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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三生三世之孔祭长青[第11页]

作者:紫慕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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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说什么?你杀了绿末,拿不出人来,当然就想拿一个人偶冒名顶替!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你的手段我已经见识过了,拿个人偶瞒天过海,遮人耳目,你这个族长都亲自出面子,谁又会质疑!叶千灵,我是以鬼王的名义杀害了凤冥夕,是我做的我承认,但你能把我怎么样!”
    蔚迟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份占据了优势,“我好歹也是神界的人,哥哥又以神界霸主的身份立世于断魂渊,你当个小小的族长就了不起了么?如果没有鬼王和祭长澈暗中帮你,你扪心自问,你能有今天么?还敢大言不惭的拿绿末的死来嘲讽我!”
    “绿末的确被我关在死牢里,但她却是死在你哥的手上!被我烧死的人偶是与你哥狼狈为奸的紫霜刻意制作的,连你这个内行人都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我这个外行人又怎么敢随随便便找个人偶在众目睽睽之下烧死她?当初你哥也在现场,你还举着紫光剑向我挑衅示威,别以为你戴着斗笠,将脸蒙起来了我就不知道是你故意装神弄鬼。”
    婉薇忽然觉得她很可怜,“如果祭台上的人真是绿末,以你前飞神界霸主的身份又如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妹妹被活活烧死,而你这个当姐姐的不也是选择在袖手旁观,和众多看客一样看着她变成一堆灰烬,紫霜的身体沉在哪儿,相信你是知道的,为了金蝉脱壳就借用了绿末的身体,她和你哥里应外合,但她把这把火烧得太大。”
    “紫霜死了!叶千灵,你胡说,别以为你们人多势众就可以曲解事实!”蔚迟不是没脑子,毕竟紫霜的人偶术也不在曲啸司之下,她没想到哥哥当场就在现场却袖手旁观,婉薇看向正忙得不亦乐乎的小佛仙,它和小狐仙已经挖出两尺多深的土抗,小狐仙和小佛仙长的有几分相似,但它只有一条尾巴。
    小佛仙有原本有几条,但现在只剩下七条,小狐仙停了下来,歪着脑袋打量婉薇,小佛仙的屁股结痂了,伤口痒痒的厉害,不停的用手去抓,式葵将它抱起来,拍掉它身上的泥土,眉心上的天眼已全部睁开,三只眼睛都红得冒血,看上去有几分凶煞。
    “前飞担心引火烧身,把他自己给连累了,所以他就在紫瓜藤那儿当着我的面对紫霜和绿末痛下杀手,你哥一直在寻找龙元神府,凑齐所有的龙陨心,然后再将神界取而代之,你说他是神界的霸主,天君要是知道了他阳奉阴违,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替代他,曲啸司在神界是不是就成了众矢之的,你哥自身难保,他能牺牲绿末,凭什么就不能牺牲你?”
    “叶千灵,你胡说!我哥不是这样的人!”有些事情是有感应的,蔚迟不是傻子,眼泪潸然而落,“不可能!我知道你们都嘲笑我笨,但我哥是什么人,没有人能比我更清楚,你少来血口喷人!”
    “当时我也在,断魂渊主史东延渊君当时也在,书溪就是在那次替渊君挡了一下才魂飞魄散,难道东延渊君也会为了欺蒙你这种人说谎?”鬼王对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又如何会忘记前飞对紫霜痛下杀手的细节,说曹操曹操到,东延渊君领着花奉影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
    “渊君!”婉薇见了他,恭恭敬敬的给他请安,东延渊君向来不怎么待见她,如今又处于失去书溪的痛苦里难以自己,除了断魂渊的安定和书溪外,在他的眼里,就连婉薇再大的事儿也只能算是鸡毛蒜皮。
    还得劳烦他大老远的还亲自跑一腿,婉薇心知肚明,断魂渊的龙头老大是东延渊君,不管她怎么处置蔚迟,都避免不了一个不可逆转的事实,那就是她是曲啸司公主的身份,绿末的死她问心无愧,毕竟是死在前飞手上,和她没有半根毛线关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审问二
    所以她才敢在蔚迟面前理直气壮,婉薇很识实务,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该出手,那就是自寻死路,最好的办法那就请最适合出头的人替她出头,东延渊君自然看出她的动机,她惹不起神界的曲啸司,这才兴师动众还一脸谄媚的向他大献殷勤。
    看来她是真和鬼王路归路,桥归桥划清界限了,这种事情如果由他出头,想来前飞的靠山再硬,也不敢在他面前胡作非为,上蹿下跳,所以才故意绕开鬼王,将这把火又烧到他身上,婉薇在他目光追杀过来之前装作一本正经的和多来说话。
    她将目光空洞的言药拉到面前,站在东延渊君身后的花奉影指着她证据确凿的说:“渊君大人,就是她···就是她强迫我转移就候的注意力,她好在背后乘其不备的偷袭,还威胁我一定要听她的话,不然就候死不瞑目的下场就是我日后的下场,还让我故意将就候的死嫁祸给靖雏儿!她还说了很多威胁我的话,我在断魂渊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只能受其淫威胁迫,还好渊君大人宅心仁厚,给了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才没能毁了凤冥夕的尸身。”
    “蔚迟,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首高我还给你留着当呈堂证供,他可是把你这三百年前前后后和鲛人相互勾结的事儿都供出来了,白纸黑字,一目了然。”婉薇将方方面面的因素都收集全了,然后才会一鼓作气,首高本该必死无疑的,但死了就会少一个证人,如今麓雪见的毒箭已让他尝尽了苦头,不管是屈打成招还是严刑逼供。
    从他嘴里倒出来的刚好就是她想要的,放虎归山不可取,但婉薇不会便宜他,却也不会赶尽杀绝,所以婉薇就用麓雪见的毒箭浸入他的肌体,将他的魂魄根深蒂固渗入毒箭之中,变成第二个权令,他和熔铸丧尽天良的算计算是得到了报应,变成了有血有肉的活死人,婉薇还需要他的存在来安抚人心。
    “他是我活灵界道高望重的长老,渊君大人仁心仁闻,能给花奉晾重新做人的机会,首高长老不管怎么说也曾为活灵界出生入死过,苍梧长老生前又指名道姓向我举荐过他,我自然得上行下效,也给门高长老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不光吐出了你,前飞以及前破通敌的罪行也都一五一十揭发出来,你以为今天这个场面是因为你面子大才特意给你准备的排场?”
    婉薇在来之前就已和多来做了十足的准备,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将蔚迟连根拔起,“凤冥夕死了,他本是冒名顶替神封的,眼下托你的福死无对证,神封好歹也是陀灵山十里云海赫赫有名的上神,现在被你给害死了,我刚好可以向神界天君修书一封,揭发您毒害神封还嫁祸鬼王大人的恶行,我管不了你,但总有人能管得了你。”
    鬼王能看得出来,婉薇虽然想置蔚迟于死地,但小小的蔚迟还不足以是她的对手,但她为什么会在她身上大动干戈?东延渊君也猜不出婉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有一点可以断定,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会将神封的遇害的事情捅到天君面前自露马脚。
    除了威逼利诱,婉薇似乎还想在蔚迟身上另有目的,现在想来,婉薇风风火火的把他找来,原来是来助阵的,鬼王和式葵都在,对没头没脑的蔚迟来说的确残忍了点儿。
    “虽然你是神界曲啸司的人,位高权重,身份高贵,比我这个凡夫俗子高出一等,但天君也需要凡世百姓拥护,所谓众生平等,我相信天君一定会还神封一个公道,至于你们一家老小和鲛人里应外合的事儿,只要神封的死在天君面前掀起浪花来。”
    对付蔚迟不是婉薇的计划,鲛人才是重中之重,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巨人族的事儿,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想来你们几百年来见不得人的阴谋就会像退潮后的礁石赤裸裸的呈现出来,到时候鲛人隐患就会变成曲啸司头上洗不干净的污点,神界是什么地方,又岂能是藏污纳垢之处?凤冥夕的死固然让我痛心疾首,但我是不会让他白死的!”
    “蔚迟,你还是束手就擒,不要再挣扎了,现在人证物证俱全,言药本是多来制作的人偶,用来帮助叶千灵的,你却私下篡改她的生性,变成你手里的刀为所欲为,言药之后的生性是由我篡改的,她将你指使她杀害熔铸贾祸靖雏儿,以及威胁花奉影夺取七圣刀的事儿全都抖搂出来。”
    式葵总算是看出婉薇的谋略和聪明,自己势单力薄,却可以利用东延渊君做后盾,这总比欠鬼王人情来得高明,况且这本就是他该负的责任。
    “你还是恶意嫁祸靖雏儿给你背黑锅,你毒手尊前,做了那么多令人发指的恶迹,难道你的良心就不会痛么?还有脸指责我们人多势众欺负你一个人,对于那些受你所害的人,你打着曲啸司的旗号有恃无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不是仗势欺人是什么?话总不能让你一个人讲,神界是天界,霸主做不了表率,岂不是拉低了污损了神界的威名。”
    式葵已经看到大街小巷到处张贴的通缉令,她想知道婉薇断了靖雏儿的后路,如今已不需要蔚迟认罪伏法就能替靖雏儿洗脱冤屈,她急不可耐的将靖雏儿的通缉令发布出去,闹得满城风雨,是拆东墙补西墙还是故意而为之?
    即使真相大白,对靖雏儿的声誉也有着不可挽回的伤害,侥幸逃过一死,却是不能再放在身边重用了,当初实庆南想要娶她时,她就推三阻四,不愿意放她走,眼下为什么又要玉石俱焚?难道靖雏儿对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非要赶尽杀绝不可!要是真这样,蔚迟的毒辣和手段和她相比岂不成了笑话?式葵打量她的时候不禁多了几分探究。
    这时判官气喘吁吁的来了,他在鬼王耳边低语两声,随后鬼王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一脸惊愕的看向婉薇,判官向她点了点头,拜托他办的事儿想来已办妥了,那么大岁数还能放下架子,密切配合忙前跑后,鬼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那么大幅度的表情显然也惊动了式葵和东延渊君,都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找答案。
    婉薇见蔚迟全身已被数以万计的疙瘩吞噬,一脸谦虚的走到东延渊君面前,将手抬起,东延渊君收到的不仅是她的请帖,还附加了一条可以解金蟾赤星的解药,但鬼王的金蟾赤星无药可解。
    他给火刑用来诱骗蔚迟的金蟾赤星还是从凤冥夕身上提炼出来的毒物,他这儿的化形结续丹治标不治本,可以勉强救她一命,但她的容貌将万劫不复,大大小小的疙瘩也会如影随形一辈子,除非用牵葵金羽的神力助她重修容颜,婉薇虽然将牵葵金羽给了乔飞橙,但牵葵金羽的神力早已与麓雪见融为一体。
    靖雏儿的事情水落石出,婉薇将治标不治本的解药给蔚迟服下,鬼王本想告诫她不要重蹈绿末的覆辙,婉薇却说她给蔚迟的不是宽容,而是尊严,凤冥夕已经死了,他一定不想看到这个卑鄙无耻又恶毒下作的女人,用相同的死法得到报应,婉薇不会便宜她,就像首高长老一样生不如死。
    刚才判官悄悄告诉他,三个时辰前,他刚刚将蔚迟用两个人偶冒充凤冥夕和妙宜的人偶送去了祭长澈阴阳万寿丹,这东西对她毫无用处,但对人偶或傀儡却是至关重要的,听说凤冥夕当初还是傀儡时就服用了阴阳万寿丹才慢慢修炼成人,祭长澈没想过再回神垒宫,阴阳万寿丹放在身上也是暴殄天物。
    就当作无关紧要的礼物送给她,如果她钟意某个人偶或傀儡,阴阳万寿丹就会派上用场,没想到婉薇却将这个世上绝无仅有的最后两颗阴阳万寿丹用在了蔚迟制作的人偶身上,这就意味着她将不会追究凤冥夕和妙宜的死。
    不能立碑追悼,不能树立祭幡,无法超度,没有安息,他们两个被抹去的不仅仅是存在,还有名字,就像从未从这个世上走过,只能让他们悄悄挫骨扬灰,悄悄的散风散去,来去悄悄。了无痕迹。
    婉薇不是因为担心凤冥夕的死会将他冒名顶替神封的事爆发出来,而是他太累了,为她付出那么多,不想死了以后还要被人挖坟鞭尸,诅咒怒骂,婉薇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个,这点屈辱她必须咽下去,好让凤冥夕和妙宜在另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休息,不受叨扰,就让曾经美好的回忆,在另一个世界开出下一个花季。
    判官受了婉薇的托付,将神垒宫设下法阵,千年之后将会自动解封,这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既然是秘密,自然就得秘密处理,凤冥夕和妙宜也就可以在阴阳万寿丹的帮助下顺利转化为人。
    出云宫
    婉薇将凤冥夕和妙宜的尸体烧化了,又特意去了外面,将他们的骨灰洒进了河里,河水会将他们带去天边,那儿靠近地平线,可以看到最美的日后,然后魂归大海。式葵不能离芙盈太远,所以就没有跟过来,小佛仙和小狐仙齐力刨下一个巨大的坑,原本是用来掩埋蔚迟的,她恶贯满盈,能入土为安就已对她最大的宽容。
    但所有人,包括鬼王都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对蔚迟网开一面,难道是因为龙元神府在尚未开启之前而不想引起天君的注意力?但这也不像是她的作风,毕竟以她现在的能力,又有雀屏刀相助,就算杀进神界,也能像当初孔郡那样,将神界夷为平地。
    祭长澈不记得她了,总有一天会重返神界,婉薇不想变成第二个孔郡,她不想搞事情,龙元神府也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尔虞我诈的算计使得她筋疲力尽,等鲛人隐患平息后,她就会离开断魂渊,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了此残生,这样就不会触犯神界,祭长澈也不会像当初封杀孔郡那样封杀她,颜贞有孔郡,孔郡有她,但她之后又有谁接替?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言药为多来所制作的人偶,她已不能再留了,最后由多来亲手销毁了她,念生和火刑这次帮了她不少忙,尤其是念生,有勇有谋,功不可没,取代了言药的位置,得以重用,蔚迟先前曾无意中透露了七刹宝塔的秘密,有蓝珈相助,事半功倍,只是前飞杳无音信,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怎么也找不着人影,不知是死了还是回去了神界。
    红颜夫人吃了花天明精心烹制的黄腹鱼后果然中了毒,上吐下泻,好像吃了腐败的巴豆,花天明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当然得看起来研制解药,鬼王没有回再断魂渊,婉薇之前就已和他说过,既然走了,不管以什么苦衷和理由,就不要再回来了,省得大家都尴尬。
    鬼王自然还有他的事要做,式葵拿到了两块莲葵石蕊花,也在为自己的事紧锣密鼓的筹备着,鲜红的芦苇穗犹如喷溅的血花,给整个芙盈湖都沾染了几分令人不安的血色。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法相守
    东延渊君一动不动的站在和书溪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原本这儿有个木桩子,后来被他挖开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里面竟然埋着一只黑色而精巧的盒子,在书溪替他挡了紫霜一掌后,她身体就越来越差,每况愈下,到了晚上,她总会故意避开他半个时辰,她的影子投在窗纸上若隐若现,东延渊君自认为自己清心寡欲,无欲无求,以前的日子平淡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乏味,但这就是他的生活。
    但遇到书溪后就不一样了,就像一个快乐而机敏的精灵,将他空洞乏味的生活填满,从一杯不温不火的水变成五味俱全的汤水,如今她不在了,将他已经习以为常的快乐和充实全都抽空了,又回归到原本的空洞和乏味。
    东延渊君不拘小节,盘膝坐在地上,打开盘子,有封信,还有两样从菩心那儿骗来的乾坤钟和炫铃,东延渊君没想到书溪最后还是为他准备了惊喜,她怎么就知道他会将木桩子挖开,或许书溪对他的了解超过了自己,所以才会那么笃信,所以才会将东西埋在这儿等着他来开启。
    打开信,是东延渊君从未见过的清秀字体:渊君,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会不会很高兴,我知道我快要不在了,但我也知道,就算我不在了,你也不会那么快忘了我,只是你不知道的是,我真的舍不得你,以后漫漫岁月,谁来陪你解闷,希望你能遇到比我更懂你的人,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会不开心,但我又害怕新人来了,我这个旧人就会被你抛到九霄云外。
    真的好不甘心,我以为一辈子会长到让我厌烦为止,和你在一起,每天都那么开心,日子不够过的,你是那么讨厌的人,还是不想让别人来分享你,以前在皇宫的时候,父王曾给我许过一门亲事,小时候见过,常来皇宫来看我,说是两小无猜也不过分,我们在一起很开心,以为长大了之后就可以将这种开心天长地久的延续下去。
    在什么也不懂的时候就急匆匆的私定终身了,现在想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逗留在这儿三年,或许没有遇到你,我早就嫁作人妇,成为孩子的母亲,将小时候就认为的感情变成真真实实的幸福,在我觉得十二护法就要吞噬我的时候,我总是莫名的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但我已经记不得他的样子,我没有后悔遇见你,但我后悔那么快就喜欢上你,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在此之前,我拼命的活下去只是想回去尽快和他成亲。
    我不是一个好的女孩子,答应了别人却又言而无信,在我逃出皇宫的前半个月,他还给我来了书信,给我带了我小时候最爱吃的橘子糖,渊君,其实我不爱吃虎皮花生和奶白葡萄,你一定也不知道我喜欢吃橘子糖,酸酸甜甜的那种,断魂渊没有的,我知道只要我说了,你嘴上不说,总会想方设法给我弄来,但我太喜欢你了,不想给你添麻烦,况且橘子糖的秘密只有我和他才知道,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心里还有过别人。
    人就是这样喜新厌旧,我没遇到你之前,我认为他就是世上最好的人,后来遇到了你,我才知道最好的却是那么难以得到,有那么几次,你总是凶我,骂我很讨厌,差一点我就要走了,我想回去找他,但我总是一转身就会很后悔,像我见异思迁的女人又怎么能配得你的感情,小时候回不去了。
    橘子糖,搁浅的味道,就算吃得再多,也找不到当初的感觉,所以我明白时过境迁和物是人非有多残忍,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不是故意惹你生气,只是怪自己没有在很小的时候就遇到你,不过我小时候更讨厌,总是调皮,我多想将自己最诚挚的诺言许给你,这样我就能心无旁骛的只回忆你一个人的回忆。
    人总有懦弱无助的时候,但你不是凡人,虽然冷了点,却无懈可击,我从来没有从你身上看到过我力所能及能帮上的忙,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就怕闭上眼就再也看不到你,好后悔遇到你的时候太短,我都没好好陪你看过几次日出,没能在你面前放肆的笑声,没见过我光着脚追着水浪奔跑的样子。
    这些你都不曾见过,但见过的人又被我辜负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拿你和他对比,他的优点实在比你太多了,可我又舍不得你,你可能不知道,我后脑上其实有块疤,有鸡蛋大小的地方都几乎没长头发,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差一点就摔死了,他天天都在床边守着我。
    我第一次看到男孩子为我流眼泪,我就记住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后来我发现你的眼睛和他莫名的像,所以每次你摸我头的时候,我就会有种怦然心动,九死一生的感觉,但你和他不一样,虽然你不是经常那样看我,但我还是被你眼里那种深刻又闪亮的东西感动了,后来残留在我记忆里的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就荡然无存了,如果当时你要是守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渊君,你最恨别人拿你作比较,看到这封信一定会气到怒火中烧,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忘了我比较好,带着思念生活会很累的,这个秘密在没遇见你之前曾是我的遗憾,很生气对不对!生气就对了,把我忘了,你就可以重新开始。
    三年对我来说已经够幸运的了,比九死一生更幸运,我能赚到你的感情便是赚了全世界,渊君,这两样东西····如果你遇到另一个能取代我的人,就当是我送给她的礼物,拜托她好好照顾你,我就死而无憾。
    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心愿,你最疼我了,不管和谁在一起,就为我实现这个愿望,如果我能看到你开心幸福,或许我也就能将你慢慢放下了,带着思念生活,真的很累,如果我还有机会遇见你,希望可以陪你一起长大,将你未曾看到的一切,只想给你一个人分享。 书溪。”
    “渊君!”花奉影一直跟在东延渊君后面,东延渊君手里捧着信纸,忽然醋意大发,她以前为什么不说,害得他浪费那么多可以对她好点的机会,那个人是谁,原来她不吃虎皮花生和奶白葡萄,橘子糖有那么好吃么?
    “你走吧!不要再跟着我了。”东延渊君果然很生气,但他还是小心翼翼顺着折痕将信纸叠好,看了眼里面的乾坤钟和炫铃,她还真够大方的,拿自己的东西当人情,让别的女人代替她照顾他,东延渊君知道自己这辈子已经不会再对谁动心了,而且书溪的东西他视如珍宝,她的心愿实现与否,其实一点也不重要,她能有这份心,他就已心满意足了。
    只是对她信中所提到曾在小时候私相授受的人如鲠在喉,很是介意,尤其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就会产生背叛他的想法,赚了他的感情就是赚了全世界,私下还揪着小时候的风花雪月偶尔无病呻吟,想想以前骂她的话还真是没骂错,这下两不相欠,算是扯平了,只是书溪灰飞烟灭,再也回不来了,她小时候的遗憾却变成他现在最大的遗憾。
    “等一下!”东延渊君仿佛想起了什么,又将无家可归的花奉影叫了回来,“你吃过橘子糖么?”
