白色的毛绒忽然掉到她的怀里,紧接着她的手一阵刺痛,却是被白色的东西抓伤了,三条血淋淋的口子触目惊心。 凤冥夕刚要将它打开,白色的东西忽然趴在她怀里嚎啕大哭,很像婴儿的哭声,却又少了几分具体的腔调,婉薇也认出它来,却是前段时间被人掳走的九眼灵蛇,它眼泪汪汪的看向婉薇,又长大了一点,比刚出生那儿会儿还可爱,毛发也蓬松细密,抱在怀里很像是柔若无骨的毛线球,四周传来哄堂大笑声。 |
婉薇一手抱着九眼灵蛇,一手恨恨的指向她们,嘴唇得瑟了半天愣没能从牙缝挤出半个字来,凤冥夕想要去碰她的手,检查伤势,但伤口转眼间又愈合了,看得那些人目瞪口呆,凤冥夕眼神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祭长澈身上流淌着伏魔族至高无上的血,他的血可以愈合一切伤口,他连命都要准备给她了,何况一滴血呢? 他能轻易为她做到的,很多都是他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他的对手太强大,强大到足够让他不敢心存侥幸,望洋兴叹,不战而败,虽然祭长澈对叶千灵没这个意愿,但对比却是人与生俱来的天性,这是人之常情,他也躲不过这个劣性。 “痒,凤哥哥!”婉薇撒娇似的靠在他怀里,凤冥夕眼睛滋润,惊喜连连,欣喜若狂,他几乎把这辈子所有的感动都用在了这短短的半个时辰里用光了,婉薇再次看向那一双双失落惆怅的眼睛,凤冥夕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些眼睛里的失落死灰复燃,全都变成了娇羞忸怩,婉薇看了眼手上已经愈合无痕的手,师父的血几乎成了万能神药,好像他身上每个部分都写满了奇迹和神秘,凤冥夕见她垂下眼帘,看着她怀里的小毛球说:“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九眼灵蛇?它只要认主,就会跟着主人一生一世。” “我才不要它陪我一生一世呢!你看他刚才多讨厌,要不是沾了师父的光,我还不得疼死,凤哥哥,以后我这么叫你可以吗?如果你觉得太肉麻了,那我再找一个更贴切我们关系的名字,还有,一生一世,你能陪我吗?我可是提前跟你预约。”婉薇和这个时代的女孩儿不同,敢爱敢恨,果断利索,有主见,为人处事有着很强的目的性,想要的,只要她够得着,她就会鼓起勇气去拿,拿不到,那就想方设法拿到,如果通过正常途径还是拿不到,偶尔邪魔一下也无伤大雅。 “嗯。”如果可以,生生世世,凤冥夕忽然觉得很害怕,那么多的惊喜,万一哪天听不到她的甜言蜜语,再也没有机会手足无措的被她各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惊吓到,这些怦然心动的美好实在太美了,让他沉默在每一个流连忘返的点滴里。 容易得到的,也容易失去,这是他从形形色色的实例中总结出的经验,每一个经验后面都藏着一段凄惨悲伤却无可奈何的故事,一生一世比明天遥远的多,他在心里已经悄然酝酿和她一个又一个明天,试图可以延续到一生一世,如果走不完,他还能像提前准备好的那样大方的祝福她吗? “还痒吗?”不能过度消耗她的温柔和笑容,也不能再过分透支自己的宠爱,他在看到叶千灵的一瞬间,心里就不可遏制的产生一个不好的预感,她转来转去,最后还会转到他的身边。 他总觉得眼前的女人逼真到了恍惚,变成一个不切实际的存在,她是根藤蔓,根不在他身上,抓不到,也扯不到自己的身上,她最终紧密缠绕的,不会是他,纵然他这个为她量身搭建的木架有多结实,都是枉然。 “得把你的指甲剪了,看你以后还怎么抓人!还有,你的名字太恐怖了,念起来也毛骨悚然的,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叫什么好呢?对了,你毛茸茸的,不是凡间俗物,又不是大奸大恶的毒灵,以后就叫你·······”婉薇看向凤冥夕,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见,凤冥夕摇了摇头,没有鲜美的主意,一切都听她的。 婉薇捏了捏九眼灵蛇的三角耳朵,“以后就叫你小佛仙?你的名字里沾了佛缘,又兼蓄了仙气,有了新名字,你就脱胎换骨重生了,以后就不再是那个喜欢张牙舞爪的九眼灵蛇,你要是喜欢这个名字就点点头,不喜欢我再给你寻思一个更好听的。” 小佛仙似乎对这个名字情有独钟,眯着眼睛扎进她的怀里,小佛仙忽然抬起头,一阵饥肠辘辘的空灵声从腹部传来,小佛仙也捂着自己的肚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大大的眼睛没有睫毛,很像猫眼,眨巴眨巴的样子很可爱,请求主人赏它两个肉骨头,凤冥夕知道她饿了,又舍不得让她多走路。 |
婉薇抱着小佛仙坐在路边的石凳子上,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同仁堂,来来往往的病患络绎不绝,婉薇用手指替小佛爱梳理长长的毛发,细润柔长的毛发从她指间掠过,莫名的触碰让她也莫名的想起祭长澈先前的满头银丝,将荷包里那只玉梳子拿了出来。 对着阳光,玉梳晶莹剔透的轮廓投射到了地上,在下首却惊现两个字,仔细辨认,不是孔郡,好像叫‘林箬’,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女人,祭长澈身上怎么别的女人的东西,而且还随身携带,难不成孔郡并不是他最爱的人? 字体随着轻微的摇晃微微颤动,婉薇不想多做计较,他是孔郡的前尘,和她无关,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索性将梳子塞回到荷包里,眼不看心不烦? 眼不看心不烦?! “小佛仙,你说我该不该去找他说清楚?”婉薇揉着小佛仙毛茸茸的脑袋,小佛仙也很受用,将肚子翻上来,四脚朝天,舒舒服服的任由她按摩,婉薇叹了口气,街市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但婉薇心里仿佛总是隐隐吊着件事儿,不大不小,却若有若无仿佛虚无缥缈的游丝,浅浅的荡着她的心神,不去想,那点触头就会故意勾拉她的注意力,用力去想,却又一哄而散,心绪不宁,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前面有卖冰糖葫芦,几个小孩兴高采烈的围上去,小贩扛着一根粗大的竹竿,在顶上缠了厚厚的一层稻草,在稻草上又紧紧的裹了一层戳了大大小小窟窿眼儿的焦布,小本生意,全部卖光了也赚不了几个钱。 小贩将顶头上的五六根冰糖葫芦拔了下来,收了钱,心满意足的塞进破旧而脏污的荷包,就在这时,前面来了一大拔人,五六个魁梧大汉在前面开路,对着挡路的人厉声训斥,路人也都避之不及的靠边退让,狐假虎威。 后面跟了个油光粉面,稍有些胖实的年轻男人,背着手,一脸傲气,眯着眼,贪婪肆意的向四处姿色尚好的女人脸上打量,看到姣好的,还勾着头流连忘返的窥探,身着葛蓝色锦袍,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间一根金色腰带,下面还坠着五六个鸡蛋大小的玉佩,闪着温润耀眼的光,随着步伐相互碰撞,叮当作响,很是气派,腿上踩着一双黑色靴子,大模大样,仿佛皇族国戚微服私访,婉薇不想惹事,也和那些惹不起事的百姓一起往边上退让。 “小姑娘长的挺标志,什么名儿?”那人一眼就看到站在人群中样貌非同一般的婉薇,前面两个似乎为虎作伥惯了,一把就将婉薇拉到前面,小佛仙全身的毛仿佛词尾遇到危险似的,根根竖立,没想到却被前面的黑脸大汉一掌打了下去,小佛仙从婉薇的怀里一跟着摔了下去,婉薇想去捞它却没从它的尾巴上擦了过去,还不小心揪下一撮毛,小佛仙仿佛一摊肉板,软软的瘫在地上,婉薇怕它摔死了,连忙将它捡起来,用手捏了捏它的脸,还是没反应,蓝袍子的人将前面的两人推开,迫不及待的挤了过来,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小佛仙,在看向婉薇时,喉结上下颤动,咽了几口口水。 那只肥厚的手不怀好意的抬了起来,在手背上横卧着一条淡红色的伤痕,皮肉扭曲翻,还夹杂着一些黑色的碳灰,看得出来,伤口是刀划的,上面的杂屑应该又遇到了大火,当时没有做好及时处理,要不然不会形成这么奇怪又丑陋的伤疤,那人见婉薇盯着他的手看,勃然大怒,讪讪的将手缩了回去,又藏到袖子里。 愤怒是背后是因为恐惧,恐惧又源于对自卑最本能的保护,前面好两个汉子不由分说,扬手就要打婉薇,小佛仙忽然睁开双眼,透明湛蓝的眼睛忽然变成了火红色,一路爬到婉薇的肩膀上,冲他们龇牙咧嘴,手指上伸缩自如却锋利如刀的爪子从皮肉里伸展出来。 |
那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蓝衣服的男人眯着眼,瞧着小佛仙新奇,目不转睛的盯着它看,又见它爪子锋利,不敢靠近,将扇子打开,挡在鼻子上,生怕被它抓花了脸,向那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把那个白绒球抓过来,婉薇往后退了一步,那人趁热打铁似的说:“害怕了吧?知道我是谁吗?过来,把那个小毛球给我瞧瞧。” “我要是不呢?”婉薇不想惹事,但如果事情主动惹她,不管对方是谁,她也不会忍气吞声,任人宰割的,那人见婉薇太强强横,怕是这十里八乡的还没遇着谁的强横能凌驾在他之上的,也不跟她客气,手一挥,神气活现的说:“把她和那个小毛球一块儿弄过来。今儿得让她开开眼,蛮横也得看看对方是谁,要是横错了人,就得在大家伙前长个记性,我断山骄也是这片响当当的人物,有头有脸,有钱有势,你随便拉个人打听打听,有谁不知道我断山娇的大名,我爹可是这儿大名鼎鼎的太府大人,丢了我的脸没关系,我不能把老爷子的脸也一块儿丢了,要是由你开了头,坏了规矩,把我的面子当成鞋面践踏,那我的名头就不值钱了,以后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乡亲父老,人嘛,讲的就是个气势,你在那么多人面前折了我的气势,我要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还以为你长的好看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来人,把她捆起来押到我府上。” “大白天绑人,还有没有王法?”婉薇知道他来头不小,但是本地太首相官位相当于省长,先前觉得没什么惹不起,但对方势力太大,她心里多少有些犯怵,断山骄见她脸上的表情逐步塌陷,骄纵跋扈的神色从他眉眼里暴露出来,也用一贯居高临下的口气说:“在这儿,我就是王法,看来你不是这儿人,从哪儿来的?不知者无罪,我不会为难你的,你长的不错,这只小毛球也挺有意思,要不去我府上喝杯茶,咱们絮叨絮叨,交个朋友,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断山骄!不敢说别的地方,就在这儿,还没有我摆不平的事儿,你自然也不在话下。” “听到没有,我们断爷想跟你交个朋友,识相的就跟咱们去府上吃茶,不识相的,咱们断爷也有办法让你回心转意,别吃了苦头才知道痛,断爷看上你,这是你上辈子祖坟冒青烟修来的福气,别人可是削尖了脑袋也挤不上这么好的事儿,别不识抬举,还愣着干什么,走吧!”那黑脸汉子说着就要抓婉薇的肩膀,想要强行将她带走。 小佛仙护主心切,它猛地从婉薇的肩膀上跳出去,张开嘴,死死的咬住那人的手,只听‘咔嚓’一声闷响,那人的手指竟然被硬生生的咬了下来,小佛仙满嘴是血,意犹未尽的用舌头往嘴里舔,婉薇见另一个人扑了上来,小佛仙刚要飞起来再扑咬他。 哪想却被一根竹竿猝不及防的打中了肚子,上面插满了冰糖葫芦,随着巨大的惯性甩了出去,有一根冰糖葫芦刚好插进它的肚子,小佛仙这下真的怒了,一把将冰糖葫芦从肚子上拔了下来,小佛灵是天界灵物,一般的创伤对它也没什么伤害,它张大嘴,竟然将一串冰糖葫芦囫囵吞枣的咬到嘴里,嘴巴也塞得鼓鼓囊囊,断山骄一手用扇子挡着脸,一手向身边的人发号施令,指着小佛仙说:“一群饭筒,快点把它揪住!大眼瞪小眼,等着我亲自抓呀!快呀!” “小佛仙,小心!”婉薇见它惊慌失措之下竟然跳到卖糖葫芦的小贩头上,深吸一口气,挺起肚子,猛地将嘴里的糖葫芦仿佛炮弹似的喷射出去,每颗糖葫芦仿佛都跟着火了似的,第一颗就准确无误的打到了那个黑脸汉子身上,糖葫芦上燃烧的火在碰到他皮肤后,立刻变成了密密麻麻的红虫子,很像蟑螂,却是红色的。 外面的甲壳冒着火星,顶头还举着两个锋利的钳子,很快其他几个人也都中招,狼狈不堪的在地上翻滚,这些虫子一旦落地,就像火星落到了水里,偃旗息鼓,无疾而终,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
由于小佛仙灵窍未开,灵力也不丰裕,这些小打小闹看上去花里胡哨,挺厉害的,其实杀伤力并不大,吓唬吓唬人还可以,冒充个障眼法也能蒙混过关,但是遇到高手,顶不上几招就原形毕露了,另一个大汉随手拿起小摊上的板斧,劈头盖脸的就向小佛向砸去。 小佛仙累得气喘吁吁,婉薇还没来得及提醒它,断山骄就已经如愿以偿的抓住她的手,婉薇稍动意念,云麾血玉巨大的灵力就顺着她的胳膊一路触杀到断山骄的手上,断山骄似乎也有些修行,在感觉到异样后,立刻松开。 只是他放手的速度还是慢了云麾血玉一步,那只横卧着伤疤的手竟然被生生的斩断,血肉模糊的摔在地上,围观的人全都吓跑了,就在这时,婉薇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原来那个举着板斧想砍杀小佛仙的汉子,竟然阴差阳错的将卖糖葫芦小贩的头砍了下来,刚好滚到断山骄的断手边上。 鲜血四溅,婉薇也溅了一身,她吓得两腿发软,断山骄抱着断手惨叫,剩余几个人全都气势汹汹的向婉薇飞扑而来,小佛仙摔到了地上,黑脸汉子再次举着带血的板斧不依不饶的追杀它,小佛仙连滚带爬,堪堪躲过,不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打不过只能用跑的。 婉薇只是防御,没再还手,忽然看到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乞丐从斜刺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砖头,猛地砸向那个黑脸大汉,婉薇瞅见,眼疾手快想要将她拉开,但黑脸汉子手上的板斧却迎头砸下,原本是要落到她后心的,但黑手大汉的手忽然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猛地弹开了。 板斧锋利的刃口还是从她肩膀处斜斜的擦了过去,一阵刺痛,仿佛被石头砸开的涟漪,迅速的向四处蔓延,不免擦去了两层皮,婉薇替小乞丐挡过了一斧头,又将她压了下去,小佛仙也在间不容发之际缓过一口气,捡起一颗石头,猛地一掷,仿佛飞刀,砸中了黑脸大汉的右眼,黑脸大汉捂着血淋淋的眼睛满地打滚,混合着断山骄的惨叫声高低起伏,不绝于耳。 婉薇疼得差点叫出来,她咬着牙坐在了地上,人群传来一阵骚动,一辆马车缓慢的驶了过去,很普通的马车大同小异,只是在下面坠了个红色的篮子,刚才已经有好几辆马车过去,婉薇抬起头,车厢上的帘子刚好落下了,随着马车颠簸,有些许零碎的东西从篮子里颠了出来,飞散在空气里的味道很大,清香中透着丝丝缕缕的苦涩,应该是晒得半干未干的艾草。 这时一个白衣男人腾空而出,飘然落在婉薇面前,断山骄见他来了,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哭着说:“霍师兄,你来得正好,快点帮我杀了那个贼婆娘,她把我的手都弄断了!” 姓霍的刚要出手,这时一个蓝衣服的女孩儿悠然自得的走了过来,仔细一看却是刚好在附近闲逛的蓝珈,后面跟着的不用看也知道是百里延予了,百里延予指着那白衣公子说:“霍云尊,你又在欺负人?哟,这不是胖爷断山骄么,你的手怎么断了?血肉模糊好残忍,断得好,断得妙呀!断的上应天命,断得下顺民心,省得你到处横行霸道,作奸犯科,你也能少作点孽,积善成德,也算是给你爹太首大人长长面子。” “我说是谁呢!还这么神气活现的,看来上回给你的教训还不够,百里延予,”这姓霍的就是上回在酒肆和他因为一坛酒而大打出手的霍云尊,龙山派掌门霍震延的独生儿子,和太首太人是世交,交情非同一般,断山骄从小就进入龙山派习武,和霍云尊兴趣相合,臭味相投,从小玩到大,感情笃深,蓝珈看到了婉薇,一脸不屑,婉薇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小佛仙看到她,仿佛看到了杀父仇人,咬牙切齿的瞪她,蓝珈也没好气的瞪它一眼,走到霍云尊面前,百里延予将他拉到身后,生怕她吃亏,霍云尊意味深长的打量她,笑容满面,他和断山骄一样,面对美人总会捧出金子般亮闪闪的笑容,刚要说几句客套话讨回些好印象,哪想蓝珈却一脸吃惊的指向他的嘴说:“吃完饭没漱口吧?你牙上有片菜叶子。” |
“姑娘真是幽默,我可是从来不爱吃菜的!哪来的菜叶子?”霍云尊心里一紧,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今天中午吃了整整一只荷叶八珍鸡,即使没有漱口,黏在牙上的只会是鸡肉丝,又怎么会是菜叶子?蓝珈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不爱吃菜的人一般都喜欢杀生,怪不得你这么冷血,原来是肉吃多了,没了点人情味儿!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之下,你们那么多男人个个人高马大,却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软女人,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喜欢吃肉的人还有一个特性,狼心兔子胆,欺软怕硬,霍公子长的眉清目秀,看起来也像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怎么做起事来却龌龊下作呢?” “姑娘,你这话说得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龌龊下作?”霍云尊觉得她挺有意思,蓝珈撇撇嘴,看向咬牙切齿的断山骄,又看向躲在婉薇怀里瑟瑟发抖的小佛仙,用手指着那几个面目狰狞的手下,“如果以多欺少,仗势欺人都算不上龌龊下作,那么在霍公子的眼里,什么才叫龌龊下作?到底是有钱有势的人,过惯了荣华富贵,享尽了锦衣玉食,大鱼大肉吃多了,心里没了数,不知人间疾苦,为人处事的底线总是要比一般普通老百姓来的更加低俗,还以为有多雅趣呢!我劝你以后少吃点肉,身上的腥骚味儿真不是用诠释和银两能掩盖得了的。还有,今儿来找我,可不是为了替别人打抱不平,是为我的好兄弟百里延予讨一个说法。” 蓝珈的手指稍动,一颗红色的七仙虫悄无声息的从她袖子里爬了出来,百里延予抬头挺朐,一脸神气,蓝珈猛地推了他一把,霍云尊往后一挫,却也没生气,向身后跟来的几个人挥了挥,示意他们后退,径直看向百里延予,“你小子还真有能耐,不过却也挺可悲,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儿,却找了个女人替你出头,你就不怕我笑掉大牙?” “就让你以后少吃点肉,为自己积点德,六道轮回中也是涵盖家禽畜牧,吃多了不还孽,会遭报应的,你看,光是笑都能笑掉大牙,以后还拿什么啃肉骨头,还有,牙是你的门面,而且你也不适合笑不露齿,没了牙撑着,你的牙床都会凹陷的,我这个人最喜欢乐于助人了,要不要我帮你找找?”蓝珈眼睛装模作样的在地上扫了扫,她还故意向百里延予使了个眼色,“你这什么眼色,还愣着做什么?不管之前你和霍公子有什么误会,现在他的牙掉了,别幸灾乐祸,赶紧帮忙找找,做人得君子一点,别小气吧啦的,小小不言的芥蒂也会生出深仇大恨,这心眼儿可真是小到萎缩,忽略不计了,光看着养眼有什么用,华而不实,一口吐沫飞出来都毒死一大片飞禽走兽,你以后还是小心着点儿。” “你······”霍云尊被堵得哑口无言,蓝珈见七仙虫顺着他的肩膀爬到了他的下巴上,由于轻到没有重量,也没有触角,无痕无迹,也不容易察觉,一闪眼又变成一大片碧绿滴翠的菜叶子黏在了他门牙上。 霍云尊气得龇牙咧嘴,那片菜叶子也在他张张合合的嘴里忽隐忽现,不光是百里延予和蓝珈笑出了眼泪,就连围观的人也笑得前仰后合,不时向他指指点点,霍云尊收到消息,本是要为断山骄出头的,哪想却着了一个黄毛丫头的道。 他龇着牙看向手下,连手下也忍不住笑了,说他牙上真有一片绿绿油油的菜叶子,霍云尊连忙捂住嘴,莫名其妙,他一直都是不爱吃菜的,蓝珈笑得太张狂,他似乎也看出了其中的猫腻,必然是她私下搞得鬼,他恼羞成怒,忘了自己来这儿干什么的,向手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这两人逮住。 蓝珈和百里延予相互交换了下眼色,恶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此地不宜久留,拔腿就跑,霍云尊也追了上去,断山骄见救命稻草走了,颤颤的喊了他几声,霍云尊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他的狼狈窘迫也让平时受他欺凌的人出了一口恶气,痛快淋漓,大呼过瘾。 |
婉薇见剩余的几个人还是纠缠不休,她刚要动用灵力再给他们一个教训,断山骄是在她手上吃过苦头的,不敢再上前,婉薇捂着激烈疼痛的肩膀,但很快伤口就愈合了,但还是有些痛,或许伤得伤,祭长澈的万能血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就在那几个人联手扑上来时,婉薇还没来得及出手,凶神恶煞的几个人忽然被一道从她身后腾起的银光击中要害,强大的贯穿力又随着巨大的惯性向后面甩出五六步,有一个刚好砸在了断山骄的身上, 小乞丐趴在小贩的身上嚎啕大哭,应该是她爹爹,那么小的孩子在看到自己身首异处的父亲,骇人血腥的场面犹如霹雳,过早的落在她这个本该无忧无虑的童心上,身体一软,晕倒在了父亲的血泊里,婉薇痛心的同时也很愧疚,没想到把他也连累了,害得一个女孩儿失去了父爱。 凤冥夕拿着点心回来了,没想到他刚走一会儿,她就碰上这么大麻烦,好像还受了伤,婉薇将小女孩儿从血泊里抱了出来,凤冥夕不想和这些人纠缠,一手抱着婉薇,一手抱住那个昏迷不醒的小乞丐,灵力磅礴,凌空而起,脚尖踩过树顶,身轻如燕,迅即的风随着极快的飞行速度迎面打在她脸上,有点痛。 就在这时,下面再次传来一阵尖叫声,原来是另一个和小乞丐年纪相仿的女孩,眉眼有些相似,女孩儿被断山骄瞎了只眼的黑脸大汉从墙角揪了出来,她满脸是血,有气无力的跪在小贩身边,即使隔着距离,婉薇也能看到她眼里的哀求,泪光闪现,向她伸长了手,她也想被带走,凄厉绝望的样子楚楚可怜。 黑脸大汉一脚将她踢翻,她也摔进了血泊里,再抬起头,面目全非,婉薇想下去救她,可断山骄的人已将她控制起来,双手缠着绳子,生拉硬拽拖着她走,婉薇心惊肉跳,凤冥夕向她摇了摇头,女孩儿一边被拖着走,一边回头向她张望,黑脸大汉瞅见,拳打脚踢,女孩儿没有再哭,也不再反抗,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别难过了,我会想办法救她出来的。吃点东西吧!”凤冥夕将她带到自己前阵子刚买的一处别院,不算大,却也不小,自然无法和家大业大的孔郡山庄比,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和其他平民百姓家相比,这儿也极尽奢华,算得上是大户人家。 婉薇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却清新简朴的房间,心里好像也清清爽爽的,只是先前的事在她脑子里落下了阴影,尤其是浑身血污,还在昏迷中的小乞丐,凤冥夕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儿带到她面前,拉过婉薇的手说:“以后就由扶心照顾你,别看她小,处处面面俱到,性格又好,也很细心,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你就是叶千灵?先前听凤阳提起过你,我跟他那么久,人前人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把话说得那么甜,大概是因为遇见你了吧!他整个人的神经好像都比以前温润了许多。”扶心大大咧咧的走到婉薇身边,凤冥夕只笑不语,扶心看着小乞丐,皱眉说:“这孩子挺可怜,怎么遍身都是血,我让人烧点热汤给她洗洗,再给她准备件新衣服。” “那就有劳扶心姐姐了。”婉薇用手帕轻轻的擦拭小乞丐脸上的血污,凤冥夕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用我的吧!你的都弄脏了,她没事儿,只是惊吓过度,过一会儿就会醒的。千灵,你听我说,”他蹲一身,眼神里的疼惜比她的愧疚和难过更浓烈,“有些事我们阻止不了,不要用别人的罪过来惩罚自己,小乞丐无辜,她爹爹也无辜,但你也是无辜的呀!我答应你,一定会想办法把她救出来,今天也是我的错,本不想连累你多走路的,没曾想把你一个人丢在那儿反而生出这样的岔子,是我疏忽大意了,千灵,你可以善良,但不可能善良伤害自己,不是你的错就犯不着给自己填堵,这个小乞丐醒来之后,势必伤心欲绝,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走出阴影,她还需要你帮她度过这个关口,失去亲人伤痛是这个世上最悲惨的遭遇,不是用外在优渥的条件就能抚平的,你一定会帮她对吧?” |
婉薇见剩余的几个人还是纠缠不休,她刚要动用灵力再给他们一个教训,断山骄是在她手上吃过苦头的,不敢再上前,婉薇捂着激烈疼痛的肩膀,但很快伤口就愈合了,但还是有些痛,或许伤得伤,祭长澈的万能血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就在那几个人联手扑上来时,婉薇还没来得及出手,凶神恶煞的几个人忽然被一道从她身后腾起的银光击中要害,强大的贯穿力又随着巨大的惯性向后面甩出五六步,有一个刚好砸在了断山骄的身上, 小乞丐趴在小贩的身上嚎啕大哭,应该是她爹爹,那么小的孩子在看到自己身首异处的父亲,骇人血腥的场面犹如霹雳,过早的落在她这个本该无忧无虑的童心上,身体一软,晕倒在了父亲的血泊里,婉薇痛心的同时也很愧疚,没想到把他也连累了,害得一个女孩儿失去了父爱。 凤冥夕拿着点心回来了,没想到他刚走一会儿,她就碰上这么大麻烦,好像还受了伤,婉薇将小女孩儿从血泊里抱了出来,凤冥夕不想和这些人纠缠,一手抱着婉薇,一手抱住那个昏迷不醒的小乞丐,灵力磅礴,凌空而起,脚尖踩过树顶,身轻如燕,迅即的风随着极快的飞行速度迎面打在她脸上,有点痛。 就在这时,下面再次传来一阵尖叫声,原来是另一个和小乞丐年纪相仿的女孩,眉眼有些相似,女孩儿被断山骄瞎了只眼的黑脸大汉从墙角揪了出来,她满脸是血,有气无力的跪在小贩身边,即使隔着距离,婉薇也能看到她眼里的哀求,泪光闪现,向她伸长了手,她也想被带走,凄厉绝望的样子楚楚可怜。 黑脸大汉一脚将她踢翻,她也摔进了血泊里,再抬起头,面目全非,婉薇想下去救她,可断山骄的人已将她控制起来,双手缠着绳子,生拉硬拽拖着她走,婉薇心惊肉跳,凤冥夕向她摇了摇头,女孩儿一边被拖着走,一边回头向她张望,黑脸大汉瞅见,拳打脚踢,女孩儿没有再哭,也不再反抗,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别难过了,我会想办法救她出来的。吃点东西吧!”凤冥夕将她带到自己前阵子刚买的一处别院,不算大,却也不小,自然无法和家大业大的孔郡山庄比,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和其他平民百姓家相比,这儿也极尽奢华,算得上是大户人家。 婉薇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却清新简朴的房间,心里好像也清清爽爽的,只是先前的事在她脑子里落下了阴影,尤其是浑身血污,还在昏迷中的小乞丐,凤冥夕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儿带到她面前,拉过婉薇的手说:“以后就由扶心照顾你,别看她小,处处面面俱到,性格又好,也很细心,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你就是叶千灵?先前听凤阳提起过你,我跟他那么久,人前人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把话说得那么甜,大概是因为遇见你了吧!他整个人的神经好像都比以前温润了许多。”扶心大大咧咧的走到婉薇身边,凤冥夕只笑不语,扶心看着小乞丐,皱眉说:“这孩子挺可怜,怎么遍身都是血,我让人烧点热汤给她洗洗,再给她准备件新衣服。” “那就有劳扶心姐姐了。”婉薇用手帕轻轻的擦拭小乞丐脸上的血污,凤冥夕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用我的吧!你的都弄脏了,她没事儿,只是惊吓过度,过一会儿就会醒的。千灵,你听我说,”他蹲一身,眼神里的疼惜比她的愧疚和难过更浓烈,“有些事我们阻止不了,不要用别人的罪过来惩罚自己,小乞丐无辜,她爹爹也无辜,但你也是无辜的呀!我答应你,一定会想办法把她救出来,今天也是我的错,本不想连累你多走路的,没曾想把你一个人丢在那儿反而生出这样的岔子,是我疏忽大意了,千灵,你可以善良,但不可能善良伤害自己,不是你的错就犯不着给自己填堵,这个小乞丐醒来之后,势必伤心欲绝,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走出阴影,她还需要你帮她度过这个关口,失去亲人伤痛是这个世上最悲惨的遭遇,不是用外在优渥的条件就能抚平的,你一定会帮她对吧?” |
“可······凤哥哥,对不起,都是我太没用了,害得别人家破人亡,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儿多多少少和我脱不了干系,小贩已经死了,要是那个女孩儿再有个三长两短,她要是问起来,我怎么回答?善良有什么用?她眼巴巴的看着我,而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被那帮恶徒带走,还不知道会不会遭遇什么更残忍的苛待!凤哥哥,”婉薇泪流满面的看着他,凤冥夕的眼神都被她的眼泪浸透了,嘴角颤动了几下,婉薇紧紧的揪住他的袖子,“你一定要把她救出来,要不然不管我对她有多好,都还不了心债,我不想带着这种愧疚过一辈子,一闭眼就会想起那个女孩儿绝望的眼神,当时我要是拉她一把,或许她们姐妹俩就能在一起,失去亲人的痛还能相互扶持,不至于她一个人痛上加痛,雪上加霜。” 扶心烧好了热水,倒进了木桶,小乞丐也醒了,但有些神志不清,婉薇和扶心将她洗干净,没有适合的新衣服,扶心给她换上一身她去年穿过的衣服,不大不小,旧是旧了些,倒也齐整,比她先前穿的破衣服也体面许多,凤冥夕特地请来了郎中,小乞丐眼神痴呆,自始至终一声不吭,跟她说话也不理不睬的,郎中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刺激过大,急火攻心才导致的心魇,只要细心调养,不再受到刺激,心智很快就会清明。 “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吃点吧!别累坏了,郎中不是说了么?她没事儿,听扶心说,她能吃能喝,睡得也好,就是不大灵动,如今种种的迹象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况且这么大的刺激也需要一段时间过渡,我从来没有发现你竟然是这样多愁善感,果然是爱笑的人也·····”凤冥夕在她旁边坐下,搂过她的肩膀,这么亲密的动作,他还是有些生涩和僵硬,婉薇将身体毫无保留的靠在他身上,几乎整个人只有依靠他的支撑才勉强保持平衡,凤冥夕对她的倾心依赖也有着从未有过的幸福和贪恋,“我觉得你应该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怎么一遇到事情变成这样了?” “我也只是在你面前才这样,在你面前也用不着那么多的伪装保护自己,你身上有我想要的安全感,别人看到的,未必是最真实的我,你看到的,才是真真切切的我,凤哥哥,我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天不怕地不怕,不管我遇到什么困难,你都会竭尽所能保护我,给我温暖,给我拥抱,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甩开所有包袱去依赖一个人,即使是以前的老唐,我也没有这种死心塌地的感觉,凤哥哥,你说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真爱?”婉薇抬起头,这几天憔悴了很多,更惹人疼爱。 凤冥夕揉了揉她的头发,咬了咬嘴唇,心口澎湃,仿佛稍不留神,心脏就要从嘴里胸膛跳出来,他深深的看着婉薇眼里意乱情迷的自己,不自觉的低下头,感觉到她温热而平缓的气息,化作温柔而细润的蚕丝,柔韧有力的将他身心缠绕,婉薇在他嘴唇落下来的一瞬间,心里莫名的一沉,侧过头,他的吻落在她的嘴角。 婉薇心烦意乱,将脸埋到他怀里,不想让他看到她脸上的烦絮和忧虑,凤冥夕不敢多想,他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趁火打劫,心里涌起的信念,也让他觉得自己很卑劣,花前月下,柔情蜜意的话,他真的不擅长,也没有机会通过实践丰富经验。 “凤哥哥,很多人都说孔郡是我的前世,可我怎么一点也记不得?不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师······他和我无关,是我的前世,我不想再把前世乱七八糟的事情再扯到现在的生活里,凤哥哥,我好害怕,”婉薇不想再经历孔郡千疮百孔的人生,凤冥夕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清雅的幽香让他贪婪的想要永远记住,她害怕,他则更害怕,婉薇动了动,“师父死了,前于孔郡的一切也将烟消云散,我害怕我会变成成第二个孔郡。然后失去你,这个世上,只有你才是真心实意对我,命运一旦错节,孔郡就错失最好的祭长澈,我也会失去对我最好的凤哥哥,再也遇不到第二个比凤哥哥更好的人。” |
“只要你需要,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老是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面都装了什么,整天胡思乱想,只要你的心在这儿,我就有生生世世守住你的责任,你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负担,前几天,扶心怪模怪样的盯着我看,问我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才导致的性情大变,和以前死气沉沉的样子完全变了个样。”凤冥夕很满足现在的拥有,软玉温香,美人在怀,这世上最妙不可言的事也不过如此。 婉薇抬起对,微微一笑,眼神思量的盯着他看,她也觉得他变得太多,抬起手,轻轻触摸他下巴上泛青的胡渣,有点扎手,麻麻酥酥的,指间细小的颤栗游移到手上,又窜到了心里,引起心房颤栗,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脸被火烧着了,先前她还纳闷,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总是找不到恋人之间久别重逢的心动,或许是她早就和老唐过了怦然心动的时期,隔了一段时间再相遇,没有心动,只是激动,现在好像不一样了,似乎又找到当初恋爱时的眩晕,小鹿乱跳。 这两天,她寸步不离的陪着小乞丐,他也寸步不离的陪着她,生前她想不开,找了口枯井,想都不想就跳下去了,男人有点胡子其实很性感的,婉薇逐渐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变化,也清晰的明白对他的心动不是因为老唐,而是凤冥夕,忽然为先前那些莽撞冒失的举动脸红心跳,手心竟腻出了汗,她从来不知道他身上的味道那么好闻,靠在他怀里也有些恍惚不安。 “那是遇到你之后才会有的变化,我不会说话,长那么大,也没有对哪个女孩有这样的用心,再加上笨嘴笨舌的,像个木头人,谁会喜欢我?但是,这的的确确是我的心里话,面对别人言简意赅,能不说话就不尽量说话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好讲的,扶心以前也老说我这个人舌头短嘴巴笨,讨喜的话一句也说不上来,在你面前,我好像憋了一肚子的话,什么都想和你讲,真的,你别不信。”凤冥夕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太罗嗦了,婉薇低下头,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那儿有她看一眼就会万劫不复的东西,凤冥夕隐约感觉到她的变化,婉薇射不过他眼神的追杀,红着脸说:“你的眼神太厉害了,这样看我,我会受不了的。” “那我就不这样看了。”凤冥夕也是个傻瓜,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还以为自己过于热烈的暧昧眼神让她觉得不舒服,婉薇见他一本正经的侧过头,先前吻他是因为向别人宣示他是她的私人财产。 她捧过他的脸,凤冥夕又是一阵愕然,婉薇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嘴唇递上去,温润柔软的触碰,只一下就让她彻底沦陷了,他半天才反应过来,生涩而粗鲁的回应她,婉薇一点力气也没有,在她忘情拥吻的时候忽然莫名其妙的想起胡萝卜。 凤冥夕嘴里全都是她突然大笑喷涌进的口水,婉薇趴在他肩膀上笑得快要昏厥,全身颤抖,最后的力气全都用在莫名的雀跃中,在这种情况下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想起胡萝卜?凤冥夕目瞪口呆,婉薇一脸歉意的看着他,连忙用手擦拭他嘴角的口水,凤冥夕别过脸,哭笑不得,一脸怪异的看着她,“你这是疯了吗?先前还多愁善感,现在又笑成这样,真不知道什么事让你开心成这样,这个可是我们第······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一惊一乍挺吓人的。” “来日方长嘛!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很久之前的笑话,现在好像也没那么好笑了,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气了吧?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人,开心的时候会往死里开心,不开心的时候也会往·······”婉薇也觉得自己精神失常了,凤冥夕知道她口无遮拦,又要说什么诅咒自己的话,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嘴,“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以后说话不要再要死要活的,万一应验了怎么办?你死了我怎么办?反正·······不管你变成会样子,就算真疯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只要你能呆在我身边,不管是想的时候,还是不想的时候,一转眼,一抬头,随时随地都能看到,我就什么都不求了。” |
“还说你嘴巴笨,这么多甜言蜜语,你就不怕我吃下去会得糖尿病?扶心要是听到了,肯定下巴都得惊得掉下来,从此以后对你刮目相看,凤哥哥,如今你经验丰富了,可不能把用在我身上的花再如法炮制用到别人身上去,这样我会吃醋的!”婉薇想到胡萝卜,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在灵界中溺水的情形,祭长澈在给她嘴对嘴渡气的时候,新鲜清香的胡萝卜也源源不断的吹进她嘴里,她抬起头,一脸认真,“师父是不是喜欢吃胡萝卜?” “嗯,他在饭食上没有太多讲究,不过据我观察,他的确对胡萝卜情有独钟,隔三差五就会吃一些,而且是生吃,他喜欢独来独往,就连吃饭也在一边吃,我也是无意中撞见过几次,吃得津津有味,咔嚓咔嚓的,光听着我都牙痛,有时候我也不敢相信这位喜欢生吃胡萝卜的人就是赫赫有名的黑暗之神祭长澈,千灵,你这样说给你听,你能想像出他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生吃胡萝卜的画面么?” 凤冥夕没觉得这个诡异奇怪的画面有多可笑,而是难以置信,只觉得以他这样无与伦比的身份不该吃这种粗粮果蔬,凤髓龙肝,玉盘珍羞直万钱,这才是符合他身份的饭食,悬殊太大,让人大跌眼镜。 婉薇再次笑得眼泪横飞,怪不得那天她会闻到那么气势汹汹的胡萝卜味,敢情又在哪儿吃了一顿,又马不停蹄的赶去救她脱险。 凤冥夕将她摇摇欲坠的肩膀扶住,“你坐好了,别摔着,他好歹也是你师父,没必要这样笑他吧!他知道了又得骂你没心没肺,千灵!你看你,刚才还保证好好的,一转眼又疯疯癫癫的,真有这么好笑吗?哪里好笑了,他倒觉得他童心未泯,这有什么呀!谁身上没有几个特别的喜好,他是伏魔族仙胎所生,隶属仙灵,由自身灵力滋养,十天半个月不吃饭,对他的身体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喜欢吃胡萝卜怎么了,又不是吃喝嫖赌,也算是与民同乐吧!” “你们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在屋里就听到你们俩撕心裂肺的笑声,我也想凑年热闹,刚才听到你们聊胡萝卜,刚好后面的菜园子里种了些,你们要是想吃,明天早上我拔一些煮点胡萝卜粥,刚好我也好久没吃了。”扶心打开门,一脸好奇的走了过来,凤冥夕一脸自责,刚才就不该出卖祭长澈爱吃胡萝卜的喜好,以后一提起胡萝卜,她又得笑成疯子,他将婉薇扶稳后,起身就走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一脸无奈,婉薇依然笑得合不拢嘴,扶心见他神色古怪,好像有种被人揭短的心虚,在婉薇身边坐下,打探,“他这是什么表情?胡萝卜得罪过他?还是你得罪他了?” “没有,是我师父喜欢吃胡萝卜,其实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但我就是觉得好笑,他想维护师父的面子,又怕说错了我会生气,所以他就选择自己一个人生闷气了。他的表情大概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婉薇又觉得不怎么好笑了,她看了眼凤冥夕离开的方向,或许是自己神经太荒谬了,在他面前总是毫无预兆的失态,扶心忽然一脸神秘的看着她,“没想到你们俩的进度那么快,都发展到·····我说凤阳这阵子怎么变化那么大,原来都是你一手调教的功劳,看到他这样开心,我也挺开心的,他是个难得的好男人,我能从他眼神里看得出来,你在他心里,比他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能再次遇到他,真的是件很美的事。他不光在我眼里,也根深蒂固扎在我心里的每一处,我想给他的幸福一定会比他想像中的幸福还要幸福,我觉得疯疯傻傻也不错,只有真正的快乐才会达到让人匪夷所思的境界,看不懂的,弄不明白的,或者才是真谛,凤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我一无是处,又很毛糙,缺点比优点多,爱一个人,不是爱她的优点,而是包容缺点,他对我的包容事无巨细,我不喜欢约束,随心所欲,一天让他尴尬好几次,但他依然包容我,能达到这样的深度,都能拿出去普度众生了,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回报他的付出,只能用他爱我的方式,再反过头来爱他,这样才能对得起他对我这么好的用心。” |
婉薇真情流露,面色动容,她所说的幸福是抽象的,但别人却能从她的眉眼里看出她的满足和快乐,字里行间里的依赖和甜蜜,也让人清晰的感觉到凤冥夕在她眼里也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这无疑是真爱了,她也慢慢憧憬和凤冥夕有可能会发生的未来。 凤冥夕没有离开,他听到婉薇这番情真意切的话,心里甜到了发苦,眼泪也差点涌出来,他不知道婉薇所说的喜欢,是因为对老唐喜欢延续到他身上,产生了屋及乌的喜欢,还是清醒的意识到她喜欢的人是谁,是种忘记过去,劫后余生的喜欢。其实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过去的都会变成历史,人得活在当下,他只在乎他认为重要的东西,只要她心里有他,哪怕让他现在就去死,他也心甘情愿。 “好精致的香囊!到底是叶家小姐,用的东西就是我们这些小百姓的不一样。”扶心见她腰上悬挂的香囊掉落到地上,刚好就在她脚边,信手捡起,里面沉甸甸的,用手捏了捏,摸到梳齿,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千灵,香囊本该装些花花草草用来熏香的,你怎么把梳子放里面,挂在身上不嫌重么?而且落这儿幸好是看见了,要是落到别的地方,被别人捡了去,怕是想找也找不回头。” “这是我师父的梳子。”婉薇很大方的将里面的那把玉梳子拿了出来,碧绿而通透的质地在月光下仿佛干柴遇到了烈火,光芒四射,上面镂刻的两个字也越发清楚的投射出来,扶心喃喃自语的念:“林箬?千灵,你怎么会有她的东西?而且你说这是你师父的,可据我所知,林箬好像是你师父的世仇!在孔郡没被封印之前就结下的梁子,提起这话,少说也有二十多年了,早就发展成血海深仇,他们两个一见面,总要拼个你死我活。” 扶心接过梳子,玉质柔润剔透,是个不可多得的宝玉,她眼里惊起一波疑惑,“我知道你对孔郡的事不太清楚,之前我曾听凤阳提起过,林箬被你师父重伤过,差一点就要了她的命,后来烛心老妖救走了她,这个人卑鄙无耻,阴险狡诈,工于心计,睚眦必报,手段也及其残忍,所以说,这把玉梳绝不可能是你师父的东西,要说怎么会落在你师父的手里,无非也就两个可能,要不是你师父杀了她,就将这把梳子占为己有,但你师父不是这种贪小便宜的人,谁稀罕仇人的东西,所以这种可能微乎其微,还一种可能,就是你师父落在了林箬的手里,这把梳子应该是她当时不小心落下的。” “这可怎么办?”婉薇心惊肉跳,怪不得师父会不告而别,他当时那么虚弱,根本不是林箬的对手,她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急切的抓住扶心的手,“既然是仇人,倘若真落到林箬的手里,怕我师父凶多吉少,凤哥哥呢!!现在能救师父的也只有他了。” “千灵,你听说,先别着急,我认为你师父现在不会有事儿的!”扶心一直呆在凤冥夕身边,这里面的盘根错节,她多少了解一些,“林箬和烛心老妖一样,都想得到龙陨心,你师父当年封印孔郡,也是出于保护龙陨心,至少不让它落到别有用心的人身上,龙陨心本身就很危险,孔郡也因为它疯魔,如果落在林箬或烛心老妖手里,它就会变得更加危险,那些人哪一个不是狼子野心,不管龙陨心落在谁手里,天下苍生,万劫不复,这就是你师父被迫封印孔郡的隐衷,人人都说他自甘堕落,凶残成性,如果我不告诉你,怕你也会用那些流言蜚语轻薄他,你能明白吗?还有,林箬只想利用他来威逼你交出龙陨心,凤阳的命是他救的,他不会坐视不管。” “说得是。”凤冥夕走了过来,婉薇提到师父,再也笑不出来了,扶心将手里的梳子递给他,凤冥夕眉头紧蹙,“没错,这就是林箬的东西,我说当时尊上怎么那么奇怪,一个人走还不让我跟着,原来是林箬找来了,要不是看到这东西,我直到现在还以为他在家里休息呢!” |
“要怎样才能找着林箬?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能再丢下他了,凤哥哥,你一定要救他。”婉薇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是因为他死了,欠他的就再也还不清了么?凤冥夕握住她的手,安慰说:“这是自然的,这样,你先留在这儿和扶心一起照顾那个小丫头,林箬向来神出鬼没,踪影难觅,想要找到她的藏身之处并非易事儿,扶心说得没错,尊上不是她的最终目标,她只想拿到你的龙陨心,尊上虽说落在她手里,却也有他的斡旋之策,林箬也不敢对他动真格,眼下当务之急却是你的安全。” “听说南街的同仁堂有个姓徐的老头曾经给林箬配过药,她疑心那么重,不会轻易相信人的,她既然吃徐老头配的药,说明很信任他,或许他知道林箬的下落,只要找着他,说不定就能找着她的藏身之处。”扶心说,凤冥夕点了点头,又用眼神安慰婉薇,但发现她的心思好像全然从他身上脱离出去,叫了她一声也没应声,目光直直的盯着手里的玉梳子。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扶心发现了,主动给他台阶说:“千灵在我这儿会很安全,我会保护她的,凤阳,那你也得好好保护自己,要是真找着了林箬,她诡计多端,千万不要跟她硬拼,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绑走尊上,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事儿,尊上的神垒宫还有数千人力,可以把他们全部派出去彻查消息,人多力量大,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扶心,千灵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保护好她,不管去哪儿,都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至于那个小乞丐的事儿,暂时先放一放,事情来得太急,千头万绪,得一件件的来,等找回尊上再从长计议,她要是因为这事儿闹起来,你最机灵了,想个办法先应付过去,直到等我回来。” 凤冥夕伸出的手悬在婉薇的头顶上,婉薇还当沉浸在先前的情景里寻找蛛丝马迹,当时断山骄的手下黑脸大汉拿着板斧劈头砍她的时候,以她当时目测的方位,本该是落在后心上的,最后他的手腕受到强力重击,被硬生生打偏了位置,重心移位,板斧这才斜斜的从肩头擦过,林箬重伤,一直以来都吃同仁堂徐老头开的药。 婉薇清楚的记得,事发地刚好离同仁堂很近,又是从那个方向离开的,她抬头的时候,车厢里的人立马就放下了帘子,哪有这么巧合的事,痕迹太明显,反而更让人生疑,好像不想让她看见,她当时的注意力全都被那一板斧和肩头上的着力分散了,再加上性命攸关,心有余悸,哪会注意那么多,说不定又是师父在紧要关头及时用东西打偏了黑脸汉子的手腕,她这才侥幸躲过一劫,祭长澈是傻子吗?自己都快自身难保了,还在这个当口顾兼她的死活。 “凤哥哥人呢?他刚才还在这儿!扶心,我们去找他帮忙吧?我除了惹麻烦,什么也做不了,眼下唯一能救师父的人也只有他了!”婉薇急切的站了起来,举起手,本想将那把玉梳子摔碎的,但仔细想想却又收回了手,就算把它摔碎了又能改变得了什么?林箬也不会因此把他放回来的。 “你刚才发什么呆呀!他已经出去打探消息了。叫你好几声你也不应,搞得他很尴尬,我还从来没有看到他那样失落的表情,外面那么危险,也不知道嘱咐他万事小心,千灵,我知道你担心你师父的安危,一提起他你就失魂落魄,刚才听你说的那些话,我觉得凤·····我记下你的承诺,你是凤阳经历过的第一个女孩,不要伤害他,不管你对祭长澈存了什么样的情感,但你务必记住,凤阳才是你一辈子要守的人。” 扶心说这话不是没有根据的,她和凤冥夕一样,都是亲眼见证祭长澈和孔郡那段刻骨铭心却又以悲剧收场的爱恋,她不是孔郡,但祭长澈给予她方方面面的对待,是以孔郡的身份和立场进行的,或者在他眼里,叶千灵就是孔郡。 叶千灵虽然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但她迟早会感受到祭长澈不同寻常的关爱,当年的孔郡也是从她这个起点,不知不觉的,一点一点的沦陷,等她醒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困陷其中,无法自拔。 |
“爱你的人才愿意被你伤害,如果你敢伤害他,不用我教训你,你也会后悔一辈子的。”扶心的声音很轻,婉薇脑子里晕乎乎的,她一个字也没听见,这时后面传来脚步声,却是小乞丐,她醒了,气色很好,新衣服也将她姣好清秀的面容突显出来,脸上带着笑,手指卷着垂落在胸前的一缕长发。 歪着头,神色思索,却没有头绪,目光好奇的打量眼前这两个陌生人,但她知道能住在这儿,势必受了她们二位的恩惠,眉眼顾盼有神,看得出,是个生性活泼乐趣的女孩儿,眉宇间也残留几分童真和灵动,她对过去的事情一点印象也没有,昨天郎中来说,说她得了失魂症,暂时忘却记忆中最悲痛的事,这对她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儿,丧父之痛,在她这么美好的年纪,不该经历这些凄风楚雨,如果人真能自动将记忆中不好的事选择忘记,也是种难能可贵的恩赐。 “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婉薇走近她,小乞丐摇了摇头,她似乎第一次穿这么漂亮体面的衣服,双手撑开,兴高采烈的原地转了两圈,扶心也走了过来,替她理了理衣襟,“以后你要记住了,你姓施,叫施乐,乐善好施的意思,记住了吗?” “施乐!施乐!嗯!这个名字真好听!”施乐今年十三岁,谁也不知道她的过往,扶心知道刚才的话多少让婉薇心里不舒服,当下看在凤冥夕的份上也款语温言,还有几分迁就的意思,“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煮,先前见你们聊起了胡萝卜,好像还挺开心的,要不晚上咱们就煮胡萝卜吃?” “好啊!”婉薇现在的心境和先前不一样,如今师父下落不明,落在林箬那个大魔头手里怕是凶多吉少,师父屡次三番救她于危难当头,而她却什么也替他做不了,还没心没肺的取消他,这岂不成了真正的狼心狗肺?心里的愧疚在良心的谴责下变得变本加厉,现在想起,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也清楚的看到自己的粗陋和肤浅,只要师父能平安归来,即使要她十年二十年的寿命,只要能偿还欠他的恩情,她也没什么好犹豫的,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尽的责任。 “千灵姐姐,你怎么生吃胡萝卜呀!煮了才好吃呢!”施乐很勤快,帮忙拔胡萝卜,也一根根的洗好,婉薇从来都不喜欢吃胡萝卜,她拿起一根橘红色的胡萝卜,犹如长圆锥,眉头皱了一下,师父怎么会对这种东西情有独钟? 他的雅趣还真不敢让人恭维,她放到嘴里咬了一口,淡淡的甜,口感生脆外带一股中药味,肉质也很细腻,但是和漂浮在她记忆中的味道不太一样,她仿佛兔子一样,咔嚓咔嚓很快就吃完了,满嘴都是胡萝卜味,她再想和师父的味道对号入座,那股虚无缥缈的味道又消失了,吃得两三根,结果结论没有说出来,倒是将肚子吃坏了,半夜去了两三次茅厕,生冷吃得太多,肠胃不舒服,消化不良,还好扶心给她熬了药,后半夜才好受些,她坐起身,大汗淋漓,心口突突的乱跳,心悸焦虑,心神不宁,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叶府 老太君卧病在床,就连枫婆婆也不想见,她是南弦紫茎装的,岂能在她面前露出马脚,她将真正的老太君关在了屋后的破房子里,等她死了,她暂时会代替她掌管孔郡山庄,至于被叶千灵捏住的把柄,一时半会儿相安无事,想从她身上便宜的手太多,个个抬起手来都能将她拍死,顶头的烛心老妖疑心重,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横生枝节,给自己找不痛快。 不管叶千灵怎么蹦跶,生龙活虎,上蹿下跳,她总归是个没多少社会经验的小丫头,那么多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她,都想在她这潭浑水打捞点好处,那就随他们相互咬去吧!坐山观虎斗,伤得是别人的元气,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白捡个现成的便宜。 更何况祭长澈的死期未到,虽说半死不活,却还吊着一口气,以她这点本事儿,还得依靠烛心老妖的庇护,先出头的橼子先烂,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等所有人斗得两败俱伤,她成功的机率或许会更大。 |
叶千灵那个黄毛丫头,暂时先把她的心拔到,不过是个头脑发热,有勇有谋却缺乏战略手段的小姑娘,五十步笑百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如今她不在府,她也有机会好好养精蓄锐。姓段的不过是个男人。 能做到真正的起死回生,除了伏魔族的祭长澈和已经灰飞烟灭的孔郡,天下再无他人能及,不过想让他暂时复生的办法还有很多,就她手上这点法术和灵力,已经够用的了,想要瞒过叶语贞那也是手到擒来。 这丫头比叶千灵的心狠,烛心老妖重用她,也是因为她有着老妖年轻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毒辣,这才是她真正要防范的人,不过萧南罂有点棘手,他似乎已经发现她的马脚,得想个办法把他迟早料理了,连同姓枫的老太婆。 “语双,你过来,告诉我,为什么调皮不睡觉?看看都什么时辰了?”语菡刚出门就看到孙氏牵着语双的手从对面的回廊走过来,语双乐呵呵的向她跑来,孙氏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但举手投足是还是有几分和平常不太一样的地方,如今语菡有了房夫人的金丹护体,也不怕她在背地里整出什么幺蛾子,冷若冰霜,“你回去吧!语双由我带着就行。” “是!”孙氏转身就走,语双的眼睛在不经意间闪过一丝红光,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这时语菡无意中看到萧南罂的身影从拐角走了过去,语双仿佛一下子变安静了,乖乖的跟着她一块儿走,语菡急匆匆的走到拐角,却没发现萧南罂的影子,就在她转身的时候,萧南罂就在后面,险些要撞到他身上,语双也不惊慌,笑着说:“南罂哥哥。” “原来是五小姐。”萧南罂似乎在追踪谁,但看到语菡,还是表现出很好的教养和礼貌,他看向语双,笑着说:“语双好乖呀!” “我想找小竹仙玩儿,她那儿有很多好吃的。”语双抬起头,一脸笑意,还晃了晃语菡的手,萧南罂随同枫婆婆来叶家探望老太君,不管怎么说,寄人篱下,不管愿为愿意,都得照顾主家的颜面,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隐约能从语菡闪烁羞涩的眼神里看出什么,但他现在没有心情顾及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事儿,语菡也很聪明,也能从他总是以礼相待的举止中看出他的拒绝,但有些东西,不是觉得没希望就能轻易放下的,有种情感叫情不自禁。 “姐姐,我要找小竹仙。我不困,我不想睡觉,你带我去找她嘛,哼!你不带我去,那我自己一个人找孙嬷嬷去。”语双人小鬼大,已经知道怎么用别人对自己的关心来威胁别人,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语菡毕竟是个女孩子,心里当然一万个想带她去,小竹仙和他住在一起,她也想和他单独说会儿话,想听听他曾经经历过的往事和故事,看了眼萧南罂,一脸为难的说:“怕是人家小竹仙睡着了,不要打扰她睡觉,语双听话,还是明天再去吧!” “我不要!我不要,我现在就要去!”语双来了脾气,萧南罂从她刚才的眼神也看出了点眉目,语双人小脾气大,想要的必须就得拿到,现在想去找小竹仙,即使语菡不带她去,她自己也会想办法找到小竹仙的,眼下只好就坡下驴,“没事儿,小孩子嘛,带她去吧!小竹仙这几天睡的也挺晚,看到语双来看她,一定会很高兴。” 语贞站在回廊的阴暗处,远远的就看到语菡牵着语双的手,和萧南罂有说有笑去了东边的院子,孙氏眼神空洞的站在她身后,这时,一个老太太房里的丫头阮香过来通报,老太太让她过去,说是有事要和她说。 想要和她说事的并不是老太太,而是冒名顶替的南弦紫茎,一个比烛心老妖更可恶的老太婆,语双知道阮香是南弦紫茎的人,打狗看主人,也不敢得贸然得罪她,小心探问说:“她有告诉你是什么事吗?” “问这么多干什么,你去了不就知道了!”阮香用手抚了抚头上的珠花,头上戴着几朵和她身份很不相称的镂印簪花,眉目也居高临下,很不把她放在眼里,话锋一转,免费给她透点消息,却又欲语还休,语贞从袖子里拿出两绽银子。 |
阮香又拿出帕子,装腔作势的在鼻子上按了按,她的表情在告诉她,这些银子还买不着她准备要说的消息。 语贞忍气吞声,再次拿一绽,阮香叹了口气,“五小姐,你这是真穷酸到了只剩下金枝玉叶的空架子了吗?就是把这四个字折了也不值这几绽银子吧?我虽说只是个丫头,但我不会做一辈子的丫头,人生就像买卖,压大压小,买定离手,谁都想赢,投得小,赢回个蝇头小利,要是输了,也是鸡毛蒜皮的事儿,在我看来,要赢就赢大的,要输,就得输个彻底,运气这东西很微妙,跟你的天赋和努力无关,可遇不可求,老天看你顺眼了,你的日子就顺畅了,但做人不能一味的死脑筋,光是仰着脖子坐等老天的赏赐,那得熬得何年何月,很多机会是可以用人为创造出来的。” “你想要什么?”语贞隐忍着心口的怒火,脸上还是摆出恰到好处的笑容,看上去不心虚也不像忍辱负重,阮香突然停住脚,“五小姐此言差矣,什么叫我想要什么?这话要是传到老人家耳朵里,好像我打着她的旗号对你趁火打劫,我是这种见钱眼开人吗?你给我银子,我也给了你和银子相等的消息,于你于我都有益,再说了,我又不是叫花子,随便几个钱就能打随便打发的!打我的脸,你可是要摔跟头的。” 阮香很有做生意的头脑,她这么说自然有自己的用意,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脸色快要挂不住的语贞,“要说我想要什么,还得看看五小姐能给我什么?万一我想要的刚好是五小姐给不起的,您空口说白话,言而无信,在我一个下人面前折了气势没什么,我当然不会卑鄙下作到把您的短缺捅到老人家面前,只是你在我面前都抬不起头,在她老人家面前怕也如履薄冰,心慌气短吧。” “没想到你的心还挺大!”语贞毕竟是叶府千金,对于像阮香这种出身寒微,却痴心妄想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很是瞧不上眼,阮香似乎看出语贞眼里拼命压抑的鄙夷,也不生气。 抬起手,翻来覆去看了几下,轻轻的吹着纤纤白皙的手指,“你的三哥叶南焱正在天静寺调调叶南坤的死因,他知道的太多了,怎样才能让他永远闭嘴呢?老人家向来最恨多管闲事儿的人,虽然死的是他的兄弟,他为自己的兄弟所做的努力值得别人钦佩,但是他的存在已经碍着老人家的眼了,垫脚石如果起不到垫脚石的作用,那就是绊脚石。” 阮香以前听说过叶南焱是个声名狼藉的赌徒,但他洗心革面,脱胎换骨,整个人也有了新的气象,没有辜负叶家期望,如今叶家只剩下他这么一个独苗,她也在他身上看到从未有过的悸动和好感,遗憾她身份够不着,万事俱备,眼下缺的只是叶语贞的一个抬举。 |
“南坤是怎么死的,难道你心里没数吗?是靖雏儿杀的,论起来和你无关,但是当时靖雏儿大开杀戒的时候,你就在现场,那些绘在许愿灯上的招鬼符很快就会将那些狁狼从千里之外的地级之端召唤过来,你对自己的兄弟见死不救不说,还犯下比见死不救更令人发指的事儿,你是千金大小姐,我是鞋匠的女儿,身份云泥之别,但你的所作所为禽兽不如,狁狼凶残狠辣,但它永远不会对亲人下手,光有个架子有什么了不起,我不是高攀叶南焱,而是想救他!叶南焱总会顺着你这条线顺藤摸瓜,最终把老人家给拽出来,老人家原本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想和他针锋相对,如今时局变了,又在叶千灵那儿碰了一鼻子灰,还受制于人,叶南焱不死,她不安心呀!老人家很可能会把这个任务派给你来做,只有你手上的血沾得够多了,多到你这辈子都还不清,才会死心塌地的效忠她,你为了你的段公子,再血亲的人也敢用来牺牲,我只希望他能无病无灾的活下去,能保护他的人,也只有我,我是个生意人,而且对你是最有益的,叶南焱是你的亲人,他死了,我相信老人家一定会给我安排一门更适合我的男人,女人都是雪花命,飘到哪儿就落到哪儿,跟谁不是过日子?你自己考虑吧!” “我答应你!”叶语贞没有理由拒绝,她已经伤害了很多人,不想再把叶南焱也搭进去,阮香眼里浮出一缕难以掩饰的惊喜,靠近她,低声说:“你的段公子有眉目了,老人家将她的灵丹赐予了他,可以救他一命,她为什么在你的段公子身上花这么大的手表,相信你心里一肚子的明白,还有,叶千灵那儿还得你多多斡旋,老人家从来不会轻易对谁示好,你得珍惜呀!别辜负她对你的满腔期望。” 两人心照不宣的向老太太院子走,等她们没影了,一个身影才从后面心有余悸的露出来,却是语菡身边的丫头书翠。 语贞当真是鬼迷心窍,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竟然连最后的叶南焱也不放过,人神共愤,其心可诛,如今五小姐这阵子的心思似乎都用在萧南罂身上,对其他事顾虑也不周全,只能去找杜月白商量。 刚好管家那边的小丁子传来消息,叶南罂和杜月白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就会回来,书翠前脚刚走,孙氏后脚就跟上来了,黑暗中,她的眼芒也急速的闪过一道红光,她看到的,语贞也会看到,书翠听到外面传来有人摔倒的声音,转头一看,却是孙氏,语菡对孙氏和语贞的事情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醒她平时遇到这两人,谨慎对待即可。 “孙嬷嬷,你怎么摔倒了?”书翠没有多想就走了过去,将摔在地上的孙氏扶起来,见她眼神呆滞无神,好像失心离魂,她借着书翠的力量颤巍巍的站起来,“我年纪大了,腿脚越发不利索,刚才急着找语双,一时没注意到脚下,冷不丁就摔了一跤,腰酸背痛,头也晕得厉害,还好遇到你了,要不然,只怕我半天都起不来,这么冷的天,非得冻死不可,书翠,你可真是个好人,这么好的心眼儿,长的又漂亮,日后必会遇到一个德才兼备的好夫婿。” “孙嬷嬷可真会说话,你不用找语双了,我先前看到她和五小姐去了小竹仙那儿,定是她缠着要去的,来,你这腿脚还打不打紧,能走吗?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书翠心里被她说得美滋滋的,杜月白可不是就是她的天赐良缘,孙氏弯着腰,嘴里直哼哼,抓住她的手,书翠心里对她设防,但她这个样子也不能丢下不管,“语双今天势必要在小竹仙那儿睡觉,你身体不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来,慢点,我扶你回去,要过台阶了,小心点儿,对,抬脚。” 书翠推开门,小心翼翼的扶着孙氏进来,她的屋子里弥散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腐肉的腥臭,又像是高度腐烂的尸体在长久风吹日晒后,臭味儿虽说散了许多,但那股死气刺鼻的味道还是很明显,但飘飘忽忽的,缕不成线,难以捕捉,却又瞒不过嗅觉的敏锐性,孙氏手指并拢成刀,出其不意的打在了书催的后脑上。 |
书翠根本来不及反抗,身体一软,瘫倒在了地上,孙氏关上门,原形毕露,青面獠牙,皮肤酱紫,腐肉支离破碎的黏在白森森的骨头上,犹如千年老尸,趴在地上,一股股暗红粘稠的液体浸透衣服,随着爬行渗到了外面,还有数以万计的蛆虫正前仆后继的往衣服外面蠕动,半个眼球也被从眼眶里挤了出来。 她迫不及待的将书翠的身体头朝上翻了过来,锋利的指甲刚要强行取心,哪想一朵橘红色的灵花突然凌空闪现,紧接着又以极快的速度在她全身上下贯穿了几下,连黑洞洞的眼眶也有璀璨零碎的灵光飞溅出来。 两条身影同时飞落在了书翠的身边,一个穿橘红色衣衫,是个女孩儿,鹅蛋脸,一脸精灵顽皮,似笑非笑,眉眼清雅,肤色白里透红,纤手如玉,眼珠灵秀,有一股动人心弦的气韵,另一个也穿橘红色衣服,却是个男的,眉清目秀,儒雅温润,和女孩儿年纪相仿。 那道在孙氏身上诡异缠绕的灵光“嗖”的一声又重新回到穿橘红色衣服女孩的手里,她的指甲也涂了鲜亮的橘红色,光芒闪动,惊艳无双,涟漪的光在烛火的折射下,纯净透明,优雅生辉,在墙上投下明晃晃的光影。 孙氏身上忽然闪现了纵横交错的裂缝,每个缝隙时都透出刺眼而犀利的红光,随之“咔嚓”几响,她的身体四分五裂,化作了一道黑烟,连骨渣也没剩下半点,仿佛就这样凭空消失了,男孩儿伸出手,橘红色的灵花从他掌心傲然盛开,脱离掌心后在半空中兀自旋转,花瓣逐一掉落,光芒爆破,流光溢彩,投躲在地上的光景也越发刺眼,几乎掩盖了烛火的光亮。 灵光掀起的力量犹如爆炸的炮弹,巨大的气流和鳌掷鲸吞的力量向四射分散,书翠要不是被女孩儿眼疾手快的按住,她就被灵花拔地而起的力量甩出去了,一张破旧污损的咒符由透明逐渐在灵花的运展下浮露出来,在灵花的牵制下被强行从孙氏消失的魂魄中汲取出来。 “赤箭哥哥,你说这叶语双也太阴险了吧?这种下三滥的符咒向来是最耗损阴德的,以死人为媒,受控者魂飞魄散,永世永世不得转回入道,人神共愤,最让人瞧不上眼的,她还当作个宝似的耀武扬威,瞧她长的还有几分姿色,背地里尽做些令人不耻的腌臜之事!不过话说回来,她这是穷途末路才·······”女孩儿看了眼昏迷不醒的书翠,叹了口气,于心不忍,“叶语贞的胆子可真够大的,一面虚情假意的把我们的镜木师父骗得团团转,另一面却死心塌地的给烛心老妖卖命,她这是两头想讨好,榨尽两全其美的便宜,要不是我亲眼所见,光听说的还真不信她会是这种脚踏两只船,吃里扒外的人,她不是喜欢浊心老妖这套下作邪术么?那就·····” “刍秣,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镜木师父只是差我们来查寻真相,并没说要杀了她,镜木师父收留她,自然有她的用意,况且她还是叶家小姐,影响太大,又和烛心老妖扯上关联,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看到的或许只是表象,仓促之下做的任何决定都不会产生乐观的结果,暂时不管叶语贞背叛镜木师父的动机,她不是傻子,镜木师父也不是她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的人,他自有定夺,我们能不插手就不插手,只需静观其变,而且。” 赤箭拍了拍师妹的肩膀,语重心长,“不管怎么说,叶语贞是镜木师父留下的人,我们是他门中弟子没错,关系再怎么亲密,终究不知道他的念想,更没有权利干涉他对叶语贞的取舍,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三思有益,一忍为高,别给自己惹麻烦,听说萧师兄也在这儿,好久不见他了,刚好趁这个机会和他叙叙旧。” |
“那这个小丫头怎么办?如今叶语贞的尸灵被毁,犹如打草惊蛇,都怪我太鲁莽了,她那么乖觉,迟早会发现端倪的,我们只有趁她防不胜防才能拿到她和烛心老妖串通一气的证据,她要是有了防范,以她狡猾多端的手段,联手烛心老妖倒打一耙不说,再想抓住她的小辫子,怕会难上加难,师父知道了,又得骂我,赤箭哥,”刍秣也意识到自己的冒失,她也害怕被师父责骂,赤箭眉眼含笑,信手将那张凌空悬浮的咒符轻轻夹住,放到刍秣的手上,刍秣大吃一惊,“你想让我装尸灵?这怎么行?我什么人,叶语贞又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给她当跑腿小二,还得受她脸色?师哥,你这是长她志气还是故意灭我威风?” “她对咒符的控制只在于意念,你的灵力比她高,可以轻松驾驭她对咒符的控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是想寻她和烛心老妖串通一气的把柄么?这个机会却是眼下接近她最好的办法,我会在暗中保护你,你要你把处处谨慎,步步为营,叶语贞的一举一动反而会在你的控制之中,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儿了,要是真做出成绩来,师父定会对你刮目相看。至于这个小丫头。” 赤箭思忖,随后说:“她对我们无害,不能把她也扯进来,她看到尸灵偷袭她,醒了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揭发你,刍秣,你那么聪明,思维又机敏,连叶语贞都能对付得了,一个小丫头气力再大,也不过是个小丫头,捅不破天的,我也会在暗中替你周旋,清除障碍,她就是一盘小菜,你主要针对的是叶语贞,她就交给我处理,对了刍秣,你有没有感觉到这儿好像有缕枫婆婆布下的大漠孤烟?” “还真有几分,师哥,还是你细心,先前我就隐隐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没想到还是被你察觉到了,这大漠孤烟除了镜木师父常用的封印之术,也只有枫婆婆了,”刍秣疑惑,枫婆婆退居江湖多年,一直和萧南罂隐居深山,向来双耳不闻窗外事,突然出山,背后必有原由,“‘大漠孤烟’在众多的封印术中历来都是最上乘的,但封印本身却需要消耗大量灵力,向来都是各路名家最忌讳的,情愿不用也不想伤了自己,枫婆婆只有遇到很棘手的事才会动用大漠孤烟进行封印,叶府不太平,暗流涌动,都是奔着叶千灵的龙陨心来的,还不知道暗地里藏了多少居心叵测的鬼,怕是枫婆婆和萧师哥真遇到了麻烦。” 小竹仙果然还没睡,她起床气重,睡前气也重,一直吵闹着不睡,怎么哄都不行,语双来了,两个吵着不睡的小孩儿刚好打成一片,欢声笑语,光听着都觉得舒心,快乐随着成长越来越小,烦心事却越来越多,也只有无忧无虑才容易得到快乐。 如今叶府阴霾重重,四面楚歌,根源陷入了祸患,满目疮痍,发生在这儿的每件事儿都淋了鲜血和悲痛,触在心头,眼前的光好像也跟着黯淡了,蒙了烟尘的眼,看到的都是酸楚和绝望,雾茫茫的一片,不知道晴日的阳光何时才能驱散梦魇,想快乐又如何快乐得起来? “萧大哥,你看她们俩玩的多开心,很容易满足,不知忧愁为何物,饿了就要吃的,累了就要睡觉,无聊了就想找个兴趣投合的伙伴尽情的玩耍,真心让人羡慕。”语菡知书达理,言行举止也很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和优雅,刚才的话不过都是无病呻吟的感慨和试探,没有话题,干坐着很是尴尬,好不容易才有这样的机会单独相处,不想浪费。 听说他过几天就要回去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得着,想到这儿,焦虑又忐忑,有些人就是这样,一晃眼就消失了,揉进了昨天,成为记忆里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日复一日,年年岁岁,再苍翠的山,也会变得荒芜萧瑟,每天都会不停的重复昨天的遗憾,那是一种长久而心疼的痛,牵绊是一种警醒,众人皆醉我独醒,如果无望了,也就无药可救,折磨的是自己,别人却还什么也不知道。 |
萧南罂没有说话,不是不想理她,而是这种在成长中逐渐散落的痛,放在心里不说还好,说出来了,反而会将这种莫名的悲伤无限放大,现实都是残酷的,人不能活得太清醒,看清那些遍布却鲜血淋漓的伤痕,朦朦胧胧的,浅淡的血痕也能化作扇子上灿烂柔美的桃花。 花叶飞舞,斑斓若霞,惊艳脱俗,也有几分凄凉,飘然若流星,飞飞凌太清,无论这个世道有多恶浊动荡,心底得有几分仙意,唯此才能皎然出尘,萧南罂轻轻的折开手中的扇子,桃花嫣然,漫不经心的一瞥,就能撩动人心的柔软。 语菡见他心不在焉,也没有回应好的意思,这儿没有旁人戏谑,面红耳赤,更尴尬了,手里紧紧抱着他递来的茶水,水气氤氲,漂浮着几片无精打采的茶叶,她的面容投在水面上,被微微颤动的茶叶错开,支离破碎,抬起头,他还是聚精会神的看着扇子上的桃花,阵阵清香扑面而来,他的嘴角有了笑容,那是一种自甘堕落的沉迷。 不想脱身,宁愿万劫不复来成全自己的臆想,他到底是被这扇上灵动婉转的桃花吸引,还是这些桃花上凝聚了一段让他执迷不悟却也念念不忘的故事,桃叶盛开,飞出的每一片都隐藏着和故事息息相关的片段和点滴,自成一个世界。 他固执的投身于那段只能用桃叶诉说的故事里,眼睛也只能看到那个世界的景象,心在那儿,神在那儿,仿佛那个世界弃绝了他,他却依然贪慕眷念那儿的美好,诠释不了的依恋,遗憾也美成了至宝,舍不得丢弃,说不出才是苦,抓不着的才是痒,回不去的才是真正的伤,惊心动魄的现实,茫茫无涯的未知,一个总是喜欢回望过去的人,又怎么能看到守在他眼前的人。 “萧大哥,那你休息吧!语双玩得正在兴头上,怕是不跟我回去,有劳你帮忙照顾,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语菡在他的沉默中看到了自己的悲哀,满腔热情投到了不对的人身上,只会自讨没趣,她知道自己是谁,该做什么,她不想把最后一份用来保持自己身份的自尊也丢了。 凡事点到为止,这个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盲目的,随心所欲的执念会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坠入深渊,没人能救得了她,孩子想要的东西总会想方设法得到,那是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讨厌一点也会得到大人的顾怜,如今是大人了,就是因为知道轻重缓急,所以才要适当的取舍那些近在眼前,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用哭闹的方式威胁大人,那样的讨厌会让人厌恶,避之不及。 “语菡!”萧南罂抬起头,眼睛终于从扇子上的世界脱离开来,大片大片的月光从树影的间隙投射下来,在地上股下斑驳墨迹,有些也落在他身上,薄薄的暗色,让人觉得他只是一抹虚幻不实的影子,随时都会隐没进斑驳陆离中,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触及到了伤心事,目光隐隐的暗下来,只是瞳色漆黑,动人心魄。 语菡的惊讶在茫然不解中晕染出几分希翼,萧南罂嘴角的笑容很浅显,本来是有话想对她说的,叶语菡温柔娴静,仁爱心慈,外秀慧中,玲珑剔透,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他每年都会来祭奠房夫人亡灵,每年那个时候也总会看到她一个人提着灯笼走在坑坑洼洼的小道上,很多人的过去里或多或少都会有几段不愿意舍弃的东西。 有走马章台时惊艳凉薄的邂逅,有生死离别后尽头不愈的伤痕,也有刻骨铭心后孤独寥寂的落魄,林林总总,带不走的都已变成前世,第一次看到她,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儿,一边往火盆里烧纸钱,一边谈心似的向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姨娘说着自己不成熟的心事,一转眼都十年了。 房夫人是他亲姐姐,他当年被烛心老妖打成重伤,是孔郡救了他,之后他一直隐藏在姐姐先前居住的地方苟延残喘,幸好遇到了在府中小住的枫婆婆,并将他举荐到了杞门派的镜木师父门下修行灵法,侥幸捡回一条命。 |
姐姐英年早逝,香消玉殒,很快就被这个豪庭大家掩埋进了过往,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除他之外还记得给姐姐焚香拜祭的人,更难能可贵的是,她都从来没见过房夫人,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初一刹那的感动,枫婆婆念及房夫人可怜,和他一道超运法,尚未出生的孩子虽然胎死腹中,灵魂纯净且弥散不去,房夫人的魂魄也一直眷念这儿。 遂将他们母子二人修炼成金丹,十年的浸润和修炼也达到了至纯至净,以前来祭拜,一半是例行惯例,一半是提炼金丹,后来就不是了,每年到了那个时候,心里趋之若鹜的变化不管自己承不承认,时间长了,总是骗不了人。 他看着她一年一年的长大,这儿成了她避世肃静的地方,小时候不懂事,总喜欢将自己的心事源源不断的说出来,长大了,有了心事,也学会了掩藏心事,停留的时候越来越长,话却越来越少,脸上的笑容就更少了,她没有小时候那么快乐。 这把扇子是孔郡送他的,孔郡是个很容易让人沦陷的女人,就像祭长澈一样,随便一个眼神就会让千千万万的女人心甘情愿为他去死,他花了十年时间才想明白一件事儿,对孔郡一厢情愿的感情,不过是寄存在这把扇子上的感动和受她所救的恩情,他在这个牛角尖里钻得太深,现在才幡然醒悟,这把扇子对他也就失去了意义。 是他太傻了,一直在自欺欺人,想明白也只在一念之间,察觉到她的心意,很高兴,却不知所措,想找个机会将扇子送给她,却又害怕太唐突,她认为过于贵重而不愿收下,以后再和她交集也就难了。 叶府一下子发生那么多事,叶语贞又坠入魔道,暗中和烛心老妖同流合污,她承受的责任太重,也难怪她总是郁郁寡欢,连笑容也变得那么牵强,犹如灵力不足的灵花,很容易破碎,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束手无策的无奈很难受,现在分得清明了,就更难受了,还好帮她融入了姐姐的金丹,有了灵力护体,危难关头,即使不在她身边,她也有能力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他是镜木师父的接班人,日后要接手杞门派。 镜木师父知道他的心思,曾拐弯抹角的提醒过他,希望他能以大局为重,儿女情长,风花雪月,再深的感情也会淡的,终究都是一场虚幻一场梦,水月镜花,过眼云烟,得到的,都会失去,他是众多弟子中身手最好,也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肩负很多责任和使命。 而杞门派的历代掌门人终身不得婚嫁,心里也不能存有牵挂,否则精力分散,注意力拧不到一处,又如何打理成百上千人的门派,孔郡曾留下他一段很美的思凡,叶语菡其实早就落在他的心里,只是孔郡的阴影太重,一直忽视不见,用逃避和懦弱来为自己的执念找坚持下去的借口,如今终于净污涤秽,澄眀心智,却发现为时过晚。 很多原本可以很美好的事都错过了,叶语菡的音容笑貌早就烙进他的心里,根脉繁密,根深蒂固,守了她十年,还想给她更多的十年,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他有他自己要肩负的责任,镜木师父的嘱托,杞门派的命运,白白浪费了十年,他痛恨自己的迟钝,遇到却错过,有缘无分。 语菡脸上有着得体精致的笑容,腰脊挺得也很直,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能丢掉叶家的门面和叶家小姐端庄优雅的气势,慢条斯理的走出去,心里却是急惶惶的,脚步几近虚浮,狼狈和难堪可以放在心里,爬到脸上,只会糟蹋了自己的形象,别人的印象,她也不喜欢用自己的可怜去博取别人的同情和注意力,最终换来一两句敷衍了事,出于礼貌的安慰,以后再见了,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无理取闹,矫揉造作的场面,会让人更讨厌。 |