    “嗯,我还会做,渊君想吃么?”花奉影一脸茫然,她无路可走,叶千灵也警告她小心点儿,要不是看在她迷途知返的份上,早就送她和九泉之下的师叔菩心团聚去了,如果他对橘子糖感兴趣,这便是她留下最好的机会。
    东延渊君不是对橘子糖感兴趣,而是对那个让书溪念念不忘的滋味感到好奇,他想知道是橘子糖的味道让她印象深刻,还是送她橘子糖的人让她难以割舍,真是越想越生气,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断魂渊没有橘子,所以做不成橘子糖,不过我倒是在外面曾见过一片橘子林,或许过一段时间。橘子就差不多成熟了,渊君想要吃橘子糖,我便能做出正宗好吃的橘子糖。”
    花奉影从未后悔过进断魂渊,东延渊君是个女人难以抗拒的人,她自然也是一样,东延渊君摇了摇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是书溪小时候喜欢吃的糖果,橘子糖酸酸甜甜的,这是她写在信上的味道,我现在才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对她的一切一无所知,如今都变成了遗憾,我连补偿她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她不在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去经历她做过或还没来得及做过的事。”
    东延渊君说完不免有些颓废,有种光鲜华丽的落魄,他将信收了起来,又一点点的将土坑填满,花奉影欲言又止,仿佛发现了什么却又不是很确定,东延渊君没有回沉渊宫,叶明天就是实庆南大婚,他必须在场,防止再生事端,毕竟涉及到人鱼族彻底安定的大事儿,由不得他随心所欲。
    等到临近傍晚,花奉影又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回来了,她先前无意中看到泥层下面似乎还有东西,她将土抗重新挖开,果然挖到一个比之前稍小一点的盒子,她刚打开,只听“嗖”的一声闷响,眼前闪过一道极快的寒光,花奉影几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根只有两寸长的毒箭从盒子里飞了出来,花奉影应声而倒,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动静,想来箭上的毒见血封喉。
    不远处,一抹诡异的身影从幽暗中走了出来,却是式葵身边的双彩,她一直暗中监视东延渊君的一举一动,式葵一直有个问题想不通,桑蚕的存在就说明十二护法不是被书溪暗中动了手脚,要不就是被叶千灵从中作梗,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龙元神府上,而是想毁了十二护法,否则孔郡留下的十二护法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双彩眼力敏锐,她先前在一旁偷窥时就发现花奉影神色古怪,仿佛发现了什么却又装聋作哑,果不其然,双彩在他们两人离开后,立刻刨开土坑,发现一个小盒子,东延渊君没发现这个盒子。
    一来是因为埋得深,二来埋盒子的人似乎想让东延渊君发现,却又很矛盾,双彩一不做二不休,花奉影迟早都会回来的,取走了信,又在盒子里布下毒箭杀人灭口,双彩拿出一只装了化尸粉的瓶子,将白色的粉末全都倒在她身上,花奉影的尸体在转眼间就化为一滩血污,双彩又将现场清理了一遍,觉得天衣无缝后才将信拿回去交给式葵。
    式葵打开信,吃惊不已,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应该是书溪在最后疼痛难忍时强撑着写下的,光是看着都觉得她当时有多痛苦,但书溪字迹清晰,看着也能勉强认出来。
    渊君:
    那封信看完了,如果你还很生气,这封信你就不用再看了,怕是看完还会更生气,我知道以你的脾气是不会替我完成心愿的,因为我知道你对我的喜欢比我对你的喜欢还要多,只是你是个闷葫芦,一直都不愿说,其实我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的,但十二护法太厉害,没能容下我们的孩子。
    在没遇到过你之前,菩心曾给我出过一个馊主意,她说十二护法虽然厉害,但终究敌不过腹中孕育的生命,我知道你的存在还是源于菩心的指点,那个老狐狸一直忌惮十二护法,却又想将它占为己有。
    她让我想个办法和你生个孩子,那会儿我都不认识你,后来她说你经常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出现,所以我才会在那儿守株待兔,我知道你听了会很生气,但我当时不想死,菩心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让我知道你的存在,我不是第一眼就喜欢你,可是我在遇见你的第二眼就坚定不移的想要为你生个孩子。
    我一半原因是想活着,另一半则是想活着好好和你在一起,菩心说,十二护法迟早都会将我吞噬,我必须赶在它之前怀上你的孩子,我越是锲而不舍,越是坚定要和你在一起的决心,即使要牺牲我们的孩子,我也要为了我们天长地久的感情试一试,因为我不希望你在我离开后,要独自一个人去经历我曾经历过的事儿。
    我在书信中提到橘子糖,你一定会想方设法搞到橘子糖,所以我小时候已经错过你了,我不想以后还要错过和你更多的点点滴滴,这件事叶千灵也知道,她来找过说,说是要毁了护法,我将自己有身孕的事告诉她了,她说会替我想办法。
    十二护法本该有十二个人,但其中有一个是重叠的,我们的孩子驾驭了那个护法,是她在暗中减了小佛仙的尾巴护住我的魂魄不会消散,没人知道这个秘密,现在只有叶千灵才能控制十二护法,将我从重叠的那个人护法身上剥离出来,分裂成两个人。
    但孩子会和那个护法合二为一,再也不属于我们了,叶千灵还说,如果我以护法的身份起死回生,有可能会记不得你,不过,我永远不会忘了你的眼睛,还有你为我流下的眼泪,那么苦。
    临行前的话,我记住了,但生死有命,如果我没能活过来,你不要担心,有孩子陪我,至少我不会孤苦伶仃,而且我这么做也太自私了,最后的那个心愿,你就替我实现了吧!免得我牵肠挂肚。”
    东延渊君和婉薇站在那片浸了血污的土坑边,婉薇说:“你干吗不将书溪的拓本让双彩拿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赦天下,封婚
    “式葵已经开始怀疑你了,她不是等闲之辈,真的假的,她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不管我装得有多像,十二护法的秘密迟早都会被她挖掘出来,我已经给了花奉影改过作新的机会,但她关键时刻还是不顶用。”双彩在暗中监视他,他早就察觉出来了,所以才闷在沉渊宫闭门不出,给式葵营造出悲痛欲绝的假象。
    花奉影的师父是烛心老妖,师叔又是菩心,都不是省油的灯,没一个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她心术不正也就不难理解了,东延渊君索性将计就计,又在她面前逢场作戏了一回,演给她看,也演给在暗处目不转睛的双彩看,在挖的时候又故意露出下面的盒子却又没留心的样子,花奉影果然中了招。
    双彩也果然在他和婉薇的预料中杀人灭口,婉薇虽然可以控制十二护法,但她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剥离书溪,只能借着式葵的手才能顺水推舟,要不毁了一个护法,要不和她妥协,救下书溪,而且书溪在信里指名道姓是受了她的指使。
    式葵是奉了颜贞的命令来协助她开启神府,没有她,就算她凑齐所有龙陨心也无济于事,要不然神府早八百年就开启了,哪还轮得到她来凑热闹?所以婉薇有着十拿九稳的自信来和式葵赌一把。
    她要是对颜贞足够忠心,书溪的命算是有了保障,如果不是,那就趁机毁了十二护法,再想办法让龙元神府烟消云散,彻底消失,婉薇的有恃无恐也就不难理解了,她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式葵,却也有着让人不得不佩服的胆魄和聪慧,刮目相看。
    “不是所有的人能有靖雏儿知恩图报的悔悟心,花奉影就是最好的例子,绿末的教训你还不够么?为什么还要留着蔚迟!你把一条冻僵的小蛇焐活了,它不会感恩戴德,反而会咬死你。”
    东延渊君那么深爱书溪,其实在她灰飞烟灭的那天晚上他就彻夜守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书溪尸骨无存,东延渊君本想在木桩子下面给她做个衣冠冢,哪想却意外发出了书溪留给他的东西。
    一共是两个盒子,最下面的盒子埋得深,他能理解书溪的矛盾和挣扎,毕竟赔上一个孩子却也生死难料,况且想要找开龙元神府,书溪寄居在护法上的魂魄就会彻底湮灭,而且还得冒险。
    书溪想陪他白头到老,却又不忍心他奋不顾身,虽然婉薇迟早会告诉他,但东延渊君对婉薇从来没什么好印象,不管说什么,即使相信也是半信半疑,如果由她亲自来说,必然能让他深信不疑。
    “看你这么不急不躁的,实庆南的事情你打算怎么了?”东延渊君对婉薇的不动声色很是惊奇,夜幕降临,万物都在黑暗中多了几分不切实际的神秘和诡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在人为,还能怎么办?还得多多仰赖渊君大人鼎力相助。”
    “实庆南的事情我可是明的暗的都尽上力了,你也真够毒的,殿恩那小子刚正不阿,为人处事干净利落,虽然实庆南从小收养的义子,又没什么实权,却也是个人才,你让祭长臣打着要为靖雏儿报仇雪恨的名义怂恿他给各个区域的分支头领通风报信,如今殿恩醒了,一口就将他们俩给咬了出来,你就不怕祭长臣再把你这个幕后主使抖搂出来?贼喊捉贼,监守自盗,你这都是什么招,乱七八糟的!”
    东延渊君原本伤心欲绝,如今书溪托了婉薇的福有了希望,私下没人时,对她的态度自然有所改观,婉薇这件事儿连多来都瞒着,包括朱家筠,唯一滴水不漏的办法就是请东延渊君出山。
    最悲惨的就是蔚迟了,刚制作了玄赭的人偶还没派上用场,就被式葵抓个正着,他在人偶身上动的手脚就无迹可寻了,红颜夫人是来趁火打劫的,得将她也搅和进来,她说不清楚也就会安分守己做她的贵客,不敢在关键时刻钻空子,投机取巧。
    “叶千灵,靖雏儿既然是冤枉的,为什么不为她洗脱嫌疑,还要背着杀人犯的罪名嫁人?现在又多了一条谋权篡位的罪名,两条罪加在一起,她就是有二十条命也不够抵罪的,还说是戴罪立功,真搞不明白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东延渊君不是不相信她的策略,只是她口风太严,谁也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事到如今,实庆南要是还执意娶她,大呼冤枉,还说自己完全不知情,不明真相的人都会认定是他暗中煽风点火,故意打出靖雏儿的旗号怂恿祭长臣站出来替他叛变,那你这个始作俑者能得到什么?将他们两个玉石俱焚?你能容得下蔚迟,怎么就容不下祭长臣?我现在也卷进来了,你搞砸了没关系,最好别让我也下了台,变成你的同谋。”
    “我们本来就是同谋。”婉薇笑着说,东延渊君的面容本来就阴沉沉的,婉薇不敢拿他开玩笑,主动示好说:“我们这是合作,稳赚不赔,你是断魂渊的主史,我虽然是族长,不也是你的臣民,大家一条船上的人,你翻了船,第一个摔下去的不是你就是我,但我可以保证,我沉得一定比你快,所以渊君大人,眼下还需要你帮助拟两道旨。”
    “断魂渊的事情只要没大到天塌地陷,再大的事儿都和我无关!如果你想靠我稳定人鱼族,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这件事儿必须由你自己来做。”东延渊君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婉薇却摇了摇头,“祭长澈作为我的师父却不能严于律己,私通鲛人,更与鲛人公主素瑶纠缠不清,不知是期布真对他动用酷刑,屈打成招,还是他本就对素瑶的感情冲昏了头,甚至爱到了忘了自己的本分和身份,我与鲛人势不两立,如今他入赘鲛人,就是我不共戴天的敌人。”
    “祭长澈不是因为帮你解救人质才去鲛人族的么?你怎么还倒打一耙?这分明没道理的!”东延渊君脸上的表情立刻丰富多彩,婉薇却不以为然,“是么?但据我所知,期布真手里还攥着一千多个人鱼族百姓,他和素瑶成亲的请帖都送到我手里了,你认为他是用心良苦,但百姓都认为他是苦心是假,对素瑶的真心才是真,他不过是借着这件事儿顺水推舟,想赚个名利双收罢了,他当着素瑶的面和我一刀两断,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婉薇一想到祭长澈翻脸无情的样子就满腹怒火,虽然不能怪他,但也不至于让她在素瑶面前一败涂地,她在接到期布真大模大样派人送来的请帖时,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没办法。
    “我也不想这样绝情,但外面的悠悠众口我怎么堵?我认他是师父,不管是包庇还是指责,我都会尽我所能的救他,可他非要和我划清界限,我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这个师父的。”
    “鲛人终究是个隐患,如果我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明确自己的立场,百姓还以为我指使祭长澈和鲛人里应外合!偏偏祭长澈又是我师父,在活灵界人尽皆知,谁不知道,我怎么才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他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所以你想拿他怎么办?”东延渊君想想也是,惊讶于一向为婉薇冲锋陷阵的祭长澈说变脸就变脸,他也觉得措手不及。
    婉薇冷笑,“我奈何不了他,但他的弟弟祭长臣一是作为人质扣押,二是由于心怀鬼胎,唯恐天下不乱,预谋发动东南区域政变来达成私欲,由于他是神界的伏魔族人,身份非同一般,所以不能赐死他,只能将他流放至乌鸦赛。”
    “你打算怎么处置靖雏儿?”
    “靖雏儿两罪并罚,她是实庆南三番两次请旨的未婚妻,犯下滔天大罪,自然是没有资格与他成婚了,免得落得笑话,辱没我的名声,我会另外挑选一位能配得上实庆南的秀外慧中的女子代她出嫁。”
    “人已经选好了?”东延渊君见她说得有条不紊,似乎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婉薇幽幽的看着四处飞散的萤火虫,神色和语气都变得惆怅,还有浅浅的悲伤,“她好歹和我主仆一场,神封大婚,大赦天下的特权尚未使用,她刚好是赶上了,我会下令释放监牢中所有罪犯,除了十恶不赦的死囚。”
    婉薇为了今天的确筹划了许多,煞费苦心,但她必须将靖雏儿送人,从此两不相见,可能这辈子就只剩下今天一晚上的相聚了。
    “我记得在修源道长带人来出云宫围攻我的时候,最后有个叫许诺的人鱼族人为了救我而受了重伤,听太医说伤势好转,又是读书人,他曾与我并肩作战,如今却家破人亡,只剩下孤苦伶仃一个人,我允诺他为人鱼族统领,因为他伤势未愈而一直拖着,刚好人鱼族尘埃落定,族长之位暂时无人继承,眼下就由许诺统管整个人鱼族,实行朝贡制度,实庆南封为东南王,朝贡期限将由实庆南自己拟定。”
    婉薇终于将这件事儿彻底敲定,实庆南也因为连续的打击而失去了之前的威势,但婉薇恩威并施,东南区域以他为王,人鱼族朝贡的期限和婉薇归还他兵权的期限是相等的。
    黄源河以西用来安置人鱼族的地方差不多已腾出来,火刑质地上乘的玉骨还真是起到了空前绝后的作用,婉薇还以为搬迁工作没有十天半个月并不能完成,在她派去的人大力督促之下,几天之内就已差不多了,再加上河西区域本就人烟稀少。
    “靖雏儿脸上免去刺字,以待罪之身嫁给许诺为妻,明日随同实庆南一起完婚,望她之后改过自新,好好辅助许诺治理人鱼族安居乐业,欣欣向荣,但凡有异心,不思悔改,严惩不贷!”
    婉薇知道她会做得很好,但表面的过场还得做得漂亮大气点,免得别人认为她对靖雏儿还是心存偏私,东延渊君不再说什么,一道是用来治祭长臣流放乌鸦塞,另一道则封赏靖雏儿嫁给许诺,婉薇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能做的都已做了,不能做的也都想方设法进行调和,却是将自己妥协到穷途末路。
    东延渊君从未认真的看过她,总觉得一个黄毛丫头不会在他的断魂渊翻出几朵浪花的,如今看来是他太低估了婉薇的耐受力,有勇有谋,进退有度,狠起来让人胆战心惊,却也有柔软无助的时候,总觉得这样的她才像是一个受了委屈又无处伸冤的小女孩儿,比起书溪的天真活泼,婉薇似乎在承受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责任和磨难,将她变成一个不显山不露水,令人不敢小瞧却也难以接近的怪人。
    红颜夫人病得不轻不重,这可是婉薇给她量身定做的待遇,她还以为水土不服,婉薇眼下也没时间管她,只是告诉她将要被流放到乌鸦赛的祭长臣为了给自己心上人未来的幸福添砖加瓦同,竟暗中打着靖雏儿的名义发动实庆南身边的近侍殿恩去给东南区域的各个头领通风报信,结果半路给人赃俱获拦截了,祭长臣见东窗事发,只好老实交待罪行,他说将她藏在山洞里的睡美人全都偷走了。
    断魂渊的山洞成百上千,但祭长臣怎么就一下子准确无误找到了她藏睡美人的那个山洞,所以红颜夫人在这件事上百口莫辩,祭长澈是她多年故有,刚好祭长臣又是她故友的亲弟弟。
    有了这层特殊关系,她伙同祭长臣的嫌疑有增无减,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再加上她携带大量睡美人来断魂渊意欲何为?还偷偷摸摸的藏在山洞里。红颜夫人还以为断魂渊有睡美人,其实春宫园里面长了两株半死不活的睡美人,但还没打开花苞就提前夭折了。
    红颜夫人莫名其妙就背了黑锅,想要明目张胆讨要腹獵蚀心虫和雀屏刀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婉薇安抚了她几句,让她先把身体调理好,花天明尚未找出解药,但又做了几道治闹肚子的草药汤,病情有所好转,但红颜夫人在没想到对策之前只能卧床装病,婉薇自然也不会揭穿她漏洞百出的伎俩。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开解
    “郡主!他快不行了!”多来急切的来找婉薇,到了太医署,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负责诊治的太医一脸歉意,向婉薇摇了摇头,实在无力回天,婉薇走进病房,躺在床上的人奄奄一息,他见婉薇站在门口,费力的抬起头。
    他全身皮溃烂发臭,再加上他本来就患有隐疾,双重打击下,这病就在短短一个月内仿佛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现在连医术最精湛的太医都拿他没办法,也只能放手了,那人的手骨瘦如柴,几乎能清晰的看到紧紧贴着皮肤的骨节,手背上的青筋条条凸起,紧紧的顶着皮肤。
    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颤巍巍的将一块沾了污血的玉佩拿了出来,郑重的交到婉薇手上,这是质地上好的红血玉,上面还镂刻着他的生辰八字,但被血迹糊得模糊不清,随后张了张嘴,多来从一只小瓷瓶里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
    男人眼眶凹陷,颧骨高高的顶起,鼻子也烂了半边,隐约能看到发黑的骨头,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牙齿也变成了黑褐色,嘴唇无力的颤抖,气若游丝,受尽了折磨,桌上还放着还冒着热气的汤药,婉薇看向汤碗,男人摇了摇头。
    多来用眼神向婉薇征询意见,婉薇于心不忍,紧紧的扭住手里的玉,男人扯了扯嘴角,不知是想安慰她还是想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最终还是没能扯出笑容来,面目反而越发狰狞,婉薇接过多来递来的药。
    男人费力的张开嘴,死气沉沉的眼里的泪意慢慢凝聚,终于顺利的滚出一颗眼泪,从眼泪寂静无声的滑落下去,这是他最后的眼泪,没有怨言,没有痛苦,有的只是感激,婉薇咬了咬牙,眼泪还是源源不断的落下来。
    男人闭上了眼,婉薇将药丸放进他的嘴里,多来也偷偷抹着眼泪,很快,男人的身体就化成了一堆枯骨,最后连骨头也消失不见了,如果床褥不是还保持着有人睡过的痕迹,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鼻的臭味,这个人躺在这儿将近一个月的人仿佛从未真正的存在过。
    “多来,你去着手准备吧!”婉薇脚步踉跄的从太医署走了出来,将手里的玉佩递到她手里,多来扶着她的胳膊,“这不是你的错,郡主不用自责,人各有命,不能强求的,你对他尽心尽力,用最好的太医,用好的药,是他福薄命浅,实在但当不起郡主的恩德,郡主何必用老天爷的错惩罚自己,眼下不能再纰漏了,还望郡主好好照顾自己。”
    “好,你放心去吧!有你在,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婉薇看着多来离开后才去了靖雏儿那儿,明日大婚,虽然喜庆气氛没有神封大婚来得热闹,却也喜气洋洋,门口站着两个丫头,手里捧着喜服,叶新火急火燎的从门口冲出来,刚好看到了婉薇,急切的说:“刚好你来了,正要去找你呢!你到底怎么搞的,靖雏儿显然是被人栽赃陷害。你怎么不查明真相就将杀人犯的罪名往她头上扣,不嫁给实庆南也就算了,怎么还强迫她以待罪之身嫁给一个····那谁呀!”
    “郡主!”靖雏儿听到婉薇的声音,迫不及待的从门口跑出来,跪在婉薇的面前泪如雨下,“长臣他····这件事儿必有蹊跷,他怎么会打着我的名义去造反?郡主,看在你我主仆一场的情份上收回成命,乌鸦赛···长臣在这儿举目无亲,那么远的地方他如何受得了!”
    “是啊叶千灵!你向来最沉稳了,这回怎么这么急躁!简直是不分青红皂白!现在···叶千灵,趁现在还来得及,以你的手段,想要将真凶揪出来应该不是难事,你到底想掩盖什么!还是谁胁迫你了!你好歹说出个好歹来!许诺是谁呀,转眼就让雏儿嫁给他,这莫名其妙·····千灵,你别因为看祭长臣不顺眼,就······”叶新不明真相,自然是给靖雏儿打抱不平,婉薇声音阴冷的说:“不要忘了你是谁!这儿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叶新,你是我表姐没错,但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你表妹,你最好看清楚了!”
    “叶千灵,真是架子大了,在我面前摆族长的架子是吧!我不过是给靖雏儿说了句公道话怎么了?你是族长,这儿你最大,我没有发言权,靖雏儿是你的手下没错,但她也是个人,不是你用来权衡利益的筹码,雏儿得知道这个许诺多大岁数了,高矮胖瘦,家在哪里,她又不是猫狗,总得对自己的人生去向有个知情权吧?这是人之常情,有什么错?你用你族长的身份告诉我哪儿错了!”
    叶新觉得婉薇故意耍威风,连靖雏儿都敢当作筹码交易,显然这个叫许诺的人必然是威胁到了她的族长权位,婉薇不想与她争辩,到底是表姐,不想刻意为难她,转身就要走,“你去哪儿?”
    “我不能在你面前说三道四,找个地方生闷气去!这个也不行!你是族长没错,但我是你表妹也没错。”叶新瞪了她一眼,婉薇面色有所缓和,“我不会说话,那就请表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担待一点,雏儿明日大婚,今天晚上是她最后一天呆在出云宫,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很多事情我无法解释,就算解释了也改变不了她要嫁给许诺的事实,那又何必白费口舌,让大家都不开心,还是劳烦表姐代我陪雏儿最后一晚。”
    “这才像话,早干什么人去了!你既然把话都说到老死不相往来的份上,你们的主仆情份也只剩下这最后一晚,有话好好说,雏儿通情达理,又没说不嫁,她要的不多,如果连我都看不过眼,那就是表妹你欺人太甚了。”叶新到底还是拿出表姐的气势,表妹连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话都说出来了,她又怎么能得理不饶人?何况还是自家人。
    到了到里,婉薇亲自将她的嫁衣拿了进来,由于她是待罪之身,所以几乎没有陪嫁的东西,两人相对无言,靖雏儿泪眼婆娑,她不在乎嫁给谁,只在乎祭长臣流放乌鸦赛的日子,婉薇将自己手上的镯子脱了下来,轻轻的放到她面前,“我不能给你准备太多的嫁妆,但我不会亏待你的,你日后的生活不会比呆在我身边差,方方面面,我都让多来亲自去打理了,雏儿,我们····今天是最后一晚,以后也不一定能见上,除了祭长臣,你就没有其他的话要和我讲?”
    “没了。”靖雏儿似乎也对婉薇彻底失望了,婉薇嘴角剧烈抽搐了几下,“你的个性我最了解了,没必要强迫你说一些你不情愿的话。”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和我以前见到的叶千灵揪人心肺,你更加沉迷于势力,不分黑白,不辨善恶,利欲熏心,我知道你为什么记恨祭长臣,这也怪我自己失职,遇到他,我就没有更多的精力效忠你,但长臣在这儿人生地不熟,一个亲人也没有,郡主,求你高抬贵手,大发慈悲,不要这样对他。”
    靖雏儿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自己被冤枉的事儿,比起祭长臣,再大的事也无足轻重,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什么罪都认,长臣一个人孤苦伶仃,万一生病怎么办,万一水土不服怎么办!他都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郡主,只要你放了他,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如果我不放,你打算怎么办?”婉薇的计划当然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改变,靖雏儿软磨硬泡都不管用,神色惊愕的看着她,“叶千灵,你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治死他不可!”
    “他在你眼里就这么重要么?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给你沉冤得雪?你张嘴闭嘴都是他,靖雏儿,你的命是我的,明天就要嫁给许诺了,祭长臣就和你毫无干系,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今天来找你也不是为了和你讨价还价的,你不想嫁也得嫁,这半分都由不得你,希望你能记住的告诫,忘了祭长臣,和许诺重新开始,这才是你的人生,作为你靖雏儿存在的意义!”
    婉薇本想与她心平气和的说上几句告别的话,但靖雏儿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要嫁给许诺了,靖雏儿忽然拔出刀,架在婉薇的脖子上,婉薇大风大浪见惯了也就学会了临危不乱,只是怔了一下。
    “你是从什么时候就对我生了杀心?很恨我对吗?我死了,只会让你和祭长臣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靖雏儿,我们都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谁也回不去,我从来没有用我所谓的责任在你面前大言不惭,让你嫁给许诺,那是我给你最好的安排,祭长臣是你的心上人,我自然不会亏待他。”
    婉薇心里一阵难过,靖雏儿曾经是最懂她的人,现在却拿刀架她脖子上,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乌鸦赛是人鱼族落居之地最繁华的地方,他在没遇到你之前没少折腾,不也活得好好的?我让他去乌鸦赛,又不是去下地狱,你在这儿提心吊胆,他的心比你宽着呢!早在三个时辰前就已收拾好东西上路了,而且他已恢复神力,他不去惹是生非,我就已经烧高香了,像他那样老江湖又怎么会吃亏呢!”
    “你把话说的这么漂亮,又何必将他流放出去!”靖雏儿听她这么说,有点放心,婉薇将脖子上的刀推开,径直站了起来,真是世事无常,杀得她措手不及,“祭长澈和我一刀两断,他和素瑶就要成亲了,喜帖还是期布真亲自派人送来的,鲛人目中无人,这里面有多危险你不会不知道。”
    “鬼王的封印早已名存实亡,鲛人的空陷龙魂阵的法力还在为断增加,又有前飞从中作梗,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怕是东延渊君也未必可以扭转乾坤,我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孤立无援,以前至少还有你陪我患难与共,现在你要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连祭长澈都背弃了我,他和素瑶成亲就是彻头彻尾的勾结,和期布真狼狈为奸。”
    婉薇越想越生气,说好只是去几天,结果却打算在鲛人安家落户了,你要怪也不能怪我,只能怪祭长臣有个····他是伏魔族人,我一个凡夫俗子能把他怎么样,只好求他看在你的面子上去乌鸦赛过几年,想回来随时回来,不想回来也不关我事,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要是真为她着想,那就为他好好活着,也是为你自己,毕竟你我这次分开,你就只属于你自己了。”
    “许诺是我为你精挑细选的归宿,善音自尽了,执翰也死于非命,人鱼族宗亲后继无人,你们成亲之后,他就是统领,朝贡期限结束后就是名正言顺的族长,能和实庆南平起平坐的男人又如何亏待你了,作为一个女人,高贵的身份,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答应过我,后宫里只能有你一个女人,不管我给的是不是你想要的,我终究是尽了心,后会无期。”
    婉薇不能再呆了,心思不能随意吐露,靖雏儿的忠诚并非多来的绝顶聪明所能比的,失去了她,就像失去了一条胳膊,只是不太灵便,靖雏儿声音沙哑的说:“谢郡主!今日分别,后会无期,雏儿最后一次给郡主磕头拜谢!”
    靖雏儿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给婉薇磕了三个头,她不再争辩,说明她想通了,为了最后的责任也会心甘情愿承了这恩情,叶新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也觉得刚才自己的公道冒失了点,婉薇红着眼,什么都没说,靖雏儿抹干眼泪,戴上婉薇的镯子,又将嫁衣捧回自己房间,叶新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知先安慰哪一个才好,婉薇说:“表姐,明天雏儿出嫁,你得陪她一起去。”
    “你让我给她当陪嫁丫头!把你表姐都给抵上!这嫁妆是不是太大公无私了?”叶新故意笑着说,气氛太尴尬了,说完之后似乎更尴尬了,门窗上大红的喜字扎眼而鲜艳,从外面看上去热烈喜气,里面却充斥着悲伤和眼泪。
    婉薇说:“一路上都是生脸,又千里迢迢,她一个人心里难免孤独冷清,你和她说说话,陪她解解闷,只要她能开心,这比送什么嫁妆都受用。”
    “真不知道你们俩,算了,难得你有心,本来我就是来帮你的,表妹的忙,表姐自然全力以赴。”叶新说完又和她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随后就回去陪靖雏儿了。
    婉薇回到出云宫,念生早就等候多时,他见婉薇回来时,神色急切的说:“郡主。”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婉薇一脸疲倦的坐下,念生神色疑惑,似乎有点不可思议,“郡主,前飞没有回神界,而是去了叶府,已经回到断魂渊,还带回来一个半百老头,好像还受了重伤。”
    “叶府?老头!是老头受伤了还是前飞?”婉薇听多来说过,前飞被她的天罗地网所伤,三天之内可能会失去法力,截止到明天刚好是第三天,念生并不知道前飞失去法力的事,语气更加茫然不解,“应该是前飞,因为我看到老头将他背回来的,往狼牙山的方向去了,我怕打草惊蛇就及时赶回来禀报郡主。”
    “不可能,从叶府到断魂渊,一来一去就得耗费十来天,他是昨天才消失的,怎么今天晚上就突然出现了,还是被叶府的老头背回来的,念生,你这消息是从哪里打听来的?”婉薇有些惊奇,念生眼神闪烁了一下,婉薇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目光变得凌厉,念生一有犯难,“我答应过她会替她保密的,哎呀,算了,反正我不告诉你,你自己也会查出来的,是玄赭。”
    “她不是和书轩回吴国了么?你一直和她暗中联系?”婉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念生被揭了底,讪讪的说:“郡主,我也不想瞒着你,玄赭她后悔了,后悔不该和你针锋相对,还拆散你和鬼王的感情,她和书轩游山玩水,很是开心,如今从牛角尖里出来了,原本是叫你姐姐的,现在却变成了仇人,玄赭不是糊涂人,将心比心,你所做的一切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为她着想,所以就她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你,我知道郡主在为前飞突然失踪的事情感到迷惑,就将这事儿放心上了,刚好玄赭和书轩回吴国的半道上又去了趟叶府,说是想去看看郡主长大的孔郡山庄是什么样子,我就将这事儿在纸鸢里提了一下,结果还真是巧了,在叶府撞见了前飞,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玄赭说只和他打了一架,还说······”
    “还说什么!”婉薇万万没想到前飞怎么会和叶府的人勾结?

    第一百一十五章 功亏一篑
    一个老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山林里,这儿野草肆意,到处都是泛滥成灾的野兔,所以很多看似平整的草丛下面说不定就藏了个兔子洞,下面还有许多不同程度的斜坡,这儿是通向狼牙山的近道,却危机四伏,狼牙山除了是封禁前破的禁区外。
    还有一个令人骇人听闻的东西,那就是同样被封印在狼牙山的怪物噬魂鸟,顾名思义,这种鸟以噬魂为生,贪得无厌,数以万计,但是对主人却及其忠诚,在断魂渊形成之初,这些可怕的恶鸟就已在这儿落地生根了,没有人知道它是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谁才是它们的主人。
    它们就像无家可归的游魂一样寄居在断魂渊,断魂渊原本是有其他土著居民,后来噬魂鸟残忍好杀,成了猎杀者,居民苦不堪言,几乎被吞噬光了,最后被东延渊君封印在了狼牙山,噬魂鸟和其他封印在断魂渊的妖兽截然不同,它们只听命于自己的主人,不受任何法力的束缚和驱使。
    断魂渊的兔子和外面的兔子不一样,这儿的兔子大如刚出生的羊羔,或许是受到噬魂鸟的神力浸染,附近又没有天敌抑制,导致兔子泛滥成灾,而且生性凶残好斗,牙齿锋利,张牙舞爪,到处打洞,几乎将狼牙山挖得千疮百孔。
    老头踉踉跄跄的背着一个年轻人往前走着,忽然一只脚踩进了半人深的兔子深里,身体猛地一摔,连同背上的人都滚到了山坡下面。将茂盛而密集的野草碾压出一道清晰的痕迹,将那些藏匿在草丛下面的洞也一目了然,很多灰头兔子受到惊吓,但很快就从洞里冒出头。
    争先恐后的爬了出来,铜铃大的眼睛在黑夜中闪出诡异的红光,仿佛烧红的烙铁明明灭灭,一个两个还好,如果成百上千只红眼睛凌乱而热烈的闪烁,还像鬼火似的不断漂浮,看上去密密麻麻,令人毛骨悚然。
    这儿荒无人烟,树木茂密而阴暗,又是断魂渊明令禁止的禁区,兔子从出生到老死,几乎都没见过人,它们抬起上半身,从容淡定的看着从山洞下摔下去的两个人,全都好奇的围拢过来,眼巴巴的看着他们,闪烁的红光仿佛漫山遍野燃烧的灯芯。
    兔子没见过人,没被捕猎过,所以失去了胆小谨慎的本性,年轻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前飞,他胸口和胳膊上交错着几条伤痕,他从山坡上一路滚下来,被锋利的荆棘刮伤了脸,红色的头发也变得凌乱不堪,嘴里一连吐了几口血。
    老头惊慌失措的看着这数量庞大的兔子,真是掉进兔子窝里了,但这兔子大成了山羊,成千上万将他们俩围得水泄不通,难不成这山头上的兔子还会吃人不成?狼牙山是整个断魂渊最邪恶的山。
    这儿的兔子不会吃人,但脾气暴躁,成群结队一起涌上来,非把他们俩踩在肉泥不可,前飞用手捂着胸口,如今他法力还没恢复,又受了重伤,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却是被一大群兔子围攻,兔子的耳朵不时向四周频频转动,前飞挣扎着站了起来,气息微弱的向身边的老头说:“仇文道,你先走,不要管我了,先去救我爹!那两个人随时都会追上来。”
    “现在不是你我谁先走的问题,你看这些兔子,好像成精了似的,个子大成了羊,之前我在山上住那么久怎么就没这些兔子当作干粮烤了吃了!”
    “而且你法力尽失,丢下你就死路一条,你父亲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要是没有他的帮助,哪能在孔郡山庄做那么多年的叶老爷,前半生,我做了在半辈子的乞丐,没曾想后半生荣华富贵,吃香喝辣的。”
    仇文道懊悔的同时也心惊胆战,兔子虎视眈眈,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了似的,现在他在叶府混不下去了,只好打道回府,重新投靠前破,“虽然身份暴露了,但我还会为你们冲锋陷阵,你可别小瞧我老了,我在叶府可没少从叶老太君那儿谋得好东西,只是可惜了那几个貌美如花的姨娘,哎,美人多薄命,这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假,对了,我这儿有颗雷子弹,只要我投下一颗,比响雷还厉害,兔子必然会受到惊吓,我们可以趁乱逃跑!来,上面,我背你走!”
    眼下也只有这么办了,前飞趴在仇文道的背上,仇文道猛地将手里的雷子弹向兔子密集的地方扔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平地一声雷,将呆头呆脑的兔子炸得七零八碎,兔毛漫天飞舞,草屑恒丰,鸟雀扑腾着翅膀争先恐后的飞离鸟巢,地面震动,声音激烈而震撼,仿佛整座山都要四分五裂。
    受到惊吓的兔子果然惊慌失措往洞里钻,前面就是山崖,仇文道先是背着前飞一瘸一拐的往山坡上走,过了这个山腰再往上走,就会越过可怕的噬魂鸟封印区,再往上就是封禁前破的将军庙。
    “仇文道,你带我去哪儿?”前飞被刚才那记震耳欲聋声响震得头晕眼花,仇文道满头大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声音急促的说:“当然是送你回家了!”
    “你也受伤了,我自己可以走!”前飞忽然察觉到一丝异常,仇文道为什么舍近求远,非要走这条连他也不熟悉的近道,他拿出雷子弹的动作太流畅,仿佛早就做好了准备,前飞是被玄赭所伤,在回来的途中又被追杀他的一老一少破了父亲给他的魁梭。
    本来动一动心念就能随心所欲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哪想遭遇伏击不说,连魁梭也落到一个老太婆手里,只能徒步走回来,前飞先前就觉得蹊跷,如果不是有人给那伙人通风报信,他即使没有法力护佑,也不至于被人狼狈不堪的被一群兔子围攻。
    “到了!”仇文道将神志不清的前飞放下,指着黑洞洞的悬崖说:“前飞,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爹!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你在胡说什么!”前飞看着深不见底的深渊惊恐万状,整个人仿佛都像是枝头上随时都要飘落的叶子瑟瑟发抖,仇文道冷笑,“看来你对你爹还真是一无所知!你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落居在狼牙山?因为他在下界之初就在这儿豢养了数以万计的噬魂鸟,准备强行开启龙元神府,但是在关键时刻却被东延渊君强行封印了,我曾听你爹说过,在你们刚出生不久,他就喂你们服下了天魂融血丹。”
    “噬魂鸟!不可能!你不要胡说八道!”前飞当然知道噬魂鸟,据说噬魂鸟以吞食亡灵为生,本是神界最初用来清除凡法冤魂残魄的吉祥鸟,防止凡间怨灵结集,阴气大增,给世人带来不必要的灾难,更会给一些歪门邪道利用魂魄修炼邪功的人有机可乘,颜贞失势后,噬魂鸟也被现任天君赶尽杀绝,一夜之间就灭了种。
    父亲原体想借着诈死金蝉脱壳,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被漆玄石所困,仇文道要是不知道当时的内情,又如何知道父亲在他们姐妹三人很小的时候就服下了天魂融血丹,当时年纪小,父亲说什么就什么,现在想来的确有点诡异,更诡异的是仇文道为什么偏偏将天魂融血丹和噬魂鸟牵扯到一起?
    “你爹其实给你们吃的并非天魂融血丹,而是养魂蛊,噬魂鸟想要横空出世,就得打破东延渊君的封印,他的封印虽然不能和鬼王的相提并论,却也牢不可破,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血亲的人身上豢养养魂蛊,你们兄妹三个所修习的法力都会源源不断的被噬魂鸟吞噬,前飞,你的法力不是暂时失去了,而是再也回不来了。”
    仇文道在得知前飞大势已去,心里自然是高兴的,毕竟没了这个障碍,他以后就是前破面前当仁不让的大红人,等他开启了龙元神府,如果他命够硬,运气够好的话,这个天地便是由他来主宰。
    “养魂蛊还有一个更可怕的特性,只要你死了,魂魄就会给予噬魂鸟更大的力量,而且你父亲已经知道是你杀了紫霜,又害死了绿末,也是因为如此,噬魂鸟吞噬了绿末的魂魄,所以已从封印中苏醒过来,只要噬魂鸟的神力能和封印势均力敌,相互抗衡,你再在关键时刻加把劲,噬魂鸟就能轻松冲破封印从而大功告成了,整个断魂渊也将不复存在,龙元神府迟早都会落到他手里,这是你爹运筹帷幄几百年的大计。”
    仇文道在叶府日子过得很是滋味,先前还谨小慎微,之后就开始欲望膨胀,野心勃勃,而且更加贪婪,他不想再回到之前一无所有的乞丐,风餐露宿不说,还经常忍饥挨饿,要不是前飞莫名其妙的来找他,说不定他早就拿到烛心老妖的龙陨心去前破那儿邀功请赏了。
    说来也真是怪,鬼王的女儿不仅从天而降,刚好还赶上叶老太君强取老妖龙陨心的时机,叶老太君几乎是抱着与烛心老妖同归于尽的决心与之对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烛心老妖也并非等闲之辈,叶老太君早已到了强弩之末,一直处于下风,眼看烛心老妖就要胜了,一条拴在门口的狼狗仿佛突然发狂似的。
    双眼通红的飞扑上来,只一口就咬掉了烛心老妖的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前飞与他本是躲在暗处准备捡个便宜的,结果却被那条狗搅了局,前飞却说那条狗应该被人下了什么符,看上去很像鬼王地府里的凶灵犬,一直附在那条狗身上,一直替他监视叶府的一举一动,也难怪鬼王的女儿玄赭会毫无预兆出现在叶府。
    帮助叶老太君打败了烛心老妖,挖了她的龙陨心,又是那条狗发现了他和前飞,结果前飞被玄赭打成重伤,那条狗也对他穷追不舍,最后咬伤了大腿,因此他这个冒名顶替的叶老爷也暴露了身份,前飞只好用魁梭带着他逃脱玄赭追杀,仇文道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哪想半路上又遭遇到了枫婆婆和叶南坤的伏击。
    想来又是玄赭给他们通风报信,在半道进行拦截,两人应该是来断魂渊找叶千灵汇合的,前飞失去了法力,魁梭虽然落到枫婆婆手里,但魁梭受到外界干扰,中止的灵力会形成封印,还好前飞知道这个特性,所以才钻了空子逃了回来。
    魁梭的封印顶多撑不过两个时辰就会消失,枫婆婆和叶老太君是同门,又识破了他的身份,来到断魂渊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找他算账,他早在前飞来找他之前就已收到前破传给他的消息,必要的时候就将他杀了,让噬魂鸟尽快突破封印。
    仇文道为了日后更长久的富贵和荣华,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先将命保住,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的将前飞骗到了深渊,那声雷子弹就是告之前破大功告成的信号。
    “你是他的儿子没错,但他需要一个有价值有能力的儿子保驾护航,你失去了法力,变得一文不值,你爹说过,对于可有可无的人一律斩草除根,前飞,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没有我,你爹也会想出其他办法促成今天这个局面,你眼下只能杀身成仁,为你爹再尽最后的一份孝道!雷子弹就是你爹亲手交给我的,他需要你的死来成全他的宏图霸业,你还是自己跳!”
    前飞不敢相信仇文道的话,整个人好像掉在冰水里,脑子里像一桶浆糊,脚下虚浮,黑洞洞的深渊里不时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叫声,好像皮肉被牙齿狠狠的撕裂开来,天魂融血丹是曲啸司的秘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谈心
    前飞神思恍惚,父亲怎么可能这么利用他的三个孩子,就在前飞激烈的悲愤和真相大白的震骇时,后背猛地被人踢了一脚,整个人猝不及防的摔进了深渊,就在仇文道沾沾自喜,准备回去向前破邀功求赏时,他的脖子冷不丁的被千丝万缕的藤蔓缠了起来。
    随后挂在了树上,身体随着突然而来的悬挂而剧烈摆动,他下意识的用手想将脖子上的东西扯开,却越越越紧,最后沉住气,身体停止摇晃,只有脚尖还能勉强踮在石头上,突如其来的窒息和惊恐令他害怕不已,定下神来才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几乎不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在叶府整天忍气吞声,大气不敢出的叶千灵。
    “念生,看着他!”婉薇本就打算来找前飞和叶府的奸细,没想到却是她爹叶老爷,婉薇掌心灵光晶莹剔透,她随手扔进了深渊,清秀而透这的光几乎将深渊照亮,令婉薇不可思议的是,这儿竟然和百魔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灵花还在慢慢的往下漂浮,这是一个椭圆形的巨大深坑,四壁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苔藓,还有许多栩栩如生的鸟雀图案,在灵光下似乎还闪出诡异的光,仿佛随时都要从石壁上飞出来。
    “郡主,他是你爹?”念生惊讶的目瞪口呆,仇文道脚尖颤巍巍的抵在石头上,双手还紧紧握着头顶上的毒箭藤蔓,听到叶千灵还承认他这个冒名顶替的爹,不停嗯嗯,婉薇看了他一眼,“我做梦也没想到我爹竟然是前破放在叶府的奸细,仇文道,眼下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和前破划清界限,就说你是我安抚在他身边的奸细,要不我就大义灭亲,将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奸细吊死在这儿,毕竟你不是我亲爹。”
    “不是亲的就好,原来是个冒牌货。”念生说,婉薇的目光又回落到红颜夫人身上,“有那么难么?你和祭长澈关系那么好,噬魂鸟是神界的东西,你连腹獵蚀心虫都能拿得到,要说对噬魂鸟一无所知,那就是欺负我孤陋寡闻,年少无知了。”
    “我知道!我知道噬魂鸟,千灵,你先把爹放下来,我好歹也做了你十几年的爹!你被人欺负的人时候我可没少帮你解围。”
    仇文道觉得还是暂时投靠婉薇比较可靠,婉薇笑,“也就是说,你打着父亲的名义骗了我十几年的父女感情,老太君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干了多少缺德事,等枫婆婆来了,自然要和你彻底清算,所以你现在想死都死不了,要不是看在玄赭将烛心老妖的龙陨心送到我手上,没能让前破的奸计得逞,你哪有机会在我面前演戏?”
    “不是这样的,我现在就和前破划清界限!真的,我当时是受了他的胁迫才····这些年我也没干什么坏事儿,就是吃喝玩乐,用光了府里的银子,但你现在是族长了,有的是银子,千灵,你把我放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对了女儿,我有一颗前破给我的天魂融血丹,你我父女一场,我总得送你点什么才好,当初期布真死皮赖脸求他都没求到,真的,送给你。”
    仇文道口齿不清的说,婉薇见灵光停住了,却是看到前飞刚好落在一棵从岩石峭壁里伸展出的树根,整个人都吊在上面,婉薇用毒箭缠住他的胳膊,将他拉了上来,前飞受了重伤,伤痕累累,一身狼狈,最狼狈的却是那双曾经神采飞扬的眼睛,好像死了似的,被抽丝剥茧,没有一点波澜。
    “前破的东西你也敢要,说不定和前飞的一样,都是头养魂蛊,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婉薇哪能接受他的谄媚,念生不知道婉薇为什么要搭救前飞,婉薇头也不抬的说:“把他背回去!他要是死了,噬魂鸟就会冲破封印,鲛人的隐患还没解决,再来了噬魂鸟,断魂渊怕是再无宁日,前破想让他死,我非让他精神抖擞活着!还有,期布真死皮赖脸都没得到的天魂融血丹,前破怎么就那么大方的送给了你?”
    “其实也不是期布真要的,他有个女儿叫素瑶,是期布真最疼爱的一个女儿,在鬼王封印之前就被偷偷送了出去,当年鲛人被贬下飞龙潭的时候,曾被祭长澈用伏魔族的怒神剑打伤了,怒神剑的毒无药可解,每一百年发作一次,会在一夜之间变成老人,一百年之后才会恢复原貌,三次循环后将彻底灰飞烟灭。”
    仇文道在感到脖子上的丝络没那么紧迫后,立刻大献殷勤,“原本伤的应该是期布真,是她女儿素瑶替他挡了那一刀,那时候她才十岁,唯一的解药就是天魂融血丹,前破为了彻底撕裂伏魔族和鲛人的关系,就将天魂融血丹全部销毁,仅留下这一颗,他自己本人拒绝了期布真,刚好鬼王又将鲛人封印,前破根本就没想过给他解药,所以就当作人情送给了我,千灵,这东西对你有肉,你不能像前破那样无情无义,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我不是你爹,你不也口口声声叫了我十几年的爹。”
    “那我就信你一次,如果你真想当我爹,如果你不想让我变成前破那样大义灭亲,那你就得拿出点诚意让我相信你是真心实意要和前破划清界限。”婉薇知道他没有说谎,如果这真是天魂融血丹,祭长澈就会为了素瑶而来找他,仇文道被从树上放下来,,心有余悸的用手揉着被勒出条条红痕的脖子,“诚意?天魂融血丹不算诚意么?”
    “如果你刚才没有说谎,怒神剑的毒一百年发作一次,如今鲛人被封三百年····”婉薇看向念生,“具体三百多少年?”
    “算上今年,刚好三百一十年。”念生是鲛人,自然记得时间,婉薇捏着手里的丹药,“素瑶今年就要发病了,会日渐苍老,你说唯一的解药就是天魂融血丹,期布真为了素瑶已死皮赖脸一次,相信这一次应该还会去找前破讨要解药,如今你送给我了,这引火索岂不是连到我身上?期布真就会来找我算帐?到时候前破和期布真就会对我左右夹击,爹,你已经背叛了我十几年,怎么还一门心思伙同外人欺负我?你将这颗天魂融血丹随身携带在身上,必然是当作护身符用的,我要是将这个东西毁了,我想看看期布真会不会和前破反目成仇,或者这到底是不是最后一颗天魂融血丹,在爹看来,前破是那种缺心眼儿的人么?”
    出云宫
    “郡主,你真将你爹给放了?万一他回去胡说八道,岂不是放虎归山了么?”念生不解,婉薇如今已有了三颗龙陨心,除了随同紫霜一起消散进紫瓜藤里的那颗龙陨心,完整的四颗龙陨心,她已经拿到了三颗了,开启龙元神府的条件都已形成,难道开启了另一个全新的神府就能抹除现今这个世界的黑暗和罪恶?
    “别看他胆小怕事,其实聪明的很,能在叶老太君眼皮底下瞒天过海十几年还安然无事,你真当他没点脑子?而且他是个有野心有分寸的人,我相信天魂融血丹是真的,他一直带在身上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前破受漆玄石所困,一个连身体都被禁锢的人又有什么资本谈及未来,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你这是没机会跑去向期布真献殷勤,要不是被我抓住,说不定这颗天魂融血丹,很快就会被他毕恭毕敬的送到期····送到祭长澈手里。”
    婉薇相信期布真一定会拿素瑶去验证祭长澈的真心,将这件事交给他做,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婉薇不确自己会不会将天魂融血丹交给他,念生见她一脸难过,取过一盘红纸过来,“郡主,明天有两桩大喜欢宴会,这在断魂渊可是空前绝后,不管怎么样,你都得高兴一点,先前我看百姓门口都自发的张灯结彩,说实诚话,我活了那么久,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也从来没见过别人脸上会有那么生动的笑容。”
    念生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但手指灵巧,竟然能剪除栩栩如生的剪纸,有年年有鱼,有花开富贵,有双喜临门。
    “这儿与世隔绝,每个人的生活其实就是为了生存,为了生存而不断重复昨天,不是没想过明天,而是明天还会像今天和昨天一样按部就班,但你给这儿的人带来另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活,至少很多人都期盼今天比昨天更好,明天比今天更棒,郡主,你要不要试试,其实很简单的,只要有耐心就好。”
    念生将手里的剪子递给她,婉薇很有耐心,她越是提示自己要凝神,越是在最后关头将已经成型的花式剪破,她不是没有耐心和技巧,而是有心事,注意力总是涣散,念生小心翼翼的剪着一个女孩儿的头像,婉薇凑过去,他却腼腆的用手遮住,婉薇知道他喜欢念生,在孤岛上见第一面就感觉得出来了。
    “你知道这个世上最让人难受的事情是什么?”婉薇希望他能做到放下,念生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是小心谨慎的剪好每一刀,“最难受的,是你喜欢的人,他不喜欢你,最痛苦的不是你喜欢的人离开了,而是他将你彻底放下。”
    “郡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念生的手还是动了一下,将头像的下巴剪出一个豁口,婉薇叹了口气,道理都是懂的,就是做不到,“以前我在一本收上看到过这样一句,如果你不爱一个人,就请放手,好让别人有机会爱她,如果你爱的人放弃了你,就请放过自己,好让自己有机会去爱别人,我们想要的答应其实就在这两句话里。”
    “话是这么说的,可郡主真的就能放下鬼王么?”念生抬起头,眼里闪着淡薄的泪光,婉薇接过他手上的小纸人,外面很是热闹,但这个房间却充斥着令人心酸的无奈和孤寂,拿起剪子,将头像破损的下巴修饰了一下,又将头发和两边的轮廓也剪除了一些,“你看,只要你愿意,她就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但从这个人身上还是能看出她的影子,这是自欺欺人,郡主是想告诉我这个道理么?”念生笑不出来,婉薇也笑不出来,念生说:“族长,你想过以后去做什么?我是说等平定了鲛人,天下太平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打算很多,但都被事情耽搁了,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实现,如果当初我带着祭长澈离开了,或许就不会有今天他要和别人成亲的事。”婉薇下意识的说,念生仿佛察觉出了什么,“郡主,原来你这忧思是为了祭长师父?我还以为你闷闷不乐是因为鬼王的背叛。”
    “不说我了,你呢?”婉薇岔开话题,念生一脸憧憬,随后仿佛受到打击似的,恹恹的说:“我就想呆在郡主身边。”
    “如果玄赭不会再来看我,那你呆在我身边岂不是浪费光阴?你得有你自己的人生,就像玄赭积极争取自己的幸福一样,其实,我们都没有她勇敢。”婉薇没想到玄赭会帮她那么大一个忙,念生被说中了心思,眼神猛地一颤,捏着手里的小纸人心不在焉,“郡主,你知道当一个人在手足无措却得到别人安慰是种什么样的体会?”