“叶语菡!她怎么哭着从师哥那儿出来了?会不会是师哥欺负她了?可师哥向来温文儒雅,连骂人的话都不知道得在语气里点两把火点缀一下气势,”刍秣一脸惊异,她看向赤箭,却发现他脸上的惊异比她还重,但很快就释然了,仿佛想到了和惊异相关的细枝末节,对其中的缘故也洞察于心,一脸神秘,“刍秣,你去师哥那儿看看,叶语菡伤心成这样,他也不会好过,去吧!适当安慰安慰他几句,你在他面前最讨喜了,他看到你,心情肯定会好上一半,你又是个女孩儿,能说会道,心思细腻,由你开导他,说不定还能促成一段·····别看我了,快去吧!” “那你干什么去?”刍秣也一直想见师哥,但他最后那句话却让她一头雾水,师哥向来是不出门的,除了每年击败房夫人的时候才会出去,但也是来去匆匆,他怎么会和叶语菡扯上瓜葛?赤箭白了她一眼,“我得去盯着叶语贞呀!师哥这个差事我可是眼巴巴的想兜着,你要是不去,那我就不客气了,由你盯着她,我也没什么不放·······” “谁想去监视那只毒蝎子!张牙舞爪,吹毛求疵,一看就讨厌,你去领她的差,那才叫万无一失,好了,那你小心点,快去吧!我还是去找我的师哥去,好久不见他,心里怪想他的。”刍秣一闪身就落到了南院里,赤箭也随之离开,叶语菡走到半路,心里沉甸甸的,却不甘心,他来这儿那么久,马上就要走了,怕是以后再无机会见面,不管怎么说,人总得为自己勇敢一次。 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一辈子或许只有这么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以后,要说丢人,反正刚才丢的人也挺大,不过是尴尬了一下,又不是冲锋陷阵,会刮掉一层皮,不妨豁出去,能丢多大变丢多大。 要不然这个念头一直在心里蠢蠢欲动,后半辈子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不明不白的折腾自己算什么事?他天高皇帝远的,什么都感念不到,要不好事成双,要不做好最坏的打算,求个死心,茫茫人海,能遇到一个怦然心动的人不容易,得为自己的一往情深负责,转念一想又大步流星的回去了。 “谁?”萧南罂敏锐的察觉到身后有异动,下意识的展开扇子,桃花悬浮,刍秣是见过那些桃花的厉害,连忙自报家门,“师哥,是我!是我!别打我,我是小师妹刍秣!” “你怎么来了?不好好在家里呆着,外面那么乱,就你一个人吗?”萧南罂连忙将扇子收起,那些气势汹汹的桃花也变得温柔惬意,仿佛真是落花,洋洋洒洒的落下来,刍秣伸手接住两片,放在鼻子上嗅了嗅,犹如新鲜刚落的那样清香,淡淡的,沁人肺腑,萧南罂坐下,他眼神里除了欣喜,还有几分责怪,一个女孩子半夜三更还在外头晃悠,实在让人不放心,桌上放了坛酒,仰头喝了一口,用手背将嘴角溢出来的酒渍擦去,刍秣坐在他对面,双手捧着下巴,茫然不解的看着他,萧南罂微微一笑,醉意上来,眼神也有些迷离了,“你看什么!傻瓜!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师哥,平心而论,师父最喜欢的人是谁?”刍秣一脸自信,答案都写在她的脸上,又特意眨了几下眼加以强调,萧南罂平日也是最疼爱她了,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也算是弥补姐姐过早离世的遗憾,“当然是你了。” “那不就是了!你的行踪我不知道,但师父知道呀!我只用一杯凉白开就能打开师父的话匣子,他老人家这辈子孤苦伶仃,膝下无儿无女,虽然门徒众多,但最贴心的人还是我,也只有我才能陪他讲上几句热腾腾的悄悄话,只要我掌握好气氛,师父必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想要套出你的下落,小菜一碟。” 刍秣很受宠爱,在这些荣宠之下也特别有成就感,因为所有人都会想方设法顺着她的话讨她开心,她将撑在腮帮上的手撤下来一只,碰了下那只氤氲温热的杯盏,杯盖子上绘着两朵傲然开放的黄菊,素雅而精致。 |
在杯口上还残留着一小片淡淡却又殷红的口脂,那么晚还涂了口脂,这分明是特意为师哥装扮的,女为悦己者容,一目了然,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师父虽说是掌门,却也挺可怜的,名誉地位,荣华富贵,该有的也都差不多有了,万人之上,傲视群雄,可那又怎么样,不管取得多大的成就,连个分享的人都没有,他的人生都被杞门派这三个字瓜分了,没有他自己,最剩下岁月留给他满脸的皱纹和沧桑的叹息。” 刍秣小心打量眼前这个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师哥,以前觉得他太厉害,厉害到让人望而生畏,没有多余的色彩,像个结实却冷冰冰的瓷人,不管离得有多近,他的心都不为所动,也焐不热,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涟漪能波动他的思绪和眼神,没有烦闷,也没有值得他开心的事。 从不喝酒,更不会借酒消愁,他清醒毫不含糊,一是一,二是二,不染纤尘,清醒的理智也让觉得人害怕,现在的师哥和以前不一样了,眼里有难过,有伤心,有懊悔,还有许多正常人都会有的表情,不再单调,喜怒哀乐,在他的脸上淅淅沥沥的表现出来。 丰富的感情色彩柔化了他脸上惯有的伪装,瓷片一片片的揭开,真正的师哥虚弱而可怜,有血有肉,和普通为情所困的人一样,也沾了俗气,用那么烂俗的办法逃避现实,岂不知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 “师父是个倔老头,自尊心重,也不屑拿他的功名当作资本,在我们这些小辈面前炫耀,孤独很可怕的,会把人生最美好的东西一点点的蚕食掉,没有红尘的人生,只剩下苍茫失色的黑白,那多单调,如今师父老了,也只剩下风干的身材和无尽孤独,孤独的最高境界就是看破红尘,无欲无求,然后对一切索然无味,我估摸着,再这样下去,师父迟早会崩溃的,迟早会剃度出家,师哥,师父选你为继承人,哪是抬举你,分明是让你活生生的变成第二个他,你都不觉得可悲么?他分明是老雀咬住天鹅腿,自己飞不了也不让别人飞,哎,你要是真被责任榨干了油水,你还敢照镜子么?” “你绕来绕去想说什么呀?关于继承杞门派掌门的事,也不是我想坐就坐,不想坐就撒手不管的事儿,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真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这样开开心心多好。” 萧南罂想到这儿,脑海里又想起刚才叶语菡的种种画面,千头万绪一下子缠绕上来,在别人眼里一枝独秀的自己,真的没那么坚强,都是装的,别人的崩溃他也会有,只是他擅于掩饰,酒真是个好东西,喝醉了,那些恼人的烦心事也就跟着醉了,刍秣从来还没见过这么消沉失意的师哥,用指尖沿着杯口打转,“我刚才看到叶语菡了,好像·······” “她怎么了?”萧南罂不等她话说完,恍恍惚惚的神智立刻被她的名字惊醒过来,刍秣看到他这么反常的表情,心里也立刻明白了赤箭师兄神妙莫测的表情,她希望师哥继承大统,成为杞门派的掌门,但她特别不希望他重复师父苍白无色的人生,那么的不快乐。 活了一辈子,却都是为别人活的,从未认认真真的为自己的幸福争取和努力一次,用这么愚蠢的办法赚来的大公无私除了能成为别人眼里的敬崇和威望,留给自己的,却只有虚无,咽到自己嘴里的苦,别人哪能体会,那么可怜,他不心疼,她还心疼呢! “师哥,其实我是和赤箭师兄一起来的,先不提我们来这儿的目的,我是你是师妹,从小到大,不对,你陪了我十年,这十年,你给我的呵护无微不至,当真是亲妹妹,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兄妹之间也用不着玩那套虚的,你实话跟我说,你对叶语菡是不是有点特别的意思?”刍秣开门见山,萧南罂嘴里的嘴险些喷出去,他神色惊愕的看向她,没有说话,心里敲着鼓,她都能看出来,不知道叶语菡有没有看出来。 |
“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她的,其实赤箭师兄挺喜欢她的,对她一见钟情,叶语菡今年也快十八了吧!这个年纪也该找个婆家嫁了,赤箭师兄一表人才,天赋异禀,横竖那叫一个漂亮,师父也说他以后必成大器,他们俩要是能在一起,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师哥,你没发现赤箭没有跟我一块儿来吗?他脸皮薄,怕人家叶语菡不答应。” 刍秣见萧南罂眼神都快绞到一起,酸涩隐忍的味道已经出现了苗条,只要再稍稍添把火,加把劲,渲染渲染气氛,他长久以来一直压在心里的那坛陈年老醋就要爆出来腌制赤箭师兄,见他连喝了几口酒又将眼睛里的火给压制下去。 是他抗压耐力强,还是她的话还没到一招制胜力度,再接再厉,“赤箭师兄你是知道的,头脑机灵,喜欢抄捷径,就鼓动我先从你这儿下手,要是由你跟师父说道说道,再请他老人家出面和叶老太太商讨一下,你想想,叶府大势已去,说是家道中落也不算落井下石,大树底下好乘凉,这是古训,叶家现在巴不得想和杞门派攀上姻亲关系,以后里里外外都是一家人,只要师兄在暗中攒弄一把,这事儿也就差不多八九不离十了。” “你这是吃一升米的饭,操一斗米的心,管得挺宽?感情只有两厢情愿才能幸福,杞门派的门面再大,语菡要是不喜欢,即使顾全大局,愿意婉给赤箭,她也不会开心的,一个人要是不开心,住在天上宫阙也是枉然,你现在还小,自己的事情都没办法管好,这些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还有,师父怎么会放心让你出来,必然是你死缠烂打才谋来的机会,你要是不听话,我·······” 萧南罂端起了师哥的架子横加干涉,再喝,酒壶见底了,刍秣笑,“师父都不敢把我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样,我要是去师父那儿告你一状,说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凶我,看他老人家是信我还是信你?还有,赤箭的事我管定了,你对我的好只有鸡蛋大小,他对我的好大过了洗脸盆,还有,你凭什么说叶语菡嫁给赤箭会不开心,难道嫁给你就开心了吗?才不会开心,要不然她就不会哭着出去了!你说,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她哭了?为什么?”萧南罂猛地站了起来,手上的酒壶一松,“咔嚓”一声摔得粉碎,刍秣背着手,大模大样的走到他面前,抿着嘴,盯着他躲躲闪闪的眼神,“赤箭看到她哭着跑出来,他眼睛都红了,要不是我拦着,他就跑过来找你兴师问罪了!” “我只是·····我本想把扇子送给她的,姐姐的金丹其实也派不上什么用,她要是遇到厉害占的对手,根本驾驭不了,我····我是好心····当时是怕她会拒绝,我就一直没说话,等我想好了怎么说,她突然就走了,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呆在门中,没接触过这种事,哪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到现在还莫名其妙,她真哭了?”萧南罂原转了一圈,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刍秣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要给他指点迷津的样子,“是啊!女孩儿天生脸皮薄,又是出自名门的小姐,像我这样死皮赖脸的又几个,哎呀,叶小姐哭得撕心裂肺,一边跑一边抹眼泪,怕是心都碎成饺子馅儿了,你没听见吗?反正我和赤箭师兄听得清清楚楚。” 叶语菡在门外依稀听到一些,透过门缝,一眼就看到萧南罂和一个女孩正亲密无间的说话,赤箭是谁?这女孩怎么信口雌黄,故意在萧南罂面前胡说,本想回来跟他把心思说清楚,现在看来却是没必要了,她眼泪比先前掉的更厉害,转身就走。 “我不知道会是这样。”萧南罂又一屁股坐下,看向外面,现在这个时辰,她应该已经睡下了,刍秣斜斜的看他,又不敢把火烧得太旺,但还是有必要再挑拨几下,“你真打算把扇子送给她?这可是你最重要的东西?” |
“是啊!只要她喜欢,再先要也不算什么。”萧南罂一把抓住刍秣的手,刍秣故作不耐烦的挡开,眉头皱成了疙瘩,“扇子对你很重要没错,但毕竟是身外之物,没了它,你还有其他厉害的法器防身,赤箭师兄先前可是信誓旦旦的说了,只要叶小姐需要,愿意把自己的命豁出去成全她,师哥,不是我寒酸你的,一把破扇子算得了什么呀!你看人家赤箭师兄多大气,那眼神都快闪出金子,上刀山下火海,命都不要了,幸好你这把扇子没送出去,眼下这个季节也用不着扇子呀!不应景不说,这不是故意让人家吹冷风的嘛!叶语菡虽说不能和咱们杞门派相提并论,但人家到底也是有名门千金,金银财宝,圣玉金樽,要什么没有?也不缺你这把破扇子呀!要我说你还是想想送她其他什么东西,女孩儿不喜欢舞枪弄棒,喜·····” 刍秣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又喜欢她,我为什么极力搓合她和赤箭师兄,你是不知道,他为了请我帮忙,特特的给我塞了五十锭银子呢!我不收,他急得脸红脖子粗,说话都口齿不清了,我能怎么办!他可是我青梅竹马的师兄呀!我当时就说了,你的事儿包在我身上,帮你追到叶语菡,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了,收了钱,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师哥,你要是愿意帮我促成他们两个,我分你二十两怎么样,看在你对我还不错的份上,我吃点亏,三十两也成。” “你打算今天在哪儿睡?”萧南罂越听越窝火,刍秣用肩膀撞了他一眼,“我是他们俩的媒人,牵线搭桥,不分昼夜呀!师哥,我看你脸色都快累坏了,还是早点休息,师妹我向来精力充沛,三天三夜不睡觉那也一点问题也没有,而且我也打算在三天之内,让叶语······” “赤箭那小子是你师兄,我就不是你师兄了?你白眼狼呀你!”萧南罂终于忍不住发火了,刍秣一脸无辜,“我怎么就白眼狼了?师哥,你这话说得可就伤人心了,赤箭师兄请我帮忙,我帮他还帮错了,门内师兄相互帮忙难道不应该吗?我这么说不是刚好和师父提倡的同心同仁不谋而合?你要是喜欢叶语菡,只要你出的价比赤箭师兄高,哪怕只高出 一文银子,我不看僧面还得卖师父一个面子,只好对不起赤箭师兄了,给你先开个后门,要是等黄花菜凉了,师哥你只能看着赤箭师兄抱得美人归,当然了,他成亲,你还得出双倍份子钱加以庆贺,行了,多说无益,我得趁热打铁先忙活起来。” “刍秣!你等一下,这个给你。”萧南罂急切的抓住她,从怀里拿出一块五彩斑斓的石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塞到她手里,又握住她的手,眼神里写满了稍安勿躁,再商量商量的意思,刍秣欣喜若狂,一把甩开他的手,对着石头又亲又笑,“师哥,你可真笨呀!叶语菡,我可是沾了你的光才拿到师兄最宝贝的东西,师兄,你的事包在我身上,不出三天,不,不出两天,我一定会有办法让叶语菡哭着喊着来找你的!” “那扇子,还能送给她吗?”萧南罂送她扇子,希望她能得到更全面的保护,而不是那些华而不实,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刍秣的话锋立刻就变了,“送扇子好呀!再过一两个月天就热了,未雨绸缪的温柔,落在谁心坎里都能开出一朵香喷喷的凤仙花,更何况叶小姐心地善良,仁心仁闻,心再硬也硬不成铁石心肠的,很容易被你面面俱到的体贴感动到的。她要是不买你的帐,不是还有我帮你出谋划策的么?师兄,你尽管放心大胆······对了师兄,你姐姐的金丹是怎么会儿?怎么会落在叶语菡的手里?” “那就是为她准备的。我姐就是房夫人,如今我姐去世十年,每年清明节,我都会来这儿给她烧点纸,语菡她·····这十年她从未断续,每次来都会看到她带着香烛烟火来祭拜姐姐,这是她该得的,八岁的时候才那么一点点,小小人一样,十年了,一转眼就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刍秣,我是不是很傻?现在才弄明白自己的心思。” |
萧南罂在听到赤箭喜欢她,要为她豁出性命的时候,心是那样的痛,强烈的危机感和醋意大发搅和在一起,终于将孔郡留下的痕迹抹除了,她的影子也深刻清晰的呈现出来。 刍秣听得目瞪口呆,原来大师兄心里不是一穷二白,还藏着这么古旧却痴念的往事,“你不是傻,你是反应迟钝,不过有我在,再大的问题都不算问题,师妹我将亲自为你的幸福操刀。” 老太太院子 南弦紫茎自从在叶千灵手上栽了一跟头后,就一直卧床不起,语贞随着阮香来了,阮香到外面等候,她挑起蚊帐,露出衰老而惨不忍睹的脸,叶千灵初初得到云麾血玉,下起手来没轻没重,她不仅元气大伤,更让她伤不起的就是被自己家宝物所伤的难堪和讽刺,变得比先前更苍老了。 她有气无力的将腿放到床外面,特意看了眼语贞,鞋子就在她脚旁边,一伸就够到了,她故意坐着不动,一缕缕的皱纹层层叠叠,仿佛梯田山丘,眼皮也耷拉下来,苍白而薄薄的一层,很像皱褶不均匀的饺子皮,半挂在眼睛上,形成阴毒而滑稽的三角眼,流泻出来的目光也充满了戏谑和鄙夷。 叶语贞知道她的意图,不就是羞辱她吗?她遭受的羞辱已经够多的了,如今又受制于人,只能硬着头皮给她穿鞋,一只一只的穿好,她的脚很臭,不光鼻子受罪,连手上也沾了她的脚气和腥臭,南弦紫茎又用手在腿上拍了拍,叶语贞又半握着拳头,在她的腿上轻轻敲打,南弦紫茎半眯着眼睛,力量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她识抬举,懂大体,乖顺服帖,逆来顺受的态度让她很受用。 会咬人的狗不叫,但是有耐心,好记仇,要不不咬人,要不逮着机会就往死里咬,自私狠辣,无情无义,只会效忠自己,养不家,是个疯子,更不适合看家护院,不咬人的狗看上去凶巴巴的,好像扑上来就要吃人,但遇到对手,一下子就怂了,原形毕露。 所有的凶猛都是假象,干打雷不下雨,虚张声势,只要投其所好,很容易驯服,适合看家护院,叶语贞是个永远都养不家的狗,要是哪天真把她弄急了,被她反咬一口也不是不可能的,南弦紫茎现在的情况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做人做事不能顾头不顾尾,她手上拿到可以有恃无恐的筹码,她温柔的握住她冰冷细润的手,“今天找你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起来吧!” “阮香,把段公子带过来。”南弦紫茎神色贪婪的看着她柔润如玉的手,这是她一直想要却一直得不到的,叶语贞的手在她枯瘦如柴,只剩下硌人的手骨里明显颤栗了一下,这是她的软肋,阮香搀扶着一个长身而立,翩翩儒雅的公子走了进来,叶语贞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里交杂着很多复杂的情愫。 南弦紫茎向阮香使了个眼色,阮香立刻将目光呆滞,神情木讷的段公子扶到一边,按下他的肩膀,迫使他坐在椅子上,就像一个没有生气却有血有肉的大活人,也有气息和脉搏,叶语贞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阮香冲她微微一笑,仿佛在祝她心想事成。 “怎么,这不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段廊么?如今见到他了,你却这个模样,我说什么样的男人能把叶家四小姐迷得神魂颠倒,原来这么丰神俊逸,气宇轩昂,也只有站在人尖上的人才能入得了四小姐的眼,你别发呆了,不要怀疑我的好心,你的段公子,我算是尽力替他拼回半条命,”南弦紫茎如今困在叶家大院里,手里头当然得拿着点能明哲保身的东西,以叶语贞不近人情的作风,段公子要是真的全面复生,她苟延残喘的日子也就过到头了,“每隔七天,你来我这儿给他领一颗灵丹,以护心脉,以灵力充盈,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他的另外半条命也就自然而然的回来了。” “谢谢。”叶语贞走到他面前,痴痴的看着他,为了这个男人,她背叛了所有人去爱他,不惜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只希望他能然无恙的活下来,姓段的本是一介书生,江南人,生在书香世家,不过到他父亲这一代早就家道中落。 |
他有才学,天赋高,苦读十年书,想借着科考重振家门,在赴京赶考的路上遇到轻巧遇到了叶语贞,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寺庙为老太太祈福,那天刚好上香回来,段天智虽说样子落魄,却也眉目清朗,在经过一片竹林时遇到了山贼,段天智为了救她,被山贼一路追杀,躲躲藏藏了几天还是被揪住了,山贼一把扎进了他的心口。 山贼本是想打劫些钱财,眼下出了人命关天的大案,本想将叶语贞也杀了灭口,那天刚好下了暴雨,电闪雷鸣,风驰电掣,山贼怕遭报应,也就没有赶尽杀绝,叶语贞拖着他的尸体整整走了一个晚上,她遇到烛心老妖派来的人,只要她给老妖提供藏身之处,她就答应让段天智起死回生。 段天智是因为保护她才丢了性命,她想把欠他的命还给他,也就稀里糊涂的投入烛心老妖门下,成为她的弟子,也一直为她做事儿,等她发现烛心老妖一直在敷衍了事,并没有诚心救回她的段郎,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却也没了退路。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立刻去做,只要你做好了,这第一颗灵丹我就会让阮香给你的段郎服下,他的心智尚在混沌之中,吃下这颗灵丹,他就会认出你,语贞,事到如今,你也没了更好的选择,你的段郎已经是我给你尽的最大的力,希望你也能站在我的立场上替我考虑考虑,姓枫的老太婆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叶家老太太还剩下半口气,生不如死活受罪,烛心老妖这会儿还有闭关练功,很多事情我还有权利给你做主,要是她出关了,她不会给你机会思前想后,你没有反驳的机会,否则死路一条。” 南弦紫茎叹了口气,这时阮香走了进来,扶起段天智,叶语贞一把抓住他的手,南弦紫茎却笑着说:“人,你现在还不能带走,等你把老太太杀了,不管是你亲自动手,还是借刀杀人,或许是她自己咽了气,只要她死了,不管形式方法,我会立刻让阮香将你的段郎送入你的闺房,以后他就是你的人了,语贞,我让你见他,不是故意吊上你的胃口,是想让你真真切切的看到我是怀有多大的诚心为你兑现承诺,作为礼尚往来,我想看到我的付出,也能得到同等价值的回报。” “我····我不能再杀人了!”叶语贞膝盖酸软,一下子摔到了地上,阮香搀着段天智走到了外面,当真是失去了心智,头也没回一下,南弦紫茎拿起拐杖,弯着腰,步履蹒跚,刚走两步就累到满头大汗。 她艰难的走到语贞面前,叹了口气说:“你说你也真是个傻姑娘,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赔了进去,可当初的选择也是你自己决定的,虽说烛心老妖有故意欺哄你的意思,人生如下棋,落子须谨慎,半点也马虎不得,一步错,步步错,自古以来,将错就错又能扭转乾坤的又人物敢能是你我这样的人物能担当的?落进她的圈套,你能挣扎出一条命就已经不错了,就别妄想翻出她的手掌心,你瞧瞧我就知道了,我走过的桥比你吃过的盐还多,随便一口吐沫都比你咸,可我如今又是什么下场?” 南弦紫茎看到她这么可怜,也感慨万千,“语贞,你本性不坏,只是遇人不淑,再加上救人心切,一时麻痹大意,栽在了烛心老妖的手里,罪孽得不到原谅,但你也罪不该死,我知道你现在四面楚歌,骑虎难下,这个世道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还是太嫩了,我算起来也算是你的师叔,可又能怎么样?老妖当你是棋子,你也可以想个办法把她变成助你爬升的垫脚石,我和你不一样,我无牵无挂,只想恢复容颜,留在她身边,那是因为我也需要一个容身之处,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力揽狂澜,叶千灵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那是我奶奶呀!”语贞嚎啕大哭,南弦紫茎看着自己皱巴巴的手,“是啊!那是你奶奶呀!总有一天你也会当奶奶的!我现在老成了葫芦丝,看上去比奶奶还奶奶了,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只是那个姓枫的老太婆来者不善,她的闲事儿都管到我身上了,底下还有个萧南罂跟着,这个人也不容易对付,语贞,姓枫的老太婆要是一鼓作气,把我给扒拉出来,我们可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损俱损,到时候你肯定在劫难逃,你的段郎也好不容易有了眉目,你忍心再看他死一遍吗?” |
“我的家人都快死光了,实在不能再······你,我给你磕头,求你给我指条两全其美的明路,即能保住老太太的命,又能化解枫婆婆的疑心?我死了没关系,可段廊不能再出事儿了!”语贞哭着抓住南弦紫茎干瘦的胳膊,南弦紫茎坐在椅子上,双手叠加在拐杖的龙头上,人之初,性本善,再狠的心也不是生天就有的,她见叶语贞哭得伤心欲绝,眼睛都睁不开了,可谁没有过家人,将心比心,她能感知她内心的矛盾和痛苦,叶语贞忽然想起一件事儿,“那个姓萧的,萧南罂好像是杞门派镜木道长的首徒,未来的掌门人,我见过他,当年就是她将他举荐给了镜木道长,老太太和枫婆婆的关系非同一般,隔三差五就会过来走动,如今杞门派的人在府上,如果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动手,说不定会将整个杞门派都会牵扯进来,一个萧南罂就已经很棘手了,镜木道长又是什么人物?我们都不够他擦边的,到时,叶府会被推至风口浪尖,我第一个成为众矢之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这绝对不是我一个人的麻烦,这把火也会烧到烛心老妖身上,她恼羞成怒,一定会杀了你我祭血,我不想连累你,但眼下的形势就是这样!” “花奉影好像被关在府上,你想个办法把她放出来,尽量让姓枫的老太婆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她身上,至于老太太,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凡事掰开了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太太年轻那会儿也是个人物,经历过的大风大浪未必比我少,她又是受过孔郡提携的人,烛心老妖的事儿,她参透的或许比我更多,况且老妖落在这儿已有半年,一连串古怪的事儿也时有发生,她没有反应,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真的老糊涂了,在我看来,”南弦紫茎之前心里一直犯嘀咕,老太太当年好歹也在孔郡身边浸染过几年,不该这么不堪一击,甚至她打伤她,她也没有出现任何反抗的痕迹,除非她是装的。 事情还没有发展到该她出手的地步,她一把摁住叶语贞的肩膀,骄兵必败,先前是她太大意了,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姓枫的老太婆怎么平白无故就赶在这个关口来了,她千里迢迢来这儿,肯定不是为了找老友叙旧那么简单,要不然,她不会画蛇添足,特意将杞门派的未来掌门人也一起带来。 她这唱的是哪出戏,得有多深的套路?南弦紫茎仔细想想,忽然觉得很多东西都变得不同寻常,她家的至宝云麾血玉当初是孔郡抢走了,怎么就偏偏埋在她的院子里,更让她百思不解的是,还偏偏让叶千灵挖个正着,当着她的面和云麾血玉合二为之,当初以叶千灵的灵力,根本驾驭不了可以将她吞噬的云麾血玉,说明有人暗中操纵灵力,以灵力为媒,为叶千灵强行打开她本身和云麾血玉之间悬差巨大的空缺,进行了填补和柔润。 |
只有双方的灵力势均力敌,才能迫使云麾血玉进行灵力交融,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还单纯的认为叶千灵只是沾了孔郡的光,阴差阳错碰走了个狗屎运,而这个时间段,又恰逢烛心老妖闭关修炼,也省得她的胳膊伸出来再插一手,就像砍树枝一样,都是先从细枝末节的砍起,最后留下的大头,慢慢磨,慢慢锯,总有将它放倒的一天, 南弦紫茎脸色更加惨白,身体也仿佛意识到某种即将到来的危险,从而本能的发出预警和颤抖,叶语贞抓住她的胳膊,也跟着心惊肉跳,她这样的表情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南弦紫茎喃喃自语似的说:“我以为是叶家陷入了我的圈套,而是我们早就中了叶家的埋伏,语贞,你分析的没错,老太太······事情运行到今天这个局面,都是老太太一手布的局,我们每一步都是按照她设计的套路走,怪不得整件事儿从头至尾那么顺利,骄兵必败,得意起来就会忽略很多细节,老太太不停的用这种以退为进的办法给我制造幻象,一步步落入她精心布下的天罗地网,她这是想趁着老妖闭关,打算连她也一锅端,到底是从孔郡身边出来的人,手段厉害的让人感觉不到威胁,这才是最可怕的,语贞,我得离开这儿,老太太不会放过我的,她会拿我第一个祭血,我······” 南弦紫茎跌跌撞撞的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哪想门忽然被踢开了,被囚禁的老太太一身锦衣华服,挺胸阔首,步伐稳健,气度磅礴,气势咄咄逼人,令人不敢直视,一进门,身上闪烁的金丝几乎填满了整个屋子,明晃晃的一片,一点也不像平时看上去病病歪歪的老人。 让她难以置信的是,身后竟然跟着早已下葬的叶南坤,叶语贞瘫软在了地上,叶南坤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怨恨和痛心,她不相信自己一直以来最信赖会姐姐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儿,他不信。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南弦紫茎忽然用手扼住叶语贞的咽喉,叶南坤急切的要上前,老太太伸手拦住,这时枫婆婆和萧南罂以及所有人都来了,叶语贞的眼泪只会让人憎恨,她低下头,犹如被人剥光了衣服,赤身裸体的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萧南罂和叶南坤分别抬了张檀木椅子,放到老太太后面,老太太正襟危坐。 叶南坤虽说憎恨语贞的恶毒和绝情,却还是顾念一起长大的姐妹情分,她无情,他也不能因为她的无情就得跟她一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语菡听到消息,也红着眼走了过来,一路哭回去,又趴在床上哭到现在,眼泪汪汪的,哭成了核桃,萧南罂看到她这样样子,心里痛得不能呼吸了,眼巴巴的看向她,语菡只是风轻云淡的从他脸上掠过,再也不理会他的视线纠缠,她鼓起勇气捧着自己的脸面找她,冷脸相待不算,还一句话也不说。 反倒和别人聊的热火朝天,真是太可恨了,眼角留意到他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来来回回的徘徊,就是不理他,不管他是真情抱歉还是假意赔礼,他会不理不睬,她也会,谁没有脾气,她脾气上来自己害怕,见他还是眼巴巴的看她,眼神更讨厌了,又黏又热,流连忘返,身影也慢慢往她这边靠,还是不回应他,让他一边着急去,要是这个惩罚能将她先前受的委屈弥补回来,她也不是不可能矫情一下的,一笔勾销,心里也痛快了。 不过他这么心急似火干什么?她又不会一个不高兴就将他轰出去?还是控制不住斜斜的看他一眼,他是时时刻刻看着她的,看到她回转的迹象,眼神变得欢喜,变化太大,连站在一旁光顾着心如刀绞的叶南坤出察觉到了,他扭过头,萧南罂做贼心虚似的以一脸茫然对他,叶南坤想到自己竟然被自己的姐姐······她没有动手,但她见死不救,悲从心来,他转过头,萧南罂理亏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叶南坤抓住他的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一大片痕迹触目惊心的落在袖子上,他歪过脸,刚好看到语菡刚好收回去的目光,眼神仿佛融入了心跳,也眼着惊颤。 |
他苦思冥想,一会儿得找什么机会跟她把先前的沉默说清楚,一时走神了,下意识的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磨蹭着椅背,这下连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的老太太都侧过来,眉头皱了一下,这是谁闲得无聊,在后面用手指头刮着椅子? 枫婆婆拍了下他的胳膊,萧南罂这才恍然大悟,虚惊了一下,面对枫婆婆眼神追绞,他在枫婆婆轻声说了几句,枫婆婆一脸气恼,瞪了他一眼,仿佛说了不应景的话,很像贪吃的小孩非缠着身无分文的父母买这买那,猛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以作惩戒。 平时那么稳重的人也会在这种场合下失态,她身体往前倾了倾,刚好看到语菡也投过来的视线,两人心照不宣的抿了抿嘴,这场场合实在笑不出来,萧南罂低下头,揉着被拧痛的地方,再也不敢用眼神和小动作冒犯谁了。 这时叶老爷提着明晃晃的刀从门外走了进来,后面的丫头手里还捧着一根藤条,上面布满了尖刺,叶南坤见到他,鼻子上拖着鼻涕,抢先跪在他面前,语菡也急切的走过去,抓住父亲的拿剑的手。 叶老爷咬牙切齿的看向叶语贞,恨里翻滚着无尽的恨,真是恨透了她,叶老爷气急败坏,猛地将她推开,叶语菡脚下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步,眼看就要摔倒,萧南罂眼疾手快,语菡的整个后背完完全全撞到他怀里。 两条胳膊也趁火打劫似的将她抱住,她身上的香味拼命的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往他鼻子里钻,语菡挣扎了一下,萧南罂将她身体扶正,叶老爷气红了眼,一脚将叶南坤踹开,他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杀了这个狼心狗肺的叶语贞,语菡刚要缠上去,萧南罂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松开,最后抓住她的手,语菡下意识的想抽开,却被萧南罂握得更紧,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一个简单的东西也能胜过千言万语。 语菡站到老太太后面,任由他握着手,等她感觉到他的手松了,想抽开,指间刚动,他就察觉到了,有力的捏了下,手指分开,又趁她手掌松散,和她十指相扣,相抵的掌心都湿漉漉的,枫婆婆被挤到了一边。 她一眼就看到他们的手以不正常的姿态缠在一起,萧南罂是杞门派未来的掌门人,他是不能婚嫁的,舍不得金簪子,打不成巧鸳鸯,她悄悄的走到他们后面,手指并拢,只一下就将他们绞缠的手分开,两只毫无预兆就这样错开了,枫婆婆挤进他们中间,在语菡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又借机将她拉到一边。 “你说,叶语贞,你给老子说清楚,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们叶家亏待你了吗?少你吃还是少你喝了?你身上的衣服花的都是老子的钱!叶南坤是你弟弟呀!一家人,你身上流着和他一样的血,早知道你这样心狠手辣,当初就该将你扔进粪池淹死你,你看看现在的叶家,就要家破人亡了!我怎么都想不明白,语贞,你告诉为父,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怎么下得了这个手!语贞,”叶老爷忽然跪在她面前,将她的肩膀抬起来,“你告诉为父,是不是为父哪儿做得不对,让你怀恨在心了,来,”叶老爷双手颤抖的将地上的剑塞到她手里,将剑尖抵在自己的心口,“语贞,你是为父最疼爱的女儿,叶家所有的子女中,你最七窍玲珑,一定是为父哪儿做得不对,把你给惹怒了,对,一定是这样,我的孩子从小到大,看到老鼠都会吓到尖叫,又怎么会是丧尽天良的呢!老话说,狗急还跳墙呢!杀了为父,权当是为父给你赔罪了!” “爹!你不要这样!”语菡一把将剑抢了过去,却在无意中刮伤了叶老爷的手,叶老爷看到了血,眼里的暴怒达到了顶点,他一把抓住叶语贞的头发,强行让她抬起头,将自己血淋淋的手放在她眼前,“你看清楚,这是什么?血呀!你身上的血和老子是一样的,叶南坤的血也是一样的,我教你好好做人,你却学会杀人,好,你不是喜欢杀人吗?老子长大这么大岁数,还没杀过人呢!没想到今天要拿自家人开刀,老天今天就将你碎尸万段!” |
“语贞,你说话呀!你快点向父亲道歉呀!语贞,你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你道个歉,父亲就不杀你了!”语菡跪到地上,一把将软泥一样的叶语贞扶了起来,不停的晃着她的肩膀,她的沉默只会引起父亲更大的愤怒。 叶语贞想过今天的下场,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以至于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她呆呆的看着眼前面容因愤怒而严重扭曲的父亲,又呆滞的看向其他家族成员,他们的身影在泪光中模糊不清,眼泪流下,将他们的身影也冲洗的更加清晰,她的耳朵嗡的一声就失音了,好像钻进成千上万只小蜜蜂,嗡嗡乱叫,身体不痛,但是很麻,一点力气也没有,耳朵里的小蜜蜂又爬到她的脑子里,用尾刺不停的乱扎,也不痛,每扎一下,那些痛苦而残忍的画面就被一点点的拔掉了。 她渴望利用身体上的痛来掩盖灵魂上的痛,如果她那天没去上香,没在上香回来的路上没有遇到段天智,也没有遇到趁火打劫的烛心老妖,如果·······世上哪来那么多如果但是可是,如果有,肯定是都是没能发生的事,悲剧已经造成,木已成舟,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旁边,也怨不得老天。 “叶语菡,你给老子走开,老子今天非宰了她不可!留着她,害完了叶家的人,还得跑出去祸害别人!败坏了叶家名声,祖宗十八代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今天····今天···今天老子一定要为民除害!杀了这个毒蝎心肠的不孝子!”叶老爷举起剑就要去刺叶语贞,叶语菡扬手就打了叶语贞一耳光,“你说话呀!哑巴了你!我们都不欠你的,你是叶家的人,不管你犯了多大的错,到底还是叶······” “你也想反,给老子躲开!”叶老爷也扬手打了她一耳光,他已经疯了,一心想要杀了叶语贞,谁敢拦着,他就敢一并杀了,他的剑也凶神恶煞的指向叶语菡,老太太端坐着,掌心灵力已开,先由他闹,叶语贞是他生的,子不教父之过,叶语贞心性残忍暴戾,手段毒辣,认贼作父,不分是非善恶,丧尽天良,禽兽不如,罪该万死,还连累那么多条人命,现在的叶府已声名扫地,受人垢骂! 萧南罂一个闪身,立刻挡在了叶语菡的面前,剑刃险险的从他肩膀上擦过,立刻划下两寸多长的口子,血流如注,将里面白色的衬衣也浸成了血红色,语菡连忙拿出帕子,按在他的肩膀上,萧南罂半抱着将她从地上扶起,语菡趴在他怀里抽泣。 叶南坤恨是恨她,但她终究是受到烛心老妖的蛊惑,罪不至死,她是他从小一直叫到大的姐姐,以后要是没有姐姐叫了,杀了她也能挽回不了已经变成事实的事实,吉人自有天相,每个人都会犯错,她犯的错只是比普通人稍大了些,他见第太太没有出手制止,放她一马的意思,父亲又一心想要杀了她以泄心头之恨,而她似乎也认命了,无话可说,但说了又有谁会信呢?也就不想多费唇舌,为自己辩解了, “叶老爷,你冷静点,杀了她也解决不了眼下的局势!”枫婆婆见老太太也不想再叶语贞了,但这个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悲剧已经发生,再来个悲剧,不就雪上加霜了么?她将叶老爷手里的剑夺了过来,交给下人拿开,叶南坤转过头,用袖子将脸上的涕泪抹干净,一把抓住藤条,劈头盖脸的就冲叶语贞抽了下去,只一下,她后背就裂开条血口子。 所有人都跳了一跳,叶南坤也舍不得,但是如果他不出手,父亲总会想方设法杀了她,如今眼下唯一保全她的办法就在他手上,毕竟他是受害人,由他出面鞭挞,不管对老太太还是父亲,都会产生很大的震慑,只有夺过主权,他们才会无权干涉。 “说!叶语贞,你说你知道错了!”叶南坤又狠狠的抽了一鞭子,带刺的藤条每一下都血肉横飞,他脸上也飞溅出了血星子,叶老爷也惊了一下,没想到叶南坤会先发制人,老太太的手分别放在两边的扶手上,眼里的憎恨和痛心也随着她身上的血慢慢浸润了,指尖也随着鞭子的闷响颤动,到底是自家的孩子,打在一边,也疼在一边,叶语贞的脸色都变了,就是不吭声,这是她该受的,没有资本惨叫,更没有资本得到别人的原谅,尤其是叶南坤。 |
“你这个傻瓜,你说呀!”叶南坤没敢再打了,真怕没救得了她反而打死了她,他跪到老太太面前,抓住她的手,“老太太,救你高抬贵手,放过语贞吧!她本性不坏,都是烛心老妖逼她这么做的,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换作是我,或许我也会·······” 他永远都不会见死不救,这样的说法,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阮香将段天智带了过来,南弦紫茎见到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刚要说话,阮香跪在老太太的面前,指着南弦紫茎说:“奴婢是乡下村民,都是那个老贼强行掳了奴婢,终日折磨奴婢,不打就是骂,受尽折磨,奴婢迫于老贼淫威,不得不给她当牛做马,老太太,那个老贼是烛心老妖座前的大红人,奴婢在那儿也见过语贞小姐,但她和奴婢一样,也受尽折磨,烛心老妖怕她不听话,在她身上中了万毒的妖蛊,每到月圆之夜,她就会变成怪物,每隔半个月就要服用一次,不然·····老太太,奴婢亲眼看到语贞小姐发作时痛不欲生的场景,她不敢呆在府里,都是一个人躲在没人的地方独自承受,语贞小姐的遭遇着远远要比奴婢可怜,还有,这个人叫段天智,语小姐就是为了救他才······不对,是烛心老妖利用她救人心切的心理故设陷阱,还说可以帮语贞小姐起死回生,语贞小姐这才着了她的道,再说段公子,他是为了救她而死,语贞误入歧途,其实只是想还段公子一条命,也得上有情有义,还请老太太明鉴。” “你这么向着叶语贞,想要什么?”老太太一眼就察觉出她反扑的背后肯定有原因,阮香抬起头,不敢正视老太太眼睛,“奴婢命苦,只求老太太垂怜,奴婢自幼贫苦,但也知道作奸犯科是要遭天打五雷轰,奴婢只是个无名小卒,只是个一下人,虽说从未做过什么恶事儿,但烛心老妖终究是个人神共愤的恶魔,奴婢侍候她,不管有无作为,都是助纣为虐,奴婢情愿一世贫苦,也不愿和恶人同流合污。” “你哪来的野丫头,滚一边去!嘴巴倒也利索,我叶府的事岂能容你说三道四!今儿你找了个由头背叛烛心老妖,明天也会有理由背叛叶府,出了一个叶语贞已经是家道不幸,再把你收留进来,这儿岂不成了烛心老妖的分舵。况且叶府,哪能是你想呆就能呆得了的地方!”叶老爷怒气未消,但看到遍体鳞伤的叶语贞,还是于心不忍,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叶家是老太太作主,有她在,他也不想自找麻烦,有时间还不如多喝几坛酒,叶南坤见他离开,吊在嗓门儿眼的心这才放下来,叶语贞趴在地上,好像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老太太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凌乱不堪的头发,叹了一口气,将手向她伸去,叶语贞抓住她的手,这才撕心裂肺的哭出来。 “傻孩子,这是你的家,你遇到了事儿,不该自己一个人扛,奶奶若是帮得了你,不管对方是谁,身份如何,怎会坐视不管,若是不了你,自然会想办法找一个能帮上你的人帮忙,总不会让你犯难,现在事情弄到这般田地,覆水难收,你这又是何必呢?”老太太将她搀扶起来,叶南坤和叶语菡立刻扶住她两边的胳膊,南弦紫茎见老太太走过来,瘫坐在地上,苍老的样子在惊恐万状更可怜了,“你不能杀了我,要不然姓段的也少在不了。” “你知道你恨孔郡,是她把你重伤成这样,投入烛心老妖门下,也是为了报仇,但是孔郡已经死了,你这个仇也不用再报,孔郡是我孔郡山庄的恩人,她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如今她已魂飞魄散,所有的恩怨情仇也该消散了,如今你恨她,这便是她的债孽,她还不了,我替她还。” |
老太太得了孔郡的真传,她身上的灵光和祭长澈不分上下,至纯至净,但在颜色上还是稍差一筹,银白色的灵光从她掌心旋转出一朵花苞比一般灵力结出来的灵花要大,而且花瓣饱满,颜色玲珑剔透。 南弦紫茎以为老太太这是要送她上西天,老泪纵横,用手捂住脸,老太太的手忽然翻转,那股晶莹剔透的灵花轻轻的飘落在了南弦紫茎的手顶上,她语气幽然的说:“我们叶家也不喜欢欠别人的,也不爱占别人的便宜,云麾血玉是你家的传家之宝,如今却给叶千灵受用了,我不能为你做些什么,但是我会竭尽全力补偿能和云麾血玉相等的东西给你!” “我的手·····”南弦紫茎很快就感觉到一股灵力从上至下的向她全身渗透,她看到自己的手变得白皙而丰润,以为自己看错了,几乎将手指戳到眼睛里,在确认自己真的恢复容颜,她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肤色如光,面色有着与生俱来的妩媚和风情,在左眉处有颗红色浑圆的朱砂痣,有芝麻大小,却也将她的眉眼点缀的更加生动娇媚了,身上的衣服也焕然一新,红如烈火涛涛,仿佛新嫁娘,美艳夺目,惊心动魄,她的美让人措手不及。 这一天她等了二十多年,终于梦想成真,她跪在地上抓住老太太的衣服,“你为了实现了我梦寐以求的愿望,只知道你有这样的异能,就该来投靠你,也不至于在烛心老妖面前忍辱负重,云麾血玉也不算什么,如今已经和千灵融合,这也是她的机缘,难得难得,也没辜负云麾血玉的稀贵。” “我本不该帮你的,你毕竟是因为孔郡才变成这个样子,我会尽力补偿她曾经造成的伤害,这个世上,她不需要别人懂她,别不在乎别人怎么评判她,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她更不容易,只有我知道她心里说不出的苦,我不想再听到有人在背地里编排她,憎恨她,你不欠我什么,与其说是替孔郡还债,更多的却是因为那块云麾血玉。你与叶家,与孔郡之间的任何血债仇恨,从此一笔勾销,请速速离开这儿,不要再踏入叶家半步。” 老太太闭上眼,又替她还了一笔,她在天之灵看到了,也该松口气,她心里也跟着踏实,南弦紫茎直到现在还敢相信自己竟然因祸得福,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细嫩白皙的双手,半痴半呆的走了出去,叶语贞看向表情依旧木讷的段天智,她哭着看向老太太,当初就该回家找老太太帮忙,要不然也不会着了烛心老妖的道,一连串催化出那么多出悲剧,老太太从她眼里看出迫切的根源,也看向段天智,“我可以救他,但是你得面对一个选择。关于你,也关于那个男人,不能说你是因为那个男人才误入歧途,但错了就是了,总要付出代价,叶府不是普通百姓家,小小不言的事情也能随着时间慢慢愈合。” 老太太也心疼她的一片痴心,但作为一家之主,她必须从所有人的角度出发,一碗水端不平,撒漏的任何一滴水都有可能掀起惊涛骇浪,重中之重,慎之又慎,“语贞,你若想继续做这叶家四小姐,就得和他划清界限,府里的风言风语一旦传开,声誉受损,吃亏的还是你,如果你想和他双宿双飞,你得放弃四小姐的身份,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你必须从中择一,规矩就是这样,不管你做出任何选择,奶奶都尊重你,希望你考虑清楚,选择至关重要,决定你们俩日后的命运,这次错了还有得补,代价惨重,叶府已千疮百孔,这是你重生的第二次机会,不要再错了,你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一旦尘埃落定,你就没有回头路了。” “语贞,以前的事儿就当云烟散了,你还是我的四姐,留下来,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你瞧老太太还是疼你的,我们大家都真心希望你回到从前的叶语贞。”叶南坤看着她身上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很难过,但也是这些伤口才使得她浴火重生,眼里有愧疚也有期待,语菡也紧张的握住她的手,生怕她还是执迷不悟。 |
“语贞,我知道你心里肯·····这样吧!我们过几天就去河洋玩一圈,还记得叶棘姑姑吗?她最疼你了,前几年还来过书信,让我们几个回去看她,你前段时间不是一直嚷嚷着想去吗?我们上次去的时候还是五六年前的事儿,”语菡向南坤使了个眼色,南坤也在后面附和,“是啊四姐,等你身上的伤好了,我们立刻就去,老太太也希望能留下来,叶棘姑姑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多好!四姐,我们都曾失去过,所以知道有多痛,人生在世也就那么多年,有些伤痛,真的不能重蹈覆辙。” “这是语贞的事,让她自己先想清楚,人生是她的,是好是坏,是福不是祸,最后承受的却还是她自己,你们的心意她明白,但不能代表就是她想要的,都别打扰她了,先扶她回房休息,这几天你们也都好好休息,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管好自己的嘴,要是让我听到半句闲言碎语,重打三十大板,逐出府去。”老太太是过来人,一眼就看穿了叶语贞的犹豫和矛盾,她今时今日的根由,也都是由段天智起的因,如今的果也因他所生,水起潮落,一念生,一念灭,这是她命定该遇的缘劫,渡过去,一切还有得回头,渡不过去,自生自灭。 叶语贞也是个犟脾气,她的选择早已身不由己,强行留她呆在府中,出于对叶府的羞愧和兄弟姐妹的自责,语菡和南坤以德报怨,还顾念着兄妹情谊。他们极力的挽留,自然不会介意她的过往。 大义凛然,一笑泯恩仇,她的良心承受不起他们的恩待,更真让她放不下的,还是段天智,这才是她难以疏解的心结,解铃还须系铃人,叶语贞看向段天智,眼泪当真变成了珍珠,断了线似的往下涌,选择他,则对不起叶家,选择叶家,却又对不起心心念念的段郎,何去何从,她也不知道。 “语贞,回去休息吧!至于段天智,你的事也是因他而起,既然也成了你的事儿,奶奶也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你做好了决定就来告诉奶奶,如今南弦紫茎已经用灵丹救回他半条命,剩下的半条命,奶奶有办法可以将他续接回来,只是天行有道,让一个死人复活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简单,触怒天忌,逆天而行,会受到很残酷的惩罚,奶奶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将整个叶家上下几百口人命都押上去。” 老太太眼里的心疼和动容让叶语贞羞愧难当,身体也无力的下坠,自家的人还得自家心疼,“奶奶如今年纪大了,虽说当年受过孔郡提携,几十年了,岁月无情,灵力也不能和当年相提并论,你终究还是叶家的人,你爹这辈子懦弱无能,拿不起,放不下,遇到事儿能躲就躲了,血气上来头脑发热,什么也顾不上,你们几个都是奶奶从小看着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划了哪儿,都疼得难受,奶奶会尽最大的力帮你,段天智可以重生,奶奶也有十足的把握保他二十年无恙,”老太太的意思已经暗示到了极点,希望她还能回到从前,可惜叶语贞必然也有她的顾虑和踌躇,毕竟她的从前是没有段天智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身后身后,就得学会放弃,丢到身后,不管有多让你依依不舍,从来都是用来讲给后生听的谈资,眼睛长在前面,是让你往前看的,原地踏步不好,瞻前顾后也不好,奶奶知道,放下这两个字对你来说不容易,语贞,你也经历了些许风流,阅历里也有了酸甜苦辣咸,应该知道天下的事,又有哪一样是容易的,等你做发了决定,不管去留,奶奶都会信守承诺,把段天智的命还给你,从此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
叶语贞由叶南坤和叶语菡左右扶着回房,萧南罂刚想跟着去,却一把被枫婆婆扯了回来,他来这儿还有大事儿要做,可不是为了和叶语菡眉目传情,只是萧南罂天天在她眼皮底下晃悠,她怎么一直没发觉他的异样,还有,看他们俩个情投意合的眼神,似乎早就好上了,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太出乎意料了,是他们伪装的太好,还是她太粗心大意了? “人家都走得没影了你还看!南罂,你得把心收收,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枫婆婆将他举荐给杞门派的镜木道长,看中的也就是他沉稳持重,头脑清醒,知识相,懂大局,孰轻孰重一直分得很清楚。 儿女情长最乱人心,倘若心都乱了,水面起了波澜,想要戒除心念,怕是没那么容易了,据她观察,他看叶语菡的眼光犹如脱笼的困兽,恣意执着,滚热烫人,萧南罂心性沉稳,从不意气用事,也不冲动,怕是他对叶语菡暗流涌动的心思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这小子什么时候练了这么一出瞒天过海?私下的小动作还挺多,连她被骗了都还没反应过来。 “看来便是镜木道长的接班人萧南罂了!果然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镜木道长好眼光。”老太太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虽然坐在最前面,但身后的动静丝毫躲不过她敏锐的洞察力,枫婆婆和她是风里来雨里去至交,也不知道携手踏过多少大风大浪,风云诡谲,坐在她对面,看了眼依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阮香,也不说话,这是老太太的家务事,关系再好,胳膊伸长了总会惹来话柄,再落个倚老卖老的说法,以后怕是不敢再来叶家府上拜访了。 拿起茶杯,用杯盖将水面上的茶末撇开,茶叶清香,热气氤氲,倒也将先前揪心跌宕的气氛化解了,她先前还在想,叶老爷要是真一剑杀了叶语贞,老太太还能坐得住吗?事实证明,她一直都很坐得住,到底是受过孔郡亲手调教的人,泰山压顶,临危不乱,能在一触即发的情况下还能沉得住气的,也非她莫属了,老太太向来都是有一说有,直来直往的,如今也和她拐弯抹角,打起了太极拳,肯定有事想跟她商量。 以她们这样不分彼此的关系还不好直说,那肯定就不是小事儿,又高调特意的提起镜木道长,她从来不红眼别人,更没在她面前阿谀奉承过谁,看来她察觉到的事儿,老太太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她就是个擅长按兵不动的老狐狸,表面上风轻云淡,但一切依然在她眼里有条不紊的运行着。 萧南罂是镜木道长的继承人,不能娶亲,规矩是铁令,破了规矩是要被砍手的,萧南罂文武双全,德才兼备,是个很难得的人才,十多年来又深得镜木道长的真传,杞门派未来的希望,老太太可真会吃现成的,真是年纪大了,颜面不值钱,连不劳而获的便宜都想占,竟然将如意算盘敲到千里之外的镜木道长头上。 归根到底,她还是想打萧南罂的主意,所以才会在书函里旁敲侧击的想请她将萧南罂也一并带来,还说什么镜木道长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也让后生见见世面,越想越生气,镜木道长腿脚不方便,那她就方便了么?才来几天,劳烦她又是布阵又是忙前顾后,累得她腰酸背痛,腿脚更不利索了,老太太的心眼儿比马蜂窝还多,实在不是她对手,而且她这条鱼线放的未免也太长了,她想要铲除烛心老妖的事儿,早已酝酿多时,迟早会将她拔出,即使没有出叶语贞这档子的事儿,她还会用其他的办法将事情推到眼下这个局面。 而烛心老妖千算计万算计,最后还是落到她精心布下的圈套,要不是她自作聪明,故意诱骗叶语贞,拖叶家人下水,藏身于叶府废弃的落霞殿,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岂不知在老太太的运筹帷幄下自投罗网,再说死去的那几位夫人,也都是不省没的灯,尤其是吴夫人,至高无上,当年就是下毒谋害房夫人,害得她一尸两命,又仗着她和房夫人眉眼相似,将她儿子迷得神魂颠倒,她死不足惜,也算是告慰房夫人的在天之灵了。 |
叶语贞虽说令叶府元气大伤,却也无妨,叶府本身就已破落,不过徒有其表,只剩下个富丽堂皇的空架子,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时半会儿也倒不了台,况且萧南罂还是房夫人的胞弟,吴夫人死了,老太太也算是变相的卖他一个人情,再想办法将他的心笼进叶府,背后再有杞门派撑腰,叶府想要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在察觉到萧南罂和叶语菡眉目传情,暗渡陈仓,怕是高兴坏了吧!怪不得她能沉下这么大的心,牺牲一个小小的叶语贞,却能抓住杞门派这棵大树,别说是填补叶府头上的窟窿,就是扶摇直上也没问题。 再说叶家子孙并无受损,最大的赢家不是烛心老妖,而是老太太,一箭无数雕,不处心的隐患也都连根拔起,里里外外都赚到了名堂,盆满钵满还往外溢,最惨的就是烛心老妖,这会儿说不定还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岂不知老太太摩拳擦掌就要办她,大难临头,又正值闭关,又是元气最弱的关口。 枫婆婆气得够呛,自己好心好意来帮她,却也早了她的暗算,只是吃茶,醇香润口的滋味儿涌进嘴里,很不是滋味儿,用力的放下茶碗,声音有些大,老太太眼皮随之跳了一下,干瘦的手指也下意识的握紧。 想要质问却又觉得小题大做,多少年的交情了,都是知根知底的,她是做大事儿的人,和她这个闲云野鹤不一样,想要顾及的方方面面太多。 她有她的难处,手上没有两把刷子,在叶府也无立锥之地,想要树立威信,不是站得高就能服人律己?说不出的隐衷才是苦,阳光越耀眼,背面就越阴暗,她表面有多风光,背后就会有多艰辛。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个女人,女人最懂女人了,她中年丧偶,寡居一人,还得操持大大小小几百口人的生计,受拖家带口所累,却也未听她有过半句抱怨和牢骚,一个人要是把心全都分给了别人,哪还有心思为自己打抱不平?真正的痛,哭不出来,真正的苦,也倒不出来。 枫婆婆叹了口气,将心比心,她这些年过得比老太太惬意,她的那些手段也都是为了持平大局,当下再大的埋怨也都散灭了,她给叶语贞选择人生的机会,萧南罂也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大名都是父母给的,乳名还得自己起,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命,风吹到脸上,不同的人都会嗅到不同的味道,她想给的,或许并不投合萧南罂的意思,强扭的瓜不甜,在她看来,掌门人的位置是甜的,萧南罂是个懂事的孩子,只要她执意,他也不会违逆她的意思,对甜的不反感,在填鸭式的压迫下,反而会产生厌倦心理。 如果他当上掌门人却不开心,那又有什么意思呢?用自己的幸福去成全别人眼里的幸福,自己受了委屈,还损人不利己,天长日久,他心中必然会滋生怨恨,昔日的情分也就荡然无存了,好心办坏事儿,得不偿失,这是最愚蠢也是最自私的付出。 黄金有价情无价,相遇是缘,相识是缘,相知是缘,相爱更是缘,缘分难求,芸芸众生,有多少人的相逢也只是苍茫一笑?又有多少志同道合的人,也只能做一生一世的朋友,棒打鸳鸯,她可担待不了这么大的罪过。 随他去吧!叶语菡知书达理,又有叶家小姐的风范,和他也算得上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只是老太太也太不地道了,嘴上明说,她又不是得理不饶人,还能生生拆散他们不可,老太太眼角瞥向她,枫婆婆看到她脸上的皱纹似乎比先前又深刻了些,身子骨也没之前硬朗,操心劳碌,心力憔悴。 叶府不光是老太太一个人的,也是她娘家,心里也就不忍责怪,将放下的杯子又拿起,心平气和的喝上一口,老太太心虚,把自己一直都舍不得喝的金坛雀舌都拿出来讨好她,言语上不说,脸上的歉意却也胜过再多合理的解释。 |
她们这两个老太婆当真是从小一直老到大的,岁月的痕迹,伤心难过的烙印,沧桑也将曾经姣好青葱的年华一点点蹉跎成霜,身体日渐衰败,心念有心无力,都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老了,两人相视一笑,从小到大的默契,培养出了心有灵犀,萧南罂对于老太太刚才的夸赞,有点受宠若惊,俊逸的面容上有些不知所措的腼腆,却也得体,找了个缘由出去。 老太太看好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叶语菡曾经问过关于房夫人的事,那时候她还小,心智不全,再怎么不提点她也懂不得什么,房夫人去世的头一年清明节,她就特意带上叶语菡,让她给房夫人上香,倘若她来不了,她就得替她过来祭拜。 房夫人受人所害,又连累了叶家血脉,叶府欠她一个公道,这世上哪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命重要,终究是还不清了,叶语菡一年一年长此以往,也就形成了清明节就去祭拜房夫人的习惯。 萧南罂那会儿已被枫婆婆举荐给了镜木道长,入了杞门派学习,这些都是当年枫婆婆在和她闲谈中无意泄露的信息,老太太第一眼见到他是在房夫人居住的地方,他正值伤心,给房夫人焚香烧纸,她见这孩子骨骼清奇,眉眼端正,器宇不凡,日后必成大器,有镜木道长亲自调教,又是枫婆婆举荐的,他们的关系不算亲近,却也不清不楚,没那么简单,一个终身未娶,一个终身未嫁,镜木道长恪守门规,枫婆婆一辈子也就这样过来了。 在镜木道长的眼里,她的份量非同一般,萧南罂自然也占了爱屋及乌的便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大力栽培,人心都是肉长的,叶语菡每年清明节都会给房夫人上香,萧南罂每年这个时候也会风雨无阻,叶语菡没看到有人在后面盯着她看,萧南罂也不知道暗中老太太也在盯着他看。 萧南罂看上去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叶语菡代替他给房夫人烧了十年香烛,水滴石穿,秋风扫落叶,或多或少会在他心里留下痕迹和厚积薄发的感动,一旦相遇,必当暗生情愫,他们两要是真能在一起,孔郡山庄和杞门派强强联手,双剑合璧,叶语贞捅下的篓子也就不值一提了,看到他们暗中眉来眼去,十年的心机总算没有白费。 只是让叶语贞受了些委屈,世道就是这样,一将功成万骨枯,想要成就大业,这些牺牲都是必不可少的,不是她,烛心老妖也会想方设法将别人卷进来的,叶语贞很不幸,但她对叶府来说却又是万幸的。 叶语贞相较其他几个孩子来说,她心眼多,沉着老练,思维敏捷,随机应变,也有些城府,她能在叶府和烛心老妖面前撑上这么长时间,也是她本事,而且幸好有她在烛心老妖那儿拖延时间,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要不然她没那么多机会暗布网罗。 叶语贞的堕落固然可悲,却也有几分她想乐见的好处,如果暗中没有她推波助澜,事情也不会进行这么顺利,老太太之所以对她那么大度,不计前嫌,既往不咎,实则却是愧疚,她完全有能力帮她摆脱烛心老妖的纠缠,但她为了顾全大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独自承受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想要将段天智余剩的半条命救回来,还要对付烛心老妖,不得不重启孔郡生前布下的浮霊阵,这个阵法凶险难测,却是唯一能和烛心老妖相对抗的杀手锏,一旦开启,将耗损她全部的灵力,对她来说却是致命的,孔郡生前考虑到会有这么一天,早就做好了安排,这是她被祭长澈封印之前的嘱托,烛心老妖不死,她的计划就会破灭。 叶千灵不仅是返世的孔郡,也是她的未来,她担心自己铲除了烛心老妖后,自己也将性命不保,万劫不复,所以才会借着她还有能力的时候将萧南罂和叶语菡的事情敲定下来,孔郡山庄一旦和杞门派联姻,镜木道长自然就有责任照拂山庄。 |
萧南罂也将以掌门人的身份充实孔郡山庄的门面,到时候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这才是她目前最关心的问题,如今枫婆婆这儿已经做通了文章,规矩都是人定的,镜木道长孤苦一世,总不能让他的得意门生萧南罂也像他一样凄凄惨惨的过一辈子,顶多限制他只娶一妻,两人相守相持,总不会坠入风流,无心打理门派和山庄。 能把这个算盘打好,在后续工作上还得加将枫婆婆拉进来,让她一起过来添砖加瓦,非把镜木道长的规矩烧烂了为止,前半个月,老太太曾收到过镜木道长的 函,叶语贞是通过一个叫淅不逝的女人牵线搭桥,进入了杞门派,想寻求他的帮助,手里还拿着一块老太爷在世时用过的花木牌,镜木道长也是因为看到这块令牌才冒险将她收入门中。 镜木道长曾受过老太爷恩惠,再加上又是叶家小姐,身份特殊,她尚且不知叶府和杞门派之间早年就有交情,老太太也是有些手段的人,叶语贞定是遇到十万火急的事儿,才会舍近求远,跑来向他求救。 他曾问过语贞,关于那叫淅不逝的人到底什么底细,她只说那人并未以真面目现身,看体态和眼神,应该是个女人,只说镜木道长可以帮她摆脱烛心老妖的迫害,也能将她的段郎起死回生,老太太纳闷儿,淅不逝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要帮语贞?是敌是友尚未明确,即使是助人为乐,也不该刻意掩饰身份,而且这件事儿的背后还扯上烛心老妖。 淅不逝应该知道以叶语贞的能力无法和她对抗,这才给她找了另一个·····说明淅不逝是知道叶府和杞门派有点交情,这才牵线搭桥,再加上老太爷的花木牌,镜木道长即使不想招惹麻烦,也会看在老太爷的面子上接过语贞这个烫手山芋。枫婆婆也从未听过淅不逝的名号,如果她另有所求,必然还会现身。 “你想呆在这儿就老老实实呆着,少说话多做事,以前不管你什么出身,又为谁效力,如今投入叶府,那就是叶府的人,凡事得为叶府的利益着想,吃哪家饭,说哪家话,这是为人处事最基本的规矩,你若手脚勤快,必然有相应的报酬,叶府不是小门小户,不养闲人,凡好吃懒做,好逸恶劳的,一律轰出去府去,还有,凡是乱纪违令,私下拉帮结派,恶言重伤,诽谤造谣,有损叶府名声者,叶府有权处死无罪,以儆效尤,你可听清楚了?” 老太太拿起杯子,轻轻的喝子一口,阮香没想到老太太会留下她,当下感激涕零,老太太向身后的嬷嬷招了招手,“你带她去杜管家那儿写一份文书。以后她就是叶府的下人了,先分到杂役房,能吃得了苦就留下来,吃不了苦,轰出府去,带下去吧!” “你真放心留下她?”枫婆婆疑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打算,不过一个丫头又有什么值得她费心思的,老太太笑,“疑人不用,疑人不用,不管她什么样的人,烛心老妖那儿必然是回不去了,她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先留下来观察一下,如果她真有二心,想必会想方设法和烛心老妖取得联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把她放在眼皮底下,还能通过她看到烛心老妖的动向,她要是真心顺叶府,这是好事儿,她孤苦伶仃,想要找个像模像样的容身之处也不容易,想到成全吧。” 这时外面传来南坤的声音,随后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坐在老太太身边,枫婆婆一脸慈爱的看着他,难得他受了叶语贞那么大的创伤还能做到以德报怨,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他的心地那么好,老天都想帮他,叶南坤还像小时候那样,趴在老太太腿上,无精打采的说:“老太太,你说四姐会不会留下?其实我一点也不怪她,当时的情况她多半是吓傻了,不管怎么说,女孩子天生胆子小,看到毛毛虫都吓得花容失色,老太太,我不想四姐走。” |
“她的路在她的脚下,你背着她往你的路上走,她也不乐意呀!更何况,你怎么知道你的尽头有她想要的归宿?好孩子,让你受苦了,”老太太也是越发疼爱他,叶南坤红着眼说:“我是男人,受多大的苦都没什么,我最害怕四姐受苦,您当初问她的时候,她一声不吭,眼睛只看向段天智,我怕她多半会选择跟他双宿双飞,你说她出了府邸去哪儿?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大小姐,锦衣玉食,生活优渥,外面那么乱,说不定还得自己做饭,她哪会做饭呀!老太太,你再劝劝四姐,想个法子把她留下来,别让她走了,要不让姓段的入赘到叶府,他们俩个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留下来了么?老太太,我不想我回来了,还得走一个,要是这样,我情愿不回来,还有那个·····千灵是怎么回事儿?” “那天在天静寺对你下手的人不是叶千灵,而是孔郡的三分游魂靖雏儿,她身上承载了孔郡毕生的武艺,连祭长澈也不是她的对手,那天差一点就成功了,可惜还是功亏一篑,如今一门心思想得到千灵的龙陨心,成为第二个孔郡,但下在她身上的附魂钉一旦感知她离经叛道,每隔七天就会发作一次,她那天晚上本想去抓千灵的,结果半路上附魂钉发作,等她缓过劲来,庙会却已散了,她看到你半夜驾着马车去了天静寺,就一路跟上去,没想到你只是去拿千灵落下的手帕,你刚好又把她当作千灵,她不想过早暴露自己,所以就想杀了你灭口,我很难过,语贞竟然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见死不救,丢下你不管。” 老太太提到这事儿还是挺伤心,叶南坤却不以为然,“老太太,我都说了,我一点儿也不在意,语贞还好没救我,要不然她也得一起遭殃,关键时刻,您不是来救我了嘛!那叫靖雏儿的人挨了你一下,直接就从塔上摔下去了,你在我身上中的虺虫蛊,虽然很难受,又见不得光,当了十来天没有神智的怪物,但我还是挺过来了,以前不懂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现在终于从您身上得到了验证,原来您这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免得我以后再遇到和千灵一模一样的靖雏儿,又得被她追杀。” “南坤,你要是实在想学法术,枫婆婆倒是可以教你,不过你得跟枫婆婆去·····”枫婆婆还没说完,老太太笑着说:“你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一个人孤独,刚好拉南坤去你那儿给你解闷,哪有心思教他法术。” “你还好意思说我?把我骗过来不说,还把南罂也卷进来,这下好了,这下你如意了,他们两个现在怎么看怎么有问题,我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的自信可以保证他们两人水到渠成,我到现在都琢磨不透他们俩是怎么开始的,一定是你暗中撒网,这是你的拿手好戏,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对,那话怎么说来着的?鸭子游水,表面悠哉暗使劲,你从小就这样,”事以至此,枫婆婆不想认也只好认了,“你这老太婆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把心眼儿用在孩子们身上,你也真是····你····你这心眼儿多的实在让人害怕,你说你私底下还瞒了我多少事儿?” “枫婆婆,你们说的是萧南罂和五姐吗?先前我见五姐眼下肿成了核桃,还以为是因为四姐的事难过的呢!现在想来,多半是因为他了,刚才在来的路上,我看到他站在五姐门口拍门,五姐也没给他开,这会儿应该还站在门口耗着,我怎么从来没见五姐提过他?这些事,是不是都发生在我不在的时候?我一回来,四姐有了段天智,五姐有了萧南罂,哪有那么快的,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这也太欺负人了!”叶南坤觉得自己一定错过很多精彩的事,他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三哥呢?怎么没见三哥?” “你三哥这些天一直呆在天静寺调查你的事儿!事情还没到真相大白的时候,我也就没拦着,由他查去,总比他无所事事,再去赌博来得好,听杜管家说,半个时辰左右就要回来了,你懂事了不秒,他也长进了许多,这是个好气象。”老太太由衷的高兴,叶南坤在老太太这儿又说了好多话,这才回去睡觉。 |
叶南坤闲的实在物料,叶南焱又没回来,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叶语贞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来,一想到她很有可能会跟段天智走,心里还是忐忑不定,割舍不了,如今五姐也被姓萧的缠上了,杞门派那么远,隔着千山万水,要是连这个姐姐也走了,以后她可是再没有姐姐可叫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直冲脑门。 他不知不觉的来到五姐的院子面前,一眼就看到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萧南罂,气不打一处来,深更半夜不去睡觉,却站在一个姑娘家门前发呆,这就是江湖中名头响亮的杞门派规矩吗?他还真是不客气,入乡随俗,五姐还没嫁给他,这会儿就死缠烂打,要是被人传出去,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五姐,得拿出叶家公子的威严,给他点颜色看看。 “师兄,你回来了?”刍秣这会儿也没睡,眼睛一直盯着师哥萧南罂,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了门神,一动不动,跟木头桩子似的给叶语菡守夜,她在看到赤箭时,眼里闪过一丝心虚,赤箭也眼尖,看到她手里拿着五彩斑斓的东灵石,眼睛惊讶的都快突突出来,一脸不可思议,“师妹,你可真厉害,这可是咱们大师兄的心肝宝贝,他那儿还有不少好东西,你跟我说说,你是用什么法子问他要过来的?” “我长得可爱吗?挤两滴眼泪就可以了,你是知道的,咱们大师兄最心软了,最见不得我哭,在师父那儿这一招更是战无不胜,横扫千军,我在师门中为什么那么受欢迎,不是因为我是老幺,是因为我有·····因为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杀手锏,教给你,你也使不出能和我势均力敌的功效,反而还会招来一阵骂!”刍秣更心虚了,这块石头就是贩卖他的证据,还讹传他对叶语菡一见倾心,试探,“师兄,你觉得叶语菡怎么样?” “也就这样吧!这儿的女孩儿比咱们那儿的女孩儿要稍稍白一点,样子也都差不多。你问这个干什么?那个是谁呀!鬼鬼祟祟的,样子好傻!真想从后面踢一脚。”赤箭怕是还没见过那么猥琐的萧南罂,刍秣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如果说·····你就说她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师妹,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我已经有阿兰了,这只荷包还是临走前她连夜绣给我的,当时你还取笑她说这鸳鸯绣成了肥鸭,虽说这事儿也没几个人知道,大师兄整天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他不知道,情有可原,你要是不知道,那就岂有此理了,难道你忘了吗?我和阿兰还是你撮合的呢!你还问我要了三根冰糖葫芦作为牵线搭桥费!你这会儿又怂恿我和叶语菡,你这是逼着我脚踏两只船?阿兰要是知道我在这儿沾花惹草,一定会不要我的!你可别来害我!” 赤箭大惊失色,刍秣捏着东灵石的手也一阵发汗,险些就要从手心滑出去,恍然大悟,怎么把阿兰这茬事儿给忘了,猛地拍了下脑门,后悔莫及,撒谎就是拆东墙补西墙,补来补去,恶性循环,窟窿似乎更大了,“师哥,我平时对你怎么样?” “你说这个干什么?也就那样吧?只要不欺负我,不骗我,不勒索我,不出卖我,那我就烧高香了。” 赤箭隐约觉得她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问东问西,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有那块东灵石,那可是连师父都想觊觎的大手笔,她的眼泪再值钱,能比东灵石值钱么?要是拿出去卖,买下一座城池也还能找回一百五十两银子,她的眼泪就是琥珀,也换不来价值连城的东灵石,她手上肯定有大师兄孤注一掷的东西。 “师兄,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圆呀!”刍秣心虚的连脸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这下要掉进自己挖的陷阱里了,赤箭抬头看了眼挂在枝头的残月,基本已断定东灵石的背后肯定拿他当垫底的,赤箭忽然见那人转过脸来,却是大师兄,莫名的震惊让他合不拢嘴。 |
刍秣眼疾手快,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赤箭师兄要是知道这块东灵石是打着他的名义从大师兄那儿坑蒙拐骗得来的,还讹传他愿意为叶语菡出生入死,上刀山下火海,她刚要走,一把被赤箭抓住了胳膊,“小师妹,你是不是又把我卖了?坦白说,别怕,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你折价卖了,也不介意怎么个卖法,我以大师兄的名义发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生气!” “真的吗?大师兄,你是那么多师兄中对我最好的。”刍秣一脸谄媚,用帕子将脸上的冷汗擦去,小心翼翼的暗示说:“和叶语菡有关。” “叶语菡,我已经有阿兰了,这辈子只能喜欢她一人,虽然叶语菡勉强还算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我心有所属,真的容不下她了!是她派你来试探我的吗?女孩脸皮薄,丢不开架子,这也不难理解,这样吧!你明天见到她,帮我狠狠的拒绝她,不要让她心存一丝希望,我的心这辈子只能给阿兰一个人,她要是还不死惦,就说我把下辈子先许给她,我知道这么说很残忍,男人顶天立地,不能失信于人,更不能做那无情无义,薄情寡义之人,她要是伤心了,帮我安慰······心都伤透了,安慰说得再好听,也起不到金疮药的作用,还是让时间慢慢治愈她吧!” 赤箭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受到叶语菡的亲睐,惊讶之余也很高兴。这让他怎么敢当呢?说明他魅力非凡,纵然大师兄是未来的掌门继承人,身份高贵,可叶语菡的心已经许给他了,被人爱慕的感觉真好,飘飘欲仙,大师兄的身影在黑暗中竟那样的萧索和落寞,纵然站到了天亮,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是没想到大师兄的脸皮深藏不露,直厚到让他自愧不如。 “你们是谁呀?哪来的!舌头那么长,胆敢跑到叶府碎嘴!小子,你刚才说什么呢!什么叫把你的下辈子许给我五姐,你这是故意咒她?”叶南坤除了看到站在门口流连不去的萧南罂,还看到这两个行迹可疑的小贼,橘红色的衣服在黑夜中嚣张又跋扈,还有那些令他瞠目结舌的言论。 五姐不是和萧南罂好的吗?她怎么又对这个长相还没自己一半好的小贼芳心暗许?难不成五姐喜欢萧南罂是真的,喜欢这小贼也是真的,那她岂不脚踏两只船?还是刍秣反应快,她的掌心忽然闪过一道橘红色的灵光,叶南坤身子一软,赤箭见大事不妙,连忙接住他的身体,又果断的将他拉到背上。 他称叶语菡是五姐,按这个推算,应该是府里的公子,先把他挪出去再说,萧南罂隐约听到些动静,刚要过来查看情况,门开了,叶语菡知道他一直站在外面,天气乍暖,晚上还很冷,手里拿了件狐裘大氅递给他,拿在手上有点重。 和他十指相扣,有些事也不用说也能明了了,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大的转变,脑子里立刻又浮现他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的场面,转身就走,还将门关上,只是怎么也没关上,仔细一看却是夹住了他的手,慌忙松开,疼得他眉眼都歪了,又顺势从半天的门缝里挤了进去。 “萧大哥,你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这深更半夜的,男女有别,怕是被人看见会传出闲话,我尚未出阁,府邸有禁令,本不该给你开门的,只是你是府上宾客,出于礼貌的尊重要是给萧大哥造成误会了,是我思虑不周,刚好也向你澄明,言尽于此,还也难怪萧大哥,有什么事儿,还是明天再说吧!”嘴上说得这么冷冰冰的,眼睛还是去看他被门夹出红印子的手,萧南罂抱着那件绒毛柔顺的狐裘大氅,“我不相信你一点也感觉不出来?语菡,我这个人嘴巴笨,不会说话,其实先前我不是·······” |
“你在我面前不会说话,是因为无话可说,其实我们能有什么话题,不过是·····你在这儿住了几日,交情也没那么深,说是朋友却也不是,朋友哪有见面不说话的,换了别人,你怕是出口成,滔滔不绝呢!萧大哥,”语菡一想到这儿,眼睛又委屈的浸出了眼泪,鼻子也酸酸的,背过身,“我累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府里人来人往,晚上也有巡夜的人,万一被看到,对我不好,对你也不好。” “我不在意。”萧南罂心直口快,想也不想就说出来了,叶语菡转过脸,“你不在意我在意,这是关乎我的名声!要是别人说我半夜私会情郎,还有谁敢娶我。”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娶你,真的,我这次来是准备把扇子送给你的,就当是信物。”萧南罂将狐裘大氅披到身上,将那只扇子伸到她面前,太急切,险些扎到她胸口,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萧南罂将扇子打开,“我是真心想送你的,刚才要不是你走得急,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等我准备好怎么说,你扭头就走了,我实在不知道我的笨嘴笨舌会让你受那么大委屈。” “那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能收呢!”语菡看他情真意切,她是亲眼看到这把扇子的威力,他运用这把扇子时的情景也历历在目,先前真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才沉默的吗?眼泪都被火烧火燎的脸焐热了,流到脸上也烫人,是她太狭隘了,把他想得太冷漠,还认为是自己一厢情愿,要是当时再停留一会儿,或许她也不会白白流那么多眼泪,连嗓子都哭哑了,眼睛也肿成了核桃。 萧南罂见她低下头不说话,以为她拒绝了,这下终于体会到被冷遇的尴尬和落寞,被夹痛的手抽搐了两下,语菡的眼神比他的本能反应还快,抓住他的手,连忙放到嘴边吹了吹,连她自己也没发觉有多唐突,温热的气息顺着他的手指一直涌向了遍身,热血沸腾,从未有过的感觉从上至下一阵阵的颤栗,脸也被她吹红了,他将手上的扇子塞到她手上,不能再呆了,扭头就走,急匆匆的,没顾及眼下,险些被门槛绊一下,还好夜色黑,没人看见,整了整衣服,回头看了一眼,她躲在门后掩嘴浅笑,刚露出头就看到他那双熠熠发亮的眼睛,笑容温柔的在眉眼荡漾,语菡被他滚烫的神色逼得呼吸一滞,赶紧移开目光,他也不约而同的将头撤回去,语菡将那把扇子紧紧的捂在胸口,他说的,这是信物,定情信物。 “大师兄出来了,这么急,慌慌张张的,他还笑·····完了完了,这下糟糕大了,他多半兽性大发,对五小姐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长的这么儒雅风流,怎么揭了一层皮,还真成了猥琐下流!你看,刍秣,你看他还回头张望,笑得更龌龊了!干了缺德事儿一般都会这样,看看受害者会不会追出来,我真是瞎了狗眼,怎么就没早早的看清他的真面目呢?师父要是知道他在叶府干的好事,颜面扫地不说,还得亲自给老太太赔礼道歉,刍秣,我们得在事情恶化之前,把大师兄赶紧带回去,收不了场,咱们三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大师兄一直是赤箭心里的偶像,也一直把他当作自己努力的目标,现如今却是这般不堪入目,他卑鄙无耻的形象也在他心里慢慢发酵成了臭豆腐,他最讨厌吃的就是臭豆腐,刍秣完全慌了神,这下才是玩笑开大了,弄假成真,照这样形势发展下去,怕是师父来了也收不了场,她心惊胆战的抓住赤箭的胳膊,“师兄,大师兄不是这样的人,肯定是有哪儿出了误会。” “傻瓜,怎么不早说,害我掉了那么多眼泪。”语菡走到门口,看着朦胧又暗黑的夜,心里却喜不自禁,到底是女儿家,得偿所愿的幸福来得太突然,喜极而泣,矜持和优雅也将她的面容粉饰的楚楚可怜,她又嘲笑自己痴傻,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扭头就将门关上,一时慌乱,力气大了点儿,门板的撞击声也重重的撞在她的心头。 |