    “你是说你和玄赭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我记得你的血伤了她,玄赭不但没怪你,反而还安慰你不用担心,叮嘱你好好休息,之后你就平步青云了,你这不是感情,是感激之情。”一个记住别人恩情的人,心里就是善良的,念生睁大眼,“才不是,我就是喜欢她,可惜我不是那个幸运的人,可以在素不相识的时候就能拥有她的心,遇以了之后就会有似曾相识,相见恨晚的心灵感应,这都是她和我聊天时候说的,我们无话不说,我觉得才是最大的遗憾,郡主,你和祭师父也不是不无话不说?”
    “以后不要再提他了,那天你不是听到了么?他已经不记得我了,连师父都算不上,他在和素瑶离开的那一刻,就是我活界的敌人,我不是将将他的亲弟弟流放了么!还有什么恩情可谈!”婉薇越说越来火,念生忽然将手里的小纸人递到婉薇面前,“我终于明白郡主为什么会说从一个人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原来郡主一直在鬼王大人的身上寻找祭师父的影子,而祭师父就是你想回避却又得不到的人,只好稍加改造,摇身一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心心念念的还是祭师父,如今连郡主都克服不了的心病,又何来怂恿我重蹈你的覆辙,病急乱投医,哪有什么好下场的。”
    “怎么可能!不是这样的!我······你不要乱说,你才多大,明天还有一大堆事要做,早点睡觉。”婉薇心惊肉跳,先前凤冥夕曾三番两次提醒她,但婉薇不以为然,如今连念生都看出来了,想来鬼王也不是傻子,他离开也是因为看破自己只是她睹物思人的傀儡?
    “越生气就是越在意,所以无欲无求的人才能了无牵挂,郡主,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之所以那么记恨祭师父和素瑶成亲的事,无非是有人抢了你想要的东西,你愤愤不平却又没办法,没想到我和郡主竟然同病相怜,同悲伤的人一起悲伤,悲伤就可以减小一半,分享快乐却能得到双倍的快乐,玄赭曾经说过,我当时不明白,字字珠玑,果然是这样。”念生仿佛释然了似的,放下剪子就出去了,脸上也不再阴郁,仿佛疾病得到了医治,但婉薇怎么觉得自己病情加重了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成亲
    婉薇几乎一夜未眠,她将念生剪下的那只小纸人放到梳妆盒里,这片小小的纸人忽然让她看明白一些事,一大早就有侍女给婉薇换上族长的华服,有了神封大婚的经验,这次没有游刃有余,也不会觉得再紧张不安了。
    “郡主,我觉得你这身衣服红艳大气,气场十足,艳压群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郡主要嫁人呢!”想来想通了的念生昨天晚上睡得很好,婉薇头上戴着各种五花八门的珠钗,坠得她头皮生疼。
    稍动一下,整个脖子似乎都要受到牵制,或许是因为她总是素面朝天,又不喜欢在装扮上下功夫,看上去都不像是个女人,婉薇看着镜子里和平明截然相反的自己,浓艳而娇媚,风姿绰然,忽然觉得很陌生,这是族长该有的妆容。
    她从未以这么庄重优雅的扮相见人,即使是神封大婚,她穿的也只是稍红的袍子,再加上有首高长老一行人的故意刁难,越是隆重,就会越狼狈,如今不一样了,活灵界新陈代谢,老一辈的长老不论职位高低,几乎都被她换了个遍,留下的只是几个有名无实,但需要摆出来撑场面的老人,她需要他们的道高望重去抚慰民心。
    婉薇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一直走到现在的从容不迫,她为了这个族长的身份和自己尊严付出了很多屈辱和心血,靖雏儿今天出嫁,从此以后,再无以后,实庆南一早就在念生的带领下给婉薇请安,婉薇拿出昨天由东延渊君拟好的两道旨,上面都印有她自己的印章。
    婉薇理亏,必然是暗算了他,所以除了将火刑满山洞的玉骨当作人鱼族卖地酬金之外,又特意从东延渊君那儿厚着脸皮讨了个人情,东延渊君倒也爽快,就三只天海神鱼送给了他,养在屋子里可以增添灵气,修身养性,延年益寿,这却是个难能可贵的大手笔,又是来自东延渊君,虽然弥补不了实庆南的丧子之痛,多少也在体面上赚足了噱头。
    “这是芙仙公主,苍梧长老的女儿,才貌双绝,温柔贤淑,虽说是仓促了点儿,但雏儿实在配不上你,又是待罪之身,除此之外,我便加封你为东南王,东南区域以黄源河为界,你居河东,人鱼族旅居河西,两族皮和睦相处,在我未将兵权交还给你之前,作为你的辖区,护人鱼族不受外来侵犯,我在很久之前就已对一个叫许诺的人许下诺言,人鱼族将由他全权统领,位居侯爷,名位在你之下,朝贡期限还是按我们之间商定的来,由你自己来决定。”
    婉薇心里虽然心虚,但大局已定,也没什么好改变的,实太南元气大伤,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再加上她亲自驻守在东南区域的将领将彻底分解他的权势,他只要养尊处优,做个名义上的东南王就好。
    “这是加封你为东南王的圣旨,这是你娶芙仙公主的聘书,我都替你准备妥当了,回到东南区域,还望东南王履行承诺,将您名下各个郡的管辖文书全都交给念生,他会代替我将这些文书逐一发放给负责这些郡的将领,念及您丧子之痛,本不宜大肆操办婚宜,但世事无常,没想到会发生这么悲痛的事,还望东南王节哀顺变。”
    “臣,谢恩。”实庆南的锋利的爪子已被婉薇彻底剪除,再无威胁了,曾和他结党营私的那些分支首领也都土崩瓦解,被迫分散,缕不成线,该说的客套话还得说:“成婚之后,祝你与芙仙公主永结同心,白头到老,总还会有孩子的。”
    实庆南接过婉薇亲自送来的两道旨,再加上那么多价值连城的玉骨以及东延渊君特赏的天海神鱼,如果他还不满足,就是不识抬举了,婉薇挺直了摇杆,她从实庆南低下的头颅看到了一个臣子该守的本分和畏惧,为了以防万一,又说:“家丑不可外扬,令公子的叛乱的确令人唏嘘,想来也是东南王难以启齿的羞辱,所以你得将殿恩留下,对外我会传一道旨,就说令公子与我出云宫的女官情投意合,许下婚约。”
    东延渊君也因为这件事拖累其中,这个主意也是他出的,婉薇当然乐意效劳,“按我活灵界的规矩,女官无需远嫁,封殿恩为多义侯,我会给殿恩修建一座与他身份相称的多义府,也算是里外都给足了东南王您的面子,所以殿恩必须以令公子的身份留下,对于你于我都是好事,还望东南王理解我的苦心。”
    “臣,遵旨!”实庆南身穿大红色的袍子,婉薇即使在物质上拼命的弥补,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但实庆南似乎也在经过这件事后大彻大悟了,不再追求权欲和野心,念生今天穿的也很精神,点了点头,被器重的感觉比腾云驾雾更令人向往。
    “郡主,芙仙公主来了!”婉薇见到她的一瞬间很意外,牵葵金羽让她的脸又变成另一个模样,眉清目秀,不是咄咄逼人的眉眼,而是温柔优雅,端庄妩媚,让人觉得是块晶莹剔透的美玉,乔飞橙没想过自己还能当上王妃,恭恭敬敬的给婉薇行了叩拜礼。
    苍梧长老的确有个亲生女儿,十多年前失踪了,一直下落不明,仓位长老也一直在找,他死后,婉薇也让人暗中寻找,后来找到了,早在十多年前就已失足摔下山崖尸骨无存,还好苍梧长老生前没有等到这个晴天霹雳。
    几乎没几个人见过苍梧长老的女儿,而且又是幼年,女大十八变,乔飞橙眼里涌着泪花,穿着凤冠霞帔,当真是美得不可言喻,婉薇亲自将她送上马车,给她的嫁妆浩浩荡荡装了十多辆车,又是苍梧长老女儿的身份,就算实庆南不喜欢她,也不敢亏待她半分,念生在坐上马车之前,忽然意味深长的看向婉薇,“郡主,你说过玄赭比我们都勇敢,其实你也很勇敢,只是你一直不敢确信你想要的那个东西,或许有一天可以梦想成真,你昨天晚上说的话我仔细想过了,其实也对,我的勇敢或许可以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到开放幸福,所以我试着将她放下了,因为我知道她会过得很幸福,但你和我不一样,祭师父····我觉得····不说了,郡主,那我走了!我一定不辱使命,郡主就等着我的好消息。”
    实庆南车队徐徐前进,婉薇给念生派了一千多名侍卫随行,一来保护车队安全,二来念生的工作要是遇到不服从或抵死不服从的分支头领,实庆南的话要是不管用,念生就将婉薇特意给他的一首旨将其就地正法,彻底分散和瓦解任何一个有可能藏污纳垢的势力。
    “你不去送送她?”叶新得代替她送靖雏儿出嫁,直到送入洞房为止,婉薇将两道旨送到她手上,她不是不去,而是不敢去,嘴上不管说得有多大义凛然,见了面总是忍不住,“一首是给雏儿的,一道是给她郎君加封侯爷的旨,前面那个不过是用来遮人耳目,走走过场就好了,大喜之日,就不要给她看了,如果她还有点良心,就会明白我给她的许诺从未变过,多余的话你就不要说了,不要给我丢人就好了。”
    “叶千灵,你说这是遮人耳目,那就证明你知道她是冤枉的,今天我不想惹你生气,但你让靖雏儿以待罪之身会不会太委屈她了?而且她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没睡,都在哭,你就不能给她一句透亮的话,就她这样的死心眼儿,过不了几年怕就忧思成疾,好歹也是为你出生入死的人,跟她说几句贴己的话有什么难的?反正以后都见不到了!”叶新一味的干着急,她见婉薇身后空无一人,“多来人呢?”
    “她昨天晚上就已代我去那边打点了,贴己的话,以她现在的心情,说得再真切,也是虚情假意,刚才实庆南那儿,我可是滔滔不绝说了一箩筐,我对他敷衍了事,是因为他是个外人。”
    婉薇远远的站着,靖雏儿就在十几步远的车厢里,大红的绸花格外醒目,“自始至终都是,他过好过不好,跟我没一点关系,我只要把过场做得漂亮一点,让他挑不出瑕疵来就万事大吉了,靖雏儿是陪我一起出生入死的人,繁衍她,我不忍心,而且我自始至终也没将她当作外人对待,不管是苦衷还是隐情,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就算不明白,那也是她自己的人生。”
    “大道理,我讲过你,但我发现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不管怎么说,真是难为你了,放心,我一定会平平安发的将靖雏儿送到·····我都不知道她要嫁去哪儿!叶千灵,你这是要将她送到哪里去!”
    靖雏儿一直心慌意乱,她除了知道自己的丈夫叫许诺,东南区域黄源河以西的人鱼族辖区,其余一概不知,叶新也很纳闷儿,婉薇也没透露多少,只是避重就轻的说:“落英城,车队知道路怎么走,多来已在沿途驿站布下迎亲的人马接应你们,这么大的车队,至少得走上五六个时辰,路途遥远,山路险峻,雏儿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的不过是从你这儿到落英城的这段路,剩下的路还不得她自己走,你看你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会挑她想听的说,等她哪天真明白了,或许·····说这个干什么,我都快哭了,想想真是奇怪,就是和我的父母也没有这种分离的伤感,我们还是小时候见过,忽然就舍不得了,要不我以后也在你活灵界物色一个男人嫁了,以后天天就能看到你。”
    叶新看到别人成亲心里自然也痒痒,婉薇没说什么就转过了身,叶新走向马车,靖雏儿穿着大红的嫁衣从车厢里走了出来,她知书达理,临走了,不管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从此以后,后会无期,她和乔飞橙一样恭恭敬敬的给她行了最后的叩拜大礼。
    靖雏儿面色有些憔悴,但敷了脂粉,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惊艳,只是少了从前的高傲,尤其是她的眼睛,再也没有雪绒花的冷厉和清高,看起来却不像是她了,叶新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上车,顶头的马车开始移动,后面的紧随其后。
    婉薇刚才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笑了还只是抿了抿嘴,悬挂在马车四个角上的红灯笼随着速度摇摆,从她视线里渐行渐远,靖雏儿终于还是嫁人了,去了千里之外的落英城,婉薇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茫然,似乎还没意识到这样的分离来得那么湍急,反应迟钝,慢了一拍,心口一阵疼痛,好像失去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想要再多看一眼。
    但族长衣服过于华丽,裙郡长长的迤逦,成了负累,一身珠光宝气压得她不堪重负,尤其是头上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首饰,她看到自己的影子像个怪物一样蜷伏在地上,仿佛中了箭的野兽,她只走了两步就走不动了,也很快的清醒过来。
    婉薇一直挺直的腰仿佛被拦腰折断似的,疼得她直不起身,眼泪不知不觉的飞落到灰尘里,晶莹剔透的泪珠立刻被灰土吞没,族长就是族长,四周传来欢声笑语声,刚才还被悲伤腐蚀的脸很快又恢复到以往的自信和从容,眼泪也因为眼泪的浸润而变得更加水灵和清透。
    得体,端庄,优雅,淡定,这才是她现在或许是这辈子都需要的面具来让自己变得无懈可击,有人给她献花,她的面部表情早已练就一套随机应变的反应,见什么人,嘴角该上翘多大的弧度,习惯成自然,她已熟能生巧。
    很多人都热切的和她打招呼,她从当初的过街老鼠华丽变为一呼百应的族长,身上的衣服就是最好的见证,以前她可是捡前任族长的旧衣服穿,如今这身华服的尊贵和妖艳,在活灵界却是史无前例的。
    她得回去将头上的东西摘了,坠得她整个脑袋都疼,她用手轻轻的扶着鬓角,两边各压了相应的落英缤纷翡翠头花,左边的摇摇欲坠,直往下掉,右还的还好,她转身就往回走,哪想一眼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后面不动声色的祭长澈。
    婉薇的手猛地一抖,左边的头花猝不及防的被手指带了出去,刚好就落到他的脚前,婉薇看到他一阵心虚,脸上的表情仿佛六神无主似的失控,但她很快挺直腰杆,从他银白色的头发上匆匆掠过。
    祭长澈早就站在后面了,只是她在送别靖雏儿的时候过于伤神,一直没有留意到他,他弯下腰,将地上沾了灰尘的头花捡起来,和她的人一样,看上去张牙舞爪,但摸上去却细腻的让人心头一动。
    第一百一十七章 相见
    逢场作戏是婉薇的必修课,自然手到擒来,心里七上八下,表面上也能一平如水,祭长澈刚才看到她欲哭无泪却又隐忍坚定的样子还以为认错了人,或许是对她的印象只有素色清爽的装扮,再看到她惊心动魄的妖艳时,心里隐隐闪过一丝心慌,两个擅长伪装的人自然各显神通,婉薇将手伸出来,毫不客气,“拿来!”
    “一声谢谢都不说,又不是我抢来的!”祭长澈的手指下意识的磨蹭着头花繁密却又莹润的枝节,婉薇冷笑的动作太大,右边鬓角上的头花也险些甩下来,在间不容发之际按住,“怎么,鲛人族被封印了三百年一十年,是不是已经寒酸到连新娘子的头花也拿不出来?你想要就送给你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那儿要多少有多少,都堆积成山了,你想要,我送你一车也没问题。”
    “你用不着这样揶揄我!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流放长臣!”祭长澈当然别到关于祭长臣被流放的消息,婉薇将头花往里面送了送,笑着说:“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来找我的?他就是臭流氓,寻花问柳,还勾引靖雏儿,我本该将他脱光了衣服挂到对面那棵树上,让大家伙看看登徒浪子都长什么德行!我是看在你的份上退了一百步,将他流放到····听说那儿美女最多,我这是成全他,你怎么还不乐意了!不信你可以去找他!说不定这会儿,人家正乐呵着呢!”
    婉薇猛地抓住头花,用力一扯,簪子顶头的分叉的花式仿佛刀子似乎的将祭长澈的掌心划开了,鲜红色头花上不停往下滴着血,祭长澈的手也鲜血淋漓,毫无防范的疼痛和浅浅的惊呼让他眉头紧紧皱起,婉薇也吃了一惊,她刚才只是想拿过头花,没想到却划伤了他的手。
    “你干嘛不松手!你别指望我会因此愧疚,我不会·····我不是故意的。”婉薇随手将帕子拿出来,仿佛发现一个不可思议的东西,“你的血不是可以自愈的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现在和普通人一样。”祭长澈也想不明白, 看了眼她的帕子,无动于衷,婉薇悻悻的将帕子收回去,又将那只头发放到他手上,“沾了你的血,我怕再戴在头上会招来血光之灾,我伤了你我承认,这个就当是证物,不管你是送人还是自己留着或是扔了,都随便你,祭长臣····他不会有事的。”
    祭长澈握着那只沾了血的头花,好像抓着的不是头花,而是一条蛇,却又扔不掉,婉薇见他一脸嫌弃,好像头花上有传染病似的,“如果你还没有其他事,那我先走了!以后也不要再打着任何人的旗号来找我!在你和素瑶离开的那一刻,就像你说的那样一刀两断,势不两立。”
    “我有说过要和你势不两立,你不要血口喷人!”祭长澈的手掌心皮开肉绽,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着血,婉薇还是将帕子拿出来,将她受伤的手缠起来,婉薇是练武的人,难免没轻没重的,听到他轻声抽气声,抬头,“我是个粗人,干不出细活,直来直去惯了,不像素瑶柔情似水,温柔可人,小鸟依人,连眼神都能拧出一朵花来,男人天生就喜欢这样的女人,你会对她情有独钟,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你和她成亲归成亲,犯得着兴师动众给我送请帖,更可恨的是,为了她,你竟然和期布真联手欺负我。”
    祭长澈一脸惊愕的看着她,似乎越听越离奇,婉薇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演戏了,我从来还没发现你还有虚伪的一面,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流放你弟弟?说到这个,我还是从你那儿效仿来的,就你急着要和我划清界限!我这个人最擅长如法炮制了,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我就给你这个和鲛人狼狈为奸的叛徒发张通缉令!”
    “叶千灵你胡说什么!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祭长澈当时是想和婉薇划清界限,帮她救了被期布真扣押的百姓就不再随她师父的情了,手上缠着她的手帕,一用力,白色的帕子立刻变得血红色,婉薇说到这个就更生气,整个人都气得直发抖,用手按住右边鬓角摇摇欲坠的头花,“我知道,你是不是想说你是被迫和素瑶回去的,只是想替我解救被扣押的人鱼族百姓?可结果呢?我还有一千多名百姓生死未卜,难道你这次来是想向我讨人情的?等你将剩余的人质还给我再说!鲛人族的水土真是养人,去一趟回来,把伏魔族的骨气都丢了,想来是黄腹鱼吃多了吧!”
    “你怎么知道黄腹鱼?”祭长澈就是为了这个才找她的,而且他还听到了狼牙山上的动静,婉薇忽然意味深长的说:“我不仅知道,还做给你最好的朋友吃了。”
    “你是不是疯了,黄腹鱼有毒的。”祭长澈是在认识孔郡之后才结识的红颜夫人,自然也记不得她,婉薇一手按着头花,一手提着沉重的裙子,“我也觉得疯了,只有疯了才是做族长最好状态,得到你的承认我很开心,没事儿就赶紧回去陪陪你的未婚妻,别在我的地方抛头露面,你那么显眼,到哪儿都是风云人物,要是有人问起来,我该怎么解决和你的关系?”
    “断魂渊什么时候由你当家作主了!你的东西还给你,不是挺有能耐的么,天不怕地不怕,还 怕什么血光之灾!”祭长澈怒火中烧,眼里的火就要飞溅出来,冷不丁的又将手里的头花扔到她手上,转身就走,没一丝拖泥带水。
    婉薇手忙脚乱的接住,看着他说走就走,干脆利落的身影,不禁愣了一下,难道又是她自作多情了,他只是顺道路过这儿,又顺道问了下祭长臣的事儿,婉薇张了张嘴,刚才说了那么多尖酸刻薄的话,他没有声色俱厉的警告她几句别胡说八道就已经够尊重她的了,
    “你就让他这么走了?”东延渊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面,婉薇吓了一下,手指也被头花的棱角划出一道血痕,但伤口转眼就愈合了,“你都看到了?”
    “为什么你对他的态度和对别人会有那么大的反差?你和我说话算不上中规中矩,却也符合你身份,但你对他似乎真像个被逼急了的疯子,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就是关系再亲密的人,你不把真心话说出来,纵然他是上天入地的奇才,也不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东延渊君对她的态度也不再是不屑一顾,能将实庆南和靖雏儿同时分领两个辖区,还天衣无缝,以她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聪慧也是她的本事儿。
    “口是心非分两种,一种是变相的撒娇,这是书溪惯用的伎俩,以前我不懂,后来就慢慢懂了,还有一种明明很想要,却又放不下自己的自尊心,祭长澈不再是以前那个为你奋不顾身的人,在他眼里,你就是个陌生人,连相遇都变成萍水相逢,他连正眼都不屑于给你了,又怎么会有心思去猜你的心思,而且刚才的确是你胡搅蛮缠又胡说八道,他就是骂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认为都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你已经没有资本耗费他的耐心了。”
    “渊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以前只觉得你不食五谷杂粮,难免会不近人情,感情还真是化腐朽为神奇,遇到书溪之后,会不会觉得以前都白活了?”
    婉薇故意岔开话题,一是心虚,二是被他说中了心坎,东延渊君看着她满身华贵却一脸落魄的样子,笑着说:“既然说到书溪,那我就好好跟你讲讲她是怎么一点点让我沦陷的,我认为一个丫头能有多大能耐,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翻不出几朵浪花的,随着关系的亲近,我在她身上发现很多循序渐进的变化,起初我都不怎么搭理她,但她总是想方设法在我面前晃悠,她会在被发现之前逃之夭夭,三番两次都是这样,我就会去找她弄个明白。”
    “后来我才知道,从来就不是我掌控了她,而是她步步为营掌控了我,再后来她就变得明目张胆,各种试探多了就会知道深浅,我一直认为对她的感情游刃有余,至少在她离开后我不会受到伤害,我的有所保留其实都被她看穿了,她真心真意,我小心翼翼,换了谁都会生气。”
    “书溪的聪明之处不是撒娇,而是她知道什么东西可以成为她胡搅蛮缠的资本,所以她口是心非的话到了我这儿也就一目了然了,因为我懂她,如果你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会明白一个真理,爱有多深,包容就有多大,就连伤害也会变得心甘情愿。两个人要是没有情投意合的基础,伤害那就是伤害,你把祭长澈逼急了,他真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而且你还诬陷他和鲛人狼狈为奸,换作是我,你不管怎么着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和鲛人狼狈为奸,他去鲛人族,不过是想彻底了断和我的关系,我叫他师父,他受不起,就当作人质换回了被期布真扣押的人鱼族难民,这些我都知道,但我求他这么做了么?是他自告奋勇,非要去当这个英雄,我师父马上就要和鲛人族公主成亲,知道真相的说他大义凛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指使他去和期布真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将祭长臣流放到乌鸦赛,不过是权宜之计,腿长在他腿上,他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还管得了他!”婉薇将手里的头花藏到袖子里,祭长澈的血已失去了自愈的能力,就算重返神界,也不再是个完完全全的伏魔族人,“对了渊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只是单纯为了来开导我的?”
    “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是闲的无聊,以前总是书溪陪我说说话,如今她不在了,有些习惯却已根深蒂固,我不想改,免得她在我身上找不到似曾相识的感觉得,我可能真会变成她眼里的陌生人,就像你在祭长澈眼里的身份一样无关紧要,他其实是来找我的,黄腹鱼是期布真用邪术豢养的凶鱼。”
    断魂渊是什么地方,东延渊君比任何人都清楚,下面就是上弦斋的金掣上神秘密藏匿的龙元神府,论起来他还是金掣上神的亲侄儿,他一直以来都奉命坚守断魂渊安定,就是为了等待婉薇来接任神府,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她,如今看到她的丰功伟绩,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是她了。
    “这种鱼牙齿锋利,凶残成性,水里的鱼虾海藻都被它们吃得干干净净,要是人不小心落进水里,也会被它们吃个彻底,连骨头都不剩,但奇怪的是,最近五六年来,这种黄腹鱼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祭长澈在飞龙潭的后面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部落,连期布真都一头雾水,那片水域散落着大片大片的黄腹鱼尸骸,堆积成山,臭气熏。”
    渊君先前从她和祭长澈的对话中听到她提及到了黄腹鱼,红颜夫人也真够时运不济的,竟然到了断魂渊第一天就中了黄腹鱼的毒,上吐下泻,苦不堪言,婉薇这么说虽然卑劣了点,但红颜夫人本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来就来趁火打劫的,婉薇为了防患于未然,采取点措施也不存在害人之心。
    “四周似乎还有一个巨大的法阵藏匿在水底深处,他怀疑是曾经被他歼灭的巨人族,种种迹象表明,巨人族应该在断魂渊死灰复燃,更巧合的是,巨人族与生俱来就有种克制邪毒的异能,这三百年来,黄腹鱼倒是源源不断给巨人族提供了赖以生存的能量和休养生息的机会。”
    东延渊君也想知道婉薇对巨人族到底有多少了解,她能那么快就接触到巨人族长,这一点让他很意外,“祭长澈曾见过一个黑黝黝的年轻人背着一大包晒干的黄腹鱼去找你,你说将黄腹鱼做给他最好的朋友吃了,刚好验证了他的猜想,所以是特意想见一下那个巨人族的年轻人,没想到话不投机,还被你骂得里外不是人。”
    “他不是忙着要和素瑶喜结连理了么?怎么还有时间关心巨人族的事儿?不过也对,这是他曾经尚未完全擦干净的····死灰复燃的烂摊子最不好收尾了,他日后想要回归伏魔族东山再起,巨人族这个累赘怕会影响他在神界的声誉,虽然被时间侵蚀得所剩无几,但比起臭名远扬的前飞,神界更需要一个浩气凛然的英雄来捍卫神界的威势和门面。”
    婉薇不会和东延渊君耍心眼儿,毕竟他是断魂渊的主史,但是将丑话说在前面却是为自己谋求后路。
    “但我对巨人族的了解其实也仅仅只局限在黄腹鱼上,有毒,还是你告诉我的,所以渊君也不用拐弯抹角向我打听什么,至于祭长澈,期布真能收获他这么个有本事的女婿,还怕什么巨人族,更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了,渊君说我胡搅蛮缠,那是因为期布真都将他们俩成亲的请帖都交到我的手上,有恃无恐到了这个份上儿,蹬鼻子上脸都还达不到骂他的力度。”
    东延渊君似乎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婉薇看着自己的手,这是祭长澈的手,幸好自己的手废了,要不然她可能和祭长澈就再无瓜葛了,这是他留给她最真实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认清事实
    “我一个女人势单力薄,不管祭长澈是因为素瑶还是利用期布真对付巨人才苟且到了一起,第一个深受其害的就是我,渊君大人是断魂渊的主史,我是什么?只是寄居在您地盘上还得仰人鼻息的小族长,实庆南的事情,你能帮我,这让我感激不尽,虽说鲛人祸患会随时危急到断魂渊的稳定,但我也不能得寸进尺,鲛人在我活灵界,那就是活灵界的事儿,也就是我的家务事,您帮忙,那是因为我束手无策。”
    婉薇不想因为巨人族的事再向任何人妥协,如果祭长澈真拿素瑶说事儿,婉薇也不知道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只好绕着圈子说:“我要是一直都束手无策,就怕您会认为我是个好吃懒做,什么事也干不成的窝囊废,没把您当作渊君大人敬仰,反而当作挡箭牌呼来喝去,时间长了,我好不容易才积聚点能让您刮目相看的才能,转眼就灰飞烟灭了。”
    “我不是信口开河,更不是杞人忧天,但居安思危的道理相信渊君大人也不会认为我是故意卖关子,毕竟能让您和祭长澈都伤脑筋的巨人族,岂能是我能左右得了的!要是真那样,你们情何以堪?””
    “叶千灵,你还真会说话,跟我兜圈子对你没什么好处,我知道你在忌惮什么,不就是祭长澈就要和素瑶成亲了么?你要是放不下他,现在还来得及,将他从素瑶那儿抢回来,不过你得折掉被扣押的人质,祭长澈和我说过,他和素瑶成亲不过是为了让期布真将剩余的人质放了,这对你来说确实是两难,叶千灵,我看到你一直对活灵界的用心和努力,对于人鱼族的亏欠,现在你已经还清了。”
    “你让我见死不救?那我岂不是刚还清了,又重新添了一重罪债?一千多条人命,说不定家里的亲人还在望眼欲穿的等他们回去,而且我也承诺过人鱼族,会将剩余的人毫发无损的救回来,我不想再双手沾染鲜血了,祭长澈的手,就是我重新来过的第二次机会。”
    婉薇下定决心早已下定决心,不管要她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将那些难民救回来。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祭长澈和难民,你只能选择一个,还有一个更危险的选择,那就是在巨人族身上下功夫,鲛人的空陷龙魂阵已成了气候,就算我和鬼王联手都不会将鲛人怎么样,龙元神府,这个想来你已经知道了,我就是上弦斋的金掣上神的后人,负责监守神府,这个秘密谁也不曾知晓,就连书溪,我也从未提及,断魂渊不过是个遮人耳目的幌子,巨人族不会无缘无故潜伏在断魂渊,而且几百年来毫无痕迹和破绽。”
    东延渊君也为眼下的岌岌可危的局势感到忧心,毕竟断魂渊破灭,龙元神府的秘密就藏不住了,他不是故意怂恿婉薇剑走偏锋,但巨人族已主动向她示好,这就是她唯一能将鲛人连根拔起的机会,机会稍纵即逝,可遇不可求。
    “有原因和动机才会别有用心,多半是奔着神府来的,所以你就是成了平衡整个断魂渊稳定的关键人物,再加上巨人族的年轻人平白无故带着小鱼干来向你献媚,你身上就有巨人族想要找的突破口,一山不容二虎,何况是三个都成了趋势的部落,相信你在收了巨人族的小鱼干之前就已做好了应对准备。”
    “看来渊君从书溪那儿学了不少让人防不胜防的说话技巧,我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渊君的套牢了,好像我和巨人族早就里应外合,勾搭一起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和您所说的别有用心的道理是一样的,渊君似乎还没弄清楚一件事儿,那就是祭长澈。”
    眼下祭长澈是为了巨人族的事来找她,婉薇不敢疏忽大意,从前的人不复存在,关于她的一切都丢失了,现在的人,不过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她在他的眼里再也找不到曾让她愧疚又难过的东西。
    “他一面以我师父的名义去期布真那儿交换人质,另一面又以伏魔族的身份干涉巨人族的事,两个不同的立场相互矛盾,是为了我才利用素瑶,还是为了保全素瑶而利用我?或者是为了自己而故意利用我和素瑶对付巨人族,祭长澈现在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所以我不能再用从前的目光去判断他。”
    东延渊君无话可说,他对祭长澈的为人自然是了解的,但现在不一样了,祭长澈的责任已经不是婉薇,他回到了从前,有的只有从前的责任,这一点却是他从未想过的,婉薇心思细腻,方方面面全都顾及了,也将和祭长澈的关系彻底了断。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清心寡欲的人也还有活下去的欲望,祭长澈也同样如此,或许是我想多了,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忘了孔郡,忘了我,人不能太自以为是,你以前没少拿这个揶揄我,他能回到过去,我却回不去了。”
    婉薇的眉宇间浮出几分淡淡的悲伤,一切来的猝不及防,但她必须接受事实,“当然不能再他抱有什么幻想,认清了事实,就该重新开始了,我们谁也不认识谁,不能并肩作战的,只能是对手,所以还恳请渊君就不要再在我们中间和稀泥了,我不会轻易拿百姓的命去赌一个我不确定的结果,还望渊君站在我的角度上考虑下我的难处,毕竟我不是一个人,我得为身后的百姓谋求一条出路。”
    “你做得很好。”东延渊君很少现身,来来往往的很多人都向他侧目,再加上和婉薇站在一起,自然万众瞩目,婉薇仿佛想起了什么,她从袖子里摸到一只像小巧玲珑的海螺,递到他面前说:“这是蔚迟给我的金还化形螺,也叫念心螺,她自己说这是曲啸司唯一一个勉强算得上正派的东西,以思念为引,她曾想将这个用在鬼王身上,无奈鬼王对她深恶痛绝,看到她就满脑子的厌恶,从不搭理她,所以她的一厢情愿用在这只海螺上就尴尬了,驴头不对马嘴,眼不看为净,她索性就送给了我,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她,只要你对逝去的人念念不忘,思念的那个人也真心爱你,吹响这只金还化形螺,一定要在思念最浓烈的时候,她的魂魄受到螺音召引,就会寄居在海螺里,再将她生前用过或者沾有她气息的东西放在身边,她就会变幻出人形出现在你面前。”
    “蔚迟的东西你也敢要!万一这又是她骗你的阴谋诡计怎么办?真的假的?”东延渊君半信半疑的接过金还化形螺,心里却莫名的雀跃,脸上还是一脸谨慎,生怕上当受骗,婉薇伸手就要去拿,东延渊君却不动声色的避开,“蔚迟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相信她还没有胆子骗你。”
    “她当然不敢骗我了,前飞从鬼王身上转移走了情人泪,蔚迟自作聪明,她将前飞种在小蜻蜓身上的情人泪擅自转移到了祭长澈的体内,想来渊君大人是知道的,中了情人泪就不能动情,前飞要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就会在祭长澈身上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我跟蔚迟说了,如果她岂骗我,我会用一百种办法让他哥哥前面生不如死,她笨是笨了点,但是个明白人。”
    婉薇忽然觉得蔚迟简直就是一个神奇的存在,阴差阳错帮了她不少忙,东延渊君大吃一惊,难怪她敢在祭长澈面前气焰嚣张,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沾有书溪气息的东西,第一反应就是书信,脸色随之一沉,婉薇也看过书信,对他的犹豫了然于胸。
    “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了,或心里有了别人甚至是移情别恋,这只金还化形螺可能就会像蔚迟那样尴尬了,你不用还给我,自己毁了就好,就算不行,我也不会笑话你的,毕竟渊君您对书溪也不是怎么太好,一个女孩儿在异国他乡抛弃自己的身份和家人,整整陪了你三年,最后得到的回应加起来还不到三十天,这对她来说真是莫大的委屈。”
    婉薇还是提前打声关照,万一适得其反,再加上式葵虎视眈眈,她得想个瞒天过海的办法将书溪的魂魄从护法上转移出去,“她要是不愿意见你,还望渊君莫要强求,召引的次数多了,可能会破坏她的魂魄,万一护法趁机反噬,她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我本是好意,要是帮了倒忙,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书溪。”
    落英城
    六个时辰后,靖雏儿的车队终于浩浩荡荡的来到一座蔚为壮观的古城,这儿是人鱼族的新都落英城,三十里外的地方就是和实庆南一分为二的黄源河,河水湍急,滔滔不绝,连接着断魂渊最深最长的地下河,婉薇派来的军队已在特定的军事要地驻扎,这儿的十三个郡已归到人鱼族辖区,由人鱼族统领许诺直接监管。
    下首又有十三个具体负责郡都事务的将领,河西区域的土地虽然相较河东稍贫瘠了点,但相对于人鱼族原来的地方却已是人间天堂,况且人鱼族百姓本就不多,十三个郡刚好可以融入所有百姓,而且房屋和土地都已被活灵界原住百姓开垦好,不用再大兴土木,搭建房屋,百姓都按原本的人口分到相应面积的房子和土地。
    婉薇煞费苦心,在这些事情上又事无巨细,早就让多来提前让百姓登记入册,所以事情虽然急促了点儿,但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安排的有条不紊,也能看出多来的管理能力和天赋,安家落户的百姓有了田地和房产,也就心满意足了。
    靖雏儿声名远播,又是婉薇最信任的人,雪绒花的称号更是人尽皆知,她的忠诚和专一在人鱼族百姓眼里,早就超过了对族长婉薇的地位,毕竟婉薇做得再也,有些事情还是洗脱不掉痕迹。
    如今嫁给人鱼族新封的侯爷,一起统领人鱼族,百姓当然心花怒放了,至于她以待罪之身嫁入人鱼族,百姓却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婉薇已经将人鱼族安置到了河西辖区,她派来的人自然不会毁了她费尽心机才经营起的局面,再说靖雏儿本来是该嫁给实庆南的,人鱼族却从中讨了便宜。
    有靖雏儿坐镇,实庆南再想从中作梗,怕也是掀不起什么风浪,况且他现在又封了东南王,为了一个女人造反,怕会得不偿失,还给他自己的百姓落下笑柄,一个过于执着儿女情长的王爷,百姓自然不会再拥护他。
    再说实庆南已接受婉薇的封赏,各家各户也拿到相应的拆迁补偿和抚慰金,当然乐意了,落英城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抵达时已临近傍晚,古旧而秀美的街道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瓜果和其他生活用品。
    百姓绝境逢生,对美好的生活当然抱有新的念想,所以都自发的将自己做的东西摆出来营造喜庆欢乐的气氛,只要付点银子意思一下,就可以随便拿,而且被鲛人扣押的人质也都毫发无损的回来了,他们原本都是人身鱼尾,但鲛人的空陷龙魂阵从中使然,让他们因祸得福,全都借着强大的力量蜕变成正常人。
    人鱼族自然是欢天喜地,一片欣欣向荣的气派,叶新没想到落英城那么热闹,婉薇生怕路上会遭遇危险,所以嘱咐多来一定要严加防范,路道中每隔数百里就会有负责接应的人马,有了多来的人保驾护航,路途遥远却也顺利。
    前来恭贺的都是负责十三个郡都的将领和人鱼族德高望重的老人,叶新将靖雏儿小心翼翼的搀下车,靖雏儿的手迟疑了一下,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多来也过来搀住她另一边的手,门口摆了火盆和瓦片,这儿的婚礼习俗和外面差不多。
    场面浩大,门口熙熙攘攘站满了人,都想一睹靖雏儿的风采,热闹非凡,叶新没成过亲,又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比谁都兴奋,恨不得多长出几只眼睛才够看,叶新早就将婉薇所说的那个不必要给靖雏儿看的那道圣旨销毁了,她抬头看了眼高阔的门楼上悬挂着‘军侯府’三个赤红的大字,忽然觉得婉薇用心良苦,给予靖雏儿的待遇都快赶上皇太后了。
    “拿来呀!”靖雏儿在进门之前,多来必须代替婉薇宣读旨意,靖雏儿只有领了旨才能进门,许诺就在大厅等候,他那儿还有一道封侯的旨,只有完成两个程序,他才能和靖雏儿才能拜堂成亲,叶新一头雾水,数以万计的眼睛盯着她看,多来的目光故意落在她的手上,叶新这才恍然大悟,将包裹里的圣旨拿了出来,多来清了清嗓门,叶新这回机灵了,在靖雏儿耳边轻声说:“要读圣旨了,跪下接旨。”
    “跪下呀!”叶新见她身体身体晃动了一下,随后才慢慢的跪下,多来松了一口气,她在打开卷轴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叶新察觉到了,多来眉头皱了一下,果然又一个毛手毛脚的人,让她将关于靖雏儿的那道卷轴销毁了,她却莫名其妙的将它保留下来,烧掉了给予许诺封侯的那个,多来心里七上八下,这突如其来的差错让她措手不及,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回家
    本是照本宣科就好,她只是看过一遍而已,眼下一团乱麻,连视线也跟着颤抖,就怕表情会露出端倪,嘴角微微上翘,用得体而庄重的笑容来掩饰心虚,叶新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纳闷多来怎么还不宣旨,四周寂静无声,多来装模作样的打开卷轴,靖雏儿头上盖着喜帕,什么也没听见,耳朵里嗡嗡的,目光落到被喜帕印成红色的镯子,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着她先前送给祭长臣当作信物的玉佩,上面刻有她的生辰八字,多来的声音清脆而通透,听得很悦耳,隐约听到受封为一口尊国夫人,耳边传来叶新的声音:“磕头!”
    靖雏儿就像任人摆布的木偶,多来额头上的细汗涔涔而下,还好她从小就过目不忘,看过一遍,只要细细回想,就能一字不漏的背出来,还好她提前多看一眼,叶新见她满头大汗,还以为她这是紧张。
    多来不动声色的笑笑,将卷好的圣旨交到靖雏儿手上,她只要做个样子,叶新会代为接过,扶着她小心翼翼的跨过火盆和瓦片,走到大厅门口,许诺前来接旨,封侯的局面文字千篇一律,多来博览群书,自然也是见过的,她从容的将封侯的旨从容不迫的念了一遍,最后将代替侯爷的令牌亲自交到他手上。
    许诺递来的绸缎递过来,靖雏儿迟迟没有伸手,多来在旁边打圆场,“夫人舟车劳顿,又没怎么吃东西,怕是乏了。”
    “拿着!”叶新代她接过,又塞到她手里,靖雏儿木讷的接过了,柔润而丝滑的绸缎缠在她手上,在多来用意的搀扶下往前走,在夫妻交拜时,靖雏儿险些晕过去,还好多来恰到好处的扶住了她,整个仪式很隆重,多来的布置很用心,简约却又高雅,靖雏儿晕晕乎乎的,耳边到处都是素不相识的人恭贺喜庆的话。
    她脚步有些踉跄,在叶新和多来的搀扶下终于挤进了洞房,靖雏儿有气无力的坐在床上,端端正正的坐着,红烛跳跃着暧昧的光,空气中也蔓延着甜点香甜的气息,她的心一点点的收紧,目光落在繁密而精致的袖子上,上面布满代表吉祥如意的花纹,多来什么都没说。
    叶新看她不声不响的样子好像被逼良为娼似的,不管怎么说,婉薇为他选择的夫君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哪里配不上她心心念念的祭长臣了,又是一品尊国夫人。
    她不死不活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原本是因为婉薇强人所难而为靖雏儿打抱不平,现在夫君丰神俊逸,连她见了都觉得难得一见,靖雏儿要是还不识抬举,她倒是想向婉薇求个人情,将许诺让她给算了,她可求之不得。
    “叶新,出来吧!让她一个好好静静。”多来向叶新使了个眼色,叶新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出来,多来没跟她秒及圣旨的事,只是将圣旨扔到炭炉里烧了,多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叶新似乎察觉出什么,一脸惊恐,多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靖雏儿大婚,是落英城的第一件喜事,也是人鱼族劫后重生后的第一件鼓舞人心的喜事,多来带来婉薇交待的一千两银子交给各种商贩,还和神封大婚的待遇一样,以平日半价经营,靖雏儿听到外面一阵比一阵的欢呼声,房子里寂静的可怕,她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玉佩,婉薇交给她的任务她完成了,将手腕上的镯子取下,随手放在旁边。
    她恍恍惚惚想起很多关于以前的事,如果没有遇到孔郡,她早就不复存在了,不会有今时今日的荣耀,婉薇对她那么有心,她该知足了,只是心里藏着一个人,然后和另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过完一辈子,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乌鸦赛离这儿很远,是一个她永远也去不了的地方,那儿却流浪着一个她割舍不了的人。
    门猛地被撞开了,许诺喝醉了,他摇摇晃晃的将门关上,靖雏儿的捏着玉佩的手下意识的收紧,他没有直接过来,倒了杯酒喝下,呼吸有些凌乱,满身酒气,一屁股坐下,随后又将压在屁股下的镯子拿了出来,他没有将她重新套到靖雏儿手上,而是寒到了枕头底下。
    他捉住那只小心翼翼藏在袖子里的手,很冷,握得也很紧,在触碰到她的皮肤后,手又缩了进去,许诺将她头上的喜帕轻轻往上揭开,靖雏儿无处可逃,暧昧而恍惚的红光立刻涌进她的视线,惊慌不安,跌跌撞撞,不知该看哪儿。
    最后直直的看着自己脚,又看到他的脚,他的手很漂亮,又细又长,不像是饱经风霜的手,在他将镯子拿起时无意中看到的,本是抵触的心理不知不觉有了好感,随后又厌弃自己不该因为一双手就背叛了祭长臣,目光斜斜的落到他腰上悬挂的玉佩,剔透而红润的玉佩上写有‘许诺’两个字,许诺随手将玉佩扯了下来,也塞进了刚才那个枕头下面,他一连串反常的举动让靖雏儿心生好奇,许诺拔开她的袖子,将她手里紧紧攥着的玉佩出其不意的拽了出来。
    靖雏儿愕然,一抬眼就看到他漆黑柔软的头发,头上顶着沉甸甸的凤冠,没能够到他的脸,许诺径直起身,脚步轻盈,似乎先前的醉酒是故意装出来的,他用小指勾在玉佩的红色缨络上,倒了两杯酒走了过来。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成亲?还苦着脸!不过你后悔也来不及了。”许诺声音里压抑着兴奋,慢悠悠的走了过来,靖雏儿在听到他声音的一刹那,下意识的抬起头,眼泪潸然而下,他的身影仿佛也被浸湿了,变得模糊不清,许诺将酒递到她面前,“以后祭长臣就不是我的名字了,记住,叫许诺,你的夫君。”
    “长臣,真的是你!”靖雏儿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愣是半天没缓过神来,眼泪涌出后,他的面容更加清晰的浮现出来,她喜极而泣,难以置信看着他,尤其是他的黑发,“你的头发怎么变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叶千灵和我做的交易,我黑发的样子虽然没有白发好看,也得放弃自己的名字,但只有成为别人,才能得到一个可以正大光明和你在一起的身份,流放到乌鸦塞的是过去的祭长臣,白发和名字固然重要,但我觉得这个世上除了你,不会再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以后陪你的人叫许诺,这个名字很好,也代替叶千灵对你的许诺,我给你的许诺,都在这个名字上得到了成全,雏儿,你不要怪她没有给你洗脱冤屈。”许诺将酒递到她面前,“喝了这杯酒,我们之后的每一天都会通向白头偕老。”
    两人喝下交杯酒,靖雏儿似乎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中,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许诺,真的很好听的名字,可终究是别人的,念在嘴里总是不大顺口。”
    “我小名叫黑牛,因为我小时候比较黑,力气又大。”他对许诺这个名字充满了感激,论起来他也是倒霉的人,曾经是修源长老拉来与婉薇针锋相对的打手,之后又在短短一个时辰内迷途知返,转变了立场,对婉薇有救命之恩,但他被修源伤到了要害,而且还有剧毒,痛苦挣扎将近一个月后不治身亡,靖雏儿舌尖上跳跃着辛辣,不切实际的恍惚仿佛雨过天晴,她听到黑牛的小名后,皱了皱眉,“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我哥叫黑芽!比我这奇怪多了。”许诺将她头上看着都发沉的凤冠轻轻的拿开,靖雏儿忽然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眼前真真切切的祭长臣,还有淋漓尽致的幸福,靖雏儿心里一阵疼痛,婉薇先前说过,她从未忘记过她的许诺,那么明显的暗示,她却没听出来,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不会再以沉默惹她伤心,靖雏儿的手被他紧紧的握在手心。
    “她不告诉你,是为了保护我,让你待罪之身出嫁,其实是为了敷衍实庆南的,这个理由至关重要,所以她才故意对你隐瞒我的下落,我知道你找不到我很伤心,但叶千灵对你隐瞒实情也很痛苦,当初要不是她煞费苦心的将我藏在紫瓜藤下面任由龙陨心的浸润,逐渐化解了蝰血紫霜露的毒,我早就死了。”
    许诺亲吻她的发顶,在他得知婉薇的计划后,还以为她是故意诓她的,为了靖雏儿,她的的确确付出了很多。
    “她能为你做到这个份也实在不容易,算是对得起你对她的忠心了,从今以后,你就不再属于她,而是属于你自己,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人生,她还嘱咐我,说是你知道真相后千万不要自责,她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没,她很感念和你并肩作战的时光,这是你应得的,她希望你能快乐,如果你觉得对不起她,就替她完成这个心愿,每一天都要快快乐乐的,最重要的是,要协同我管理好人鱼族的稳定,毕竟我们还背了给东南王进宫三十年的债。”
    “这个是理所当然的。”靖雏儿心里释然了许多,许诺将她搂在怀里,手指轻轻从她发迹掠过,语气变得怪异,“你是不是觉得她特别伟大?”