她后背倚在门上,想起萧南罂刚才向她诉说衷肠时手忙脚乱的场景,一阵眩晕,身体顺着门往下滑落,直到坐到了地上,冰冷的地板也让她恍恍惚惚的神智清醒过来。赤箭振振有词的指着那抹靠在门板上迅速滑落的身影,情急之下连口水都飞溅出来了,“误会,师妹你看,这是你亲眼看到的,五小姐一定受到大师兄蹂躏,势必又威胁了她,这才没敢声张,等他走了才敢偷偷的掉眼泪,听到关门声了吗?她是敢怒不敢言,只好拿门撒气,师妹,你生气的时候不也喜欢摔杯子掼碗的吗?大师兄觊觎五小姐美色,深更半夜潜入她的闺房,趁她不备就将她······师妹·····” 他发现今天的师妹好奇怪,平时跟八哥一样,嘴巴就没有停歇的时候,眼下却一声不吭,犹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的,还一脸虚汗,将妆容都泡花了,全然没了平时的灵动和秀雅。 刍秣现在已经不是心虚了,而是提心吊胆。 都是她太贪心那块东灵石了,不该拿赤箭开玩笑,坏了大师兄的名声不说,还让他被叶语菡所谓的爱慕沾沾自喜,他要是知道真相,这奇耻大辱,自尊心粉碎,以后肯定不会再理她了,只是信口胡说的一个玩笑,怎么就雪球滚雪,越滚越大了呢?不管她的眼泪有多值钱,,也救不回从前在他心中的形象。 当真是砸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孽不可活呀! “对了师兄,你找着封印‘大漠孤烟’的地方了吗?到底什么人物被捆缚住了?”刍秣岔开话题,赤箭摇了遥头,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谁被封印了,是在一个枯井里,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里面的人大概是晕了,离大师兄住的地方挺近,就在后面的院子里,我还看到两个小孩儿,其中有个小孩儿看上去很奇怪,表面上和正常孩子没什么区别,但她眼睛底下好像有股特别凶煞的戾气,如果我推断没错的话,这个小孩儿之前应该被重伤过,后来又被治愈了,但和重伤她这个人的手法完全相反,又强行灌入另一股煞气,她和正常孩子一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门哪派的邪功,不过这种功夫虽说很阴损,但对孩子本身却没有太多影响,只要控制者不动念,她就不会失去心智,如果这个人被囚禁,傀儡受到召唤,就会······糟了,那个孩子有可能就是被封印者的傀儡!” 当他们两个赶过去时,萧南罂已经和一个红衣服的女人打得不可开交,萧南罂本是占据上风,但红衣女人的怀里抱了个孩子,拿她当作挡箭牌,萧南罂打不到要害,又不敢出手太狠,防止伤到孩子,赤箭和刍秣不由分说的加入进来,红衣女子见又来了两个,忽然甩下两颗黑色的炸雷,一阵烟雾铺天盖地的从爆裂的地方弥漫开来。 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被萧南罂抓住的花奉影,她隐藏在枯井深处,叶语贞曾失手伤了叶语双,是她将她救回来的,语双嘴巴很甜,总是甜甜的叫她姐姐,她也特别喜欢这个孩子,所以惯于杀人的花奉影,也破倒救了她一命。 她强行灌入她体内的煞气并不阴狠,却可以将恰到好处的叶语贞留下的剧毒驱逐出去,只要吐出黑血,就像做了一场恶梦,睁开眼,一切都没有变,她还是健健康康的叶语双,她体内的煞气也不会给她造成任何影响。 只要她动念,煞气就会受到召唤,她的灵力转移到了语双身上,以她的灵力还够破解封印的,只是一出来,就碰到了死敌萧南罂,她一把抓住语双当护身符,料他也不敢下死手。 她本身就受了伤,没有精力分神,缠斗已无胜算的余地,筹码变累赘,恐怕会重蹈覆辙,再被老太婆封印,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趁着烟雾,抱着语双就逃之夭夭了,她要活出一条命,白玉池嘴上她哄得团团转,心里却把她当作脚蹬子一样使唤,想要就踩着她就高,不想要就把她一脚踹开,不把她当人看,她白玉池也别想成个啥,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
“语涵,我知道你喜欢我,但实在不好意思,我在老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拒绝你我很难过,你很好,真的很好,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更适合的男人陪伴你一生。”赤箭觉得还是和叶语菡说清楚比较好,免得她害上相思病痛苦一生,叶语菡一头雾水,刚好萧南罂来了,神色亲切的看向她,“怎么了这是?哪儿不舒服?” “师哥,误会,真的是误会!”刍秣整天精神恍惚,生怕赤箭会因为自己的一时贪心而生出乱子,她还在吃早饭,无意中看到赤箭急急忙忙从她门口经过,不做多想就跟了出来,没想到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刍秣哭丧着脸将叶语菡拉到一边,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叶语菡听完花容失色,萧南罂凑过来好奇的问:“你们神神叨叨说什么呢?师妹,你这几天好像总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师哥?瞧你心虚的都出汗了。” “事情是这样的·····”叶语菡虽然觉得刍秣可恶了点儿,却也是无心之过,只好找了个借口将这件事儿糊弄过去,对于赤箭那儿,她也只能顺水推舟,将他自作多情的婉拒应承下来,刍秣这才松了口气,为了将功赎罪,只好将东灵石当作礼物送给叶语菡,感谢她的出手相救,要不然不管是赤箭还是萧南罂,非得骂死她不可。 叶语菡和萧南罂的关系总算是定了下来,随后就带着叶语菡以及刍秣和赤箭一起回杞门派复命,一下子走了那么多人,孔郡山庄仿佛一下子肃静了许多,诺大的院子,老半天也看不见一个人影。 废弃的宗祠 宗祠尚未完全溃败,和其他宗祠一样供奉着皇天后土,盘古女娲,三皇五帝等上古神灵,这儿曾经是个开满杜鹃花的小山庄,位处偏僻,但土壤肥沃,胜产杜鹃花,还有及其罕见的白色杜鹃花,天上地下,也只有这么一处,因此享名于世,听说之前还年年进贡皇室,所以也因杜鹃花得名,叫杜鹃村,总共也就三四十户人家,也不知道村里的什么人和外面的什么人结了什么深仇大恨,一夜之间被杀得干干净净。 上有九下多岁的老人,下有呱呱坠地的婴儿,这个宗祠也是村子集资建造的,没有京都名居那儿的宗祠奢华,富丽堂皇,镂金错彩,犹如仙宫,村里也出了许多能工巧匠,廊柱上绘着云纹,瑞兽,神人,仙境,还有这儿远近闻名的杜鹃花。 如今破败了,门口的牌匾上缠满了纵横交错的蛛网,层层叠叠的压在一处,厚厚的一层,竟将上面的几个字掩盖住了,角落和旮旯处也都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村子被灭后,邻近的村子将所有村民的尸骨都埋入宗祠前面的一个大土坑里,那个坑,挖了三天三夜才挖出来,不管男女老少,全都胡乱的堆码一起,一层一层的往上堆积。 村里的老寿星被扔在最底层,村长大腹便便的儿子的屁股刚好压在他的脸上,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只拨浪鼓,缀在两边的线上掉了颗珠子,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落在她惨白的嘴唇上,再上面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后脚踏压碎了她的胸膛,陷了进去,有暗色的血肉溢出来,凝固了,再上面······就像处理瘟猪,四处都散放着桃枝。 他们死于凶杀,死后会变成厉鬼,无法往生,在村子里漫无目的的游荡,监近的村民害怕他们回来作怪,据说桃枝可以辟邪驱魔,镇宅安魂,化解怨气,这些无辜的亡灵固然无辜,却也不能残害更无辜的村民,填土的那天电闪雷鸣,黑雾重重,时有凄厉悲惨的哀嚎,时而轻吟浅唱,时而鬼哭狼嚎,罪孽滔天,乾坤不宁。 村长害怕妖孽作祟,又出了高价钱在上面修建了一座镇妖塔,这些亡灵将永世不得超生,困缚在这潮湿阴冷的地下,直到天地覆灭,还得遭到恶心又古怪虫子的啃噬,掏空了躯体也蚕食骨头,所有的痕迹都被彻底抹除了,连同村民也成了无名氏,没有人在意它的存在,更没人在意它是如何消亡的。 |
死了的人,不管好坏,都是一样待遇,他们何其无辜,却遭受这么残酷不公的对待?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黑白颠倒,天道难鸣,柱子上的奇虎漆色不多,线条也很古朴素雅,祭台上落满了灰尘,上面满了老鼠横行霸道的爪印以及黑色风干的老鼠屎,几只破碗歪歪斜斜的陷在泥里——灰尘日积月累,屋顶漏雨,也就开成了泥胎。 碗边豁了口子的碗上纷着色彩 斑斓且栩栩如生的大公鸡,只隐约露出引颈长鸣的脖子,但下半部分被扼住了咽喉,半张的嘴,微露微翘的舌尖,无法呼吸,嘹亮的打鸣无疾而终,和这儿的村民一样,被划破了咽喉,叫不出来。 死神拉着丰收的胡琴,嘶哑萧瑟的声音将那些扭曲飘渺的亡灵犹如棉絮,搓成了灯芯,以鲜血为油,以血煞为火,发出血腥而凄厉的光,将这片黑暗迷离,无人问津的荒野点亮了,残忍的心疼从村子的东头慢悠悠的晃到西头,又从西头失魂落魄的回到东西头,找不到着力的彼岸。 三岔河边的彼岸花吐露芬芳,炫灿绯红,那是死人最热烈的期望,引魂之花,无苦无悲,无欲无求,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离境无生灭,如水常流通,能将亡灵渡到一个被遗忘的极乐世界,镇压的亡灵终日悲切凄厉,期期艾艾,那些混杂在细风中经久不衰的轻吟浅唱来了,鬼哭狼嚎也乘风破浪,死神闭目聆听,心神欢畅。 这是它最爱的节奏,指尖在枯槁的骨头上敲击,蛆虫受到召唤,从镂空的骨头里爬出来,蜷缩在它冰冷发寒的掌心,在这混沌血污的亡灵渡河边,据说住着一个死神的女儿,刚出生,死神就将她溺毙在了翻滚腥臭血水的血河里,那条河里挣扎着许多在尘世犯下滔天大罪的恶人,它们被暗流和惊涛覆灭,永远都在挣扎,也永远都在沉沦。 她世世代代都要据守在盛开彼岸花的河边等待一个可以救赎她的人,她没有名字,孟婆给她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玄赭,她为这个崭新而美丽的名字雀跃了很久,彼岸花上跳跃着鲜亮的火,那是她欢呼雀跃的心情。 死的时候,她的滴眼泪落到了死神的掌心,又从空透的骨头里滑落下去,刚好落到一个投入轮回的孤魂身上,那是她未来的心,寄存在别人身上,只找到这个人,挖了他的心,她就可以重生了。 死神说了,那个人的心口上会有一颗指甲大的朱砂痣,那就是她的标记,将会在尘世拥有一百年的寿命,一个正常人最长寿且富康的命,她一直在等,可那个人就是没一点消息,后来她等烦了,就瞒天过海,去找了三界之外的仙灵界的蓬寂仙姑。 在天水霸王莲的星雅廊边上,那儿有大片大片红艳似火的霸王莲,数不胜数,不计其数,凡人的数目都在这儿清点,在每个莲心里头,都密密的藏着未知的秘密,幸运,厄运,丢失的过去,黯淡的眼泪,失落,孤独,痛苦,甜蜜,残忍,杀戮,苦涩的情劫,第一次心动,最后一次呢喃,为一世情,求一生缘,郎君,娇娘,心梦无痕,只要你付得起代价,就能得到同等代价的东西作为交换,浮生笔一旦落笺,大局已定,后悔已成末路。 玄赭来到星雅廊,拿起了浮生笔,蓬寂仙姑翻开一本泛着浮着涟漪粼粼的账册,圣洁的光泽清冽而温柔,不像死河里翻腾的混沌浊气,污臭肮脏,泛出的光也是令人作呕的烂红色,她是死神之女,隶属阴间下世,不可靠近灵净台,只能远远的站着。 蓬寂仙姑仙气凌人,一袭泛着祥瑞之光的玲珑羽衣仙袂飘飘,无风自舞,当真是天仙,一缕金色的光采从琉璃石的缝隙里投射下来,刚好斜斜的落在她的发顶,金光耀眼,清雅白皙的皮肤上泛着一层奢侈而惊心动魄的瑰丽霞光,将她的银发也浸了一层淡淡的金光,睫毛也闪着同样的光辉,她眼神极好,眺目远神,也能看到只言片语,在翻动的过程中,她看到祭长澈的名字,老朋友了。 |
他是主宰神垒宫的黑暗之神,不属于阳间,却也不是阴间,他的手下都是一些无法转世却非大奸大恶之人的鬼灵,这些鬼灵在受到祭长澈的灵力贯彻后,变成了傀儡,潜道修行的傀儡达到一定境界后可以投胎转世,听说他的左膀右臂凤冥夕就是众多傀儡中唯一一个通过修行的方式得到往生机会的人。 他是个很有情义的人,知恩图报,最终又回到了祭长澈身边,如今也成了断情岸的主司,祭长澈受诛,他将取代祭长澈成为黑暗之神,主掌神垒宫,受敬为尊上,傀儡修到一定境界就会产生思想,犯错违令的人都会受到他的严惩。 他的部下很多,再加上他是伏魔族后裔的威名,黑暗之神也并非浪得虚名,少说也有二十几年没见了,自从他亲手封印了孔郡,他的人生犹如断了根脉,没了念想,慢慢枯败,再无生机。 如今他心无所念,了无羁绊,守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死神如影随形,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以至于让他出卖自己最后仅有的天资?隐约中,她看到雀屏刀,他付出的好像是嗓音,他再也不能说话了,玄赭心里震撼,强大的力量致使水中的霸王莲也都为之一颤,水珠滚动,水影涟涟,倒映的花影破碎,打散的红光和她的心绪一样跌宕起伏,为什么?!她是了结他的! 竟然出卖了自己最动听的声音?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雀屏刀应该是这个世上唯一能斩魄灭魂,令孔郡的龙陨心彻底消失的上古神刀,他找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他想·····他真是疯了,又是什么人把他活生生的逼疯的? 先是伏魔族至高无上的皇长子,帝都未来的继承人,之后为孔郡入魔,坠落神垒宫,他所拥有的一切都随着孔郡一点点的失去,最后她死了,他也就一无所有,她很想知道,能让这么孤傲群芳,目空一切的英雄狼狈到了啃老本的田地?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人值得他这么奋不顾身? 玄赭出神,蓬梦仙姑问她想要知道什么,玄赭想知道她的心在谁的身上,蓬梦仙姑让她付出相等的代价,玄赭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和那个人的心相待的,蓬梦仙姑翻开帐册,看到上面的名目,眼皮忽然跳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的纤纤玉手轻轻一勾,一只滴着圣水的莲蓬飞落到她的掌心,在金光中,闪出令玄赭欣喜若狂的光芒,掰开,那儿有她的重生,她苦思冥想,这个舍不得,那个也舍不得,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蓬梦仙姑见她拿不定主意,嫣然一笑,用手晃了晃手中的莲蓬,示意她尽快拿筹码。 玄赭从小在三岔河边长大,长期浸染彼岸花的香味儿,她的皮肤上也就着了淡雅的花香,犹如与生俱来就有香气附体的香妃,有了这个花香,才能掩盖河边污臭刺臭的腐烂之气,她决定出卖这个。 蓬梦仙姑允定,起身,将契约拿到她面前,又将浮生笔递到她手里,她生涩而认真的写下自己的名字,玄赭这两个字仿佛在日头下暴晒的菜叶,无精打采,歪歪扭扭的架设在一起,蓬梦仙姑收回浮生笔和契约,祝她心想事成,好事成双,又将那只脱了金光,依旧闪闪发亮的霸王莲蓬递到她手里,玄赭用力掰开,里面却是个古铜色的铃铛。 玲珑小巧,不大不小,握在手里很是圆润别致,只是这铃铛好生奇怪,她晃了晃,却没有任何响动,仔细一看却是里头没有铜芯,蓬梦仙姑见她脸上疑惑,就告之她这只召引铃的用法,一旦遇到那个人,契约生效,召引铃才会生铜芯,发出清脆盈盈的响声,那便是她想要找的人无疑了,玄赭如获至宝,有了这只召引铃,她就可以去人间痛快淋漓的过一百年了。 玄赭只有十五天的时间为自己找到可以重生的心,那天刚好是朔月,否则她的身体就会被阳光消散,玄赭收拾了简单的包袱,摘了一朵滚着血珠的彼岸花簪进发髻,随手捞起一只在血水河里沉沉浮浮的眼珠,上面凝固了一层永远不会消亡却令人心痛的绝望。 |
她放到嘴里,仿佛吃葡萄,用力一咬,汁液爆裂,浑浊而腥冲的味道在口腔里挣扎,她爱死这个味道,太高兴了,合不拢嘴,有脓血从嘴角溢出,她用指尖阻劫,混沌凄惨的颜色在指尖上跳着暗红迷离的的光,放到嘴里,一滴剩下的吸吮干净。 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在这儿停留了,依依不舍,不过对重生的向往却让她越发雀跃,也越发的想要摆脱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眼泪汪汪的和孟婆话别,她就像一只饥饿的小兔子,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农田里长满了心爱的小白菜。 她一边哼着毛骨悚然的歌,如鬼如泣,曲调森然,一边兴高采烈的向她的小白菜跑去,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她要大吃特吃,直吃到撑破肚肠,她是只贪嘴又贪心的兔子。 孟婆见她踏上奈何桥,抓住离神结,将一只绘着素色彼岸花的小瓷瓶递给她,世间险恶,人心不古,如果她在外面遇到了困难或是想回家了,这瓶子里的孟婆汤可以让她忘记一切的痛苦和美好。 凡尘,总是牵绊和疼痛,伤痕溢血,甜蜜溢兴,梦魇痴迷,一路眠霜宿雪,离苦得乐,璀璨热烈的背后是凄凉,前尘旧事的回忆和萧杀,总是揪心,情愿她在彼岸花下长梦酣睡,什么痛苦都没有,一睁眼就是地老天荒,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爱恨悲欢,剩下的却只有往事的灰烬,风起云涌,尘埃落定,这儿虽说昏蒙黯淡,却有着适合她的安宁。 玄赭在抓住离神结的瞬间,身上黯淡的袍子焕然成了一袭火红的新衣,上面布满了妖艳而凄厉的彼岸花,盈盈浅笑,梨涡隐现,人比花娇。 白玉池去外面找吃的还没回来,靖雏儿站在破败不堪的宗祠门口,她转过身,神色凄迷的看向那个在夜幕中只剩下轮廓的镇妖塔,沉寂肃穆,廊角挑尖,每个挑尖下都坠着一只只拳头大小的铜铃,里面的铜芯灌满了可以辟邪镇妖的血茯苓,据说是从三岔河底的淤泥混合了彼岸花人花蕊熬制而成。 这是阴间最凶煞之物,两者相互兼蓄,邪力煞气相辅相成,达到以暴制暴,以毒攻毒的作用,受压的怨恨恶鬼纵有通天的本领,也翻覆不了血茯苓的镇压,为了万无一失,每年清明节前后,邻村的村长都会凑些钱请道士作法,加以震慑。唯一的解禁办法就是来自阴间的使者,彼岸花是阴间超度亡灵的引魂之花。 使者巡世,阴兵过道,离神结是连接世间和阴间的唯一渠道,彼岸花的呼唤会引起使者的感应,每一千年,阴间使者都会现世出游,只是白驹过隙,时过境迁,丢掉早已成梦,再也没有人能救得了这些无辜受困的亡灵。 靖雏儿愤愤不平,人首蛇身的女娲娘娘平日享受百姓香油膜拜,却也只是个光吃饭不干活的泥胎神仙,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虔诚敬拜她的人无辜惨死,靖雏儿扶着裂纹遍布的墙,抬脚,踏过腐蚀朽败的门槛,上面爬满了大片大片的苔藓,阴影惨绿,大大小小的红蚂蚁从参差不齐的断截面里爬来爬去。 门槛的背面还有许多小蜗牛,脱了壳,黏稠的液体很轻易的就将单薄轻盈的壳死死的黏在木头上,靖雏儿走进去,踩死了一只惊慌失措的老鼠,稀烂模糊的血肉被压成了血纸,薄薄的黏在鞋底,隐隐能感觉出来,抬脚,看到地上残留的血迹,眼神抽搐,那些惨死的村民也像这些运气不好的老鼠一样被压成了碎片。 盘在莲花台上的女娲娘娘眉长过眼,凤目斜飞,悬鼻挺立,神态悲悯,嘴角含笑,她的头是顺着浅褐色的樟木纹理雕刻完成,头上戴着花环,蛇身上的鳞片细致齐整,排序均匀,被打磨光滑细润的表层,在层次分明的光影下浑然一体,错落有致,妙不可言。 每片鳞片上闪着鲜活灵动的光,令人叹为观止,仿佛活物,这也是唯一没有被时间和尘埃侵蚀的地方,靖雏儿掌心灵光闪动,她眼里的愤怒和无奈随着掌心灵力的运筹而逐渐喷涌出来,“砰”的一声,女娲娘娘的上半身被整个的截断,摔到了地上,脸朝上,依然嘴角含笑,神态慈悲,一成不变的姿态凝聚成了百姓心里对美好的祝愿和自欺欺人的信仰。 |
莲花坐上只残留着下毛骨悚然的半截蛇身,这是整体雕刻,横截面上有着清晰醒目的年轮,一圈又一圈,最终成就了传说中补天创世的天神。在中间部分飞扬着大量暗灰色的木屑,赫然出现一个大窟窿,壁面上黏了一层黑色而油腻的泥垢,手指粗的一条大白虫子顶着黑色的触角从里面探出头来,坐吃山空,将女娲娘娘的心都吃穿了,排泄物也胀满了她的肚子。 飞沙走石,发臭的碎屑漫天飞舞,墙面剥落,乱七八糟的杂物飘飞到地上,狼籍肮脏的地面更加凌乱不堪,声音细碎蚀心,悬在衡量上的黄色幔子破成了一缕缕的碎布,在巨大的灵力贯彻中激荡飞扬,上面沉淀的灰尘也抖搂下来,藏污纳垢,刺眼熏眼,怪不得女娲娘娘无动于衷,光收俸禄不作为,原来被一条大白虫子肢解了,自身难保。 行得心头直,何必去烧香?人都是懦弱的,无时无刻不处于惶恐不安中,孱弱的心需要寄托,各路神仙也就有了各路的神通和异能,靖雏儿从怀里拿出一颗暗红色的珠子,中间有个眼儿,这是拨浪鼓上的一粒圆珠,在敲打鼓面时会发出空洞却悦耳的声响,那是世上最动听的音乐。 这儿常年受供,遗留在空气里的烛火气在气贯长虹的震动中仿佛从旮旯缝隙里飞溅出来,依旧当年的浓郁和馥郁,仿佛时间倒流,一切又重新回来了,村民辛勤劳作,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挑着货担子的矮子一边卖力的吆喝,拉出细长而滑稽的腔调。 一边摇着拨浪鼓,从村头一走到村尾,再从村民吆喝回头,头发稀稀拉拉,缕不成鞭,随意扎成一个咎,随着颠簸的步伐上下颠簸,脸上黑瘦干瘪,颧骨高耸,眼睛凹陷,个子短,衣服长,裤脚磨得稀烂,院头的桃花开了,夭夭韶华,灿烂热烈,在平淡宁静的村落点燃了生机,年轻的妇人抱着洗好的衣服从溪边归来,后面抱着棒槌的孩子,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几条小狗安静的坐在树下,陪着舞文弄墨的少年。 思春的少女手里拿着刚摘的红杜鹃,眉目羞怯的看向在院子门口劈材的少年郎,看他大汗淋漓,看他随意用袖子抹去满头的热汗,粗犷而惬意,花心里的露珠浸染了香气,从手上滚落,凉凉的,冰冰的,心里一触,暗香浮动,心潮澎湃,心弦也被随之看过来的眼神拔动了,闪身,娇羞矜持,躲在墙角,探头窥视,断续的劈材声再次响起,沉闷而铿锵有力。 村里年纪最大的老寿星拄着拐杖,这是一根龙须木,取了内瓤制造而成,上首因长期磨砺而光滑圆润,下面却略显粗糙,还长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蘑菇,绽放被剥夺的力量,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女孩儿拦下又丑又黑又矮的货郎,缠着姐姐要买拨浪鼓,货郎从竹筐里拿出一个精致漂亮的拨浪鼓,上面坠着两颗熠熠生辉的珠子,造价不菲,他认得,是村长小女儿松菰,再贵也买得起,如花似玉的那个,是村长的大女儿松篾。 也是村里刚继位的年轻巫祝,逢年过节,祭祀问天,辟邪驱瘟,都由她一手操持,年轻是年轻了点,却也天赋异禀,悟性极高,上由天命,当尽已责,巫祝世世代代奉命守护神影灯,传说是杜鹃仙灵最后仙化的精魂,最后变成了神影灯,是这个村子的起源,也是牢不可破的根基,遍地如火如荼的杜鹃花傲雪凌霜,与其他地方的杜鹃花截然不同。 它的神秘和娇艳源于火影灯的滋养,比白杜鹃更闻名的却是这举世无双的神影灯,很多人都说,谁拥有了神影灯,谁就能练得天下第一的神功,傲视群雄,睥睨众生,神影灯实乃杜鹃仙灵所化的精魄,世上最纯净无邪的灵力,听说还可以令死人复生,村民与世无争,山村也处于荒山野岭,金子藏得再深,总会露出金芒,犹如纸包不住火,村子因神影灯得全神力庇佑,也因神影灯覆灭。 |
松菰如愿以偿的得了拨浪鼓,欢快的摇着,发出比她笑声还要欢快的叮叮当当声,松篾跟在后面,提醒她小心点儿,别摔着了,松菰心性急,嘴上应承,还是摔着了,飞落了二步远,三两银子的拨浪鼓还没撑上半柱香就摔坏了,一分价钱一分货,拨浪鼓还算结实,只是掉了颗珠子,怎么也找不着了。 松菰拿着拨浪鼓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只答应明天货郎来再买一个,这才停止哭闹,靖雏儿看着那颗晶莹剔透的红珠子,她不知道这颗红珠子是怎么找到的,有些事她怎么也记不起来,只知道是孔郡为了得到神影灯,血洗了村子,从村头一直杀到了村尾,连院子里的狗都没放过,盗走了神影灯。 如今她早已被封印,神影灯下落不明,祭长澈对此事似乎也不怎么清楚,她是村子里唯一幸存的人,但她的记忆好像被折叠了一部分,她只知道睡下了,再睁开眼时,所有人都死光了,血流成河,孔郡拿着刀,腥红的血从雪白而锋利的刀刃上滑落下来,杀人不眨眼,眼里闪着阴毒凶狠的光,滥杀无辜,杀心肆意,她被封印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下场。 她受了重伤,三分游魂无法归体,索性将错就错,将她这个唯一的幸存者强行揉捻入了她的游魂,还下了附魂钉加以固定,她和孔郡有着血海深仇,不同戴天,孔郡是个恶魔,残忍嗜血,为了得到想要的,无所不用其极,她不仅没法为自己的村民报仇,缺失的记忆无法复苏,连自己的脸也变成仇人的样子。 她忍辱负重,直到她死了,这才找到报仇雪恨的机会,她一定要杀了孔郡留在叶千灵身上的希望,她断绝了那么多人希望,她也如法炮制,让她也尝尝被断绝希望的滋味儿。她咬牙切齿,一定会想办法借助白玉池这个靠山东山再起,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铜陵颤动的声响,她的心仿佛也被锁在铜鼓里惊颤。 她踉踉跄跄的走到门口,看到一个有抹火红的身影单着腿站在镇妖塔上,双臂张开,另一只腿向后提升,身体往前倾斜,镇妖塔四面隆起阵阵阴风,黑茫茫的,看不真切,却能清晰的看到一股从下至上往上飞旋的漩涡以镇妖塔为中心,迅疾汹汹的往上盘旋。 脉络深刻分明,雾气翻滚,纠缠不清,沉甸甸的,仿佛乌云压顶,夹杂一种声调委婉的梵唱,低吟念诵,波澜不惊中却暗藏着一股四两拨千斤的潜在力量,纹路缕缕蜿蜒向上,很像扭结打拧的巨型盘丝,还在往上攀爬,试图要变成封闭的蚕蛹,要将女孩儿密不透风的困在其中。 女孩儿身体坚如磐石,阴风澎湃,惊涛骇浪一般往上冲击,挑尖上的铜陵几乎和挑尖形成直线,由下而上的浮悬力量裹挟住血茯苓的煞气,女孩儿的身体越发前倾,衣袖飞舞,满头乌丝也随风飘舞,仿佛展翅欲飞的百灵鸟,她的惊艳触目惊心。 靖雏儿手心里刚蕴出来的灵光立刻消散,她看到女孩儿袍子上细长的花卉好像就是彼岸花,原来她就是阴间使者,她的手紧紧的抓住腐烂污臭的门框上,她一定是感应到了融在血茯苓里的彼岸花,靖雏儿感慨万千,终于有人为她的村民讨回一个公道,解除禁咒。 看得出来,女孩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靖雏儿承载了孔郡所有的功办力,饶是如此,她还是无法靠近镇妖塔,更别说和血茯苓的煞气针锋相对,要不然她早就自己解禁了,也不会拖延到今天,女孩儿的应对游刃有余,她袍子上的彼岸花忽然灵光闪耀,光影颤栗而浮动,逐渐从衣服上脱离开来,在阴风剧烈的扭动中支离破碎。 女孩儿收拢双臂,嘴角微微一笑,仿佛看到她想要的场面,只见她身体扶正,脚尖在塔顶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凌空而起,一束黯淡而迷离的光从她掌心飘飞出来,混杂在阴风的花瓣忽然凝滞不动,得到了某种交相辉映的召唤。 |
阴风似乎受到限制,盘旋扭动的速度明显减缓,灵光很快和七零八碎的花瓣相互融合,光芒迸裂,光影颤动,饱和红艳的花瓣仿佛从阴风中汲取了大量促发生长的营养,每一片花瓣都突突的长出一株完整的彼岸花。 一闪眼的功夫竟然将整个阴风都填塞的密密实实,阴风几乎不再转动,挑尖上的铜铃也垂落下来,女孩见时机成熟,脸上的笑意在彼岸花的衬托下越发炫灿,甜美而生动,双手合十,双眼微闭,挺胸昂首,从容不迫,樱桃小嘴念念有词,靖雏儿全身因激动而颤栗,从女孩儿指尖飞溅出来的光芒越发夺目。 黯淡的灵光逐渐有了鲜亮剔透的色彩,仿佛雨后的彩虹,看得人赏心悦目,阴风本是以顺时针转动,光影交融的彼岸花几乎完全遏制住了龙卷风,并以反方向转动,花影在女孩儿越来越快的口诀中以排山倒海的力量竟然完全穿透了整个风阵。 血茯苓的力量大势已去,垂落下来的铜铃再次铃声大作,这次的响声和之前激烈跌宕的声音截然相反,血茯苓受到彼岸花的牵制,也迅速驾驭了镇妖塔,铃声迟缓沉闷,低哑颤动,仿佛落入笼中的困兽,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阴风仿佛缠绕在架子上的藤蔓,在扭转方向后,从上往下一节节的肢解,缕不成缕,丝不成丝,翻涌沉甸的黑气失去了裹挟之力,也溃不成军,反而被越来越盛的灵光消散,一股全新且熠熠闪亮的龙卷风从上至下强行灌入,靖雏儿惊恐的看到那些夹杂在光影中的黑色游丝忽然变成一个个虚无缥缈却隐现人形的鬼灵,成群结队的从光影中突现出来。 它们受到女孩儿信念趋势,在斩妖塔的四个方向排出八个方阵,它们一个挨一个,相互搭住肩膀,首尾相连,顶头的那个抓住挑尖上的铜铃,后面的往后倾斜,像是拔河,只轻轻一拽,铃铛颤响,立刻就和鬼灵一起消散了,转眼解除了六个,就在女孩儿准备一鼓作气,将剩下的两个也一起解除时,哪想一道来势汹汹的剑气忽然击破了女孩儿布下的法阵,她身形剧烈摇晃了一下。 靖雏儿大吃一惊,伸头一看,却是白玉池回来了,女孩儿眼疾手快,立刻做出反应,从镇妖塔上飞跃下来,法阵没了她支撑,成百上千的鬼灵也都风吹云散,法阵里的彼岸花失去灵力支撑,再次支离破碎,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即将断裂的铃铛也恢复了清脆,悬吊在挑尖上晃晃悠悠的,显出几分劫后余生的得意。 白玉池关键时刻搞什么鬼?这又不是她家主坟,无缘无故那么大反应,这和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意思差不多,生怕镇妖塔下面的秘密飞出来会咬死她,靖雏儿百思不解,越是害怕的东西就越想掩饰,这是人性的本能,白玉池先是烛心老妖的人,后来又投入幽穆派门下,和杜鹃乡八竿子打不着,这是替谁掩饰? 如今她脱离了烛心老妖,如果这儿藏着她的罪行,她巴不得老妖也填入镇妖塔下,那么肯定就是为她的新主子幽穆派欲盖弥彰,那个女孩儿是唯一能解禁镇妖塔的人,而白玉池招招逼人,分明是想置她于死地,女孩儿法力深不可测,应对起来也很轻松,靖雏儿刚走出去,女孩儿一眼看到了她。 与此同时,白玉池的手下荆芥凌空而现,她落在树梢上,拿出弓箭,又从身后的竹筒中抽出一根箭矢,她的箭矢并非普通的箭矢,白雏尾羽和她灵力相交,她是见过‘野火烧天’的厉害,一旦中箭,不但有浸染剧毒,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性命攸关,凶多吉少,女孩儿无意听看到了靖雏儿。 |
她和孔郡的面容是一样的,大惊之中竟然忘了迎击,白玉池见她出神,趁机偷袭,从她剑尖上飞射出去的灵气还没等女儿反应过来,猝不及防的打到她的胳膊,女孩儿随之被从半空打落下来,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在地上滑行了两三步才停下,又猛地撞到了后面的大树上,前后夹击,她猛地吐出一口血。 荆芥搭弓拉箭,女孩儿似乎还沉浸在难以置信的震惊中,靖雏儿情愿自己死,也不能让她死,她佯装出手追杀,只是运用的灵力虽说气势磅礴,却也暗暗掌握了分寸,脚下一崴,灵光化作的光刀斜斜的从她脸上划过,女孩儿被脸上钻心的痛惊醒了,奋勇还击,悬浮的彼岸花又从她身上飘落下来。 荆芥看准时机,在箭尖上跃跃欲试的暗红色‘野火’在离弦的一刹那,扩大成了脸盆那么大,在逼迫女孩儿的时候又顿时分散成四股火光,从四面八方向她围攻过去,白玉池仿佛看出端倪,眼神看向靖雏儿,靖雏儿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和她闹翻脸。 女孩儿已经做好迎战准备,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反正她受了重伤,本身又不是她的对手,挨她几下刚好也能打消白玉池的疑心,双拳不敌四手,女孩单枪匹马,当下又以三对一,她的法力虽然厉害,却还是敌不过人多势众的劣势,她左躲右闪,很快心力不足,端倪丛生,白玉池死死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靖雏儿想要搞小动作,根本逃不过他们两个人的眼目,只能硬着头皮上阵,就在这时,站在树上准备发第二箭的荆芥惊呼一声,从树上一头栽了下来,紧接着,一抹俏丽的身影落在荆芥身边,她刚要起身反攻,那人一把将她后背上的箭矢抽了出来,抵在她脖子上,推着她往前走。 白玉池漫不经心的看向她一眼,荆芥是墨妍后夏派来监视她的眼目,如今刚好得了机会,将她从自己身上拔出去,女孩儿看到她仿佛看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欢快的说:“银希!” “玄赭!”原来是祭长澈身边的银希,她奉命去调查叶语贞为之不顾一切的姓天智,半种上忽然感应到彼岸花的气息,天底下唯一能驱动彼岸花的也只有玄赭,她不是守在死魂河的吗?怎么会现身阳世? “放她走!我就放了你的人!”银希和凤冥夕一样,都是通过修炼得道的傀儡,不过她还没达到凤冥夕的级别,日后凤冥夕成为黑暗之神,她就成为第二个凤冥夕,玄赭聪明过人,她是死神之女,和祭长澈一样,伤口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自我修复,刚才那一下子蜻蜓点水,不轻不重,她隐约也看出点路数,看来她先前在布阵解禁镇妖塔时,她就在附近观望。 而且她也是被迫还手,这么说来,她和镇妖塔的关系非同一般,眼下也不着急,反正已经解除了六个,剩下的两个等她抽出空,也是手到擒来就能办的事儿,她向靖雏儿勾了勾手指,“你怕虫子吗?马陆虫,黄褐色,头部有触角的那种,和蜈蚣有点像,一节一节的,大一点的有二十几节,小一点····关键还很臭,”玄赭说着就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拿出一条扭曲挣扎的虫子,靖雏儿脸色骤变,本来身体就虚,不管她是什么心性的人,到底还是女孩子,看到那么恶心的虫子,哪有不魂飞魄散的,又那么恶心,险些要吐,见她用手一扯,放到嘴里,津津有味的嚼了几下,口齿留香,回味无穷,仿佛吃着刚从油锅里捞上来的脆骨,不时的嗯嗯几声,这酸爽松脆的味道不比眼珠子差,她拍了拍手,意味深长的说:“我还有很多好吃的,都在地底下,爬沙虫吃过吗?也叫爬爬虫,别看它的长得恶心又恐怖,一副凶残成性的样子,其实人家真的只是一个宝宝。” |
“银希姐姐,我要请她们吃大餐了!”玄赭伸出舌头,一条比刚才还恶心的虫子被她从嘴里拽了出来,软乎乎的,比鼻涕虫还恶心,靖雏儿还是很有定性的人,就是她这样还是扭过吐了两口,银希听她这么一说,脸都吓白了,松开荆芥就往树上逃,白玉池和荆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准备好了吗?乖宝宝?!”玄赭虽然刚才受了不少的撞击,但丝毫不影响她捉弄人的兴致,她原地转了两圈,拍着手,唱唱跳跳,歌声清甜,曲调却异常诡异,鸡皮疙瘩在惊悚的气氛下掉了一地,玄赭越唱越兴奋,银希站在树上,双手捂着耳朵,几乎不敢睁眼,仿佛居心不良的巫婆召唤孤魂野鬼,地面震颤,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地底由远至近的翻腾上来。 白玉池见情况不妙,刚想站到宗祠的屋顶上,哪想刚才停滞的彼岸花突然灵光爆裂,铺天盖地的将整个宗祠都重重包围,白玉池立刻被头顶上圈禁的灵光打了下来,狼狈不堪的摔下来,重心不稳,险些一屁股跌坐到地上,银希刚好站在光圈外面,看到地面龟裂,几寸长的裂口仿佛撕裂的锦帛,轰隆隆的闷响从纵横交错的裂口里飞溅出来,整个宗祠也在分裂中轰然倒塌,肆意横飞的砖木在触碰到顶上的光圈时,仿佛受到双重的力量,又被重重的打下来。 有的甚至陷进了裂口里,玄赭见差不多了,拍了拍手,心满意足的看着那些从裂缝里前仆后继往外挣扎的虫子,大大小小,爬的飞的跳的蠕的,全都出来了,密密麻麻,光看着都头皮发麻。 她随便拿起一只飞在半空中的魔花螳螂,用手猛地一捏,又有许多细碎的虫子破裂的肚子里涌出来,她气呼呼的指着白玉池说:“我和你无冤无仇,哪里得罪你了?你竟然偷袭我,我本来心情好好的,全都被你破坏了,我是打不过你,但你未必是它们的对手,你们三个人打我一个人,人多势众欺人太甚,要说比数量,眼下你们肯定是没法比的,打死一个变一双,无限循环,你不是法力高吗?再高也没用,我在上面设了圈禁,上不了天,下不了地,不过你放心,这些虫子咬到人就会死,我看你挺厚颜无耻的,经得住咬,顶多千疮百孔,养上十天半个月就差不多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背后偷袭别人。” 玄赭和银希佛身就没了影,铺天盖地的虫子从四面围剿过来,半空中还有飞的,白玉池本想用灵剑,但她转念一想,看向荆芥说:“用你的野火烧天试试看,或许一把火就能将这些恶心的虫子一举烧灭。” “好,那我试试!”荆芥也未多想,从箭篓里拔出一根箭,红火的烈火在箭头跳跃,可上头有玄赭布下的灵光圈禁,她的‘野火烧天’根本施展不出来,或许是她动了灵力,那些受控的虫子没有眼睛,漫无目的往前爬,也都是靠着灵力感应,荆芥动了灵力,那些虫子仿佛受到了攻击对象,转移方向,密密麻麻的向她扑了过去。 白玉池一把抓住靖雏儿的手,她一举击破圈禁,荆芥惊慌失措的往后退,哪知后面也有一大拔蠕动恶心的虫子,只一下就将她扑倒了,荆芥满地打滚,身体被虫子完全覆盖,厚厚密密的一层,连人影都看不到,咬到她的虫子会立刻死去,鲜红的血将白色的箭羽染红了,连她的箭篓里也爬满了虫子,发出一阵阵凄厉而尖锐的惨叫,光是听着都能感应到有多撕心裂肺。 靖雏儿心性还没那么残忍,刚想动用灵力拉她一把,白玉池巴不得甩掉荆芥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一把抓住她,脸色凶残,比身上的白衣不要刺眼,“你想送死吗?不要管她了,这是她的命!能保住自己就不错的了!你想死那是你的事,但眼下的局势也容不得我们选择,总得有人付出代价,以你目前的情况,救不了她不说,还得把自己搭进去,我救了你,你的命就不属于你自己的,我还等着从你身上拿回我应得的报偿!” |
“可我们总不能丢下她不管?荆芥是墨妍后夏的人,她要是问起来,这些虫子能帮你瞒天过海么?我知道你心里容不下她,但·····”靖雏儿看了眼那个惨不忍睹的荆芥,眼神惊触。 白玉池冷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以前你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我容不下她,你以为墨妍后夏就容得下你吗?现在能保住你的人只有我,墨妍后夏千方百计想将你捞到手上,你以为是孔郡的三分游魂,她就得上赶着卖你三分颜面,她想通过你拿到叶千灵的龙陨心,你那么聪明,我不相信你想不到这一层,我们都是别人手上的棋子,被人榨干了价值,最后未必会有善终,我拉你一把,是因为我们同病相怜,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白眼狼戴帽子冒充好人,你的脸上笑不出温柔,何况虚情假意显衬自己,你最好把眼睛擦亮一点,你杀了那么多人,救她一个,救一百个,一千个,把全天下的人都给救了,你以为你手上的血就能洗干净了?我呸!” 白玉池击破圈禁,凌空而置,脸上忽然有种胸有成竹的自信,靖雏儿早就回不了头了,面色心虚又愤懑,被她怼得哑口无言,神情里的落魄和无奈也让白玉池找到奚落她的把柄,但难听的话还是有所保留,“我得到墨妍后夏传来的消息,听说淅不逝在附近一带出现了,四块龙陨心还有两块下落不明,一块在叶千灵身上,一块在烛心老妖那儿,第三块就在淅不逝的手上,林箬那个恬不知耻的贱人已经盯上他了,我们得赶在她下手之前找到淅不逝,龙陨心要是落在她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墨妍后夏也不会放过我们。” 荆芥变成了一个千疮百孔的血人,气绝身亡,血肉模糊的手里还握着鲜红的箭矢,箭篓也破破烂烂,还有许多虫子从她皮开肉绽的伤口上爬来爬去,白玉池带着靖雏儿早跑得没影了,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轻轻的落在了她面前,身后还跟着一个驼背的鬼脸,手里拿着一个用血写着的帐册,封面上醒目的写了‘生死簿’三个字。 那人身上罩着一件宽松而暗沉的袍子,斗篷里黑洞洞的,没有脸,斗篷下面也看不到脚,仿佛只是一件巨大的斗篷悬浮着飘荡,黑袍子的人双手背在后面,也不见手,只是袖口叠加在一块儿,他看向已经解除六个铜铃的镇妖塔,飘动的袍子起了涟漪,什么也没说,鬼脸将尖子似的手指放到嘴里沾了些口水,却是暗黑色的血,仿佛中了鹤顶红,“鬼王大人,这小姑娘·····”他忽然向站在身后的一缕魂魄招了招手,“还愣着,过来呀!别看了,这儿没别人,说的就是你。” 那叫鬼王的人用空荡荡的袖子指了指惨死在地上的荆芥,鬼面点了点头,翻开生死簿,找到荆芥的名字,他的手指在她的名字上画了个圈,荆芥的魂魄就消失了,她血肉模糊的身体也消失了,鬼王看向白玉池离开的方向,声音仿佛一把怎么也拢不开形的沙子,分散而恍惚,声腔却又掷地有声,“弄死她。” |