    “这不够伟大么?”靖雏儿抬起头,许诺趁机吻住她,纠缠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要我说她就是个无往不利的奸商,我们俩改名换姓,得给她兢兢业业卖命三十年,还清了实庆南的债,就算叶千灵将兵权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许诺嘴上说得有些不屑,但眼神里还是闪着几分赞赏和钦佩,“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来?东南王大势已去,她的人早就将各方势力根深蒂固的扭在手里,两族和睦相处,天下太平,虽说是冒险了一点,最后却是名利双收,她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女人,厉害的都不像是个女人,根本不是孔郡所能比的,还好你嫁给我了,要不然长时间潜移默化,你迟早也会变成她那样狡猾聪明的女人。”
    “我才不要变成别人的影子,我只要做你的妻子就好,长····许诺,谢谢你让我的世界又死而复生。”靖雏儿贴在他的胸口,扣着他沉重而慢慢急促的心跳,脸上火烧云的烧起来,他的手指清晰的感觉到了,灯火熄灭,灯芯上的火星挣扎了一下就彻底湮灭了,窗户上倒印出两个模糊的身影,叶新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多来抓住她的胳膊,小声说:“人家洞房,你凑什么热闹!”
    “祭长臣和靖雏儿,久别重逢,干柴烈火,今天晚·····”叶新的话还没说完,里面隐约传来微弱的声音,她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多来意味深长的说:“等你哪天成亲了,不用久别重逢也这样,赶紧走!”
    两人快速的走出去,叶新抬头看了眼黑黝黝的天,街上还有许多余兴未了的百姓,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路边的摊贩也都收拾行头回去,这样的繁荣和精密让她感慨万千,不由得叹了口气,门口还挂着贴有大红喜字的灯笼,地上到处都是散乱着鞭炮杂屑,到处都是红,令人暖心又感动的颜色,多来笑,“你这是想成亲了吧?有喜欢的人么?”
    “还没有,如果许诺不是靖雏儿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该有多好,难得看上一个,却又被自家表妹千方百计的送给别人,想想她也用心良苦,只是雏儿有些过分了,先前我也不知道千灵的安排,还帮靖雏儿打抱不平,只要一想到昨天晚上千灵脸上一言难尽,有求说不出的样子就替她心疼,这世上怎么就没遇到一个能为我设身处地着想的人?多来姐,你说千灵掏心掏肺的为她值得么?”
    叶新突然很嫉妒靖雏儿和祭长臣可以终成眷属,多来停了下来,“郡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主对她好,自然也是有原因的,靖雏儿对郡主忠心耿耿,郡主几度遭遇艰险,都是靖雏儿拼尽全力替她化险为夷的。”
    多来看出叶新一前一后的态度,原来唠唠叨叨的说婉薇无情无义,把靖雏儿当作筹码使,现在却又觉得靖雏儿占了天大的便宜,肥水不流外人田,难道她不知道她也还一直单身么?
    “雏儿原本继承了孔郡所有的神力,以好了的资本,足够自主门户,但她还是选择了归顺郡主,魁蝠鼎的法阵即使是郡主也抵挡不住,是靖雏儿在关键时刻替她挡了一刀,就是在那一次,她失去了半身修为,所以郡主待她,除了是左膀右臂外,还是恩人,郡主就是过于情深意重,所以在很多事上多多少少都会受到牵制。”
    多来脸上闪过几分伤痛,丈夫执翰死于非命,先前一直嫌弃她的容貌,如今变得比她想像的还要美,丈夫却已经没办法再看到,或许这样的伤痛一辈子都得不到痊愈,叶新回头看了眼门口排列整齐的灯笼,神色黯然,“多来姐,你说好男人都被别人挑走了,我还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么?”
    “你喜欢的人未必喜欢你,我知道你的心思,祭长臣是伏魔族人,而伏魔族人俊男靓女,缘分就是这样奇妙,相遇的人总会以各式各样的方式相遇,祭长臣没遇到靖雏儿之前是个招蜂引蝶的浪荡子,风流成性,他为了不让靖雏儿为了他背信弃义,与郡主为敌,不惜剖腹自尽,郡主也是因为这个才冒险帮他,一个男人如果可以义无反顾的为一个女人去死,那就不是简单的爱,而是将对方当成自己的命来疼护。”
    多来在得知祭长臣能在这样的志气,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像他这样的人应该薄情寡义才对,哪会有这么深感情。
    “靖雏儿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有个外号想来你也听说过,叫雪绒花,冷若冰霜,这个世上除了郡主值得她在乎外,其他的都算不得什么,偏偏出现了祭长臣,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他们都被彼此征服了,所以你今天看到的幸福,是他们用眼泪和很多常人难以想像的艰辛才换来的,你是受到气氛影响,现在羡慕靖雏儿寻到如意郎君,是因为你还没遇到令你怦然心动的人,慢慢来,是你的跑不了,总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
    第一百二十章 对付
    婉薇脱下沉重的袍子,又将头上乱七八糟的珠宝发簪取下来,她的目光落在那只小沾了血的头花上,一阵出神,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第三颗龙陨心的融入让她看上去似乎更年轻了,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只是眉宇多了几分惆怅,眉心的红印也越来越鲜艳。
    她用手指轻轻摁住眉心因长期皱眉而形成的浅痕,她又注意力又落到手上,这是祭长澈的手,曾经羡慕的双手如今变成她的手,却也成了祭长澈唯一留下的痕迹,她不会再让这双手沾满鲜血,更不会用来伤害他,她打开抽屉,拿出那份期布真送来的请帖,隐约嗅到上面有股淡淡的香气,睡美人。
    “不知郡主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要吩咐。”朱家筠是个军人,虽然从小养尊处优,却时刻坚守自己的本分,每天晚上都要坚持练武到半夜,所以婉薇这个时候来找他,刚好准备去睡觉,婉薇将手里的请帖递到他面前,“你闻闻上面的味道是不是和上次在书信上的味道一样?”
    “郡主,这事儿蹊跷。”朱家筠先前根本就没有从婉薇那儿得到一丝再过,最后却是他自己从蔚迟以及从苏醒的殿恩身上找到了蛛丝马迹,根本就是婉薇贼喊捉贼,费了很多周折才凑成的局面,婉薇知道以他的睿智迟早都会查得水落石出,所以就在靖雏儿出嫁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和他说了一遍,免得他起疑,婉薇换了身简装,和平时差不多,但头上的珠钗却多了几支,优雅端庄中又有几分华贵,“不是蹊跷,而是有人比蔚迟还蠢,竟然敢复制这种香气,却又漏洞百出,睡美人的香气没那么浓而不腻,但请帖上的香气很明显是添加了少量的睡美人,但香气挥发太快,又特别添加了和睡美人香气差不多却更加浓腻的香气,所以说,祭长澈和素瑶根本就没有成亲的事儿,分明是无稽之谈,期布真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来公然挑衅我,这会儿应该为素瑶的病着急上火呢!我差点就信了,钻了他人精心布下的圈套。”
    “郡主可有怀疑的人?”朱家筠反反复复看了下请帖,发现上面的字似曾相识,却又不确定,婉薇目光漫不经心的从他脸上掠过,“我们就来个排除法,这个人对我和祭长澈的关系很了解,就是因为太了解了,所以才会疏忽大意,所以这个人就在我身边,睡美人是红颜夫人带来的,藏在山洞里,我派人去调查过,那儿的睡美人连片叶子都没剩下,知道睡美人这件事的除了你我之外,还有式葵,她门下的有桑蚕和双彩,小甜瓜以及两个小狐仙都不算数。”
    “郡主怀疑式葵?要不属下暗中去芙盈湖调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朱家筠的目光有些闪烁,婉薇不动声色的走近他,忽然岔开话题,“听说家筠还未成家?按你这个年纪,如果积极一点的话,孩子都能上街打酱油了。”
    “郡主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说这个?!不是在研究请帖的事么?”朱家筠的脸忽然红了,婉薇仿佛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有喜欢的人了?谁呀?我认识么?要我给你牵线搭桥么?我的事情固然重要,但你的终身大事也很重要,没有小家哪来的大家,累了一天,家里却冷冷清清的,要是有个知冷知热的媳妇给你做她饭菜,那得多贴心。”
    “等解决了眼下的事再说,我现在也没心思考虑这个,只是郡主得小心了,有人敢堂而皇之打着期布真的旗号挑拨离间,必然来头不小,背后说不定还有人故意怂恿,郡主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朱家筠又将话题引到了请帖上,婉薇逼视他的眼睛,“跟你讲个故意,在我很小的时候,在我还没来这儿之前,我很喜欢一个人,是我的一个师哥,这个人每天都会从我家门口经过,风雨无阻,总是天蒙蒙亮的时候,提着豆浆油条大步流星的跑过,时间长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就会准时醒来,然后听着他从门口跑过的声音,时间长了就成了习惯,我一直不敢去见他,即使他每天都会在我窗口经过。”
    婉薇见他的手指一直在下意识的磨蹭请帖的边角,说明他心不在焉,通常这种反应,不是做贼心虚就是从请帖上看到了什么熟悉的线索,这个人对他很重要,所以他在没弄清来龙去脉之前是不会轻易表态。
    “后来在我鼓起勇气找他的时候,却发现跑步的人还是提着豆浆油条,还是迈着和平时相同的步伐,为了能拦截他,我就在门口的拐角处守株待兔,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迎面跑来的却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在你看来,我是在判断上出了错,还是我在一开始就错了?”
    “或许是你表哥只从你家门口经过一次,而那一次刚好被你发现了,然后你就会下意识的将之后出现的人错认为你的师哥,所以你在判断和开始之初就已经错了,郡主,那你后来找到你师哥了么?”
    朱家筠知道婉薇说的每句话都会有用心,更不会闲得发慌,大半夜来找他就是为了倒腾陈年往事,婉薇的目光变得幽暗,很多事都在她脸上回溯,却都是回不去的过往,再难过的事在难过之后就会过去,她语气幽幽的说:“其实我第一眼看到的的确是我喜欢的师哥,他提着豆浆油条,第二次看到的也是他,还是豆浆油条,第三次,我不用看也会坚信不疑的认为还是他。”
    这件事儿对婉薇的打击不是很大,却记忆犹新,如果当时够勇敢,或许不会改变最终的结果,却也不至于变成遗憾,每每提及,总会有点伤感,这对婉薇的性格也产生很大的变化,退缩和懦弱,永远都是弱者的标志,不管能否成功,总要为自己试一试。
    “但事实证明我错了,就为就在第三次,我师哥被车撞死了,之后的每一次都是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他和师哥毫无关系,日复一日提着豆浆油条从我家门口经过,纯属巧合,其实你只说对了一点,我的判断没有错,而是错在自以为是的错觉上。”
    婉薇选择的每个人都会经过精挑细选,尤其是涉及长者或官宦之家的人,要求更为严格,朱家筠除了和苍梧长老沾亲带故外,最让婉薇满意的就是他公私分明,从没有纨绔子弟的气焰。
    反而彬彬有礼,很有上进心,只是先前一直受到修源长老的排挤,所以才怀才不遇,饶是如此,他也没有通过苍梧长老的关系走后门,脚踏实地,坚持原则,这才是最尊贵的涵养,他的一切,婉薇了如指掌。
    “人生就是这样,会发生很多让你猝不及防的巧合,有些是你要的,得到了,天随人愿,有些却会让你悔恨一生,我不够勇敢,错失良机,所以属于后者,我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辙,男人就该顶天立地,拿得起放得下,想要的,尽管去拿,就算得不到,也得让自己输得心服口服,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婉薇之前了解过关于朱家筠的传言,他原本是有未婚妻的,都快成亲了,未婚妻却突然病逝,但她的未婚妻却很有来头,她是权令族长的长孙女白锦,只比朱家筠小一岁,由于从小身体不好,五岁那年被权令偷偷的送进人鱼族的春宫园修养身体,后来被多善道长发现,也就是多来的父亲收养。
    多来比她大十岁,她的琴棋书画几乎都是多来所授,多来成亲之后,白锦就回到了活灵界,之后便是朱家筠情投意合,她的笔迹和多来是一模一样的,所以她认出请帖上的字就是出自多来之手,但多来现在替代了靖雏儿的位置,很多人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
    朱家筠在事情没有弄明白之前是不敢信口开河怀疑谁,朱家筠一时没听懂婉薇给她讲故事的真正用意,但婉薇一定是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端倪,才顺水推舟讲了一个能和他经历产生共鸣的故事,难道她也发现请帖上的字迹来源于谁,他觉得奇怪是因为他认得白锦的字迹,而白锦的字又是多来所教,自然如出一辙。
    他的迟疑和犹豫一定给婉薇造成了错觉,认为他在故意包庇多来,但婉薇的表情很明显在说请帖上的字迹根本就不是出于多来,要不有人故意模仿,蓄意嫁祸多来,要不就是多来所为,而且他还知道其中的内情。
    “请帖的事儿不会那么简单,我交给你去查,等多来回来,我会派她协助你将这件事儿查个水落石出。”婉薇的话音已经很明显了,有人故意模仿多来的笔迹,还想嫁祸她,交给他查,让他自己给自己洗脱嫌疑。
    “红颜夫人,你感觉好点儿了么?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婉薇来到红颜夫人的住处,身后跟着巨人族的年轻人花天明,他手里还捧着一碗热汤,红颜夫人面色苍白,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脸上的面纱还紧贴着挂在脸上,神色感激,泪光涌现,“谢郡主挂怀,我感觉好多了,不知郡主这么晚了来找我,是不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不是很要紧,你是我活灵界的贵客,如今在我出云宫中了毒,是我疏忽大意了,让红颜夫人遭了那么多的罪,还好延予懂得历史悠久的古波文,我这才知道黄腹鱼的毒性以及期布真的蛊毒可以以毒攻毒,解了红颜夫人的阴阳脸,恢复往昔容颜,再也不用面纱遮面,惶惶不可终日了。”
    婉薇做梦也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阴差阳错,因祸得福的事,红颜夫人抬起手,缓缓的将面纱摘下,或许是鼻子以下部分长年累月被面纱遮盖,所以下面的皮肤比上面更加惨白,但浓密漆黑的胡渣却已消失了。
    花天明放下汤碗,在婉薇的眼神提示下,将一面镜子拿了出来,红颜夫人神情激动的看着镜子里完整统一的面容,手指又在细腻白皙的下巴上摸了一圈,上下的分界线虽然还很明显,但终究是个名副其实的女人了,再也不用躲躲藏藏。
    婉薇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她对红颜夫人本没有加害之心,碍于她趁实庆南大婚之际有趁火打劫的嫌疑,防不胜防,不得已才让花天明做了一锅黄腹鱼给她吃,还好歪打正着,反而还解了她二十多年见不得人的尴尬,不过多来是怎么知道古波文的古籍里记载了关于黄腹鱼的信息?难道也是歪打正着?
    “夫人请放心,腹獵蚀心虫我会妥善处理,不管您急于要回它的目的,但它终究是人神共愤的所在,在千百年前,它险些将世间万物毁于一旦,神界是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才将它歼灭,想来红颜夫人就是一肚子清楚,才大费周章来到我活灵界,防止千年前的浩劫再度上演,否则真不知道神界是不是还得派一个和当年元始天尊一样身份尊贵的人与腹獵蚀心虫同归于尽。”
    婉薇将计就计,就借着这个人情让红颜夫人相助,眼下她孤立无援,靖雏儿远嫁,多来尚未归来,期布真虎视眈眈,甚至还有人冒充期布真散播祭长澈和素瑶成亲的谣言,连字迹也是模仿多来,危机四伏,暗流涌动。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祭长澈终究是伏魔族人的皇子,元始天尊祭延轩的后人,又因为孔郡离经叛道,藐视神界禁令,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如今他有回归神界的意愿,一旦腹獵蚀心虫乱世,想来神界会将这个神圣而伟大的任务交托给他将功赎罪。”
    婉薇不太明白红颜夫人对一个已失去繁衍能力的腹獵蚀心虫蛊母那么锲而不舍,到底是掩盖心虚还是另有目的,婉薇也这才明白当初红颜夫人为什么敢将那么极具危险的东西藏在家里。
    “如果红颜夫人还是执意想要取回腹獵蚀心虫,我可以给你,但祭长澈是你多年故交,也是我的师父,将祭长臣流放到乌鸦赛,不过是小惩大诫,为自己摆脱嫌疑,做个样子给别人看的,想来红颜夫人在卧床休息这段时间多多少少也略有所闻,所以我在这儿就不和夫人拐弯抹角兜圈子了,毕竟睡美人的事情红颜夫人心知肚明,我不笨,您的那点打算,论起来也是百般无奈,将心比心,谁都有走投无路的时候,没有选择的选择,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个我明白,所以我不会怪罪夫人。”
    婉薇打一开始就占据了上风,红颜夫人百口莫辩,眼前的人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孩了,不管她中毒的事是她蓄意而为,还是借着黄腹鱼借花献佛,彻底垄断她的这个人情,但终究还是因为她因祸得福,治好了困扰她二十多年的阴阳脸。
    而且她趁着实庆南大婚来活灵界的确和她谨慎防备的一样,不管怎么说,她都有趁火打劫,以大欺小的嫌疑,如今都变成了受制于她的把柄,再加上腹獵蚀心虫一旦泛滥,祭长澈第一个首当其冲。
    当下也不好再打腹獵蚀心虫的主意,至于雀屏刀,是她把婉薇想得太简单,她现在连腹獵蚀心虫都拿不回来,何况是对婉薇至关重要的雀屏刀,无疑是痴人说梦,眼下只好就坡下驴,承了她的人情,“郡主,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但凡我能帮得上的,一定鼎力相助。”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诱惑
    婉薇手里端着花天明刚做好的疙瘩汤,花天明是巨人族的人,但据她观察,花天明并非是巨人族派来打探消息的奸细,他纯粹的只剩下满腔热情,背了一包自己做的小鱼干送给他品尝,她反而从他那儿打探到关于巨人族很多鲜为人知的秘密,花天明孤身一人,没有成家,也没有父母兄弟姐妹。
    婉薇这儿缺一个厨子,花天明就这样呆在婉薇身边当起了掌勺,延予在古波文的古籍里找到破解黄腹鱼毒性的解药,而且也能像红颜夫人那样讨巧,将黄腹鱼中的蛊毒也潜移默化的转化为灵力,也算是在期布真身上赚了便宜。
    “你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这疙瘩汤味道鲜美,天明还放了蘑菇山上特有的香包菇,尝尝。”婉薇将汤碗放在桌上,前飞身上的伤口都已做了处理和包括,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他心里遭受巨大的打击,变得萎靡不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仿佛病入膏肓快要死了似的。
    “你为什么要救我?这样有意思么?你还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我对父亲已经失去了价值。”前飞心灰意冷的睁开眼,婉薇没说什么,看到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第一次看见他的情景历历在目,和眼前这个万念俱灰,垂头丧气的男人截然相反,那是一个自信而邪恶的少年,“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还有你妹妹蔚迟。”
    “你的心可真大,她犯下那么多滔天大罪,你竟然不能饶了她。”前飞有些惊愕,凄惨的目光似乎也活络过来,婉薇扶着他的胳膊,让他坐在床上。
    “我还有其他选择么?就像你们一样,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要选一个什么的人当父亲,要过一个怎样惬意舒适的生活,我们在这一点的境遇上都是一样的,说是同病相怜也不为过,我救你,是因为我相信仇文道没有说谎,你一蹶不振,相信也认为他的话不会有假,我的确很恨你和蔚迟,光是凤冥夕和妙宜这件事儿,我就恨不得将我们俩千刀万剐。”
    婉薇当然恨到咬牙切齿,但她必须忍耐,“但我还没恨到头脑发热,损人不利己的地步,你们俩不管死了哪一个,都会给魔窟里的噬魂鸟提供冲破封印的力量,小不忍则乱大谋,这话对我来说的确很难,但我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因为一时气愤而让千千万万的百姓成为噬魂鸟的点心?与其因小失大,让奸邪之人为祸世间,如果能让你们改邪归正,我受点委屈又有什么难的?再说了,我一直以来受的委屈还少么?还不都是委曲求全咽下去了,多你们两个不多,少你们两个不少,有什么好介怀的,面汤就要凉了,多少吃一点,你可以质疑我的诚意,但不要浪费粮食。”
    “蔚迟她现在怎么样了?”前飞愧疚,婉薇没有将整个碗递给他,而是从中舀出几勺放到另一个稍小的碗里,这样免得烫手,“她中了金蟾赤星,不管是她咎由自取还是罪有应得,凤冥夕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切伤害就该到此为止,她之前的所作所为,我也不会再追究,更不会再以任何人的名义对她穷追猛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做不到,那我就示范给你们看。”
    婉薇现在必须确保这对兄妹的性命安全,噬魂鸟一旦冲破封印,就连东延渊君也无能为力,当下只能安抚他,婉薇也有脆弱沮丧的时候,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抚慰对于受伤的灵魂有多宝贵。
    “她现在的状态和你差不多,我派了专人照顾她,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而且她有权知道真相,所以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你们都需要一段时间来过渡和沉淀,往往最令人猝不及防的心碎不是别人的伤害,而是亲人的背叛,祭长澈背叛了我,对于你的绝望,我可以感同身受,味道不错吧?我不会骗你的。”
    “谢谢。”前飞嘴里很苦,没想到婉薇会这么对他,悲苦凄凉的心里仿佛掠过一道暖流,将四肢百骸都焐热了,婉薇笑,“你要是真想谢我,就尽快好起来,只有你活着才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这个你是懂的,其实仔细想你还没坏到丧心病狂,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于前破的旨意,在我看来,你应该有你自己想要的人生和规划,因为现实种种的阻碍而被迫搁浅,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我没有选择,所以也没想过。”前破倒是想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婉薇当然不相信,故意说:“现在这样不好么?”
    “太奢侈了。”前破连吃到嘴里的面汤都觉得不像是真的,得到了想要的,就会有种比想得到更大的危机感,那么美好的感觉得要是突然失去了,那样的伤心残忍的又无奈,婉薇也不想伤害他,但想伤害她的人太多了,虎视眈眈,都想将她撕成碎片,“不是太奢侈,而是你从未得到过,好了,你好好休息,我有空再来看你。”
    “千灵,难道你就不恨我么?上次在客栈我······我没有开玩笑,是真的,而且那些谣言也是我故意放出去的,我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我们有了夫妻之实。”前飞将那天晚上自己的恶劣和下流说了出来,婉薇一直以为那天晚上不过他恶意开的一个玩笑,他再卑劣也不会趁人之危,他现在主动承认了,婉薇仿佛遭了晴天霹雳,两腿发软,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前飞,你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我不相信你会这样对我!”
    “我没骗你,当时的确有报复你的动机,但之后我才发现,对你许多的不忍心是因为我喜欢你!”前飞的眼神不像是祈求原谅,而是一种庆幸,婉薇猛地将桌上和他手上的碗甩出去扔了,手指颤颤的指着他,这个奇耻大辱她如何能咽得下去,“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前飞,你也配喜欢我,真是让我恶心!恶心透了!”
    “千灵,你听我说,是我对不起你,所以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向你赎罪的!”前飞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婉薇惊慌失措的往后退了两步,指着他说:“你有什么资本叫我的名字,赎罪!你的方式能将那天晚上那么恶心的事情抹除吗?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致使你们兄妹俩这样算计我!这下你满意了么?前飞,要不是为了顾全大局,我早就杀了你一千次一万次了,你现在就给我滚,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你能做到,这就是对我最好的赎罪方式!”
    精致的花碗七零八碎,面汤也在地上冒着热气,细小而白嫩的小鱼疙瘩零零散散的糊在地上,婉薇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恶毒的复仇计划,直到门口又转过身,看向不知所措的前飞,“你种在小蜻蜓体内的情人泪不在我这儿,被你的妹妹蔚迟自作聪明的转移到了祭长澈身内,一直以来你的情人泪都没有发作对吗?因为他从未对任何人动情,包括素瑶,你太让我恶心了,喜欢我,那是你的事,我不稀罕你的赎罪方式,像你这种卑鄙龌龊的人有什么资本赎罪?不管你赎得有多彻底都无济于事,我会用我的办法惩罚你,这比你一厢情愿的赎罪更能让我泄愤,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你自找的下场。”
    婉薇怒火中烧,气急败坏的看向守门的侍卫说:“一定把他给我看好了,没有我的同意,不准他出来,更不准别人私自会见他。”
    “郡主,你怎么生气了?是不我的面汤做得不合口?”花天明一路小跑过来,婉薇立刻收敛脸上的怒容,平息语气说:“没什么,以后你不用再给他做饭,随便找个厨子应付一下就可以了,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把你的厨房管好就行,不要擅自来这,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噢,郡主,那你也早点休息。”花天明抓了抓头发,看了眼紧锁的门,随后才走开,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又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婉薇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
    “不是,我刚才好像看到朱将军一个人风风火火的去了后山,都这么晚了,样子看上去很着急,一阵风似的,好像一刻也担待不得,对了,他手里好像还戴着佩剑,我就觉得特别奇怪,所以就想通报郡主一声。”花天明先前的确看到朱家筠神色慌张跑向后山,婉薇心里“咯噔”一声,后山除了狼牙山就是雪谷山,他深更半夜去那儿做什么,“除了他,你还看到什么,是他在追什么人,还是被什么东西吸引才追过去的?”
    “好像有,是只白色的鸟,不是很大,和鸽子差不多,但它尾巴上拖了两条白色的尾羽,足有筷子长,夜那么黑,特别鲜艳,所以我就记住了,朱将军大概是追着它去的。”
    花天明努力回忆,就在这时,门口开了,前飞出现在门口,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婉薇一脸嫌恶的看向他,越看越觉得恶心,别过脸,神封大婚那天,几乎成为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前飞面色灰败,带着几分哀求和讨好,“天明所说的东西有可能是长尾珠翠鸟,这种鸟是种信鸟,这是锁形珠,它可以帮你找到长尾珠翠鸟,离它越近,珠子就会越热,在靠近它时,它就会变成红色。”
    “谢谢前飞大哥。”花天明见婉薇不为所动,想来是闹了矛盾,他擅自做主将锁形珠接了过来,婉薇一把将他手里的珠子抢了过来,毫不犹豫的扔到前飞手里,“我不需要你的东西,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当着我的面还任由他出来,你们都怎么当差的,花天明,以后不许靠近他!这个人诡计多端,心狠手辣,危险的很,看见谁都恨不得从谁身上咬下几块肉。”
    “这····郡主,您别生气,我以后一定离他远远的。”花天明又一路小心翼翼的跟在婉薇后面,不知不觉走到了出云宫外面,婉薇回过头,“你不去睡觉还跟着我干什么?”
    “郡主这是想去找朱将军,后山危机四伏,郡主到底还是个女子,没有人跟着,要是遇到危险可怎么办?我虽然没什么用,但还有点力气,要是前面有石头挡路,我还可以帮郡主搬开,狼牙山豺狼虎豹多,遇到哪个都不妙。”
    花天名对这两座山上的猛兽有些了解,“雪谷山的黑熊却是出了名的凶猛,尤其喜欢在夜里成群结队的出来找东西吃,最重要的是,我鼻子很灵,那只什么长尾珠翠鸟身上有股很重的味道,没有前飞的东西做指引,我想我这鼻子或许还能顶上寻踪觅迹的作用,省得郡主没有头绪干着急,朱将军要是在其中的一座山上遇到麻烦可怎么办,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儿!郡主小心脚下,这儿到处都是荆棘!”花天明在前面引路,不停的嗅着鼻子,婉薇也在路上发现不少被脚步踩压过的痕迹,就在这时,婉薇忽然抬起脚猛地一踹,花天生整个人立刻飞出两三步,刚好那儿有个松散的土堆,他抬起头往后一看,只听“嗖嗖”几声,在他原来站立的地方扎了三只飞箭,婉薇也往后退了两站,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冲着花天明说:“往前跑!”
    “这是谁放的暗箭!”花天明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听到婉薇的声音后,慌不择路的往前跑,哪想脚下踩空,整个人都猝不及防的从茂密的藤蔓下摔了下去,原来这是一处被藤蔓遮盖住的溶洞,下面似乎还有水,因为婉薇除了听到花天明惊恐万状的尖叫声,还有落水的“扑通”声,就在婉薇准备向洞口飞落时,又有几支飞箭从黑暗中向她杀气腾腾的围剿过来。
    婉薇手上的毒箭立刻在瞬间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护墙,只是让婉薇措手不及的是,也不知道这飞箭什么来头,闪着诡异的红光,竟然将她纵横交错的毒箭织网击破,婉薇有了三颗龙陨心护体,这点把戏自然不在话下,扎在毒箭筋脉上的飞箭迅速旋转。
    第一百二十二章 消失
    想要穿透更加精密的防护墙,婉薇的灵力排山倒海,只一下就将飞箭折断,但那些镶嵌在网织里的箭头突然变成张牙舞爪的虎头,张着血盆大口胡乱撕扯着毒箭,婉薇有些重心不稳,又有十几只飞箭铺天盖地的扎向防护墙,挡在身边的网络剧烈震荡。
    越来越多的虎头肆无忌惮的撕咬着脉络,她的灵力虽然能将咬出来的破洞填补上,但这些凶神恶煞的虎头越战越勇,仿佛发现了什么规律,专挑修复的地方下口,一时间千疮百孔,婉薇被自己的毒箭脉络围困在了中间。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个身影忽然横空出现,一把闪着淡蓝色的光芒的刀被那人从中空扔了下来,却是她的雀屏刀,婉薇纵身一跃,立刻抓住了雀屏刀,整个刀身在龙陨心的连贯下登时变成了燃着火焰的红光。
    汹涌澎湃的力量不可一世,几乎将整个防护墙上的虎头化为灰烬,婉薇这才松了口气,刚才送刀给她的人在防护墙外面和放暗箭的人打斗,婉薇刚想出去一看究竟,没想到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凶残的虎头猛地飞扑过来,猝不及防的咬到她的后背,仿佛咬到猎物的老虎,死死的咬住还在不停的摇摆,婉薇尖叫一声,肩膀猛地一震,毒箭再次从手指飞溅出来,千丝万缕的将后背上的虎头密不透风的裹住,后背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随着心脏一下比一下激烈。
    地上的草叶上仿佛下雨似的发出淅淅沥沥的血滴声,她身体摇摇欲坠,就在她眼前一黑,就要摔下去时,手腕忽然被人拉住,她下意识的抬头,却看到了祭长澈,他一手拉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将婉薇的雀屏刀夺了过来。
    雀屏刀本就是伏魔族的圣物,他是土生土长的伏魔族人,自然能驱动雀屏刀,婉薇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到后背后疼痛仿佛巨蟒似的,将她身体死死的缠住,不停的收缩和缠绕,祭长澈虽然能趋势雀屏刀,但双拳不敌四手,对方人多势众,又有数以百计的飞箭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防护墙再结实也经不住这样死缠烂打的。
    “长澈,带她走!”祭长澈腹背受敌,根本应对不了这么强大的攻势,左右无法突围,上面也有飞箭围堵,唯一的办法就是坠入地洞,婉薇逐渐神志不清,她还是看到了在红光闪烁中身着黑袍的鬼王,祭长澈咬了咬牙,还是拉着婉薇一起摔下了山洞,又是深潭。
    婉薇整个人都浸入了冰冷刺骨的水里,不流湍急,婉薇只能下意识的抓住祭长澈的胳膊,她什么也看不见,身体不停的下沉,她经历过很多似曾相识的场景,却也见惯不惊了,好像不管怎么样,只要她落水,祭长澈总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婉薇的手指被他的长发缠绕,随着水流上下颤动。
    婉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祭长澈一手将雀屏刀扎进石头缝隙里,另一只手抱住她的腰,翻腾的水花被她血上的血染成了红色,婉薇的眼睛被水涩睁不开,花天明是巨人族人,天生水性好,摔下水潭却如鱼得水。
    他爬到岸上,将藤条缠到祭长澈的胳膊上,又将另一头固定在不远处的石头上,这样防止两人重力太大,石头缝隙会经不住雀屏刀的承载力,婉薇隐约觉得脚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雀屏刀也随之被猛地往下一带,拴在祭长澈胳膊上的藤条也猛地收紧。
    花天明撅着屁股趴在石头上,婉薇的手还没来得及伸上来,整个人猛地一沉,缠在她腿上的东西死命的将她往水底拖,祭长澈由于胳膊被藤条固定住,所以没有和婉薇一起沉下去,但他还是抓住了婉薇的手。
    婉薇的脸几乎浸到了水里,随着上下较力而沉沉浮浮,婉薇的脸挣扎上来,神智也因为巨大的拉力而清醒了,声音嘶哑的说:“放手!下面有东西扯着我!”
    “郡主,你别怕,我下来救你!”花天明刚要往下跳,婉薇立刻制止,“不要下来,拉我师父上去!快呀!”
    “叶千灵,别松手!”祭长澈自然是想拉他上去,但藤蔓的拉力和另一只手的坠力几乎要将他的胳膊撕裂,就在这时,花天明惊慌失措的说:“祭师父小心!上面有人飞下来了!躲开!”
    婉薇的脸被浸入了水里,透过清晰的水面,她看到鬼王从洞口飞落下来,紧接着十几只飞箭势如破竹的飞射下来,婉薇的视线忽然被大量的血屏蔽,那是鬼王被万箭穿心的血,还有被生生扯掉胳膊的祭长澈的血,花天明将断了胳膊的祭长澈手忙脚乱的扯上去,鬼王浸入水里,抱着她一直迅速的沉入深渊。
    “郡主,醒醒!”耳边传来朱家筠的声音,婉薇恍恍惚惚的醒来,眼前的灯光时而恍惚时而明亮,直到她胸口被猛地按压后喷出一口水,这才有惊无险的醒来,婉薇全身湿漉漉的,一眼就看到躺在对面的鬼王,她记起先前鬼王迎面替她挡下所有飞箭的情景,惊恐让她身体比神智提前觉醒,挣扎着爬到他身边,用手捂着他身上千疮百孔的伤口,她哭着回过头,“去叫人!没看到鬼王受伤了吗?为什么不救他!”
    “没得救了!”鬼王微微的睁开眼,婉薇的眼泪和水瑶融入一起,源源不断的从脸上滑落下来,“你别说话,我渡灵力给你!你不要死!”
    “这样挺好,今天就是我的大劫,命中注定的改不了。”鬼王已经感觉不到痛了,身体也变得冰凉,她颤巍巍的握住婉薇的手,婉薇将他的后背靠在自己的怀里,反握住他的手,“对不起,不要和我生气,我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不要死!你要是死了,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长枫!”
    “你终于叫我的名字了,以前总是讨厌别人叫我的名字,因为他们的声音太俗气,不如你的好听。”鬼王全身瑟瑟发抖,婉薇的灵力强行灌入他的身体,或许是他的天劫,灵力浸润后似乎连他仅剩的力量也驱散了,变得更加虚弱,婉薇用手将他脸上的水珠轻轻的抹去,哭着说:“那些口是心非的话,不是真心的,我不相信你听不出来,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让你离开你就离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长枫,求你别这样对我!”
    “不要哭,我一点都不疼,让我真正疼的是你的眼泪,都要在我脸上破出口子来,我不会甜言蜜语,不懂得女人心,我总是认真对待你的每一句话,千灵,我和式葵之间真的没什么,以前浑浑噩噩的,对她的感情都是错觉,在遇到你之后才彻底醒悟过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真的没有,我不敢骗你。”
    鬼王轻轻的闭上眼,可以清晰而真切的呼吸到久违又魂牵梦萦的气息,这对他来说却是比什么都重要,“我活了那么久,都不记得自己多大年岁,以前总觉得活着就是沧海桑田的无情变迁,不值得有什么期许和牵挂,长生不老就像一个诅咒,没有色彩,没有乐趣,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活着为了什么?是为了女儿玄赭么?但女大不中留,这个道理,其实我是明白的。”
    “但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还要构陷我!把我害得那么惨!我都没有惩罚你,还把感情给了你,连本带利全输了,你怎么忍心让我输呢?谁对我的伤害负责,你不能就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不可以!”婉薇越想越害怕,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和他在一起,她都真心爱过,鬼王听到她声泪俱下的声音,仿佛只有在她的眼泪里才能找到真正属于他的真实。
    “我就是一直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才会空虚,将玄赭当作一个借口来欺骗我自己,但你和玄赭不一样,你给我的感觉让我好像真正的活了过来,我这辈子最快乐的回忆就是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鬼王清晰的感觉到婉薇激烈而疼痛的心跳,这样的感动忽然让他很难过,婉薇是真心爱过他的,但他再也没有机会好好陪她,欣赏她的音容笑貌,“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红了眼睛的样子很好看,不像其他人,当作一个引人注意或委屈难过的筹码,一个能忍住眼泪不哭的人很不容易,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你打破了我对女人千篇一律的认知,总觉得像你这样的女人不过是个性强了点儿,成不了什么气候。”
    “你说的没错,我要是成了气候,又何必连累你为了我变成这样,长枫,你答应我要活着,我们成亲,鬼王夫人其实对我有着很大的诱惑,因在活灵界的每一天都让我喘不过气,你带我走!”婉薇恨透了这个甩不脱的地方,鬼王的身体猛地震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眼泪从眼角滑落,这是婉薇第一次看到他的眼泪,有血沫从微微颤抖的嘴角涌出来。
    婉薇细细打量他精致的面容,低下头,吻在他的嘴角,“你就是你,我心里清楚,没有人能取代你,在我心里,你也不是任何人的替身,这些话,我本该早点告诉你的,但我真的很生气你会为了式亏离开我,让我觉得你就是个骗子,拿我消遣寂寞,我是吃醋了才会说那些狠话气你,你不是很聪明吗?为什么连这一点都看不透!长枫,我带你离开这儿,东延渊君一定会有办法救你!”
    “没用的,我服下了复灵紫金丹,要不然我撑不到现在,这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最后机会,不要再做什么了,静静的陪我说说话就好,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千灵,其实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却是极好的,由你陪我走最后一段路,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你是我舍不得的牵挂,每当想你的时候,我就无比怀念背你去银鱼洞的那段路。”
    这是鬼王最开心也是唯一一次体验到幸福的时光,这段路让他变得贪婪,让一个轻蔑生死的人变得畏惧,有了牵挂才会担惊受怕,有了舍不得的人,才觉得那些苍白无力的时间有多宝贵。
    “小丫头,我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再背你了,你在我背上睡着,口水浸到我的脖子上,我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真想一辈子这样背着你走下去,喜欢你蛮不讲理的样子,咄咄逼人的语气,那么生动的表情,让我觉得这才是最真实的你,很高兴你能将最真实的一面给我,让我也变得真实了,你给了我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与其漫无目的的活着,轰轰烈烈的和喜欢的人爱过一场,这比任何名誉地位都重要。”鬼王的身体在复灵紫金丹的作用下硬撑着一口气,他的身体正由内向外一点点的瓦解,婉薇突然感觉到他的身体仿佛被融化了似的,变得柔软无力,“长枫!”
    “不要为我难过,是我太笨了才会害你流那么多眼泪,如果我死了还要害你伤心,我会死不瞑目的,千灵,你一定要小心,龙元神府就在断魂渊下面,偷袭你的那些人就是奔着你来的,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期布真派来的杀手,我死后,魂魄会和残留的封印融为一体,鲛人的空陷龙魂阵已经让一部分人苏醒过来,我的封印复原后,会克制住空陷龙魂阵的力量。”
    鬼王唯一以元神血祭封印,这样才能暂时困住鲛人势如破竹的趋势,“我知道你不忍心被扣押的人鱼族难民成为这场较量的无辜牺牲品,但战争就是这样残酷,长澈找过我,他说期布真以剩余的难民要挟他娶素瑶,只要他和素瑶成亲,就会将难民全部释放。”
    “难道请帖是真的?我还以为是有人故意冒充期布真的名义故意挑拨和我祭长澈的关系!但先前他的反应那么奇怪,好像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应该是期布真背着他做的。”婉薇还是棋差一步,鬼王的身体忽然变得轻盈,婉薇一点也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他就支离破碎了,鬼王呼吸急促,握在婉薇胳膊上的手也逐渐失去力气。
    他几乎喘不过气,还有那么多的嘱咐没有交待,他的声音变得湍急,最后却又恢复了平静,最后的话,他不想太仓促,要让她安心,自己也要安心,“千灵,不要否认你对长澈的感情,其实我除了不够懂你之外,也没那么笨,你说你爱我,多多少少还是把我当作他的影子,但我从来没有为此苦恼过,反而对长澈充满了感激,没有他,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懂什么什么叫幸福,你给了我那么多惊喜,我没有遗憾,如果可以,不妨大胆一点,去追求你真正想要的。”
    “长枫!”就在这时,式葵的身影也从洞口飘落下来,鬼王气若游丝,他的手从无力的从婉薇手里滑落下来,一道白光从他的伤痕累累的心口折射出来,鬼王空洞的眼神最近挣扎出几分哀求看向式葵,“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幻境
    鬼王心口的白光突然铺天盖地的折射出来,婉薇下意识的闭上眼,怀里猛地一空,她什么也看不到,胡乱的用手到处摸索,除了冷冰冰的石头,什么也感觉不到,光亮逐渐熄灭,化作一片零碎而闪闪发亮的光影,在洞口依依不舍的盘旋几圈后才飞离出去。
    婉薇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她也受了伤,后背上血肉模糊,她目光呆滞,手上血迹斑斑,朱家筠将婉薇背起,式葵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半握的手紧紧握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鬼王最终会以血祭元神的方式加固封印,朱家筠忽然惊慌失措的说:“姑娘小心,水里有很多长有触手的怪物!我和郡主就是被这怪物拖进来的!”
    “八棱赤金兽,原来你躲在这儿,找了你那么多年,今天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式葵看向朱家筠,“你先带郡主回去,桑蚕和双彩就在外面候着,她们会给郡主疗伤,这个山洞是颠倒过来的,不要怕,这儿被八棱赤金兽设下了结界,你背着郡主往山崖下面跳,穿过结界就会自动抵达陆地,还有,你在经过结界时,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当真,那都是虚无缥缈的幻象,像由心生,念由意起,切忌一点,聚精会神,不要胡思乱想,这是结界中一个陷阱,你的意念一旦受到幻象的牵引和舒服,就会在幻境中越陷越深,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果果!”从地面的一条巨大缝隙里忽然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浑身赤红,小佛仙已进入第二境界,当它的毛发颜色在变成黑紫色时,它的天眼就彻底打开了,而且八棱赤金兽还是小佛仙天眼中的瞳仁,二者只有合二为一才能开启它的天眼。
    龙元神府虽然就在断魂渊,但金掣上神灰飞烟灭之前特意制造了数百个以假乱真的门,一旦开启错误,机会就会受到触发,被他分散在门内的神力就会爆发出来,不管是谁受到侵袭,轻则元神溃散,重则灰飞烟灭,所以八棱赤金兽只有重新归位于小佛仙的眼里,才打开神府大门,没想到八棱赤金兽就藏匿在断魂渊,还在三百多年的蛰伏在修炼成精,布下结界,将落水者拖入水底蚕食,小佛仙和小狐仙都来了,小佛仙变得格外兴奋,仿佛意识到就要找回瞳仁,要不然就算打开了天眼,也只是个睁眼瞎。
    朱家筠不再犹豫,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后背上眼,一鼓作气,背着婉薇就从山崖跳了下去,朱家筠仿佛坠入云里雾里,他背着婉薇,不敢疏忽大意,心里一直默念着要冷静。
    “家筠!你回来了?!怎么大汗淋漓的,累了吧!娘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你爹还让我烫了酒。”一个温和而熟悉的声音传来,迷雾散尽,朱家筠清楚的看到自己温柔漂亮的母亲以及拿着锄头正在院子前锄地的父亲,他见儿子回来了,双手撑在锄头上,还是一丝不苟的板着脸,看到他背着人,声音阴冷的说:“我不是说过不要再和白家的人有来往么?怎么还将人给背回来了!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孩子爹,家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你就不要再说惹他生气的话,白家的姑娘怎么了?又不是妖魔鬼怪,白锦对家筠那么好,比我这个当娘的还要面面俱到,别说了,洗洗脸吃饭吧!”
    “你就是纵容他,看他以后能有什么好下场。”
    “家筠,你爹说的都是气话,他这人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你不在的时候,他天天念叨你,现在你回来了,他嘴上训诫你,其实心里高兴着呢!来,把小白放下,咱们吃饭!”
    “我的爹娘已经死了,你们走开!”朱家筠记起式葵的交待,像由心生,念由意起,果然看到了幻觉,父母的呼唤和母亲慈祥的声音都让他无力摆脱,用力的摇了摇头,婉薇昏迷不醒,所以不受幻境影响。
    朱家筠看着眼前熟悉的家,搁浅了十多年的记忆仿佛在蠢蠢欲动的意念下逐渐复苏,他看到院子门口趴着睡着的狗突然精神抖擞的站起来,从墙头探出来的桃花在转眼间含苞待放,母亲的面容更加清晰,父亲的训斥声好像也穿越时空,真真切切的传了出来。
    “家筠,你这样背着我不累么?出了那么多的汗,放我下来吧!”背上的人忽然动了,这是白锦细软而清脆的声音,朱家筠记忆里的声音仿佛和耳边传来的声音无缝契合,被间离的时间仿佛被折叠起来,他好像又回到当初,并没有二十年的分离缝隙,肩膀上传来温柔的拍打,“家筠,放我下来吧!伯父伯母还在看着咱们呢!”
    “哦。”朱家筠风雨飘摇的意念很快被幻境牵引,他也在无意识中沉入其中,白锦怯怯的站在她身边,伯母热切的走了过来,“你就是白锦吧!还是小时候见过你,一转眼都那么大了,我跟你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娘,父亲还在为我的事生气?”朱家筠神色担忧的问,伯母拉住他的手,“他是你亲爹,有什么好生气的,再说你能受到权长老的赏识,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谋不到的福祉,如今你出息了,你从小辛辛苦苦练功,不就是为了今天么?你爹他老糊涂了,儿子有出息还不高兴,他这是舍不得你。”
    “还不进来吃饭,进来!”伯父声色俱厉的在门口嚷嚷,伯母满脸笑容的看向白锦,“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果然水灵,家筠真是命好,能和你这么才貌双绝的孩子在一起,你伯父,你千万不要见怪,他天生就是牛脾气,不光是对你,对我们都是一样大呼小叫的,小白,你听伯母的,不要放在心上,来,进屋吃饭,家筠,你扶着点小白,刚下过雨,这孩子就是木讷了点,一点都不体贴,这事儿不得我来提点,小白姑娘和他在一起一定没少受累吧!”
    “爹,小白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苛待她,总不能因为你和白家那点过节就发泄在小白身上,她何罪之有?”吃完饭,伯父将朱家筠叫到卧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白权令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知道?灵界那么多人,比你有本事的比比皆是,为什么偏偏对你青眼相看?看中的还不是为父手上的半块宝花令?为父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还不都是他暗中设计!他以招生名义将你纳入门下,就是为了要挟我交出宝花令!白锦是白权令的亲生女儿,她怎么会平白无故看上你,就连隔壁阿金家的女儿都瞧不上你。”
    “爹,我知道你对白伯伯有偏见,不是还有苍梧大伯么?你信不过白伯伯,难道连苍梧大伯也信不过,他要是真想拿我当筹码来对付您,相信苍梧大伯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再说阿金家的女儿,长的那么丑,我还嫌她肥头大耳,天天白日做梦,想要嫁给有钱人,她的眼光惊世骇俗,比她嫁人的标准还要离奇,你怎么情愿信她也不信你的儿子?”
    白锦是灵界百里挑一的美人,朱家筠哪有不喜欢的,伯父恨恨的瞪他一眼,“自从和她在一起,你都学会和我顶嘴了!爹不是看不起你。哪有做父亲的故意在自己儿子身上挑毛病,爹是过来人,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桥还多,白家的水太深了,要是白锦真是白权令派来诱惑你上钩的,爹可以交出宝花令,反正归隐山林,这东西就和屋后的石头没什么用处,但爹情愿藏在身上也不能让白权令的阴谋得逞,他要是拿到完整的宝花令,释放出一个被孔郡封印的怪物,会有不计其数的人遭受灭顶之灾。”
    “爹,孔郡到底封印了什么怪物?为什么要封印它?白伯伯是族里名望最高的长老,怎么可能会做这伤天害理之事?况且以他一人之力,如何能从神封大人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就算他天高皇帝远,又没有族长裁决,总算还有苍梧伯伯主持公道,上上下下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父亲的担心岂不是杞人忧天?”