叶府 南弦紫茎恢复容貌,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园子里穿梭,不管怎么说,老太太已布下天罗地网,烛心老妖这回大祸临头,不管她闭关修炼多久,出来就得挨上一顿打,左右便宜不了她,如今重获自由,她得躲得远远的,过几天安生日子。 她太高兴了,几次差点摔跟头,也十分感谢老太太高抬贵手,还将她恢复容颜,要是等烛心老妖哪天念起她的好,才想起欠她一个意愿,那会儿她也就真老了,也没必要再死皮赖脸的救她施恩,她得去落霞殿将自己的灵牌拿回来,那是她的命根子,趁老妖闭关修炼,毫无防备,错过良机,不管老妖以后怎样,再想拿回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刚到落霞殿门口,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南弦紫茎扶了扶鬓角上摇摇欲坠的金镶蝴蝶簪,这是她身上最贵重的首饰,论起来还是几年前路过一个火场,民房着了火,在地上捡的,算不上趁火打劫,但顺手牵羊还是有点儿的,她连忙躲到暗处,这儿是叶府的偏荒之处,废弃多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以来很少人敢来这儿,荒芜萧瑟,无人问津。 这时,一个急急忙忙的身影从她眼前晃了过去,她要是没看错的话,好像是叶老爷,跑得满头大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背影也很狼狈,累了,停下来,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满面通红,双手撑在腿上,弯着腰,好像被人追杀,又或许来应谁的命,怕来晚了也会被追杀。 就他一个人,后面也没下人跟着,南弦紫茎匪夷所思,叶老爷虽说在叶府不当家,倒也是叶家的顶梁柱,急匆匆的样子不仅失了老爷颜面,好像连架子也跑丢了,他抬起手,没用帕子,而是用袖子在脸上胡乱的擦了几下,姿态就更不体面了,仿佛做苦力,不修边幅的小厮。 在走到落霞殿门口时,特意停下,整理衣冠,深吸一口气,好像犯了大错,双手合十,不停的作揖,嘴里还念念有词,胡子都翘起来了,好像在拜佛求神保佑,分明是硬着头皮去向主人领罪的。 南弦紫茎出于好奇就跟了过去,头一偏,鬓角的那只不省事的金镶蝴蝶簪掉了下来,刚好扎进松软的泥里,没一点声响,南弦紫茎的注意力又都在叶老爷身上,一时也没注意金镶蝴蝶簪掉了,她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落霞殿她不常来,但多少也来过几次,知道这儿还有个很隐蔽的后门,那儿又背阴,更不会有人知道,她之前为了掩人耳目,进来出去,走的都是后门。 “叶老爷,最近的日子是不是过得舒坦了,全身的懒劲上来,还真找到了叶老爷的感觉,请了你两次都不见踪影,真不知道叶老爷这是不需要我了,所以才会对我爱理不理,还是叶老爷找到了其他比我更好的靠山,准备三言两语将我打发出去。” 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暗处,身上穿着薄罗月袍,外面还罩着一层黑色的半透明丝绸罩衣,白中透着黑,黑上又有好看的月牙白,远远看上去还有几分飘然,发辫盘结,缠了一全淡蓝色的发带,在最下面打成结,两条长长的发带从肩膀垂落下来,萧然中又有几分特别的儒雅。 |
南弦紫茎从后门进来,循着声音,判定他们的方位,想要知道叶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得找个适合的角度将他看得真真切切的,老太太救了她一把,以她的作派,即使不还这个人情,她也不会内疚的,只是叶老爷的反应太奇怪,到底是哪路神仙将他老爷的身份都吓飞了? “段天智?这怎么可能呢?”南弦紫茎悄无声息的爬到门板的后面,从她这个角度看不到叶第爷的脸,却可以将他对面那个的脸看得一览无余,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他的脸在模糊不清的光线中越发清晰,段天智当初被叶语贞送来时早已气绝身亡,死因是胸口那一刀,身体也都凉透了,他之所以还能活着,是因为受灵力灌输,烛心老妖当初有求于叶语贞,所以才冒险用灵力替他吊回半条命,但终归还是死人。 灵力可以让他看上去和正常人差不多,其实内里差得十万八千里,根本不是一个概念,烛心老妖闭关后,段天智就一直放在她那儿继续用灵力吊着,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即使是祭长澈也没有多大把握让一个死去多时的人起死回生,烛心老妖一直都在忽悠叶语贞,只是单纯的利用她这个近水楼台。 为一个无名小卒浪费过多的灵力,她看上去也不像是大度的人,况且她本身就是个无耻之徒,她要是有好心,也担待不起烛心老妖这个骂名,如今段天智这个烫手山芋落到她手里,她也只能装模作样接着忽悠叶语贞了,只等大功告成之后,一起送这两个苦命小情人上西天,如今他却生龙活虎的出现在她面前,一万个不可能的事情却千真万确的发生了。 段天智身上要是没有鬼,那么鬼一定就出在叶语贞身上,她没必然为了一个男人而去烛心老妖那儿自投罗网,烛心老妖臭名远扬,她再怎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太太和烛心老妖也是老对手了,下人都知道的事儿,她不可能不知道,虽说段天智是为了她而死,以她的心性,家里的老太太又是孔郡生前调教过的人,说一千道一万,很多人对她行为的解释偏向于所谓的情义和一时糊涂的冲动,可她的冲动未免太牵强了? 如果眼前的段天智的的确确是段天智,那么被叶语贞送来的那个段天智肯定是冒名顶替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被灵力吊着的冒牌货身上,也就忽视了疑点重重的叶语贞,南弦紫茎一直很纳闷儿,烛心老妖明知道躲不过老太太的法眼,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这么做? 她是个连师傅都敢除之而后快的老狐狸,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柄,她断然不会轻易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毕竟要说贪生怕死,她可是天下第一,龙陨心尚未得到,她的命就是块嫩豆腐,稍稍震动都会开裂,出师未捷身先死,她最忌惮的就是这个,怎么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还有这个段天智实在可疑,他怎么就偏偏遇到了从寺庙上香回来的叶语贞,还偏偏遇到了山贼,又偏偏的被山贼一刀搞到了心窝上,最重要的是,每年的科举考试都是在三月份,他送来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份,真不知道是错过了日期还马不停蹄的往京都赶,还是他未雨绸缪为来年的考试做准备,不管哪一种,都是脑子进水不正常,还有就是烛心老妖,老太太撒下这么大网准备办她。 在这个十万火急的节骨眼儿上,她却跑去闭关修炼了,闭关就意味着冬眠,防御和灵力都会有所下降,而且时期长,一旦半途而废或受到干扰,都会给她造成致命的打击,她这是活的不耐烦,想早早的去给惨死的师傅赔罪,还是另有反谋。 而且连她和花奉影都蒙在鼓里不知所谓,现在林林总总的问题都在叶语贞的身上逐渐浮现出来,如果烛心老妖铤而走险是建立在叶语贞的身上,那么果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叶语贞遇到段天智是真,段天智为了救她而死也是真,烛心老妖设计她还是真的。 那么装着修炼的烛心老妖或许就不是烛心老妖,而是真正的叶语贞,而现在的叶语贞却是烛心老妖冒名顶替的,这个老东西当真是老谋深算,谁能想到她会玩这一手金蝉脱壳? 老太太一旦布阵,叶语贞就会代替烛心老妖去死,烛心老妖则会借助所有人对叶语贞的信任和同情心逃过一劫,她再出其不意的反咬老太太一口,再加上叶老爷又落在段天智手里,烛心老妖和他狼狈为奸,叶府以后恐怕会改名换姓跟她姓了。 |
如果真是这样,她当初可是当着她的面叛变的,烛心老妖十有八九会来收拾她,南弦紫茎忽然有种插翅难飞的绝望,现在怎么办?段天智半边脸淹没进了黑暗,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叶老爷,我这次找你来是有想事请你帮忙。” “段公子说的是哪里的话?您直接吩咐就是了。”叶老爷双手无助的缠在一起,腰也因为过度恭谦而微微弯着,见他脸色不对,立刻往下压了压,段天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仿佛这么好听的名字从他嘴里念出来,缠了他满满的口水和俗气,“你儿子叶南焱马上就要回来了,他在天静寺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南焱他·····我倒是没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差不多了,多他一个也没什么,只是老太太那边怕是糊弄不过去。”叶老爷双手拢在一起,神情颤颤的说,满头的冷汗又出来了,只歪着头在肩膀上胡乱的蹭一下。 段天智的脸依然沉浸在黑暗里,声音也变得很漠然,“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叶府迟早都是你的,老太太那边我会想办法周旋,事成之后,你会得到你该得的,这是最后一次,希望你能用心点,我们之间的交易也就彻底约束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做你的叶老爷,我会去我该去的地方,这个·····”他刚转过身,叶老爷忽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刀,趁其不备,狠狠的捅了他一刀。 段天智身上并没有产生任何受伤的痕迹,连本能的颤抖也没有,他反手一抓,硬生生的将刀从腹部拔了出来,叶老爷手上的血是冷的,他的脸色陡然变成灰黄,死了似的,张大的瞳孔中充满恐怖,一屁股摔到了地上,段天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叶老爷两腿软得厉害,惊慌失措的往门口爬。 南弦紫茎头皮一阵发麻,看来眼前这个叶老爷也非真正的叶老爷,要不然他怎么会甘心俯首段天智的差遣,叶府的水太深,一脚下去根本踩不到底,她下意识的握住手,墙面上布满了刺激而肮脏的苔藓,浓密的绿湿漉漉的,密密匝匝,层层叠叠,几乎覆盖了整个房间,连地上也生了几寸长毛茸茸的东西。 蓄含水分,一脚下去仿佛踩在浅水里,长久不见光,气味无法消散,反复沤泡的臭味越发臭不可闻,堪比化粪池,南弦紫茎浑身颤动,满是突然起来的寒噤,段天智分明就是烛心老妖的人,两人借着叶语贞撒下这么大的网。 老太太着实高明,本想将她一网打尽,现在看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全都着了烛心老妖的诡计,叶府就要万劫不复,烛心老妖不会放过她,此地不宜久留,她得想办法先离开这儿再说,就在她准备静悄悄的撤离时,叶老爷已经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段天智忽然跪地,一手撑着地,一手紧紧捂着受伤的腹部,那一刀似乎伤到了他的要害,看他痛苦不堪的样子,怕是叶老爷在刀上做了手脚,涂了什么能降服他的毒药,段天智瘫倒在了地上,身体蜷成一团,全身颤栗,不时发出一阵阵低哑而凄厉的惨叫声,南弦紫茎将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段天智这般疼痛不是因为伤口,而是有东西正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恐怕那才是他的原形。 这时,一条斜斜而颤栗的影子从门口折了进来,在肮脏斑驳的墙上显得有气无力,脚步很轻,但重心不稳,一瘸一拐的靠过来,南弦紫茎看到她的面容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满脸惶恐,心惊肉跳,竟然是烛心老妖,她正在闭关,不可能出来的。 段天智似乎察觉到了她,艰难的抬起头,脸色发黑,五官扭曲变形,头发上垂落的蓝色发带也变成了符咒,南弦紫茎眯着眼睛,上面的符文诡异而凶猛,这是比凶煞更为残忍的重煞,只有在盘古开地时期出现过,但那也是传说,一个叫式葵的天神,昔日颜真天神最为器重的使者,后来颜真失权后就一直杳无音信,下落不明。 很多人都说她死了,也有人说她变成了恶魔,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更有甚者,说她被死神所救,在十八层地狱的后面还有一层,是冥间的第十九层灵界。 |
南弦紫茎屏气凝神,暗暗的抓住墙上那些冰冷又水大的苔藓,就差一点就要脱开了,她也下意识的和他一鼓作气,再加把劲就能回归本性,但是那些从他身上蔓延开来的筋脉张牙舞爪,段天智看着不远处奄奄一息的叶语贞,拼命的向她摇头,示意她躲开。 叶语贞身子忽然一怔,那些看似柔软细长的筋脉在触及她身体的一刹那,仿佛变成了锋利的钢针,迫不及待的扎进她的身体,筋脉的颜色变得更加透亮,慢慢变成了深紫色,光亮中还有血光悬浮,叶语贞的身体随着血液抽离迅速衰老,细嫩纤长的手指眨眼间仿佛被岁月风干了水分,干枯而黑瘦,漆黑的长发也变成了苍苍白发,稀拉而凌乱,身体也在迅速的收缩,变成了个老态龙钟,虚弱干瘪的老太太。 眼皮上的皱褶无力的耷拉下来,几乎睁不开眼,在筋脉上肆意游离的不是血,而是属于人的精气,人没了精气,就像缺水的树,提前衰老了,筋脉肆无忌惮的将强行从叶语贞身上剥离来的精气输送到了段天智身上,即将断裂的咒符仿佛得到续力和反抗的力量,又垂落下来,缠缚在叶语贞身上的筋脉随着她的透支的气力而溃败,不留痕迹的融入到灰尘里,段天智身体剧烈颤栗了向下后,仿佛恢复神智,咒符又变成轻飘飘的蓝色发带,优雅的从肩膀处垂落下来。 他站起身,腹部的伤口已经痊愈,人的精气是他的药,他一脸茫然的看向门口的老人,想起自己先前被叶老爷偷袭,他拿起地上的刀,放到鼻子前嗅了嗅,果然有雪鹳鸟的血,师父说过,天山之颠的芽心草会将他打回原形,山上的雪鹳鸟也是他的死穴,会让他痛不欲生。 发作的时候,必须依靠人的精气才能舒缓痛苦,维持原貌,真正的烛心老妖已经化作叶语贞的样子光明正大的住进叶府,而真正的叶语贞却被困在落霞殿,化作烛心老妖掩人耳目,他将地上气若游丝的老人提将起来。 他是认识叶语贞的,但他身上的咒符却将和叶语贞相关的记忆镇压住了,他对烛心老妖忠心耿耿,想她所想,念她所念,她的危险自然也就是他的危险,因为性命相连,他必须用保守自己的命来确保烛心老妖无恙,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用在他身上很现实,也很残忍。 他毫不犹豫的将老人扔进了暗室,又用封印加固,南弦紫茎忽然觉得指缝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拼命的想要钻出来,低头一看,却是很多数以万计的细长虫子,她吓得花容失色,拼命将手上缠绕的恶心东西甩出去,不免弄出动静,站在暗室门口的段天智敏锐的察觉到动静,他追踪上来时,却发现地上残留着两排凌乱的脚印。 他脸上忽然闪出锋利而狠辣的神色,地上翻涌着密密麻麻的鬼蚜虫,看来刚才就是有人躲在这儿偷看的,还好这种鬼蚜虫一旦爬到人身上,就像水蛭一样死死的吸在皮肤上,很不容易弄下来,这是他特意布下的防御,驱使这些毒物和地下各种虫类,也是他与生俱来的异能。 段天智地上散落的鬼蚜虫一路走到了后门,他大吃一惊,在这儿藏匿了那么久,竟然不知这儿还有个后门,刚才在追过来的途中,隐约看到暗间的门好像有开动的痕迹,里面是用来摆放灵牌的,投在烛心老妖门下的人,必须将自己的性命和灵牌相连。 有身家性命相押,他们的忠心也就货真价实了,那儿没有残落的鬼蚜虫,所以也没留心,他顺着后门一路追踪过去,鬼蚜虫的痕迹很快就消失了,一道闪亮的金光隐隐的从墙角折了过来,他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那是一只插在泥里的簪子,金镶蝴蝶簪?他的神色又惊又喜,找了那么多年的东西竟然在这儿? |
他在河洋遭人暗算,被困在着火的房子里,就在他意识混乱,快要被浓烟呛死时,有人冲破门救了他,当时神志不清,昏昏沉沉的,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脸上蒙了一层灰,看上去脏兮兮,面目模糊,个子却很小巧,在烟雾中忽隐忽现,他看到她头上的花簪,是金质的,火光投射上去,犹如火树银花,特别闪眼,印象深刻,所以记得很清楚,看得也很清楚。 就是这只金镶蝴蝶簪,这是什么人留下的?他又急匆匆的跑回暗室,却发现南弦紫茎的灵牌不见了,先前他还来过,她的灵牌就放在花奉影的后面,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见了,那么短的时间·····难不成躲在后面偷听的人就是她?这只金镶蝴蝶簪陷入泥土的痕迹很新鲜,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叶老爷来这儿也在半个时辰之内。 如果她是跟着尾随叶老爷来的,那儿刚好就是最佳的藏身地点,这只金镶蝴蝶簪如果真是她的,无意中落到这儿也就合情合理了,南弦紫茎因为害怕遭烛心老妖报复,所以想拿回自己的灵牌逃之夭夭,不巧遇到了来落霞殿的叶老爷,她一定是先拿到了灵牌之后,又躲到了后面偷窥的,他对南弦紫茎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她当年被孔郡所伤,变成了一个年老体衰的老太婆,后来找到烛心老妖,求她收纳。 师父也曾允诺过会让她恢复容貌,却一直拖着没有实践,师父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出尔反尔也就成了常态,她留下的每个人都有她想要的价值。如果她就是这只金镶蝴蝶簪的主人,那么当年在火场里救他的人也必定是她了,只是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南弦紫茎是个很现实的人,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刚才光顾着逃跑,也没顾得上暗室里的灵牌,烛心老妖不管有谁作后盾,这段时间怕是管不上她,而且老太太布下天罗地网,也够她喝一壶的,她刚好找个地方先避一避风头。 烛心老妖虽然有死神这棵大树罩着,但死神也不会轻易由着她牵着鼻子走,她以后的日子也未必好过,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等以后有机会再拿回灵牌,她一眼就看见停在门口的马车,想必是叶南焱回来了,叶老爷在一众下人的簇拥下大模大样的迎了上去,先下来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他捂着嘴剧烈咳嗽了几声,站在一旁的老头一脸关切的过去询问几声,少年一一作答,咳嗽的更加厉害了,几乎直不起腰,马车里也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不用问也知道染了风寒,管家脸色大变,将所有人都驱散开来,掀开帘子,叶南焱在少年的搀扶下慢慢的从车里下来,脸上蒙着丝绢,他向叶老爷行了一礼,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是一阵咳嗽。 脸上的丝绢也被飞溅出来的痰液和口水浸湿了,叶老爷赶紧扶着他,老头神色慌张的将叶老爷拉到一边,轻声说了几句,叶老爷一脸惊慌,不可思议的看向叶南焱,向少爷挥了挥手,示意他赶快扶着叶南焱回去休息,管家让身边的仆役赶紧去请郎中。 这热闹南弦紫茎看不起,她也惹不起,趁着乱糟糟的当口,趁机溜了,阴暗中,一抹身影不紧不慢的显露出来,她看向南弦紫茎消失的方向,手里还抱着一块小巧的木牌,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南弦紫茎’四个字,这上面的字以血为祭,它在她就在,它不在,她也就不复存在了。 府上的孙郎中前阵子因为家里有事儿就回去了,如今诸事已了,也就回来复命了,他背着药箱,大汗淋漓的往叶南焱的房间走,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杜管家的儿子杜月白,他将孙郎中引进屋子里,叶南焱睡在床上,还在大咳不止,连呼吸也加重了,仿佛喉咙受遏,喘不过气。 老太太差人过来问话,叶南焱从小就患有轻微的肺病,一直断断续续,直到成年之后才有所好转,一定是这段时间过于劳累,不分昼夜的在天静寺查找线索,天气乍暖,白天气温高,脱衣贪凉,到了晚上冷了又不穿衣服,风寒无孔不入,寒气袭体,再强壮的体格也抵抗不了。 |
从小就落下的病根也就被勾拉出来,还伴有高烧不退,神智恍惚,到了晚上咳嗽更加厉害,光听着都觉得有尖锐的东西在气管里来来回回磨砺,孙郎中给叶南焱开了清热解毒,化痰解咳的药,由于这咳疾属于传染病,不宜人多久留。 杜月白也着了寒凉,不过没有叶南焱这么凶猛,孙郎中也给他开了两副药回去煎熬,叶南焱不让别人侍候,只是一个人呆在房中养病,也不许别人靠近,防止牵累他人,念珍是叶里管理丫头和分配职位的总管,她将自己的丫头紫燕派到叶南焱房里侍候。 她心细体贴,面面俱到,在府里的时间也长,和几位小姐的关系相处的也都不错,又都是熟人,由她来照料,总比其他毛手毛脚的人来得周到。紫燕拿着扇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熬药,炉火很旺,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烟,她用扇子对着炉子下面的风口摇风,从盖子上的孔眼里冒出来的烟气更加浓烈了,边缘也有黑褐色的药汗随着热气渗出来。 这时叶老爷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正在熬药的紫烟,不动声色的绕到她后面,他的手暧昧而用力的按在她肩膀上,紫烟吓了一跳,慌忙躲开,手里的扇子也在惊吓之中滑落下来,刚好落在叶老爷的脚边,他背着手,用脚踩住扇子,笑眯眯的说:“三爷的病可有起色了?还你先前咳得那么厉害么?” “孙郎中医术高明,他开的药很有疗效,三爷午饭的时候喝了一次,下午就好了许多,奴婢想过不了几天就会痊愈,还望老爷不用挂心。”紫燕看到叶老爷,就像老鼠见到了猫,神色畏惧,连手也在颤抖,叶老爷用脚尖碾了碾扇子,“很好,三爷身强体壮,又是年轻人,病势再凶也能经得住的,紫燕,既然这药有成效,你还杵着干什么?赶紧给三爷熬药呀!他是主子,老太太的心头肉,延误了病情,你这个小丫头可担待不起。” “老爷,您抬脚,踩着扇子了!”紫燕连头也不敢抬,生怕看到他眼里那股让她害怕却以她的身份无法对抗的威胁,叶老爷用手捻了捻下巴上的胡子,目光贪婪的从她脸上一直游移到胸部,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遭,越看越喜欢,眼里的荒淫和无耻也在紫燕颤栗和惊恐中愈演愈烈,恨不得一口就将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人吞进肚子里,当下握了握手,听到屋里又断断续续的传来叶南焱的咳嗽声,强夺欲火,“哦,怪我怪我!赶紧把药煎好了给三爷送去,你是府上最细心的丫头,由你悉心照顾着,生病也是种享受。” 他趁紫燕低身去拿扇子的时候,用手在她后背上摸了几下,高兴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仿佛终于如愿以偿的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紫燕惊恐万状,眼里已经有了泪光,面容却越生动,“老爷,请不要这样!我还得给三爷熬夜,三爷喝了药就会痊愈,夜深露重,还请老爷保重身体,三爷的咳嗽容易传染,此地不宜久留,还请老爷尽早回去休息,防止感染。” “爹,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叶南焱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紫燕拿着扇子,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似的跑向他,叶老爷连忙收敛脸上的表情,痕迹收得急促,反正更让人看出端倪,“老太太差我过来看看你好的怎么样了,南焱,爹爹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以后叶府还得靠你撑着,你得尽快好起来,紫燕说孙郎中开的药很有成效,我看你的气色好恢复的不错,很好,很好,那····那你早点休息,缺什么要什么,或者是想吃什么,尽管派紫燕过来问我要,爹爹一定满足你,行了,你喝完药早点睡。” |
“谢谢爹关心。”叶南焱说完又剧烈的咳了几声,叶老爷见紫燕畏畏缩缩的躲在叶南焱的身后,眼神闪出一丝犀利和迟早都要将她占为己有的贪婪,转身就出去了,紫燕连忙门上门,转过脸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叶南焱早就看出父亲对紫燕的觊觎,紫燕心神不宁的走向锅炉,叶南焱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说些无关紧要的场面话圆场,紫燕忽然梨花带雨的扑到他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双手也紧紧的抓住他的肩膀,“三爷,你刚才都看到了,老爷他不会放过我的,以前三番两次调戏,有老太太管挟还有个收敛,如今老太太不大管事,他就明目张胆的来骚扰我,这样下去我迟·····三爷,我该怎么办?老爷看上我,按理说这是我上辈子烧了高香才修来的福气,是别人想求也求不来的,可我不想要这样的福气,不是我不识抬举,只是····三爷,我什么都不想要,情愿给你做一辈子的丫头。” “别怕,有我在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过了这阵子,我去给老太太说,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把你收了房,这样就能断了爹的心思,这话你放在心里就好了,不要乱说,要不然爹知道了,还不知道得牵出什么样的案子。” 叶南焱握住她冰冷的手,紫燕容貌出众,是众多丫头中最有灵气的一个,聪明可以,做事也很周到,说话柔声慢语的,很是讨人喜欢,只是才十五岁,年纪太小,老太太瞧她也有做人上人的气韵,也打算等她大点,正室自然是攀不上了,以她的身份做个付妾也无伤大雅。 叶老爷躲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他气得咬牙切齿,这个紫燕,他是无论如何也得弄到手的,便宜了谁,也不能便宜了叶南焱。 不过他得尽快找个顺理成章的计划,毕竟他觊觎紫燕,行的本来就是老太太眼里最恨恶痛觉的龌龊之事,他也不知道因为沾花惹草讨了她多少骂。 怎么个才能合情合理?他正往回走,忽然看到念珍领着几个丫头急急忙忙的往老太太的院子里走,她上次还次他一个人情,要不是他在后面推波助澜,叶府总管的位置她下辈子也坐不上,念珍很有能力,也忠诚职守,叶府上下,里里外外,打理起来都有一套本事儿,老太太对她也很器重,要是捧着以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人情找她帮忙,难免会被她小瞧了。 自己有求于人的劣势也会变成她目中无人的资本,容易蹬鼻子上脸,想来也是,他这些年不务正业,好逸恶劳,名声烂成了臭狗屎,身上要不是罩着叶家老爷的身份还勉强支撑着体面,连杂役都瞧不起他,门口的大黄狗也是看他一次咬一次,龇牙咧嘴的,狮子掉毛惹猴笑,虎落平阳被犬欺,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府里还有个叫安雁的总管,以前得罪过吴夫人,被她逮着一个把柄,公报私仇撤了职,老太太也没有横加干涉,如今被发落到杂役房洗衣挑水,做的都是最体力活,月银却也是最少的,日子过得很是艰苦。 论能力,她可不在念珍之下,舔着脸求别人,热脸贴冷屁股,这是自取其辱,要是能想个办法让念珍求着他,紫燕是她手底下的丫头,由她在暗中调度和安排,想要抱得美人归,得到紫燕那个水灵灵的小丫头,指日可待。 不知安雁是被苦役做怕了,还是吴夫人下她下了死手,半个月前受了风寒,拖拖拉拉也不见好,终于在叶老爷找过去时一命呜呼了,叶老爷虽然心有不甘,但他却不知道叶南焱早就和她打过关照,念珍不想得罪叶老爷,却也不能糟蹋了紫燕,所以就将这事儿上报给了老太太,将这个烫手山芋恰到好处的甩了出去,老太太知道后气急败坏,又将叶老爷骂得狗血淋头,之后就再也不敢打府上丫头的花花心思。 |
紫燕惹来那么多麻烦,阮香精明强干,做事有条不紊,很受老太太的器重,府上很多锁碎的事都由她打理,她很喜欢叶南焱,但叶南焱都未曾认真的看过她一眼,对紫燕也没有非分之想,不过是觉得父亲做得有些过分,自己看不过眼,所以才管了这出闲事儿,阮香借机给老太太出了个主意,尽快将紫燕嫁出去。 毕竟叶老爷的丑事弄得人尽皆知,不能继续留在府里惹人闲话,三天后,由老太太做主,阮香全权负责,将紫燕嫁给了三十里开外,年过半百的杀猪匠,又是三天后,紫燕便悬梁自尽了,因为这件事儿是阮香暗中操纵,最后传到了叶南焱的耳朵里,紫燕的惨死给他造成很大的打击,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脖子上拴着白绫的紫燕向他求救。 叶南焱逐渐对阮香恨之入骨,老太太却执意让他娶了阮香,叶南焱郁闷难抒,违背不了,却又不得不听命于老太太的安排,竟然阴差阳错的在紫燕头七天娶了她,一直戒赌的他再次赌瘾大发。 不仅输得精光,他甚至还故意将阮香当作筹码给输了,故意将阮香骗了出来,偷偷给她喝下了蒙汗药,被人强行带走,叶南焱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没脸再回去面对老太太,自此之后远走他乡,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苟且偷生,阮香又被卖去了哪儿。 老太太得知叶南焱不仅输光了钱,还将妻子阮香也输了,不禁大为光火,发誓要将他找回来打死,丧心病狂,不肖子孙,将孔郡山庄的脸面丢得一文不值,更让叶老太太忧心的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叶千灵也失踪了,派杜管家找她,派出去的人一拔接着一拔。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怎么也找不着,只要她还活着,她不在府里也好,烛心老妖虎视眈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也不知道她背地还会不会再搞出其他对叶千灵不利的下三滥手段,还是不要把她卷进来,以免节外生枝。 老太太连番受了两次刺激,身体本就不大爽快,这就更脆弱了,叶南坤呆头呆脑,根本不是操持大家的料,只能暂时由叶南权接手整个家业。 一道黑气仿佛龙卷风似的落到了叶府门口,一个空荡荡的黑色斗篷凌空而立,它就是阴间掌握死亡的死神鬼王,身旁的还是那个驼背弯腰的鬼脸,在他的身后,还站了个同样穿着斗篷的女人,肩膀上斜斜的背着箭篓,鬼面翻开生死簿,尖锐的指甲在舌头上沾了沾,翻开帐册,叶语贞的名字赫然有册,鬼王空荡荡的袖子在上随意抹了下,名字立刻发生了变化,血红的字迹触目惊心,鬼面卑躬屈膝,“鬼王,该如何。” “弄死她。”鬼王前前后后也就这三个字,声音也比之前更为愤怒,阴风从它的袖子里肆无忌惮的席卷出去,杂物在飒飒的阴风中四分五裂,但凡碰到阴风的东西全都萎缩枯竭了,狗眼通灵,门口的大黄狗看到鬼王一行人,挺起身体向它们狂吠,鬼王很生气,不过它很欣赏耿直忠诚,不畏强权的人。 畜生和人一样,都是生灵,也要从它地盘上经过的,第十层牛坑地狱就是为惨死的牲畜鸣冤的专设所在,凡随意诛杀牲畜,把快乐建立在动物痛苦之上的人,最后都会到这儿受尽千刀万剐,鬼王的袖子往它脸上一抛,大黄狗停止咆哮,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它,昏黄的眼珠子上猛地闪过一道黑气,看上去比一般的狗眼珠子更有鲜活灵力,大黄狗眨了几下眼睛,忽然兴奋了,站起来一阵摇头晃脑,连着脖子上拴着的铁链也铮铮作响,发出悦耳清脆的声音, 鬼面洞察于心,向身后的人抛了抛手,鬼王的袖子往上漂浮,示意她退下,女子将迈前的腿收回去,箭篓里的箭矢隐隐焕发出惊艳的红光,鬼面相当于鬼王的另半个身体,再次洞察,“上前要弄死的人还没到日子,刚好让她们一起狗咬狗去,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死了哪个算哪个!剩下的那个来日方长,以后再作收拾,撤!” |
紫燕惹来那么多麻烦,阮香精明强干,做事有条不紊,很受老太太的器重,府上很多锁碎的事都由她打理,她很喜欢叶南焱,但叶南焱都未曾认真的看过她一眼,对紫燕也没有非分之想,不过是觉得父亲做得有些过分,自己看不过眼,所以才管了这出闲事儿,阮香借机给老太太出了个主意,尽快将紫燕嫁出去。 毕竟叶老爷的丑事弄得人尽皆知,不能继续留在府里惹人闲话,三天后,由老太太做主,阮香全权负责,将紫燕嫁给了三十里开外,年过半百的杀猪匠,又是三天后,紫燕便悬梁自尽了,因为这件事儿是阮香暗中操纵,最后传到了叶南焱的耳朵里,紫燕的惨死给他造成很大的打击,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脖子上拴着白绫的紫燕向他求救。 叶南焱逐渐对阮香恨之入骨,老太太却执意让他娶了阮香,叶南焱郁闷难抒,违背不了,却又不得不听命于老太太的安排,竟然阴差阳错的在紫燕头七天娶了她,一直戒赌的他再次赌瘾大发。 不仅输得精光,他甚至还故意将阮香当作筹码给输了,故意将阮香骗了出来,偷偷给她喝下了蒙汗药,被人强行带走,叶南焱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没脸再回去面对老太太,自此之后远走他乡,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苟且偷生,阮香又被卖去了哪儿。 老太太得知叶南焱不仅输光了钱,还将妻子阮香也输了,不禁大为光火,发誓要将他找回来打死,丧心病狂,不肖子孙,将孔郡山庄的脸面丢得一文不值,更让叶老太太忧心的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叶千灵也失踪了,派杜管家找她,派出去的人一拔接着一拔。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怎么也找不着,只要她还活着,她不在府里也好,烛心老妖虎视眈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也不知道她背地还会不会再搞出其他对叶千灵不利的下三滥手段,还是不要把她卷进来,以免节外生枝。 老太太连番受了两次刺激,身体本就不大爽快,这就更脆弱了,叶南坤呆头呆脑,根本不是操持大家的料,只能暂时由叶南权接手整个家业。 一道黑气仿佛龙卷风似的落到了叶府门口,一个空荡荡的黑色斗篷凌空而立,它就是阴间掌握死亡的死神鬼王,身旁的还是那个驼背弯腰的鬼脸,在他的身后,还站了个同样穿着斗篷的女人,肩膀上斜斜的背着箭篓,鬼面翻开生死簿,尖锐的指甲在舌头上沾了沾,翻开帐册,叶语贞的名字赫然有册,鬼王空荡荡的袖子在上随意抹了下,名字立刻发生了变化,血红的字迹触目惊心,鬼面卑躬屈膝,“鬼王,该如何。” “弄死她。”鬼王前前后后也就这三个字,声音也比之前更为愤怒,阴风从它的袖子里肆无忌惮的席卷出去,杂物在飒飒的阴风中四分五裂,但凡碰到阴风的东西全都萎缩枯竭了,狗眼通灵,门口的大黄狗看到鬼王一行人,挺起身体向它们狂吠,鬼王很生气,不过它很欣赏耿直忠诚,不畏强权的人。 畜生和人一样,都是生灵,也要从它地盘上经过的,第十层牛坑地狱就是为惨死的牲畜鸣冤的专设所在,凡随意诛杀牲畜,把快乐建立在动物痛苦之上的人,最后都会到这儿受尽千刀万剐,鬼王的袖子往它脸上一抛,大黄狗停止咆哮,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它,昏黄的眼珠子上猛地闪过一道黑气,看上去比一般的狗眼珠子更有鲜活灵力,大黄狗眨了几下眼睛,忽然兴奋了,站起来一阵摇头晃脑,连着脖子上拴着的铁链也铮铮作响,发出悦耳清脆的声音, 鬼面洞察于心,向身后的人抛了抛手,鬼王的袖子往上漂浮,示意她退下,女子将迈前的腿收回去,箭篓里的箭矢隐隐焕发出惊艳的红光,鬼面相当于鬼王的另半个身体,再次洞察,“上前要弄死的人还没到日子,刚好让她们一起狗咬狗去,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死了哪个算哪个!剩下的那个来日方长,以后再作收拾,撤!” |
小溪 婉薇心烦意乱,睡也睡不着,扶心想陪她一块儿走走,婉薇去决绝了,自己的心思还是自己想,别人掺和进来,好意反而成了负累,心思就像滚开的水,只有搁下,散去高温,捧在心里这才不伤人。 扶心嘱咐她别得太远,累了就回来休息,最近总是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仿佛人间蒸发,官府派出去很多人都没找着。 婉薇轻轻的‘哦’了一声,心里有事,外面掀起再大的波澜,她也不为所动,越想越出神,脚步也不禁加快要,好像要将那些想不通的烦心事甩到后面去,隐约的,她听到一阵优雅而悲凉的笛声,听起来像是某种召唤,节奏委婉,凄凄迷迷的,仿佛悲伤低泣,又像是久别重逢的情人互诉衷肠,动听而悦耳。 思绪很容易被拽到这种令人欲罢不能的缠绵中,仿佛有根线牵住了意识,不知不觉的顺着这股潜意识走,抬头,婉薇却莫名的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河边,在河的对面还有一大片墨黑色的竹子,清新怡人的香气掠过水面,大水气的滋味下更加柔和,她轻轻叹了口气,当真是烦得想要投河轻生了吗?氤氲湿润的水气扑面而来,打在脸上湿漉漉的,有点凉,却有她想要的清醒。 她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经历的眼泪和悲伤的事多了,负面不好的东西就会在心头一点点的沉淀,就像癌症,平时不知不觉,等到不舒服的时候却已是晚期,任何治疗都是隔靴搔痒,治不了根的,能救她的那味药在哪儿? 脑子里一团乱麻,凤冥夕对她不遗余力的好再加上她心里对老唐还残留的几分留恋,糅合在一起,勾兑出一种令她心潮澎湃的好感,但祭长澈把她当作向孔郡赎罪的筹码,她心里总是有几分贪人小便宜的心虚,想想他也不容易,从云端掉进了谷底,眼下都快自身难保了,还心心念念想着怎么去还债。 婉薇心里明白,在他的未雨绸缪中,她只是个不堪一击的鸡肋骨,稍加施力就断裂了,他那么努力,也是在拼命填补她和孔郡之间天差地别的距离,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以她现在的智力和能力根本对付不了,所以他也认定她是种上不了台面的死鱼烂吓,这才奋不顾身的将自己搭进去,将拦在她前面的十万大山夷为平地,婉薇越想越窝火,在他眼里,她就这么不堪入目吗?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为我做这么多,我就会很感谢你?”婉薇坐在河边,还好月光皎洁,她又提了灯笼,月光落在水面上,仿佛被撕得粉碎的雪锦,浅浅的,零零碎碎的浮在水面上,涟漪波动,光影仿佛比整体的感觉更美。 有时候十全十美反而没意思,好像一眼看穿的也就变得索然无味,其实最美的,应该是十全九美,缺失的一美却会激起别人更大的兴趣,婉薇随手扯了根狗尾巴草咬到嘴里,目光好像也被水面上晃动的碎光搅碎了。 小佛仙睡着了,四脚朝天,爪子还喜欢捂在肚脐上,乞丐的幸福在于露宿街头都会睡得很香,有钱人的悲哀在于睡在最贵的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辗转难眠,有钱人那儿有乞丐望尘莫及的钱,有钱人却又羡慕乞丐一夜到天明的睡眠质量,凡事有得必有缺,这是常情。 她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有气无力的搁在膝盖上,闭上眼,这儿寂静,远离喧闹,耳根清静了,心也会跟着清静,微风习习,有淡淡的花香,也有水气中特有的淡淡腥味。 听见风掠过草尖的声音,听到蟋蟀躲在石头后面兴奋的叫嚣,夜莺的啼叫清脆又委婉,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睁开眼,水面上的涟漪仿佛被拉平了的丝绢,她看到了自己,面目狰狞,手里拿着刀,鲜红的血从刀刃上滑落,她不停的杀人,想要杀她的人也前赴后继,忽然一记金黄色的灵光打中了她的后心,她随着巨大的冲击力被甩出十几步远,手里的刀在空中旋转,最后落到了一个凌空而立的人手里。 |
他有着一头月光般柔软淅沥的白发,全身光芒兴烁,丰神俊逸的面容在朦胧迷离的光芒中美到了极致,那是一种让人猝不及防的惊艳,眼眸晶亮,目光流转,宛如天神,看得人神思恍惚,他给人的诱惑不是色相上的淋漓,却是那种让人害怕,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并为之沦陷的侵略,可以肆意瓦解一切女人的一切理智和防备,他是女人抗拒不了的春药。 一举一动,防不胜防,还像是癌症,等感觉到异样的时候已为时过晚,来不及了,他抬起刀,光芒将他的身影淹没,那把沾了血的光在他猛掷之下,劈头盖脸的向她射杀过来,清晰透彻的意境和微微漾动的水面仿佛将婉薇也拉入了画面之中。 锋利的刀在空中翻腾迫近,婉薇一阵眩晕,仿佛那把刀就要从水面上冲击出来杀她,婉薇下意识的往后一避,哪想画面和现实是相反的,她却阴差阳错的摔进了水里,冰冷的水和踩不到底的恐慌让她恍惚失神的意识惊醒过来。 她拼命的扑着水,水花四溅,破碎的月光更是碎成了残碎的星光,她嘴里灌满了水,脚也奋力的往上蹬,她本是抓住岸边的一把野草的,只要一用力就能将沉浮不定的身体拖上去,她屏住呼吸,慢慢往岸边靠近,她本是抓住水边的一块石头的。 哪想脚踝一紧,不知是被水草还是其他什么缠住了,幸好石头坚固,她下意识的抱住石头,用力的甩着脚上讨厌的东西,那些东西又丝丝缕缕缠到她的腿上和腰上,怎么也甩不脱,蔓延的速度很快,还在不停的收紧,连同石头也裹挟到了一起,猛地一拽,婉薇抱着石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就已猝不及防的抱着石头一起沉到了水底。 婉薇睁开眼,石头和自己都被千丝万缕的东西死死的缠在一起,身体下沉的速度更快,她憋着气,拼命挣扎,缠缚在身上的东西却越发收紧,婉薇的身体随着下跌,不时的撞到水底的石头或礁石,河水刺骨,但她却隐约感觉到皮肤上掠过一阵温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周全不知什么时候撑起一道仿佛泡泡似的结界,闪着一层金色的光,在混沌阴暗的河水里特别明显。 她一时没憋住气,令她不可思议的是,那层结界将她和河水隔离开来,她可以正常呼吸,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定是上次在灵界的时候,祭长澈再往她嘴里渡气的时候,一定想到她今天会溺水,未雨绸缪似的将这种神奇的结界一并给了她,哎呀,那个倒霉的师父又救了她一命,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抱怨源于嫉妒,他的厉害让人一言难尽,而她却又死要面子,不承认自己的实力和他是成反比的。 石头还紧紧的抵在胸口,还在以极快的速度下坠,婉薇狐疑,不过就是十来丈宽的河,怎么底下还是个无底洞,低下对,看见将自己和石头密不可分缠在一起的东西却是种令人恶心又柔软的东西,黑不溜秋的,表面还在一阵阵的颤动,很像在地底下钻来钻去的蚯蚓,被挖出来后扔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和扭动。 她最讨厌的就是那些靠蠕动才勉强爬行的虫子,还有一股比颜色还混沌刺臭的污气,师父给的东西没一样浪得虚名,能在关键时刻保得住她的命,自然不同凡响,萦绕在四周的结界光芒越发强盛,裹挟她的东西逐渐松开,她的胸口几乎要被石头挤也凹陷的弧度,疼痛随着心跳起伏,石头果断的从结界里掉了下去,下坠的速度慢了一点。 婉薇终于松了口气,外面混沌的让人看不清哪里对哪里,黑乎乎的一片,先前还能听到水声,现在却能听到微弱的摩擦,好像水底的淤泥,粘稠又阴冷,这是穿过河底,直到抵达南极么? 结界防水却不保温,还以为师父的东西十全十美呢!婉薇双手抱着肩膀,冻得她瑟瑟发抖,这是无底洞吗?结界的光线忽然发暗,底下出现一缕奇异的光,婉薇跪了下来,卖力的往下看,光亮越来越大,很像涵洞,距离的远近决定光亮的大小。 |
她抬起头,却惊悚的发现和结界产生剧烈摩擦的四周全都镶嵌着大大小小的骷髅头,不过它们都有眼睛,但其余部分都已白森森的,婉薇从来没见过这么毛骨悚然的场景,那些冒血的眼睛凶光凌人的瞪着她,要不是固定,早就飞过来咬她了。 结界越来越稀薄,因为她明显的感觉到脚下坚硬的部分已逐渐柔化,仿佛踩在没有实底的棉花上,底下的光亮越来越大,婉薇好奇的抬起头,却看到一张人脸冲她微微一笑,怪不得没有石头还得下摔,那个人头朝下用力的推着结界往下沉,底下的光亮越来越大,说明靠近出口。 那个脸上的笑容也灿烂到了极致,仿佛平白无故捡了个便宜,正欢喜雀跃的拉回去献宝,黑乎乎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还有口水接连不断的渗过结界,粘糊糊的落到她身上,婉薇侧过脸,却看到那人身后不停摆动的鱼尾。 人鱼。 光亮后面出现了入口的轮廓,上面镶嵌着‘人鱼宫’三个血淋淋的大字,那人推动的速度更卖力了,门开了,婉薇看到一个个人身鱼尾的家伙,下面分叉的两站以怪异的姿态站立,手里拿着刀叉,婉薇刚进口,结界破裂,那人进门的时候应该想耍帅,一个后空翻起势不错,只是在翻转的过程中太急功近利,重心偏离,结果摔了个狗吃屎,“扑通”一声,尤其是下半部分的鱼尾,光听着都觉得有多疼,在地上留下一大片明显的水印。 很多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婉薇一时没忍住,哈哈笑了两声,那人连忙站起来,脸上的尴尬和窘迫他本身就艰难的脸仿佛经历了一场自然灾害,更加面目全非,婉薇不可思议的发现他的鱼尾分化成两条人腿,他恼羞成怒,一把拔过身旁侍卫手里的刀架在了婉薇的脖子上,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时一个人鱼女人迈着让人干着急的小碎步走了过来,看了婉一眼,“竽依瓦,住手,别闹了,带她过来!祭祀就要开始了。” “祭祀?”婉薇大惊失色,她这是祭祀的主角还是祭祀的陪衬?婉薇被两个人鱼侍卫一左一右的架着走,由于他们体型高大,她的脚尖几乎触及不到地面,身体凌空很难受,这儿的设置和陆地上的房子差不多,路的两边没有花草树木作为装点,更多的却是五颜六色的珊瑚或奇形怪状的石头,多半以尖锐和锋利为主流,看起来扎得眼睛都痛。 除了这些,还有大量让人心惊肉跳的海珍珠还有被雕刻出精美样式的玉骨,听说巴掌大一块的玉骨磨成细末,经过熬制再加上几味特别药材的调合,可以练成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到处都是水缸大的玉骨,要是拿出去卖,富可敌国不再是别人的故意,婉薇直勾勾的看着那些晶莹剔透却又美轮美奂的玉骨。 “啊!”一声惨叫,一颗人血淋淋的人头从前面的房子里滚了出来,婉薇大惊失色,刚好从她凌空的脚下滚了过去,那叫竽依瓦的男人一脚将人头踢开,大量的血飞溅到了玉骨上,剔透晶莹的玉骨顷刻间又变成绮丽的火烧云。 玉的光芒裹挟着血光在玉骨表层仿佛飞沙,从上至少反复流连,璀璨光泽中透着一股灵动的活力,仿佛温水漂浮出的氤氲水气,虚无缥缈,形态瞬息万变,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活玉,不像是其他同样鲜红耀眼的鸡血石,看上去很鲜艳,却是死的,一点也不灵动。 “看到没有,这就是盗窃玉骨的下场。”竽依瓦从腰间拿出一把钥匙,将门锁打开,里面竟然黑压压做了一屋子的人,个个遍体鳞伤,神情畏惧的看着竽依瓦,看来多多少少都被暴打过几顿,婉薇被一把推了进去,狼狈不堪的往前摔,幸好有个大叔一把接住了她,扶着婉薇坐下,这些人都和先前被砍了头的人一样,觊觎这儿价值连城的玉骨和天然珠宝。 “你们都是怎么进来的?”婉薇自己是通过师父留给她的结界才有惊无险的落到这儿来的,艺高人胆大,敢到这儿来偷珠宝的,多少有点来头,这时门开了,六个人鱼侍卫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拿着锋利的鱼钩将坐在最里面的几个男人的肩膀猛地戳穿。 |
每个人鱼手里都拉着三个,然后拽了出去,被钩住的人怕痛,仿佛上了鼻环的牛,稍动一下就主动往前走,一边惨叫一边苦苦哀求,怕是要拉出去处决了,救她的那个汉子下得面色如土,一脸绝望的蜷缩在了角落,一下子拉出去那么多人,原本拥挤的屋子一下子空了下来,只剩下四个人,地上到处都是斑斑血迹。 “到底怎么回事儿?刚才抓我进来的时候,说什么祭祀就要开始了,什么情况?人鱼侍卫这是要把他们送去哪儿?是不是和祭祀有关?”婉薇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幕,心里也有股不详的预感在从上往下翻腾,那汉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面坐了个面色发黄的中年妇女,瘫坐在地上,身边到处都是血水,屋子里除了浓烈的血气,还有一股尿骚味儿。 她目光呆滞,她缓缓的转动眼球,好像连看人都要耗费很大力气,她在看清婉薇的面目后,被恐惧掏空的眼神仿佛被一股莫名的愤怒更加强的恐惧点燃,贯穿全身,虚弱的筋脉在强力的冲击下得到了充盈。 她一边嚎叫一边扑向婉薇,两眼冒着杀气,仿佛找到不共戴天的大仇人,锋利而藏着污垢的指甲如刀子似的划到她脸上,一阵刺痛,婉薇用手捂着脸,莫名其妙的被抓,又被一个疯婆子莫名其妙的抓了一下,直到现在她都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儿,当她将手放下来时,脸上的伤痕却已完好如初,消失不见了,几个人惊慌失措的看着她,都往后面退让,仿佛看到了喜欢吃人的恶魔。 “我和你们一样都是被抓来的,可我不是为了盗窃玉骨!婉薇仔细一想却又觉得不对,这些人看上去都像是贫苦百姓,根本没有窃贼那种贪得无厌的凶狠和狡猾,尤其是刚才扑过来打她的妇女,满目疮痍,对她的愤恨分明就是她害死了她儿子的那种,男人将那妇女拉到一边,伤口瞬间复原,这也是婉薇和他们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而且她还具备灵力,也不是普通人能及的,男人说:“我姓孔,你别在意,于大妈不是故意要抓你的,这事儿也不能怪她,当然也不能怪你。” “孔大叔,你有什么就说吧!我真的不知道和她有什么过节,而且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儿!”婉薇见他们狐疑,又信誓旦旦的说:“我要是有半句假话,立刻从这儿掉下来,直接摔进地狱。” “你真不是孔郡?”孔大叔试探,这时于大妈指着婉薇破口大骂,“你还敢说自己不是孔郡,要不是你,我的儿子怎么会被逮到这儿杀了!他犯了什么错,怎么就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这儿,你做了坏事儿还装无辜,你·····我今天要替天行道,咬死你替我儿子报仇,他的命丢在这儿,我也要把命留下陪着他!” “于大妈,我看她真不是孔郡,二十多年前,不是说孔郡被祭长澈封印了吗?她说这是她第一次来这儿,我觉得她没有撒谎,于大妈,有些东西真的骗不了人的!”孔大叔示意她冷静点,随后看向婉薇,“你是在哪儿被抓的?” “我是稀里糊涂才走到那儿的,对了,我当时听到一种很奇怪的笛声,断断续续的,有点恍惚,越想听就越跟着音调走,意识好像受到笛声的牵制,等我醒过神的时候已经到河边了,我记得很清楚,河对岸还有一大片竹子,我心情不好睡不着觉,就想随便走走散散心,哪会知道一头栽下去就到这个地方来了,宫门上有安,好像叫‘人鱼宫’,早知道这样,我情愿坐在院子里数星星,而且那些缠在身上的东西也太恶心了,跟蚯蚓似的,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到现在还没消下去。” |
婉薇说着便用手抹了抹胳膊上暴起的颗粒,孔大叔和于大妈面面相觑,从他们不可思议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大家似乎都是在河边,然后被河里的东西拖到这儿来的。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于大妈再次趴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仿佛听到儿子的惨叫声,婉薇走到门口往外张望,孔大叔用拳头狠狠的砸向地面,声音透着几分必死无疑的绝望,“我们都会死,祭祀就是将活人扔进祭坛里,里面好像养了一条千年鱼怪,听说人鱼族在百年之前遭受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四面受敌,都是为了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随便拿出去一样都能发笔横财,是孔郡救了他们这个人鱼族,并且从地面转移到了地底,人鱼族从此从世间消声灭迹,再也没有踪影可寻,这儿的封印也是孔郡生前布下的法阵,孔郡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就走了,不过她留下一样东西,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东西,只是让人鱼族必须妥善保藏,她总有一天会回来拿的,如果她死了,这个东西就会将她召唤回来,也算是抵偿她救下整个人鱼部落的恩情,人鱼族就一直将她留下的东西藏在祭,如今人鱼族的影踪暴露了,这儿随便捡起的一块石头都是无价之宝,更别说其他大的物件儿,想要发财的人总会想方设法发材,人鱼族消失了二十多年,最终还是被人发现了,三番五次受到攻击,孔郡曾说过,她留下的东西可以召唤她,所以人鱼族的族长就病急乱投医,再加上这儿的祭祀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启发,就将孔郡留下的东西丢进一条貂鲤的肚子里进行修炼,它是人鱼宫的镇宫之宝,人鱼族的起源。” “祭祀的意思是说将活人扔给那条叫貂鲤的怪物吃?以活人的精气和血气提炼法力,人鱼族就因为孔郡随口留下的一句话,就抓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大开杀戒?他们这也太残忍了吧?孔郡所说的召唤肯定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么极端,毕竟她救他们,不是为了让他们以她的名义滥杀无辜,给她身上累加血债的。” 婉薇忽然头皮一麻,孔郡所说的召唤该不会就是她?可抓她的侍卫分明不认得她,毕竟她和孔郡的样貌一模一样,孔大叔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指向于大妈说:“祭台上挂有孔郡的画像,和我于大妈前几天被带过去,但貂鲤似乎吃得撑了,一直躲在祭坛下面的黑洞里不出来,这才侥幸躲过一难,但凡进去的人都要先向孔郡上香,貂鲤闻到人气就会从下面浮上来,侍卫就会将祭祀的人推下去,你在下来的过程中应该看到那些镶嵌在石壁上的骷髅头?数以千计,全都是这二十多年来无辜受难的百姓,那些无孔不入的盗贼也是因为这个线索才顺藤摸瓜找到这儿来的,算起来也是人鱼族自作自受,他们试图将孔郡召唤回来,她上次是怎么替他们击退外敌一马平川的,这次也照样可以,不过人鱼族太贪心了,想要将孔郡永远留下,充当他们的守护神,再也不怕外敌侵犯,所谓祭祀也是出于这个动机才应运而生,我觉得你就是孔郡所说的那个召唤,只有你才能救我们,也避免以后再有更多的人无辜受难。” “您····我觉得您也不像是一般人。”婉薇觉得他说话条理清晰,目的性也简单明了,言辞精粹,累而不琐,不是普通百姓能达到的,至少饱读诗书,孔大叔笑,“我只是个私塾先生,祖上还余有薄产,我腿脚不好,出不了工,索性就在家里开了个学堂,有人想过来读书,我就教教他们,收几张宣纸钱,那些孩子虽然家里很穷,但是对学识却如饥似渴,比起有钱有势的富家公子们更珍惜读书的机会,我不是怕死,只是我死了,他们念不起其他私塾,也就无书可读了,说不定他们其中有个未来的状元,知县,丞相······哎,只是眼下·····” |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无缘无故的巧合,所谓的巧合一半源于天机,一半源于未雨绸缪的安排,我能出现在这儿,或许两者兼存,孔大叔,于大妈,不管这出悲剧是孔郡恶意而为之,还是人鱼族曲解了她的意思,既来之则安之,我们都清楚眼下的情势有多棘手,抱怨和害怕解决不了问题,坐以待毙更是死路一条,只有迎难而上才能找到转机,孔大叔,”婉薇站了起来,眼神熠熠,“为了那些未来的状元,知县,丞相,虽说我们从未谋面素不相识,但是我们可以为他们勇敢一点,无论生死豁出去,天无绝人之路,没有路,或许是老天提醒我们试着往上飞,我不知道自己有几分把握力揽狂澜,但总得有人站出来去守护那些脆弱又美好的梦,我说这些可能太煽情了,但是在我的生命里就有这么一个人,他也是这样默默的,不求回报的守护我,以前觉得他特别傻,又很讨厌他,却又特别依赖他给我一切东西,总会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相安无事的时候觉得他可有可无,一旦遇到危险了,第一个想到的却是他,是我太自私,总以自己为中心,在我看来,为了一个和自己并没有多少瓜葛的人付出那么多,这不是脑子进水是什么?” 婉薇脸上一凉,却是眼泪掉下来了,每次出现在孔均出现过的地方,脑海里总会情不自禁的想起他,以孔郡的立场去摸索他的世界,不管把他看得有多透彻,他总是和她的世界格格不入,因为他与生俱来就是属于孔郡一个人的,“听你说起那些孩子,我终于明白了他的苦心,他不是觉得我无能到烂泥扶不上墙,只是尽力的想让我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得到我梦寐以求的东西,我想这才是他真正想守护的东西,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想看到我走到他所期望的那样,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为他眼里的那个人,他嘴上不说,又冷言冷语的,却总是用实际行动给我提供努力向上的机会,可我忽然好害怕有一天我变成那个人,他却没有机会再看到,我真的好想让他亲眼看到我是怎样按照他付出的努力,一点点回赠他的,不管成败,他要是看不到,孔先生,如果他真看不到,抱着这么大的遗憾,以后一旦遇到解决不了的难处,它就会跳出来折磨我,谁叫我以前没心没肺,挥霍了他那么多的好,虽然骂过我,到底还是没有扔下我,这么奇葩的师父,却也······长的特别特别漂亮,头发要是披散下来,比女人还耀眼,光看着都要晕了,要不是因为讨厌他,连看他一眼都不好意思。” “他是你什么人?”孔大叔一脸见婉薇泪流满面,这个人要是份量不重,也不会产生这么大的情绪反应,婉薇用手将脸上的泪抹去,想笑得得体一点,得体太过反而适得其反,变成了惨笑,脱口而出,“他是我师父,您也是那些孩子的学生,对他们,相信您也会像我师父那样设身处地的为他们付出,无怨无悔。” “听你这么说,他不像是你师父,倒像是老老实实还债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心的师父,即使是父母也很难做到设身处地和无怨无悔,教会了徒儿饿死了师父,谁背地里没留两手防身?” 另一个瘦巴巴的人说,孔大叔向他白了一眼,如何有人甘愿替他们出头,他们仿佛拿到了免死金牌,岌岌可危的性命得到了保障,那人安静下来,就在这时,又传来一阵惨叫,那瘦子忽然跳将起来,指着婉薇说:“你不是说你是孔郡的召唤,那你赶紧去找个人鱼族说明白,黑洞里的怪物吃人不眨眼,一口一个利索的狠,跟吃饺子似的,我媳妇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呢!万万不能死在这儿,你大眼瞪小眼,就是把我的脸瞪破了也没用,召唤就是使命,这话可是从你嘴里原封不动蹦出来的,别光说不做,雷声大雨点小,冒充观世音,赶紧去呀!那些人吃完了就得轮到我们,多一分犹豫,就会多死一个人,你能承担得起吗?我可不想让自己的脑袋镶嵌到石壁上去!” |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惨叫,瘦子再也等不了了,他踮起脚尖,对着窗口大喊大叫,那叫竽依瓦的人来了,推开门,不耐烦的训斥几声,瘦子迫不及待的将婉薇拉到他面前,掷地有声的说:“侍卫大哥,她就是你们一直想要找的召唤,就是她,就是她,不信你问她!” 竽依瓦漫漫不经心的从婉薇脸上扫过,又目光凶狠的看向瘦子,猛地拔出剑,瘦子吓得直往后退,孔大叔也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贪生怕死也就算了,家里有亲人等着的何止是他一人,非得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难不成他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可以随随便便拿来牺牲的么? 婉薇挡在他面前说:“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把他们放了,切勿滥杀无辜。如果你不信,可以请你的长官来,他们应该见过孔郡。” “你们几个把她看好了,我去请示楚滇王后。”竽依瓦的目光又特意的在婉薇脸上转了两圈,他走到门口,侍卫刚要关门,他忽然将手伸了进来,胳膊冷不丁的被夹了一下,他龇着牙吸了口凉气,侍卫连忙将门打开,竽依瓦向婉薇招了招手,“你也过来,省得王后还得往这儿跑一腿。” “你不要伤害他们。”婉薇指向屋里的几个人,竽依瓦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只要你不要说谎,不光是他们,我们都不用死。” “你们不是人鱼宫的侍卫么?貂鲤到底是什么东西,既然是人鱼族的镇宫之宝,本该是受人敬重,以修为给养,灵力精纯,厚积薄发,乃是圣物,平时这幅,养精蓄锐,以备不时之需,宫廷安,它则安,宫廷不安,这才是它大展身手的时刻,如今却吞噬人命,涂炭生灵,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家,无缘无故就消失了,得害多少家庭破碎,妻子失去了丈夫,母亲失去了儿子,孩子父亲了父亲,他们被你们掳到这儿来,受尽折磨和煎熬,家里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翘首以盼等着他们回家。” 婉薇看着路边堆砌的玉石,大多以鲜红居多,除了精美别致之外,似乎还多了几分诡异而凶残的冷光,缠绕在玉石头上挥散不去,“天行有道,你们竟然修炼这种凶残成性的邪灵以践踏别人性命为代价拆东墙补西墙,丧心病狂不说,那么多罪孽和鲜血真能换来你们想要的安定么?貂鲤吃的人越多,你们沉沦的速度也就越快,所谓的出路,不过是你们自欺欺人的谬论,都快万劫不复了,还在往身上加石头,那些凄厉的惨叫,你们听在耳里难道都不心虚么?” “谁在那儿大言不惭?把她给我带过来!”一个清冷的声音犹如从廊檐下摔碎的冰凌,一股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也尖锐的扎进心里,很动听,却有着浓烈的敌意,竽依瓦动作粗鲁的将婉薇拉到一块巨大血玉的后面,在玉质的表层,漂浮着一层清晰却又虚浮的煞气,淡薄而瞬息万变的黑气在鲜红灵动的玉质上显得特别活跃。 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款款走了过来,从上到下,明珠美玉,金珠银花,珊瑚红玉,奢靡的光交相辉映,白皙的手腕上也套着几个羊脂玉的镯子,华光流动,光芒四射,投射到血玉上,璀璨而透亮的光相互交融缠绕,仿佛被染了五彩缤纷的风,肆意打转,悬浮流动的光仿佛被揉碎了的彩虹,每一缕鲜丽柔媚的光线在缠缠绵绵的旋转和漂浮中直入人心,婉薇一阵眩晕,隐约又听到一种断了节奏的笛音,她当初就是顺着这缕笛音才不知不觉的走到河边。 令人如痴如醉的同时,却也能感觉到那股潜在的胁迫真有意识的侵占自己的思路,之前没有防备,如今掉进了龙潭虎穴,性命岌岌可危,强烈的危机让她七上八下之际,也有了防备,云麾血玉刚好也是玉质经过千百年的提炼以及南弦紫茎的家族以纯净灵力滋养,早已脱胎换骨,灵性活络,可以轻松驾驭世间一切以玉石修炼的法器,婉薇紧紧握着的手随着遍身的清凉逐渐舒缓,指间也有比血玉更晶莹柔润的光透出来。 |
从血玉上飘离的煞气和血光虽说数量众多,仿佛受惊的毒蛇,高高的昂起上半身,浸满毒液的獠牙从血盆大口中探出,腥红的舌头跃跃欲试,意图捕捉对方的来历和敌我立场,翻滚的血气越发浓烈,仿佛蔓延在丛林深处久不见光的毒瘴,颜色凶煞,原形毕露,从四面八方围剿过来。 但云麾血玉的灵力很快将这些中看不中用,充斥渣滓和污浊之气的血光肆无忌惮的搅和到了一起,逐一糅合,形成细小的风眼,湍急而迅猛的转动起来,云麾血玉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主权,血玉上悬浮的血气和煞气也被迫从血玉里接连不断的被抽离出来,风起云涌,落叶归根,云麾血玉汲取了玉石上精粹的灵力,却又恰到好处的将那些煞气隔离出去。 鲜红刺眼的血玉转眼间晶莹剔透,洁白无瑕,几乎可以隔着玉骨,清清楚楚的看到对面的东西,穹顶上水波荡漾,不含渣滓的玉骨也在层面上漾出细细的涟漪,柔亮而细腻的光犹如白鹭翅膀上一尘不染的羽毛,看上去更加鲜活了,仿佛有细碎的生命正在玉里欢快的游动。 云麾血玉得以了饱和和补充,婉薇的面容和皮肤似乎也随着灵力的提升和浸润,越发通透白皙了,仿佛真成了柔美剔透的美玉,连眉眼也细致了许多,她不可思议的抬起手,指节纤细如剥了皮的葱根,泛出细嫩柔软的光,但和师父相比,虽说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倒也有了长进,她现在也能大大方方的伸出来炫耀一圈。 万物归本,阳气归光,阴气归冥,煞气脱离了灵玉的支撑和浸透,仿佛被热气驱逐的灰烬,随风飞向它该去的地方,那女人身上环佩随着走动,叮叮当当响得热闹,也很有玉器的灵气,很像山间潺潺流动的山泉,轻轻的拍打在细碎的石头上,有种令人闻之沁骨的温柔。 黑色的煞气干燥而轻浮,全都一股脑的依附到女人身上,美玉光泽收敛,黯淡失色,犹如长久埋藏在湿润阴暗的地底,拿出来时却已变成千疮百孔的生铁,锈迹斑斑,颜色混沌,柔光冷却,面目全非,很像路边常年风吹雨打的石头,令人生厌,竽依瓦看向柔光初现的婉薇,再看那女人,身上挂满了一身破铜烂铁,连头上的发簪仿佛被时光提前蹂躏,华光不再,坚硬而死板的插在发髻上,步摇上也缠满了细小而刺眼的锈斑。 金漆脱落,露出里面丑陋的锈迹,随着摇动似乎还有黑褐色的东西不停的飘落下来,女人高高的发髻上戴了一个巨大而精致的孔雀衔珠,在两边也都有三四缕用玉珠子串联而成的流苏,左右两边“咔嚓”一声断了,玉珠子摔得满地都是,那女人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珠宝都变成了废品,一边将它们扯下来往地上摔,一边咬牙切齿的指向婉薇,“她是打哪儿来的妖魔鬼怪!拉出去杀了!” “楚滇王后息怒,她说她就是孔郡所说的召唤!”竽依瓦跪下,婉薇一动不动的站着,他又一把拉着婉薇也跪下,原来她就是人鱼宫的王后,她长的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惊心动魄的美人,再有珠光相衬,雍容华贵中还有几分端庄秀雅,只是她全身上下好像蒙了一层黑灰,再加上和身份不相符的咆哮和跳脚,衣着鲜亮华丽,却将脸上的狼狈和落魄田螺的衬托出来。 |
王后怔了一下,显然没见过孔郡的真面目,她贵为王后也不得参与政务,更没去过供养貂鲤的祭坛,“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孔郡早就死了,时间无法倒流,人死不能复生,这是颠扑不破的常理,我看你是瞎了眼,你爹当年就是打着孔郡的旗号到处妖言惑众才被大王处决的,孔郡的确对人鱼族有恩,但这儿是人鱼族,真正当家作主的是人鱼族的大王,而不是一个早就死透了的孔郡,竽依瓦,”王后狠狠的用目光剜了一眼婉薇,又故意打猫吓狗,虚张声势似的说:“你是人鱼族的侍卫长,不是她孔郡的奴才,你要是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该向谁尽忠效力,可不就重蹈你爹的覆辙,稀里糊涂把命丢在了孔郡的名讳上,他这么忠烈,不也没见孔郡回来感谢他半句?如今大王不在,你随便拉了个信口雌黄的人来我这儿打马虎眼儿,这是公然羞辱我没进过祭坛,孤陋寡闻,不认得孔郡的真容,还是打着孔郡的幌子另有所图?” “小人不敢,小人对人鱼族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还请王后明鉴,小人也不相信她所说,所以才想找祭祀大人确认,万一她真是孔郡所说的召唤,必然是久旱逢甘霖大快人心,刚好也能替大王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助人鱼族度过危机,好事一桩,倘若不是,正如王后所说的妖魔鬼怪,小人自然会将她推入祭坛孝敬貂鲤。”竽依瓦胆战心惊的说,几乎全身都在颤抖,婉薇从地上站了起来,竽依瓦慌忙去扯她的胳膊,婉薇甩开,盯着王后看,不冷不热的说:“王后似乎对孔郡心情忌惮,不管我是谁,是不是她当年所说的召唤,只是王后尚未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断定我是妖魔鬼怪,看来王后火眼金睛,术业有专攻,对妖魔鬼怪颇有研究,一眼就把我看穿了,怪不得人鱼族四面楚歌,原来底下的人个个都是木头人死鱼眼,要是能有王后九牛一毛的眼力,即使没有孔郡,我相信以王后水滴石穿的眼神见儿,自然有办法帮人鱼族解决危机,孔郡成了摆设,还活该被王后您冷嘲热讽!” “你这是想死了吗?怎么跟王后说话的!还不认罪?”竽依瓦吓得魂不附体,婉薇如今灵力深厚,虽然被人囚禁,她本来就很无辜,一肚子气没法撒,却还要遭受王后子虚乌有的抨击,王后脸上的脂粉似乎都要随着愤怒飞出来,嘴唇颤抖,眼神有被人揭穿阴谋的心虚,也有以权压人的胁迫,她削得尖尖的指甲几乎就要戳进婉薇的眼里,“你说你是孔郡所说的那个人,你有什么证据?” “那么王后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不是?”婉薇不是故意想激怒她,只是觉得奇怪,人鱼族的王后身上竟然有煞气,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些煞气似乎全都盘踞在这些本该纯晶润的玉石上,表面看上去色彩斑斓,美轮美奂,内里涌动的却是煞气,普通人一旦触及,煞气就会进入人体,人的精气和精魄是修炼煞气最好的给养,颜色越是强烈的血玉彩石,潜伏的煞气就越多,而且这些可以肆意活动的煞气应该是给什么东西提供营养。 要不然不会这么活络,玉石也是煞气停留和蓄积的一个载体,就像盛饭的容器,婉薇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些煞气似乎也在给王后提供给养,其他人面黄肌瘦,不是虚胖就是干瘪,病病歪歪的,好像都得了不治之症。 他们这些普通的侍卫应该都是最底层给煞气提供养分的饵食,而煞气通过载体,又将汲取来的养分源源不断的给需要煞气给养的另一个东西,这个东西十有八九就是人鱼族的镇族之宝貂鲤,人鱼族似乎有意想通过貂鲤来修炼孔郡当年留下的东西。 孔郡不同凡响,她千叮咛万嘱咐的东西自然也就不同凡响了,这么盲目的侵占,意图浅显,就是想借此凌驾于孔郡,让当年的英雄死心塌地的给他们充当门神,有她坐镇俯首称臣,外敌受遏于她的威名,自然不敢随意进犯,人鱼族安定和平,繁荣昌盛,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富强鼎力,称霸一方,在青史上留下千古传奇和美誉。 |
“这是怎么了?”一个身着素色衣服的女子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她诧异的看着四处失去斑斓彩色却越发柔润通秀的玉骨,她挺着肚子,在两个人鱼宫女的搀扶下飘逸轻灵的走了过来,笑声柔缓,清莹的声调中仿佛缠绕了几分令人暖暖的阳光,和善而温柔的气息扑面而来,犹如飞舞的柳絮,每一个旋转都能划出让人看得见的温柔,不像是王后那样僵硬而咄咄逼人,王后看到她的高耸的肚子,眼光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瞳孔收缩,微微眯起的神色越发阴冷,仿佛眼底藏了条蠢蠢欲动的毒蝎子,就要扬起尾巴上的毒刺往人脸上扎。 婉薇的手轻轻的放到玉骨上,从她指间流出的灵力借着玉骨肆意的流散开来,煞气本是阴邪之气,立刻受到灵气逼近,王后体内必然也是煞气的载体,和煞气早已交汇融合,煞气受到触动,发髻上断裂的金孔雀忽然连根拔起,‘咔’的一声脆响,冷不丁的从发髻里的掉了下来,刚好砸到她自己的脚面上,仿佛腐朽的枯木,稍一用力就碎了,脖子断裂,翅膀飞散,衔在嘴里的玉珠连同嘴巴尴尬的被后来的女人一脚踩碎了。 女人大腹便便,神色惊恐,连忙跪在地上,右手套着一只碧玉藤花镯子,精致的花纹遍布整个镯身,莹润的光泽几似乎将她白皙的皮肤也照得通透晶莹,细致温柔的花纹也活灵活现的投身下来,随着身体的颤动而波光摇曳,这是活玉的最高境界,光影也跟着鲜活了。 婉薇的手轻轻颤动,玉石光影浮动,仿佛被水吹皱的湖水,粼粼水光随着涟漪颤动,一时间光彩照人,光芒从乌云的缝隙折射下来,光影闪耀之处仿佛剥壳的鸡蛋,撕开表皮的薄膜,显得细腻透彻,亮堂堂的,煞气薄薄的一层,依然覆盖在其他没有被灵光照亮的地方,两者之间浮现一道很明显的分界线,一眼就能分得清暗沉的煞气和莹润的灵力。 王后心里一紧,似乎看出婉薇来头不小,也来者不善,她敢说自己是孔郡的召唤,不管是货真价实,还是个来这儿骗吃骗喝的冒牌货,她敢来,必然做了十足的准备,看她不卑不亢,从容不迫,说起话来也有十足的底气和她叫板。 深厚的灵力竟然驱散了玉骨上的煞气,甚至还能驾驭玉骨的灵力形成对煞气的牵动,枯木回春,长驱直入,非同寻常,不可小觑,她当下还没弄清她的底细,也不敢贸然和她硬碰硬,万一她真是孔郡所说的那个人,这么大的麻烦可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只能退一步,小心应对,静观其变,还得找祭师尚不求商量对策,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一个黄毛丫头打破了局面。 “你身子重,起来吧!别跪着了。大王不大,我这儿也忙,一时半会儿也照顾不到你,这位姑娘身手不凡,想必就是大王先前请来的巫师,碎芙公主一直昏迷不醒,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数月之久,大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如今有了巫师相助,想必碎芙公主很快就会醒来,大王也就不再为她的事儿提心吊胆的,也能将更多的心思放到你身上,来,”王后的脸说变就变,得体优雅的让人挑不出半根毛线。 竽依瓦反应很机敏,顺着王后的话就坡下驴,“是啊!可不是把碎芙公主的救星盼来了么?大王出去也有五六天了,脚前脚后就会回来,巫师要是能将碎芙公主救醒了,大王一定会很高兴,旗开得胜,心想事成,可谓双喜临门,再加上蒙荔娘娘临盆的日子就要近了,平安诞下小王子,这么多的喜事必定是祖灵护佑,恩泽延绵,保我人鱼族兴旺畅顺。” “原来是巫师,难怪看上去和普通人不一般,眼里透出股瑞气,气韵非凡,碎芙公主就交到您手上,但凡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蒙荔芙蓉秀脸,双颊晕红,皮肤有着和其他有相似的黯淡,但她脸上的端庄和王后装出来的端庄不一样,前者的优雅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那是与生俱来的高贵,后者却是肤浅暴躁,人前人后两张面孔,悬差太大,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她,也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有这么随机应变的嘴脸。 |
蒙荔抬起脚,孔雀的嘴踩得嘴巴分离,那颗造价不菲的珠子也被重力挤出来,滚到了婉薇的脚边,来回触碰了几下才停下来,王后的脸似乎更黑了,她卖力的将嘴角扯出得体的笑纹,但喜欢冷笑的人,总会不由自主的将嘴角往一边倾斜,没能控制住本能,冷笑却又不知不觉的变成了奚落,王后已经很狼狈了,脸面不比地上支离破碎的孔雀好到哪儿去,扶着宫女的手急急的走开了,脚步迈得不大,却很急促,恨不得飞出去。 婉薇将地上的那颗珠子捡起来,蒙荔一脸好奇的看着她,竽依瓦怕她看出破绽,刚要打岔,蒙荔一手撑着腰,一手抚摸着肚皮,抢在竽依瓦的前面说:“巫师,我这几日困乏无力,头晕目眩,胸口也憋闷的厉害,可是站在你身边,总觉得那些缠缚在心里的东西一下子就飞散了,要不您到我那儿坐坐,孩子还有半个月就要临盆,又是大王特别看中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关乎人鱼族未来的荣耀,万万不能有丝毫闪失,还劳驾您移步,对了,”蒙荔看向竽依瓦,“不知给巫师安排好了住处没有?” “巫师比我们预期来得比,所以还没来得及安排。”竽依瓦到底是侍卫长,应付起来灵活自如,蒙荔眼里闪过一丝兴奋,靠近婉薇,一脸热切,“刚好我那儿还有几间屋子,干净肃静,又不吵闹,巫师要是不嫌弃,可以暂且先去我那儿住下,如果王后已经给您提供住所,我也不为难。” “王后的好意我可承受不起,而且我也喜欢清静的地方!”婉薇对王后的印象不好,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这是她的地盘,万一背地里给她使绊子,她初来乍到,可能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竽依瓦不动声色的跟在后面,婉薇和他心里都明白,巫师不过是王后用来掩饰自己心虚的借口。 蒙荔的住处几乎看不到什么玉骨,更多的却是大片大片的珊瑚礁,颜色鲜亮而再上,而且都长大锋利尖锐的针刺,婉薇感觉不到这上面是否缠缚了煞气,但总觉得这儿和先前有玉骨的地方不一样,竽依瓦是侍卫长,他的职责和辖区在前面,人鱼族的后宫人数是有限制的,一般只有王后以及两个妃子,女人太多,会让族长陷于荒淫骄纵中无法自拔,是非颠倒,轻重不分,懈怠朝务,无心梳理民意。 现任的族长原本也有三位,除了蒙荔,还有个叫度新的妃子,她以前得罪过碎芙公主,和公主关系不好,她就住在蒙荔的后面,那儿也有成片成片的珊瑚礁,前段时间又因为鸡毛蒜皮的锁来儿竟然碎芙公主从楼上失手摔了下去,不偏不倚,刚好砸到了一块锋利的珊瑚礁上。 幸好珊瑚礁只是刺穿了她的肩膀,其他地方并未累积,但她再也没有醒来,祭司说是她怕是摔坏了脑子,苏醒的机率不大,如今她还有心跳,气息微弱,都是倚靠貂鲤的神力勉强支撑的,俨然成了活死人,也不知道她这口气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族长一怒之下就将那位度新的妃子处死了,尸体就埋在那块珊瑚礁下面,是她害得碎芙昏迷不醒,也该惩罚她的灵魂被生生世世压在珊瑚礁下面,永远不得往生。婉薇不懂医,装模作样的摸了下她的脉搏,她隐约感觉到她的脉搏好像和普通人跳动的节奏不太一样,很迟缓,或许人鱼族本身就和陆地上的人有所区别,这么压抑的环境和密不透风的地底生活,人的机体会在苛刻的环境下减小新陈代谢,降低心率,婉薇将手缩了回去,有些疑惑,也有滥竽充数的胆怯,在竽依瓦眼里却被勾兑成了高深莫测,蒙荔眼神急切的锁着她的一举一动,“怎么样?这段时间我总是无缘无故憋闷,巫师可找出原由了?我孩儿怎么样?” 一连串的疑问问得原本就心虚的婉薇哑口无言,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却是一个少年高亢的嗓音,听起来很急切,蒙荔向婉薇歉意一笑,径直走到门口,竽依瓦向婉薇使了个眼色,问她现在该怎么办?婉薇看出他的顾虑,无非是暴露后无法善后,她权当没看到,看着桌上摆了几样精致的小点心,隐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鱼腥味儿,婉薇不喜欢吃鱼,看着好看,鱼腥味儿却让她顿时索然无味。 |
竽依瓦忽然皱了皱鼻子,婉薇也隐约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芳香浓郁却很细腻,丝丝缕缕拧不成形,迫使人循着这分散却又捉摸不透的气味深入,婉薇的呼吸顺着这缕暗香走,有些急促,额头上也腻出了细汗,越闻越觉得心神荡漾,全身酥麻无力。 飞散的香很快又拧成一股,死死的缠住呼吸,婉薇口干舌燥,连手心也出汉了,在看向竽依瓦时却发现他身上也有相似的反应,眼睛氤氲迷离,面色酡红,神思恍惚,好像醉了酒,喉结也上下滑动。 竽依瓦的鬓角隐现汗湿,呼吸急促,看她的眼神很亮,流转出几分暧昧,仿佛被什么一触即发的东西点燃,不自觉的向她靠近一步,婉薇用手按站太阳穴,摇了摇头,恍惚涣散的神智有所清醒,她猛地意识到从香炉里飘飞出来的必然是催情药,蒙荔身怀六甲,怎么会在香炉里燃烧催情药? “走!”婉薇起身就往门口走,蒙荔转过脸笑着说:“巫师,你这是要去哪儿?还没有告诉我胸闷的原由,你这么急着要走,是不是嫌我这儿过于冷清了?其实也是,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住这儿,地上方,又是我一个人,越发显得空荡荡的。” “这儿环境闭塞,空气流通不畅,胸闷难抒也是在所难免的,我想去看看碎鞭芙公主,”婉薇用手扶住门,双腿微微颤抖,不能再在这儿呆了,无意中,她看到玄关那儿放了双男人的鞋,是浅蓝色的质地,顶头上还有鱼头,微微往上弯曲,和中原的牛角一样,可以将衣摆刮到后面,防止踩上去绊脚,不过她是族长的妃子,兴许是族长的。 婉薇怕她纠缠,只好抬出王后的名头,“我初来乍到就把王后得罪了,得尽快将碎芙公主救醒过来,怕是时间拖得太长,她醒来的机率也就大打折扣,你的情况其实也没什么,我也觉得喘不过气,胸闷难受,如今你身子重了,如果可以的话,不想去外面走动走动,就将尽窗子打开,让空气流动起来,你会觉得舒服一些的,那我就先告辞了,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来找我。” “巫师大人,碎芙公主是·······”竽依瓦也发现了异常,故意拿碎芙公主当挡箭牌,蒙荔没再坚持,恭恭敬敬的送婉薇出去,门口站了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一脸霸气,阴沉着脸,看来刚才就是他在外面嚷嚷,他好奇的盯着婉薇,竽依瓦在前引导:“巫师大人,这边请!” “你是巫师?”那人抢了过来,挡在婉薇面前,面相还算和善,但表情却很死板,不像好人,但未必是容易应对的人,“你能救醒碎芙么?前前后后来了那么多人,救不好的都拖出去喂鱼,你有几层把握?” “我得先看看公主的情况。”婉薇向来讨厌用权势咄咄逼人的男人,还没见着人就问有没有把握,中医看病还得讲望闻问切,连个过程也没有,这是巴不得拉她出去给外面的鱼打牙祭,还是巴不得碎芙公主一命归阴? 蒙荔见婉薇被缠住,及时过来救场,“善音,刚好你来了,我还琢磨着要不要差个宫女请你过来一趟,后面的竹馨又出了毛病,我不方便,一时也弄不起来,旁人更是一窍不通。” 婉薇看到他脚上的鞋子也有弯曲的鱼头,那叫善音的男人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往后看,婉薇侧过脸,隐约看到他,不禁加快脚步,到了外面,身上的反应果然好了许多,竽依瓦也心有余悸的用手抹去额头上的细汗,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还不知道蒙荔房里的怪味是什么。 这时,婉薇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丝微弱却令她似曾相识的声响,细碎的声音很柔弱,好像被什么东西捆缚住了,一时又挣脱不开,竽依瓦见她出神,“巫师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对了,你知不知道蒙荔娘娘屋子里的怪味是什么来头,我刚才头晕晕,全身都在发热。” “那是催情香。”婉薇希望他以后能小心点,竽依瓦大吃一惊,一把将婉薇拉到一边,“催情香?你不会搞错了吧?她还有半个月就要生了,怎么会用那种东西?是她自己不知情还是别人故意想用这东西害她?” |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婉薇问,隐约觉得蒙荔说话的声音和看他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挺着那么大肚子还整天吸着催情香,怎么可能只有胸闷气短的反应,长久之下,就是落胎也不是不可能的,她低下头,看到竽依瓦的鞋尖上作为遮挡的却是方方正正的形式,质地也是黑的,竽依瓦抓了抓头,“他是大王的义子,从小在外面破庙捡回来的,大王子嗣不多,只有一个女儿碎芙公主,也就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养,叫善音,大王文武双全,要谋略有谋略,要性情也有性情,人鱼族几次大难都是大王率领民众一起抗过来的,善音喜欢木工的玩意儿,经常做些家具或其他有趣的东西,你别看他长的憨,说话也讨厌,不过要说雕梁画栋,雕刻描画,他可有一手好技法,这儿很多雕刻和漆绘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所以他的心思也不在朝政上,他最近几个月一直给蒙荔娘娘做竹馨,在咱们这儿,所有的房子都是用岩石或将珊瑚礁磨成细末,然后用水底的淤泥堆砌起来的,外形看上去还像模像样,但淤泥和珊瑚礁的味道总会从细缝里透出来,竹馨是用外面的竹子盖起的小楼,善音断断续续盖了足有一年多,到现在还只是架设出一个大概轮廓,蒙荔还是挺受大王宠爱的,她不要住有腥气的房子,就让善音按照外面的房屋结构也给她盖一处,巫师大人,”竽依瓦指着前面的院子说:“这儿就是碎芙公主的住处。” “你别叫我巫师大人,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婉薇惊讶,竽依瓦却不以为然,“其实也没什么,大王不在,王后独大,她说你是巫师大人,你就是巫师大人,他们质疑你,那是因为不相信你,但王后什么人?谁敢反驳她?那不是自寻死路,往刀子上撞吗?” “是啊!她是这儿的独大,让我生我就生,让我死,我可是插翅难逃,梁子已经结下了,给我一个巫师的头衔不过是她给自己圆的场,等她缓过神来,总会抓住我的短,到时我会怎样,不用想也会知道,我挑衅她,不过是自寻死路,往她刀口上撞?不过她身上的煞气很重,这些五彩缤纷的玉骨上着的颜色并非天然,而杀气气致,你先前看到的那块血玉,它原本是通透晶莹的质地,煞气让它的颜色变得很鲜艳,煞气和空气都是可以流动的,表面看上去好像活了一样,因为玉本身就有灵力,它给煞气提供了一个储存和抒发的作用。估计都是给貂鲤受用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婉薇再次听到那阵微弱的挣扎声,断断续续,好像是从蒙荔那儿漂出来的,但她现在不想再回去,竽依瓦将她领到碎芙的房间,她的房子才是真正的素雅,这儿似乎是唯一没有受到煞气侵蚀的地方,给海珍珠居多,她和竽依瓦的身影在大大小小的珍珠上反复折射,身形扭曲,奇形怪状。 竽依瓦叹了口气,“都是那个祭司尚不求搞的鬼,貂鲤是人鱼族千百年前的圣物,一直处于休眠状态,一旦发生危险,它总会在关键时刻出现,救人鱼族脱险,就是这个尚不求也不知用什么脑子想出的这个法子,他说孔郡留下的东西可以将她召唤过来,但她也没说具体的哪一天,外面的人已经陆续发现我们的居所,示好有结界布控,这才没有被他们攻陷,大王也很焦虑,一旦沦陷,这儿的一切被哄抢一空不说,我们这些人势必也会被当作怪物处死的,人鱼族比不上外面的大家,但上上下下好歹也有上万口人,尚不求就向大王出馊主意,说是利用貂鲤来催动孔郡留下的那个东西,能代替孔郡的那个人一定和那个东西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但方法也太凶残了,貂鲤原本是护族的灵兽,如今却变成了什么?吃人不眨眼的怪物,泯灭了良知,灵性也被血性取代,如果它没人可吃,我们也无法给它提供食饵,迟早得把我们也吃光了。” “听你这么说,这个叫尚不求的祭司出这主意,应该不是心血来潮。”婉薇踩着一尘不染的玉砖,这儿的腥气也没有其他地方重,有两个宫女正站在门口昏昏欲睡,竽依瓦拍了下手,刚要训斥,婉薇向他摇了摇头。 |
竽依瓦只好让她们下去,推开门,婉薇一眼就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孩儿正躺在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骨上,她的衣服和皮肤也白得透明,又受到玉骨的灵力浸透,几乎和玉骨融为一体,竽依瓦去门口守着,婉薇见她眉目秀丽,皮肤白皙如玉,眉毛细长,睫毛弯弯,五官精致柔美,是个极美的女孩儿。 婉薇见她右肩有处黯黑湿润的印子,用手挑开衣服,发惊悚的发现皮肤上竟然有处拳头大小的伤口,边缘呈溃烂状,中间部分完全是糜烂,隐隐往下凹陷,皮肉皱褶萎缩,仿佛在苦寒下腐败的冻肉。 婉薇低下对,没有腐臭的气味儿,伤口发黑,势必中了毒,拔下头上的一根银簪子,皱褶里湿润润的往外溢出黑液,银可试毒,让婉薇不可思议的是,她手里的银簪竟然毫无变化,在玉骨莹光剔透的折射下闪动着熠熠银光,这是怎么回事儿? “竽依瓦,你过来?”婉薇了一声,竽依瓦不敢怠慢,赶忙跑了过来,婉薇让他将碎芙公主的上半身扶起来,又将她整个肩膀的衣服扒下,竽依瓦别过脸,手指仿佛扶在火炭上,只用掌心撑在她温热细腻的皮肤上,那种心荡神驰的酥麻感觉似乎发作了,碎芙公主的肩膀是穿透伤,紧靠胛骨的地方也有处比前面更大的伤口,说明她是背部朝下扎进珊瑚礁上的。 婉薇又检查了她的胳膊,一点伤痕也没有,甚至连细小的刮伤都不见,这就奇了怪了,肩膀和肩膀是一体的,摔得那么重,胳膊随着惯性,不管以什么样的姿态,或多或少都会留下痕迹,而且珊瑚礁最小的面积也得有水缸大,扎伤她的那个是水缸的两倍大,婉薇将门口的地毯拿了过来,“碎芙公主是从楼上摔下来的,着力点是肩膀,从下以上穿透,有件事儿我怎么也搞不明白,你摔一下给我看看。” “摔?怎么个摔法?”竽依瓦大吃一惊,婉薇说:“后摔!可能会很痛,但是我需要弄明白,怎么个摔法才能避免胳膊受伤?你摔的时候不要有任何拘束,随着身体本能往下摔,你再往旁边站一点,只和地摊擦边的位置,角度也很重要。” “砰!”竽依瓦看了眼地毯,硬着头皮往后一倒,婉薇清楚的看到,竽依瓦在往下摔的过程中,他的胳膊是随着本能张开的,每个珊瑚礁上都会分布密密麻麻的尖刺,竽依瓦的肩膀谢谢的压在地毯的一角上,但他肋骨部分也压在了上面。 从那么高的楼上摔下去,惯性和重力,即使是最细小的刺也会扎进肉里,但碎芙公主的后背和胳膊也只有一处穿透性的伤口,说明有人说了谎,意图瞒天过海,她根本就不是摔在珊瑚礁上致伤的,婉薇拿出帕子,轻轻放到伤口上,很快就被粘稠的黑液浸湿,她放到鼻子前嗅了嗅,还是没有伤口腐败的气味儿,甚至还有一丝香气,有点甜丝丝的,但绝不是她帕子上的味道。 “你闻出什么味道了吗?”婉薇将帕子递到他鼻子前,竽依瓦吸了吸,似乎觉得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就在这时,一个摇着羽扇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扇子的边缘上呈淡淡的粉色,应该是用红翅鹳的翅膀做成的,胖乎乎的,贼眉鼠眼,穿着暗红色的葛布衣服,粗糙而寒酸,但和他懒散龌龊的气质却很相符,婉薇连忙将碎芙公主的衣服整理好,竽依瓦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这就是人鱼族的祭司尚不求。 “你就是新来的巫师?”尚不求摇着扇子,半抬着看她,一脸狗眼看人低,婉薇双手握在一起,点了点头,“正是,想必您就是人鱼族的尚祭司?” “你这小姑娘满眼活力劲儿,一看就非等闲之辈,只是碎芙公主昏迷多日,一直不见好转,但凡治不好的都被拉出去杀了喂鱼了,瞧你细皮嫩肉的,不用剁碎,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啃光了。”尚不求也认定这个小姑娘和先前十几个巫师一样都得变成饵料,婉薇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他坑坑洼洼的脸上写着明显的幸灾乐祸,也在讥笑中透露出他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 |
作为人鱼族的祭司,他关心的不是人鱼族未来的命运和四面楚歌的境遇,而是心狭量窄,嫉贤妒能,排除异己的伪君子,想来他也试图想唤醒过碎芙公主,但是没能成功,所以他认为他无法完成的,别人也别想完成,一旦完成,就会对他祭司的位置产生威胁。 他做得了别人做不了的,这是他高人一等的才能,他做不了的别人却能轻松做到,是他技不如人,尚不求的扇子摇得很快,头发都快飞起来,身上穿那么多衣服,本是很冷,却因为心虚和害怕自己会被别人取而代之,才会用下意识的动作来缓解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已经有人提醒过我了,跟你说了同样的话,相信王后来过问,也得告诉我治不了碎芙公主的下场,不过我虽说没有确切的把握,却······”婉薇意味深长的看向他,这个古怪的男人身上并没有煞气,但他却能控制得了煞气,甚至还能接近貂鲤,他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帮他克制煞气对他产生的伤害,婉薇试探一下他,“我刚才看了一下,碎芙公主身上的伤很完整,想来以尚祭司的眼力,应该看出这里面的由头,珊瑚礁多数有毒,尖刺丛生,扎伤她的珊瑚礁颜色发暗,毒性非同一般,不过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天道酬勤,我一定能救得了她。” “你别故弄玄虚,什么由头,碎芙公主是从楼上摔下来的,伤口也是被珊瑚礁所伤,这是确定无疑的,你要是没把握救她,别浪费时间,碎芙公主一直由貂鲤的神力撑着,但她伤势太重,虽然没伤到要害,但她肩膀处的伤口很险,后背的伤口太大,怕是刺穿了肺脏,心脉是命之根本,离肺脏又是最近的,或多或少受到刮损,凶多吉少,华佗再世,怕也无力回天,如今不过是过一天赚一天,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了。” 尚不求似乎知道一些关于致使碎芙公主昏迷不醒的原因。婉薇这个试探一下就有了成效,碎芙公主的伤根本就是珊瑚礁所致,她也没在她的伤口上发现珊瑚礁留下的杂屑,这个祭司很狡猾,他不是见死不救,而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或者可以说,他知道是谁伤了碎芙公主,但这个人却是他惹不起的。 是王后么?除了她就只剩下身怀六甲的蒙荔,她深爱族长宠爱且怀有皇子,杀害公主,这是死罪,王后的刀口她都不敢撞,又哪来的胆子去触族长的霉头?尚不求见婉薇疑虑重重,摇着扇子的幅度就更大了。 婉薇吸了吸鼻子,发现扇子扇动的风里好像有股和碎芙公主伤口里的香莫名的相似,婉薇当下也不反驳,他想嚣张那就随他嚣张去,人一旦得意忘形,心绪就会放低戒备,也会暴露出许多对她有利的线索,婉薇低眉顺眼,尚不求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一边大笔一边摇着扇子走了,好像认定她必死无疑。 “这个尚祭司也太气人了,自己救不了碎芙公主,恨不得别人也救不了,生怕有人抢了他的风头,您前脚刚来,他后脚就来探探虚实了,祭司是人鱼族除了族长之外权利最高的职位了,本该为民忧其所忧,虑其所虑,排忧解难,在所不辞,可他好,就顾着争权夺利,还联合这个那个的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上次要不是王后出面力保,大王早就将他扔出去喂鱼了,他不感念大王恩典,检讨自过,处处拉拢王后为自己的靠山,如今大王不在,他更是无法无天,”竽依瓦一说到他,脸上愤愤不平,“巫师,你要是真把碎芙公主救醒了,尚祭司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你的,你说你要是不救醒,他就更有办你的理由了,再去王后那儿怂恿几句,煽风点火,只怕你也凶多吉少,有得进没得出了。” “你刚才闻到了没有,尚祭司身上也用碎芙公主伤口里的香味儿,度新的住处我去过,里里外外根本没这种气味儿,而且那些珊瑚礁的味道有些刺鼻,和残留在她伤口里香气截然相反,刺伤她的一定不是珊瑚礁,像竹笋一样上尖下圆的锥子体,还散发香味儿,那股香气是从尚祭司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很浓郁,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的,那么深的沉着只有长期浸润才能挥散不去,竽依瓦,”婉薇看了眼依旧一动不动的碎芙公主,目光又落到自己的手上,“你想办法跟着尚祭司,看看他最近都去了哪儿,喜欢在哪儿停留,爱吃什么,和什么人单独相处过,还有,蒙荔那儿你也留个心眼儿,派人暗地里盯着,我总觉得她那儿很奇怪。” |
“那你怎么办?”竽依瓦有些担忧,婉薇笑,“碎芙公主现在是所有人的焦点,我只有想办法保住她的命,才能保全我自己,碎芙公主是我的护身符,暗流涌动,别有用心的爪子太多,都想往我脖子上抹刀子,池里无鱼虾为大,尺水能兴百丈浪,如今族长在,小人当道,奸佞谄媚,连个主持公道的人也没有,想要从这个死胡同里走出去,怕是没那么容易,不管怎样,我都要试一试。” 竽依瓦应声出去,婉薇走到碎芙公主的面前,咬破手指,师父的血可以治愈一切伤痕,他要是在,她也不必这么犯难,好久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现成过得好不好?忽然记起他被林箬挟持走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况且人质的生活哪会有好的,撕裂的痛从指尖漾开,又一波波的顺着血管涌进了心里,担忧和愧疚,一阵阵的发紧。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落进暗黑下陷的伤口,黑色黏稠的液体受到血液溶解后,逐渐变成了红色,连同伤口也变成了红色,凹陷猥琐的腐肉也随之充实,这才是受伤最正常的伤口,婉薇隐约看到伤口里似乎闪动着什么东西,她弯下腰,将她肩膀上的衣服完全脱开,细细检阅,看上去像是冥黄色的符纸,上面还有腥红色的纹路,她屏住呼吸,用指尖轻轻的捏住那东西的一角,轻轻往外拉拽。 令婉薇措手不及的是,从碎芙伤口里抽离出来的东西竟然是张咒符,上面不但没有沾染血渍,反而有股强烈的煞气从腥红而扭曲狰狞的纹路里飘散出来,婚薇再次低下头,碎芙公主的伤口虽然没有痊愈,皮肉新鲜,溢出来的液体也是鲜红色,看势头却也有了转好的迹象,那股香气仿佛失去了压制,若有若无的散发出来,气味浓郁香甜。 她的脉搏和呼吸也比先前重了许多,师父的万能血比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速效金疮药,连他血都治不了的伤,肯定不是伤口本身的原因,会不会是伤口里有着一种令师父的血也无法攻克的东西,应该跟这香气有关。 门口忽然闪过一抹阴影,婉薇以为是竽依瓦回来了,还没来得及抬头,后脑勺猝不及防的挨了一下,眼前一黑,意识涣散,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女人,头上压着低低的斗篷,她提着触底的衣摆,缓缓向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婉薇抬走,靠近玉骨,碎芙公主面色红润,呼吸清晰,伤口也恢复红润,似乎比先前缩小了一大圈,只剩下李子大小,她不可思议的看了眼不省人事的婉薇,以碎芙公主目前的状态和趋势,恢复神智也是迟早的事儿。 她忽然五指成刀,刚要扎她心口扎,哪想她的皮肤上竟然浮着一层看不见的灵光,她的手仿佛碰到了岩浆,炽热而皮开肉绽的痛几乎将她整个手都吞噬了,她重心不稳,身体猛地往后倾倒,哪想右手却无意中砸到了后面的柜子上,是用一整块玉骨雕刻成成,坚硬无比。 一声清脆而激烈的响声从她手腕上传来,玉镯破碎,摔到地上又是一阵响动,碎了一地,七零八落,镯身上缠绕着精致而温婉的花纹,断口处的莹润比表面更活络,光影在地上清晰明亮的投射出镯子上的花纹图案,仿佛活了似的,还有隐隐颤动,女人蹲下身,手忙脚乱的将破碎的镯子捡起,她的手在慌乱中被镯子的棱角扎伤了,窗户上掠来几条人影,女人做贼心虚,收拾不迭,匆忙之中意外漏了半截,手指一划,刚好滑到了床底。 春园宫 王后住的地方除了自己的寝宫,还有一处温室,这儿种满各色各样的花草和草药,是孔郡先前在这儿滞留时居住的地方,她闻不惯屋子里的咸腥味儿,族长大兴土木,从外面引进了大量的花卉和耐寒的树木,但树木最缺不得阳光,这儿又深不见底,孔郡也在这儿单独布下结界,利用灵力将外面的阳光引入进来,这儿也是人鱼宫唯一见光的地方,也是人鱼宫的圣地,只有族长和王后才能踏入。 这儿没有四季变化,很多移植进来的花草都在之后的几十年变迁中渐渐蜕变出适合这儿气候环境的奇特物种,再加上孔郡的灵力滋养,前几年还是低矮稀落的小天莲,在后来的变化是竟然长成了十来米高的巨型半边莲,周身布满尖锐的刺,每个花囊里都蓄满宝贵的花露,饱含灵力,营养丰富,可以延缓衰老,美容养颜的效果也比一般丹药要显著得多。 |
白天置身在这儿,犹如沐日浴月,可以驱散人鱼宫特有的鱼腥味儿,王后本身也是人身鱼尾,后来得到半边莲的花露滋养,也将蜕化成人,除了半边莲,还有其他奇形怪状的生物,连同鸟雀也和外界不同,三头四爪,双头三角,看起来像是进化不全的怪胎,但它们都喜欢在寒冷的夜晚出没。 王后身上的湿气很重,阳光可以替她驱寒,晚上会有暴风雪,到了第二天,阳光温度高,风雪消融,蒸发出的水气舒爽而湿润,其他生物也将得到很好的滋养,将花花草草的香气连带着抒发出来,这儿的香气最浓郁,沁人肺腑。 满园苍翠欲滴,粉白娇红,花团锦簇,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色,极端的温差变化固然可怕,但阴差阳错的良性循环却化腐朽为神奇,也幸好有孔郡灵力相辅相成,这才有了现在的春色。 只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凡事达到了顶点,也就开始消陨,慢慢走下坡路了,孔郡的结界也受到各个方面的破坏和耗尽,此一时彼一时,已是强弩之末,很多东西也都在潜移默化中进化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蜕变,每个白天都是夏天,炎热却清爽怡人,每个晚上都是冬天,滴水成冰。 春园宫也遭遇着同样的命运,阳光持续的时间越来越少,以前还有五六个时辰,如今三个时辰也很难支撑,晚上的风雪无法消融,厚厚的堆砌在阴暗的地方,长久以往,形成成片成片的冰山雪库,阳光孱弱,寒气蒸腾,很多植物都被冻死了。 只有坚韧不拔的半边莲得以幸存。虽说是名字里带有莲,但和其他长在水中的莲花不同,它抗旱耐蚀,根系繁密,生命力也极其坚实,王后已经很久没有来这儿采集花露,身体也明显比先前衰弱了许多,在她的腿上,甚至还出现了几片鱼鳞,这是归本回溯的迹象,再这样发展下去,她又得重新回到从前人身鱼尾的恶梦里。 族长也一定会废除她王后的封号,这儿蔓延着一股令人静心温神的香气,以前的香气清淡舒心,缠在鼻息间浅浅的一层,薄如蝉翼,如今或许是风寒浸润,有些厚重腻人,却比先前更舒服了。 她坐在一株高大粗壮的半边莲下面闭目养神,这儿靠里,后面又有七十株如同巨人的半边莲遮挡,犹如屏障,将她的身影完完全全的遮住了,温暖的阳光混合着香气让她找到久违的舒心,心情愉悦,全身轻松,乱七八糟的琐事也都烟消云散了,莫名的温柔仿佛柔软的线,将她千丝万缕的缠绕住,眼皮发沉,疲乏绕上心头,不知不觉的竟然睡着了。 祭坛 尚不求双手背在后面,夹在指缝里的扇子依然随着他愉悦的气息上下煽动,他目光几近痴呆看着挂在香阁里的花香,那是人鱼族力揽狂澜的救命恩人孔郡,尚不求鬼使神差的爬上台阶,眼神里涌动着几分下作的情欲,手指松动,扇子从台阶上一路翻滚下来。 他伸出手,颤巍巍的扶上孔郡凝固在画像上的温柔笑靥,画像的师父手法登峰造极,几乎将她眉眼里沉郁的哀思,婉转的温柔也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尚不求的眼睛贪得无厌的在孔郡的脸上来回打转,指尖很长,里面蓄满乌黑的泥垢,触碰到孔郡嫣红的嘴唇,又哆哆嗦嗦的将手收回来,压在自己干裂脱皮的嘴上,最后眼神爆裂出荒淫下流的冲动,迫不及待的就要去亲她。 这时后面传来一声咳嗽声,尚不求的嘴还没亲上去,手却在慌乱中将孔郡的画像从香阁里拽了下来,只听“喀”的一声,画像被从中间一分为二,尚不求从台阶上仿佛冬瓜似的翻滚下来,手里的拽下的画像也支离破碎,他一抬头,香阁里的画像只剩下一小部分,孔郡被扯破,只剩下鼻子以上的部分,似笑非笑的眼睛也变得诡异而深邃,长久直视,仿佛不怀好意的凶兽正准备伺机而动,看得人毛骨悚然。 尚不求作为祭司却公然玷污并销毁人鱼宫的英雄,这是十恶不赦的重罪,连王后都无权祭拜的孔郡,却被他撕成了碎片,画像残缺不全,这更是千刀万剐的死罪,族长回来,他无非会落得两个下场,一个是扔出去喂鱼,一个是扔进黑洞里喂貂鲤,竽依瓦装作没看见,不光他是这样,还有几个上侍卫也识相的另过头,他站在门口大大方方的说:“祭司大人,大事不好了。” |
“你····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进来了?”尚不求脸色错乱,挂在香阁里的孔郡原本何须温雅,如今却撕成这样,分开来看却是触目惊心,他连忙将画像背到后面,当年给孔郡画像的妙青子早已死了,族长要是知道他毁了孔郡圣女的画像,将他撤职轰出去还是小事,要是将他剁碎了扔出去喂鱼,那可就哭笑不得了。 竽依瓦终于抓住他的把柄,向外面的人拍了拍手说:“你们都出去吧!今天的事不要乱说,族长大人只是想拂过圣女画像上的灰尘,一不小心用错了力道,你们去把妙青子的孙子妙荣画师请过来,他的绘画技艺和妙青子一脉相承,虽说不及妙青子炉火纯青,大王说回来就回来了,时间紧迫,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替祭司大人打个圆场,大王回来,也不必雷霆暴怒,第一件事儿就拿祭司大人的罪责问罪。” “竽依瓦,来,过来!”尚不求是何等精明的人,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没了先前的嚣张,赔着满脸的笑将他从门口迎了进来,竽依瓦慌忙推脱,反而搀着他的胳膊,笑着说:“祭司大人为人鱼宫立下那么多汗马功劳,我不过是个给人鞍前马后的小卒子,实在劳驾不起尚祭司的恩待,我今儿遇到一个棘手的事儿,想请尚祭司出面解决一下,按理说,本是该向王后回报,只是王后去了春园宫尚未回来,尚祭司位高权重,又深得王后信任,跟您说也是一样。“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在尽我该尽的责任,你也不错,英雄出少年,很有你父亲当年一马当先的气魄,时间过得真快,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老了,想起当年和你父亲一起为大王冲锋陷····”尚祭司本想先拉拢竽依瓦,暂时将孔郡画像的事压下去,等他想出能将画像复原的法子,再将他给杀了,他向来是最爱拍马匹的,只是有些马屁的痕迹拍得太明显,反而让人觉得他居心不良。 他当上人鱼族祭司的第二天,竽依瓦的父亲哈侍长就已一命归阴了,哪来的冲锋陷阵?又哪只眼看到他父亲一马平川?觉得不妥,将话又收回去,囫囵吞枣似的又重新加工一遍,“我的意思是说你竽依瓦,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成就比你父亲更宏伟的作为,成为人鱼族历史上名垂青史的大英雄,我呀!一直很钦佩你父亲智勇双全,身先士卒的英雄气概,之前我也经常在大王面前提起你,说是你继承了哈侍长无所畏惧的风范,大王对你很是欣赏,我·····” “巫师失踪了!”竽依瓦没心情在这儿听他胡编乱造,他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去大王那儿揭他的短,他就感谢他八辈子的祖宗,瞧他这损色也不像是人前人后会说好话的人,他打探完消息刚要去给婉薇禀报情况,哪想她并不在碎芙公主那儿,地上还残留着几分凌乱的脚印,在床边也有几片细小的碎玉残片,在床底,他也找到半块带血的玉镯,上面的花纹精美绝伦,不是一般人能佩戴得起,他就想试探一下尚祭司的反应,看看是不是他把婉薇拐走的。 “巫师失踪了?”尚不求先是一惊,她死了,碎芙公主一命呜呼那也是迟早的事儿,他祭司的位置也将稳固如山,他也可以将吊着的心放到肚子里,吃好喝好,高枕无忧,这么好的消息只一下就将他心里的忧虑冲散。 碎芙公主是族长最心爱的女儿,孔郡的画像不过是个画像,大不了再让妙荣照葫芦画瓢,再临摹一幅,以族长对他的信任, 这事儿也没想像中那么可怕,再说,这世上还难有什么打击对痛失爱女来得大的?当下也就放宽心了,巫师的失踪不早不晚刚刚好,刚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尚祭司,碎芙公主已经有了起色,还有,妙荣好像从来没见过孔郡圣女,您大概也瞧出来了,这次来的巫师和孔郡圣女一模一样,怕真是孔郡圣女先前所说的那个召唤,我先前亲眼看到她只是按了按玉骨,玉骨上的颜色就消失了,恢复到原来的样子,通透柔润,这才是真正的玉中之王,你说神奇不神奇?到底是谁胆大包天,竟然敢绑了孔郡圣女遣来的人,还有,妙荣画师从未见过孔郡圣女,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找到巫师,然后让他快马加鞭,赶在大王回来之前将画像原封不动的挂回去,一来解了碎芙公主的性命之命,二来也救了尚祭司的十万火急!” |
竽依瓦在宫廷里呆了那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波云诡谲没见过,尚祭司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一定想仗着大王对他的信赖,再加上碎芙公主香消玉殒的当口蒙混过关,尚祭司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几下,如意算盘打不成了,仿佛当头一棒,一阵眩晕,他手忙脚乱的将地上的羽扇捡了起来,脸上的尴尬立刻将他先前卑劣龌龊的想法完完全全的暴露出来,手指反复磨蹭着光滑的羽毛。 眼珠里装满了鬼,神色心虚,拧不成线,跌跌撞撞,看哪儿都像是被热火烫了似的,他频频点头,强烈的后怕让他的脸惨无人色,坑坑洼洼的痦子干涩无光,仿佛暴晒后黏在墙上的油泥,用手一抠就脱落了,竽依瓦从他一系列的反应中看出,婉薇的失踪和他无关。 尚不求和竽依瓦去了碎芙公主那儿,见她面色如常,气息平稳,好像只是睡着了,睫毛还隐隐颤动,好像随时都会醒来,虽说没有苏醒,却也脱离了之前的死灰,尚不求惊讶的张大嘴,羽扇也不再神气活现的扇动,而是倒扣在他的指缝里。 宫女小心翼翼的将碎芙公主肩膀上的衣服褪至臂膀,伤口脱离了黯淡,以前是猥琐下陷,好像腐烂的柿子,上面还布满皱褶,溢出黏稠的黑液,令人作呕,怵目惊心,如今这伤口很是新鲜,溢出来的血也是正常的鲜红色,伤口明显小了一圈,有了转好的迹象,身上还有裹挟着一层他从未见过的精纯灵气,和身下玉骨的灵力融为一体,有灵力灌输和循环,这也是促成她伤势好转的原因之一,尚不求很会做人,他亲自让人重兵看守碎芙公主的玲珑宫,嘱咐宫女务必悉心照顾。 巫师已经解决了大头,剩下的鸡毛蒜皮就交给其他医师救治,他背着手,站在门口气势汹汹,对着眼前十几个人鱼侍卫说:“巫师先前还在这儿,一盏茶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不管是谁掳走了她,必然走不远的,人鱼宫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你们打起精神,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彻彻底底给我搜查一遍,眼睛睁大点儿,任何角落都不要落下,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巫师给我找出来,为了求碎芙公主脱险,她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才请过来的名医,千里迢迢来一趟不容易,关键时刻还给弄丢了,这世上也只有她才能救得了碎芙公主,如今她不见了,公主怎么办?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的脑袋都保不住,听到没有?” “怪不得尚祭司那么讨大王喜欢呢!说话做事当真让人挑不出······”事情有了好苗头,就会想方设法往自己身上扯,事情对他不利,也会想方设法划清界限,尚不求摇着羽扇一脸谦虚的说:“哪里哪里!度人之危,解人之难,这本是我作为祭司当尽的职责,也是我为大王力所能及的耿耿忠心,小子,你还是个愣头青,以后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想要在人鱼宫混出名目,平步青云,眼光必须独到,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远景,这是深谋远虑,抓住到别人抓不到的势头,这是当机立断,千个师父千个法,我的未必适合你,你也未必瞧得上我的行当,付卫长不过就是侍卫长,我看你还有几分谋略和眼光,不如跟着我后面混,有我提携,大王那边我再去吹吹风,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个祭司,前途无量呀!不过,得先找着巫师才好,你要的和我要的,她都能帮我们够着。” “尚祭司,您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可没您这么大的雄心壮志,和您更不是一类人,我想要的并非建立在您的立场上所看到的那样,在我看来,我能将侍卫长这个职务做好,保守和坚守人鱼宫安危,这就是对大王最好的精忠,大王明察秋毫,谁是真材实料,谁是一本正经滥竽充数的,他心里分得很清楚,若是大王的眼目只有你传风搧火才能看得真切,这不上公然诋毁大王是非不分睁眼瞎么?” 竽依瓦也不屑于和尚不求这样的无耻小人同流合污,尚不求眼下还用着他,也不生气,皮笑肉不笑,阴森森的,“你小子也太血气方刚了,正气凛然是个好东西,用错了地方可就派不上用场了,这是什么地方?与世隔绝,万丈深渊,冒不出光,倒是把你自己先给烫死了,你父亲哈侍长就是死在不知变通上,你嫩得冒浆,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也太天真了,一样的臭毛病,固执来固执去,对你能有什么好,我这是在提携你,是别人求爷爷告奶奶也讨不来的赏,比你厉害的翘楚多了去了,你算哪根葱哪根蒜,大王没有责任看到你,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一个小小的侍卫长,好心抬举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不识抬举,说你嫩你还嫩出豆腐花,死脑筋,一窍不通,驴脾气再加一根肠子通到底,还真是一脉相承,好,很好,非常好,看你的志气能掀起几朵浪花。” |
凌坤宫 蒙荔坐在梳妆台前,宫女壅来拿着梳子替她篦发,她将右手的袖子捋了起来,手腕上空荡荡的,还残留着一片暗紫,应该是重力击打才留下的痕迹,又将怀里拿出一包用帕子包起来的零碎东西,扔到桌上,清脆而悦耳,应该是碎玉,“把这个扔到后面,埋了,不要让人看见。” “是!”壅来拿起东西就要走,蒙荔用手摸了摸肚子,慢慢的站了起来,“大王可有消息传回来?” “没有,不过刚才听下人议论,好像是执翰长老回来了。”壅来用手轻轻摸着手帕下的轮廓,一不留神被碎玉锋利的棱角扎伤了,血珠子从伤口里涌出来,饱满而红艳,颤颤的立在指尖上,她轻轻的抽气声忽然在蒙荔脸上仿佛产生细微的涟漪,蒙荔看了眼桌上的小香炉,眼里流转出一种迫不及待的暧昧神色,笑靥如花,转过脸来却很好的收敛住,“怎么说?” “大王是收到多年老友被人追杀的消息才冒险出宫营救,她曾和孔郡一起在宫里住过一段时间,娘娘进宫晚,又是二十几年前的旧事,您不认得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大王将执翰长老也一起带出去,宫里无人监国,大小事物全都落到王后身上,听说她今天中午去了春完宫静养,直到现在还没出来。”壅来语气酸讽的说,这话刚好落进蒙荔愤愤不平的心里,“她这是打算老死在那儿,她被煞气侵蚀的那么多年,早已深入骨髓,春园宫的温暖的确能将她的煞气控制住,却民是暂时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春宫园温暖是温暖,想要替她解煞,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先前听王后身边的林儿说过,王后的腿上好像已经······”壅来将受伤的手指按到手心,有点痛,却不再流血了,蒙荔脸上的兴趣已经被挑拨出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里跳着幸灾乐祸的光火,“已经怎么了?” “王后是受到孔郡得天独厚的灵力才蜕化成人,如今腿上出现鱼鳞,这是明显返溯的痕迹,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原形毕现,要不然不会行色匆匆躲进春园宫里喝花露维持美貌,大王说过她的腿是世上最纤美的腿,一旦变成鱼尾,失去王后的灵性,那么未来的王后也就非娘娘莫属了。”壅来以为这些话会投合蒙荔一直以来忍辱负重的心意,哪想却硬生生的挨了她一耳光,“你的耳朵伸得可真够长的,没用的东西,净胡乱打听些没用的消息,连大王的私房话都给听来了!她是王后,即使被打回原形,她还是王后,大王对她用情很深,三年五载也轮不到我的份儿,以后长点记性,对了,你说王后去了春园宫一直没回来?” “先前我还看到林儿在宫外面急得直跺脚,怕是担心王后在里面呆得久了,又贪慕里面的温暖,长时间不出来怕是睡着了,晚上温度骤降,还会有暴风雪,温度千变万化,反差也太大,王后衣服穿得少,怕是没醒来就已······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王回来必要拿她血祭王后,娘娘您是知道的,林儿是我朋友,我在这儿除了娘娘,也就剩下她还算是体己的人。” 壅来说着就哭了,蒙荔转过身,叹了口气说:“王后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再说这春园宫又是孔郡当年留下的奇迹,如果真要了王后的命,不也说明孔郡并非神灵,咱们人鱼宫一直以来都把她当作无所不能的天神罗仙祭拜,要是在她身上出了条人命,又是大王最心爱的女人,不是我隔岸观火,见死不救,只是人鱼宫值得大王拜祭的神人还有许多,干嘛要对一个死去的女人情有独钟?孔郡的名字早就该从人鱼族的历史上抹去,凡事有始有卒,这是常理也是天道,如果用王后的血去结束,都是站在人尖上的高贵主子,谁也没占谁便宜,却也对得起孔郡的名声以及她给人鱼族带来的功勋。” 蒙荔见她还眼泪汪汪的,仿佛看自己垂手可得的未来,也心情大好,似是安慰,又像是给她许诺,“你是我身边的丫头,跟了我也有三四年了,我也从来没把你当作丫头使唤,这个你心里是清楚的,林儿虽是王后身边的人,不管她日后怎样,只要她愿意,我都会因为你的缘故护她一命,你心里没了后顾之忧,才能尽心尽力的给我做事儿。” |
“娘娘,春园宫危机四伏,也滋生很多骇人野兽,不再是从前那个春光明媚,赏心悦目的乐园了,我前几日从那儿经过,隐隐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奇怪的鸟叫,很多人也说,隔三差五就会听到一个老太婆凄厉嘶哑的叫声,娘娘,”壅来靠近蒙荔,声音很小,仿佛关乎她俩不可告人的秘密,“该不会是菩心老祖她······” “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可以,万万不可传到外面去,如今貂鲤尚未修炼成型,孔郡当年留下的雀屏刀灵力太烈,它是这个世上唯一能破解龙陨心的东西,菩心老祖幸得一块龙陨心,这把刀是她的死穴,貂鲤本是人鱼族的灵物,想要借着煞气将它灵力吞噬,篡改成等量的煞力,还需要很长一段过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得一步一步来,貂鲤的灵力是最精粹的,只有用人血气去浸染,才能将煞气有机可乘,扭转它的心性,它在煞气的浸润下,会变得残暴嗜血,这个当口很关键,任何一点差错都能让计划前功尽弃,如今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了个莫名其妙的巫师,她竟能化解我下在王后身上的煞气,煞气消退,王后才会感到虚弱,也难怪她会急匆匆的跑去春宫园汲养灵力,长此以往,回溯现象就会剥离,只是貂鲤入煞的进度太慢,雀屏刀的灵力一时半会也很难被攻克,这始终是师父的一大心病。” 菩心老祖是蒙荔的师父,她在一次意外中斩获了一颗龙陨心,蒙荔是古灵族的公主,本是生活在地上的部落,后来部落被人鱼族侵占。 貂鲤是人鱼族的镇族之宝,古灵族也有自己的镇族之宝,那就是闻名于世的魁蝠鼎,比香炉大不了多久,却可以召唤精灵暗卫,那是古灵族与生俱来的神力附属,它们只效忠于拥有宝鼎的主人,魁蝠鼎在那场厮杀中下落不明。 人鱼族的族长强行占有了她,并将她带回人鱼族,她为了寻回宝鼎,只能忍辱负重,委身于他,师父菩心老祖于三年前从别人那儿抢了一块龙陨心,仇家哪能轻易作罢,四处追杀围剿,师父孤身一人,势单力薄,颠沛流离,无处可躲,而且龙陨心不是她的,只有通过修炼才能将龙陨心的灵力和她合二为一。 她本身的能力就会在龙陨心的糅合下爆发出更大的潜能,有了更胜一筹的基础,再去修炼其他法门或法术,再艰涩,也得心应手,龙陨心是灵力最上乘的境界,有兼蓄和吸纳的异能,遇强则强,易守难攻,这么绝佳的东西,自然引得有心人垂涎三尺,伸长了脖子想攥进自己的手里。 当年孔郡就是因为持有完整的龙陨石才打遍天下无敌手,差一点就称霸天下了,伏族魔是仙灵界的第一大族,孔郡尚未疯魔之前又出自伏魔族,是祭长澈的徒弟,孔郡祸乱天下,她一身的本事儿都是祭长澈教的,伏魔族当然责无旁贷。 联合其他七七八八的宗族才将她的龙陨心打散,再加上祭月神婆虎视眈眈,暗中偷袭,孔郡这才受挫,伏魔族也因此元气大伤,祭长澈被逐出仙界,伏魔族过去的势力也就真成了过去,孔郡虽说只剩下四分之一的龙陨心,依然傲视群雄,举世无双,最后由祭长澈封印进了灵界,从此她就消失了,但还是有为了得到她剩余的三块龙陨心前仆后继。 “娘娘,师父藏身于春园宫,王后要是遇着她了,会不会·····就怕老人家会心慈手软,放她回去,很快就会怀疑到您身上,要不要我进去帮她一把?”壅来的手在脖子上轻轻划了一下,蒙荔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你去把门锁上,她出不来,只能老老实实呆在里面,纵然喊破嗓子也没人敢答应的,林儿那边,你给她一包迷药,等她一觉醒来,王后也就一命呜呼了,壅来,我不会伤害林儿的,我会想个办法把她弄到我这儿来,这样你不就能天天和她在一起了?” |
“那位怎么办?这样困着她也不是办法,我看她机灵的很,不是能困就能困住的主儿。”壅来说,蒙荔冷笑,“这还不好办,她不是灵力大吗?那就把她一起扔到春园宫去,看看是暴风雪的寒气大,还是她的皮厚,经得住几回冻的,等她耗尽了灵力,也就只能等死了,碎芙,”蒙荔眉头皱了一下,“听说她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了,当初不是让你干净利落杀了她以防后患么?如今半死不活的,指不定哪天就醒了,将我利用催情药勾引善音的事捅出去,乱伦是大罪,大王一定会杀了我的!壅来,我知道你对善音有意思,只是执翰一去多日,我实在·······这个男人你想要,我就把他让给你,你也大了,总要出嫁的,善音没什么出息,整天一门心思的摆弄那些木头,跟个木头人差不多,大王也不喜欢他,王位的继承权一定会落在执翰手里,以后要是有机会,我想个办法让大王准了你们俩的事儿。” “谢娘娘成全,那我现在就送她进园子。”壅来低眉顺眼,眼里闪过一丝隐忍和愤恨,蒙荔将手探进裙子里,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从下面扯了下来,随手扔到了椅子上,她将开香炉,拿着一只银色小勺,从旁边的紫罐子里舀了半勺淡粉色的粉末,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一笑,又多加了一勺,拿了火石,“劈嚓”两声,火星落进粉末,袅袅烟雾从盖子镂空的细孔里飘散出来,蒙荔的神情仿发情的猫,喉咙里发出一阵颤栗而尖锐的呻吟,她面色潮红,眼神荡漾,脸上爬满了淫乱和下贱却迫切的饥渴。 “去请执翰过来,就说我有事儿要跟他说,快点儿!” 大王天生有狐臭,她近不得那么大的臭味儿,她表面看上去优雅贤淑,楚楚可怜,本性却极其浮浅,放纵淫贱,自甘堕落,她沉迷于男欢女爱,长夜漫漫,孤枕难眠,族长知道她介意他的体味,或许是出于愧疚或爱宠,也不常召见她惹她厌烦,她故意将寝宫建在在偏远肃静的地方,执翰本和她素无瓜葛,深夜路过这儿,她故意崴了一脚,执翰将她扶到室里,香炉冒出的烟气就是催情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有催情香推波助澜,有些事情也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执翰已经成家,但他只有一个妻子,是他的族长哥哥替他安排的,凑足了门当户对,但长的又黑又胖,五官也不端正,声音粗哑刺耳,很不尽人意,他看到她第一眼,胃就不舒服了,之后的三四天都没胃口,新婚之夜要不是熄了灯,他得撞墙去死,两个人也只有在逢年过节才勉强见一面,从不留夜,两人情投意合,干柴烈火,同样都是身理和心理都被寂寞掏空的人,执翰从她身上尝到了情欲的甜头,这才不顾道德伦理,但凡有机会就会和她厮混在一起。 蒙荔为了掩人耳目,特地修建了一个隐秘的地下室,打开遮板,下面放置旋梯,方便她和形形色色·····执翰不在,她就如法炮制,用别的办法将男人引诱进来,适量的催情药总能将男人的本性淋漓尽致的勾出来。 这些男人里有厨子,有侍卫,还有下等的仆役,在她眼里,不管燕瘦环肥,美丑高矮,只要是男人,只要生理正常能满足她的欲望,这就够了,她浑身燥热,头上已腻出一层细汗,捧着浓烟滚滚的香炉顺着台阶下去,兴奋让她颤抖,捧在手里的香炉也发出盖子和炉体相互碰撞的声响,她更兴奋了,走到地下室门口,身上却只剩下一件薄,曼妙的胴体若隐若现。 壅来很瞧不起她,族长除了有刺鼻的狐臭,却她却是最好的,也怕熏着她,让她鼻子不舒服,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打发下人送来给她,族长早说到了不惑之年,却正值英气勃发,相貌堂堂,是人鱼族数一数二的大英雄。 蒙荔就是块贱骨头,恣情放纵,水性杨花,糟蹋族长的真心不说,还给他一顶又一顶光芒四射的绿帽子,走到门口,忽然看到跑得满头大汗的尚不求,他可以说是整个人鱼宫长的最丑的男人,满脸痦子,又是个矮冬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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