    朱家筠无法理解父亲的担忧,伯父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怪物其实涉及到巨人族的秘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在我还是益集长老的时候,曾有幸见过一次,是个从正常从高出二十倍多的巨人,一巴掌下去能拍死十几个人。”
    “巨人族,这是从小听到大的传说么?怎么会真有巨人?”朱家筠一直将巨人族当作故事来说的,而且灵界也很少有关于巨人族的传言,伯父双手背在后面,叹了口气,“据说是巨人族的族长,坠入魔道,以极其残暴的方式开拓自己的领地,已经有不少部落深受其害,幸好神界的伏魔族人将巨人族全杀了。”
    “全都杀光了?为什么?巨人族总不至于全都残暴成性,就没一个好人,伏魔族将他们全杀光了,坏了死有余辜,要是好人也受到牵累,岂不成了滥杀无辜?”
    “你听我说,如果真像你所说的这样就好办了,巨人族上下也只有上百口人,他们原本没有那么高大的身体,反而身体瘦小,如同长不大的侏儒,听神封大人在论法的时候提起过,说是巨人族起源于南疆一带的古波人,他们喜欢漂泊,居无定所,过着逍遥自在的游牧生活,后来也不知其中的谁吃了什么,身体发生骤变,就是传说中的巨人,所有人都吃了,就仗着身体优势割据一方,生性也越发残暴。”
    “这就是巨人族的由来,原来是侏儒变的。”朱家筠还是第一次从父亲嘴里得知巨人族的秘密,伯父脸上流露出深远的忧虑和恐惧,娓娓道来,“之后他们更是惨绝人寰的豢养出一种叫腹獵蚀心虫的蛊母,一夜之间,这蛊毒便繁衍出不计其数的虫子,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堆枯骨。”
    “神封大人说过,是伏魔族的元始天尊以血祭的代价与腹獵蚀心虫同归于尽,但真正蛊毒却寄生在了巨人族的族长体内,残存的巨人全都躲进深山老林,又过了几百年,凡间又得到了另一个轮回,哪想巨人族又卷土重来,这次负责歼灭的还是伏魔族人,遗憾的是,体内寄生蛊母的族长侥幸逃生,这也是后来才得知的。”
    “父亲的意思是说伏魔族先后两次对巨人族采取灭族措施都没有成功?真不知道是巨人族命大,还是伏魔族人并非传说中那么厉害,所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绩都是凭空捏造出来的虚假故事,虚拟的偶像,恶意骗取凡人的敬畏之心。”朱家筠对传说中的伏魔族人很崇拜,不仅仅是他,灵界很多人也认为伏魔族人就是无所不能的天神,原来天神也有马失前蹄,弄虚作假的时候。
    “绝境逢生的巨人族族长最终躲进了断魂渊,见人就杀,应该是想将活灵界当作死灰复燃的藏身洞,说来也巧,刚好就撞上了为人鱼族布下法阵的孔郡,孔郡将其俘获,她说蛊母已和巨人融为一体,巨人死了,蛊母就会破体而出,不能杀,只好将他封印进了灵界的黑幽禁妖塔,打开塔门的钥匙就是宝花令。”
    伯父看了眼正在外面和自己的妻子说话的白锦,眼里闪过几分忧虑,希望是他想多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孔郡为了以防万一,灵界当时没有族长,拥有宝花令的人容易专权跋扈,就将宝花令一分为二,交给两个人保管,神封大人就将其中的一半交给我保管,由于上面浸了孔郡的血,还可以破除用来封禁黑幽禁妖塔的封印,如果没有完整的宝花令庇佑,即使是神封大人,也会灰飞烟灭。”
    伯父也很无奈,当初的托付反而变成了烫手山芋,“权令野心勃勃,一直觊觎族长的位置,我不过是负责灵界安全的长老,勾心斗角我不是他的对手,处处受到他的打压和排挤,三番两次,咄咄逼人,还好有苍梧出手相助,又让我暂时退出争乱明哲保身,这才有机会活到现在,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白锦这丫头不得不防。”
    “爹,你的顾虑我明白,你介意的不是白锦,而是白权令,她说过,自己没有选择出生的权利,有些事情她心里是明白的,我们真心相爱,她从不涉及白权令的事,和我在一起,只是单纯的喜欢我,爹,你儿子被人喜欢不好么?”
    白锦是朱家筠第一个真心喜欢的人,白锦对他也格外温柔体贴,“你就给她一次机会,你怎么相信我,就怎么相信她,反正白锦是不会伤害我的,更不会像父亲说的那样卑鄙腌臜,不择手段,是奉了白权令的命令故意接近我,以此骗取父亲的宝花令。”
    “家筠,你喜欢白锦,那就随你去了,知子莫若父,阻拦,只会增加你想和她在一起的决心,迎难而上,不屈不挠,这一点,你倒是很像我,你母亲嫌这儿闷,在这儿住的时候的确时间长了,我打算带着你母亲去蟠桃山小住一段时间。”
    伯父对儿子寄予厚望,又割据生性单纯的他会受到别有用心人的利用,“今天刚好是你生日,也难得你回来一趟,宝花令,你是大人了,我就交给你保管,就藏在我房间书柜后面的暗格里,我守了那么多年,亲自交给你又觉得不放心,你自己去拿,不要让白锦知道,我和你娘准备好行头就走。”
    第一百二十四章 解救
    金黄色的沙滩在阳光下闪着细碎而晶亮的光,涟漪一层又一层的向海滩漾开,几只海鸟悠闲自在的站在乱石堆里寻找螃蟹小虾,不时警惕性的抬头张望,风起,天色黯淡下来,一波海浪汹涌澎湃的冲击着海岸,海鸟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雪白的浪花夹杂着血色飞溅到了岩石,迅速渗入岩石缝隙,紧接着一个遍体鳞伤的人被浪潮推到了岸上,后背有处碗口大的伤口触目惊心,破损的皮肉已被水泡得发白,紧紧握住的指缝里还缠着几缕白色的头发。
    “小姐,你没事吧?醒醒!快点把她抬到车上去,她后背有处很深的伤,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伤的。”两个路过的情侣将受伤的人从地上抱了起来,受伤的人身体颤动了一下,手上还戴了一只已经停止动作的手表。
    整个人很快又清醒过来,婉薇的眼睛刚睁开,刺眼的光线如同刀子似的扎进来,她又下意识的闭上眼,耳边传来关切的声音,“小姐,你坚持一下,还有哪里不舒服,我们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这是哪儿?”婉薇身体水淋淋的,被风一吹,恍恍惚惚的神智立刻清醒过来,她低下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再是活灵界抽长衫,而是汗衫,光着一只脚,另一只脚上还穿着人字拖,眼前的两个人的穿着也是舒适的短袖和短裙。
    婉薇大惊失色,看了眼身后的大海,刚才还惊涛骇浪,转眼又风和日丽,沙滩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细小的涟漪就像女神的裙摆,温柔而前仆后继的冲击着沙滩,婉薇不可思议的看着同样不可思议打量她的男女,她记得自己沉入了水底,怎么又回到了原本的世界?要不是后背上隐隐作痛,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小薇,你这怎么了?到处找不到你,发什么呆呀!”这时不远处跑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儿,婉薇一脸惊奇,从未见过她,“衣服怎么破了?被鲨鱼咬的?说话呀你!小薇,你的眼睛能看到了?真是太好了。”
    “她后背上好大处伤,赶紧送医院!看看精神科。”那两人莫名其妙,仿佛看到一个意外降落到地球的外星人,婉薇头昏脑胀,用手抱住就要爆炸的脑袋,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儿,眼前的女孩儿看样子似乎和她很熟,“秦婉薇,你这是到底怎么了!不是让你一个人别乱走的么?我就是去上个卫生间你就掉进海里了!还好有人及时发现。”
    “我叫秦婉薇?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婉薇脑子里一团乱麻,女孩儿目瞪口呆,竖起两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真中邪了?连我也记不得,这也难怪,你眼睛一直看不到,不认得我也是在所难免。”
    婉薇摇了摇头,一脸茫然,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来沙滩上的人越来越多,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她一个也记不得,女孩儿一脸挫败,仿佛知道她会这样,握住她瑟瑟发抖的手,“别害怕,没有人会伤害你,我叫鹿希媛,你姓秦,名婉薇,今年二十岁,半年前在南京路上出了车祸,医生说你脑部有个大血块压住了记忆神经,位置很危险,暂时还不能做手术,如果血块无法自己吸收掉,只能冒险做手术,但这个手术存在很大的风险,难免会伤到记忆神经,上次做了检查,说是视觉神经在慢慢恢复,很快就会复明,没想到那么快就能看见了,只是你突然不记得之前的事,或许你术后会面临更大的失忆风险,我哥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他一蹶不振那么久,如果不是你鼓励他,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演唱会了,其实他最想唱给你听。”
    女孩儿笑得很温婉,亲密的搂着她的肩膀,又小心翼翼的查看了她的伤口,“好像是被什么牙齿锋利的野兽咬的,难道是你潜水的时候遇见到了鲨鱼!就知道你吉人自有天相,什么险境都能化险为夷,你看前面就有家医院,我先带你去看医生,如果时间赶得及,再去看我哥的演唱会,虽然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但他要是看到你来给他加油,一定会唱得更加卖力。”
    “你哥?演唱会?”婉薇更加惊奇,鹿希媛脸上闪过几分无奈,“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忘了,他之前嘱咐过我,如果你想看他的演唱会,可以坐最前排,那个位置离舞台最近,也是最安全的,一般是演唱嘉宾才有资格坐的,婉薇,对不起,我哥他不是故意撞你的,他负责你所有医药费,出院后就将你接到家里,他对你面面俱到的好都快超过我这个亲妹妹,真的好羡慕你,当然了,他是肇事者,你是受害者,他那么照顾你,多少有点责任在里面,但他对你的好我是看得真真的,你还从来没见过他的样子对吧?那我就带你去看他的演唱会,你看我长的漂亮吧?你要是看到他,才会知道长得能让女人也嫉妒的男人有多惊艳。”
    “怎么弄的那么重的伤,没什么大碍,回去之后不要吃辛辣的东西刺激伤口,不要剧烈动静,不要去人多的地方,防止伤口感染细菌,尽量呆在家里休息,勤换纱布,要用··········
    “小薇,你手上哪来那么长的白头发?”鹿希媛见她自始至终紧紧抓着手里的长发,婉薇低下头,如果不是她提醒,婉薇几乎还没发现指缝里的长发,她怔了一下,鹿希媛连忙将她手里的头发拍掉,“奇怪,哪里会有那么长的白头发?你是从哪里扯来的?不吉利,不吉利,赶紧扔掉。”
    “我们这是去哪儿?”婉薇笨手笨脚的跟在鹿希媛后面,鹿希媛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刚才医生说的话你可听见了?不能去人多的地方,所以今天晚上你不可以去听我哥的演唱会,我送你回家休息。”
    “一个人?”婉薇仿佛第一天来地球,到处都是危险,鹿希媛将自己的够大脱下,披在她的肩膀上,又将她塞进车里,“你老实呆着,我去商场里给你买身衣服,你身上的衣服太破烂,还沾了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从哪个难民营逃出来的。”
    “我是谁?”婉薇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怎么一醒来就莫名其妙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很快,鹿希媛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打着手机有说有笑,婉薇见包装精致,不像是一般普通衣服,她看着空荡荡的手,忽然有种莫名的失落,鹿希媛见她心事重重,低头不语,以为她害怕一个人在家,脸上有些于心不忍,“小薇,如果你不想一个人呆着,那就和我一块儿去,但你只能呆在贵宾室,我答应过朋友了,我哥给你安排了个位置,你现在不能去人多的地方,我哥的演唱会人山人海,歌迷疯狂起来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你又受了伤,刚好我那个朋友是我最近才交的男朋友,这次机会太难得了。”
    “好。”婉薇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鹿希媛眼里闪着兴奋,“那我们就提前说好了,你呆在贵宾室里休息,等演唱会散了,我们仨刚好可以一起回去,你看这多好。”
    还没到体育馆,路上就已堵得水泄不通,还有警察在路边拉起了警戒线维护秩序,鹿希媛拉着仿佛灵魂出窍的婉薇在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拥护下走入特殊通道,婉薇浑浑噩噩,任由鹿希媛拉着往前走,鹿希媛电话不停的在响,她也在不停的接电话,说自己马上就来,婉薇脚步虚浮,仿佛全身力量在越来越强的灯光下肆意涣散,她脚下一软,整个人猝不及防的撞到门上,原本就混沌的脑袋更加昏沉,仿佛彻底搅浑的水,鹿希媛言语中不禁透出几分责怪,“你怎么这么小心!走路都走不好,真是麻烦,要不要紧?”
    “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去吧!”婉薇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几乎瘫痪在了沙发里,鹿希媛的电话又响了,她用商量的语气说:“小薇,这儿不会有人打扰你,你就在这儿睡觉,等你睡醒了我们就一起回家,在我和哥哥没有来找我之前,你千万不要离开,记住了么?千万别走,我要是弄丢了你,我哥一定会杀了我的!”
    屋子里就剩下婉薇一个人,外面不时传来悬念而劲爆的声音,婉薇恹恹欲睡,她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在传到房间里时,变成闷雷似的隆隆作响,好像连地面也在震动,持续不断,跌宕起伏。
    秦婉薇,二十岁,鹿希媛,哥哥,演唱会,这几个字眼如同音乐,在她脑海里相互碰撞,婉薇神志不清,眼前的迷雾仿佛峨眉山顶瞬息万变的晨雾,她耳边听到很多稀奇古怪的声音,婉薇揉了揉眼,脑子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痛,疼得让她几乎窒息,很多画面仿佛零碎的彩画在她眼前慢慢的拼凑起来。
    她失落的记忆仿佛在支离破碎的画面中得到了复原,二十岁,她用自己的努力终于实践了知识改变命运的真理,从偏僻贫瘠的小山村考上了大学,在办理了入学手续后,她独自一人去了学校附近去买一些生活用品。
    她在过马路的时候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只是低了下头,没想到对面的绿灯忽然跳成了红灯,还没等她抬起头,就听到左侧传来激烈刹车的声音,紧接着自己就被猛地一撞,整个人腾空而起,随后又摔到了地上。
    她在昏迷之前看到车里下来一个头发染成白色的年轻人,惊慌失措的向她跑来····她身体没有什么大碍,都是些皮外伤,最严重的是头,好像被铁锤敲碎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还好学校通情达理,体谅她的难处,这才保留她的学籍,等她痊愈后再入学。
    她的眼睛一直蒙着纱布,破碎的玻璃渣划伤了她的双眼,什么也看不到,但她能感觉到一直有个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一边弹吉他,一边唱歌给她听,拉着她的手去海风习习的沙滩散步,她可以放心大胆的坐在秋千上,任由他轻轻晃悠。
    婉薇从来没见过他的样子,但很喜欢他略显低沉的嗓音,音域很广,能将不同的曲风唱出令人惊艳的韵味,他是个前途无量的歌手,获得很多荣誉和五花八门的奖项,刚好比她大三个月零三天,相书上说,这样的年龄差注定要纠缠一生,以前不信,后来深信不疑,婉薇什么都记起来了。
    他喜欢拍照,叫鹿希澈,妹妹叫鹿希媛,将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用照片截取下来,还带着她去了很多地方,每到一个地方,听到最多的除了他清浅的哼唱,就是相机快门“咔咔”的声,那个时候刚好是他事业的低谷期,当红明星撞了人,自然会掀起一股巨大的风波,有人说他酒驾,有人说他重度抑郁症导致的情绪失控,说什么的都有。
    所以他被经纪公司封杀了,他烧掉了吉他,还有辛辛苦苦才做好的曲子,婉薇的情况时好时坏,却一直没有做手术,因为医生说淤血有缩小的迹象,但还得做手术将瘀血彻底清除,鹿希澈前前后后陪了她将近半年,三天后就要做手术了。
    医生说她失忆的可能性很大,让他做好思想准备,鹿希澈原本休息的时间很少,也不喜欢拍照,虽然他的工作包囊了大量写真和拍摄,但他从不拍别人,在那半年,他用坏了两部相机,拍了差不多上千张照片,将她看不到的空白全部补上。
    如果她不再记得,照片的点滴就会将她遗忘的那部分填补起来,一起放进了时间囊,如果她手术后还记得她,十年后,他们会一起打开时间囊,去亲眼看看他们当年一起经历过的半年回忆,从当初的相遇到之后的相爱。
    婉薇自始至终都没见过他的样子,但她却清楚的记得他的声音,在时间囊里,婉薇还放入了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如果忘了他,十年后,他会在南京路的路口等她,然后和她一起开启时间囊,明天就要手术了。
    婉薇不管面临多大的失忆风险,都想亲眼见一见他,这是鹿希澈的私人房间,她是被鹿希媛带进来的,这儿到处蔓延她熟悉的味道,桌上放着两张贺卡,是张别树一帜的慢递贺卡,婉薇将两张都拿了起来,填好的那一张应该是鹿希澈,上面写有时间囊埋藏的地址,还有和她许下十年一起折封的约定。
    婉薇知道另一张是留给她的,眼泪忽然变得湿润,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拿起笔,十年漫漫,大学不过是四年光阴,如果她醒来之后什么都忘了,总有一个地方是永远不会变的,那就是她的老家。
    鹿希澈说他用放大镜在地图上找到了那个地方,比芝麻粒还要小,婉薇照着他的模式写了一遍,十年后,这张慢递贺卡将会送到她出生的地方,那儿曾有她急力想逃脱的贫困和落后,也有她十年后的守望,接到贺卡,她会按照自己写下的承诺去和他赴约,婉薇放下笔,她一直有戴手表的习惯,虽然已经停止走动了,希望等他们重新相见后,可以让属于他们的时间再一起走动。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比一阵热烈的欢呼声,明天就要手术,婉薇总是一直听他唱歌,她想在手术之前亲眼看一看他唱歌的样子,她打开门,熟悉的旋律在走廊里跌宕起伏,她循着声音不知不觉走到后台,他的声音更加清晰,隔着帷幕,甚至还能隐约看到他高高瘦瘦的身影,舞台上忽然燃起数十柱火花,他的身影在火花中若隐若现,仿佛置身于仙境。
    后面的安保忽然发现她这个异类,一见到她,就将她当作疯狂粉丝架了出去,婉薇挣扎着想要摆脱他们,舞台上的鹿希澈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婉薇在挣扎在看到他转过脸,她还没看到清他的轮廓,一个人高马大的保安立刻挡住她的视线,一晃眼的功夫,只看到他的白发,婉薇手无缚鸡之力,在剧烈的挣扎中天旋地转,视线模糊不清,仿佛整个人都飘忽起来。
    其中一个保安手劲大了点,连拖带拽,在下台阶时,婉薇眼前一黑,整个人丝瓜似的从十几层台阶上滚了下,眼前一片混乱,隐约中,她听到鹿希澈急切而心痛的呼唤声,仅存的一丝光线在急速的黑暗中湮灭,十年约定,十年守候。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有惊无险
    院内几棵妖艳的桃花在枝头开出血星子般的腥红花瓣,地上飞落的花瓣上飞溅着斑斑血迹,一只黄狗夹着尾巴畏畏缩缩的躲在角落里呜咽,地上横七八竖的躲了一块人,朱家筠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的双亲父母惨死在桃树下,白权令带着十几个年轻力壮的侍卫杀气腾腾的将朱家筠围堵在中间,还有手里拿着盒子的白锦。
    “锦儿,把东西给我!”白权令一脸欣慰的看着女儿,朱家筠难以置信的看向她,尤其是她手里的盒子,父亲的担忧此时此刻却以家破人亡和白锦的背叛被残忍的验证了,白锦看了眼满目疮痍的朱家筠,不停的向他摇头,随后又将盒子背到后面,神色坚定的说:“爹!”
    “乖女儿,你做得很好,把盒子给我!你师父多来还在家里等你回去呢!今天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听话,来,到爹这儿来!”白权令向身边的人招了招手,两人迅速走向白锦,朱家筠神色悲痛,白锦忽然拔出其中人一腰上的佩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爹,我可以将盒子给你,但你要放家筠走!”
    “白锦,真是反了你!你从来就没喜欢过他,为了拿到宝花令,这还是你给爹出的主意,怎么到了节骨眼儿上你就黑白颠倒?”白权令面色阴狠,嘴角猛烈抽搐了几下,朱家筠似乎又在父亲的顾虑中看到自己的幼稚和愚蠢。
    白锦无言以对,一手握着剑,一手拿着盒子,不停的往后退,“爹,你也答应过我,绝不会伤害他的家人,可是你都做了什么!伯父伯母何罪之有,你要这么赶尽杀绝!没错,我是没喜欢过他,骗取他的信任,拿到宝花令,不过是想避开今天这个惨剧,事后我会和他说清楚,不管他是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总算还能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我从小就失去了娘,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种失去至亲的痛,你却利用我将这个悲剧又发生在他身上,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
    “愧疚?白锦,多来都是怎么教你的?在你欺骗他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是你爹,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今天这个下场就是益集咎由自取的,我不是没有好言相劝,是他自己执迷不悟不开窍,非攥着宝花令不放!拿着半块宝花令能对他有什么好,就算今天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对他下毒手,我不想看到宝花令落在别有用心的人身上才会出此下策。”
    白权令一脸正义,言之凿凿的说,白锦慢慢的跪了下来,“爹,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宝花令的,但我知道您一直对宝花令虎视眈眈,别以为你和巨人族的里应外合的事=交易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没人知道了,我不光知道这个,我还知道您打算将我嫁给巨人族那个又胖又丑的索伊,释放出黑幽禁妖塔的恶魔,以此继承巨人族的神力,将整个活灵界都变成第二个巨人族。”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白锦,把宝花令给我,这件事儿我不会跟你计较,我也会放了家筠,他是我亲自挑选的人才,只要他愿意,我会以他享之不尽的荣华,益集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跟在他身边能有什么出息,我这是在帮他斩除后顾之忧!待他功成名就,站到万众瞩目的位置,就会感念我今天的绝情,白锦,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做人不能太有情,情多了就会变成束缚,前怕狼后怕虎,战战兢兢,”
    “爹,巨人族就是做尽伤天害理之事才会被神界诛杀,你又如何忍心让灵界千千万万的百姓万劫不复,爹,您已经错了,大错特错,不要再执迷不悟,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女儿,就放下屠刀,不要再和巨人族的人勾结了,放了家筠,毁了宝花令,就让那个恶魔永远封禁在黑幽禁妖塔,灵界现在灵力匮乏,民不聊生,已经够艰难的了,不要再将它变成人间地狱,求你了爹!”
    “白锦,你骗我,不要再在我面前假惺惺的演戏了!我爹先前已提醒过我,是我太信任你了,这才害死了爹娘,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那个盒子里的宝花令是假的,我爹早就做好了防范措施,但我还是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你不是那种虚情假意,不择手段的人,现在看来,你就是这样的人,我父母的死不能都怪你们,要怪就怪我瞎了眼看错了人,真正的宝花令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在哪儿,你们父女俩白日做梦,这辈子都别想找到。”
    朱家筠看了眼惨死的父母,他拔出剑,要将宝花令的秘密和他一起灰飞烟灭,就在他准备自刎时,手腕忽然被一块石头击中,突如其来的一击让他下意识的松开手,这时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赫然出现。
    朱家筠手里的剑猛地甩到地上,脚步踉跄的摔到父母身边,手指浸到血泊,冰冷而腥红的液体触目惊心,白权令趁乱抢走白锦手上的盒子,刚打开,一股黑气从半天的缝隙里直扑到他脸上,他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白锦惊慌失措的跌坐在地上,爬到父亲身边,他还有气息,却怎么也叫不醒,好像变成了活死人,老人将朱家筠扶了起来,语重心长的说:“我是你父亲的故交,是人鱼族的多善,你父亲先前曾来找过我,真正的宝花令在我手上,他让我转交给你。”
    “你为什么不救他?”朱家筠看着自己死去的双亲,他今天本是欢天喜地的带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回家吃饭,没想到却是个赤裸裸的阴谋,他情愿相信一个炉火纯青的骗子也不相信生养自己的父亲。
    他双手颤巍巍的接过多善递来的半块宝花令,随后又将手缩了回去,“我的父母终究是因为这半块令牌而死,我不想重复他们的命运,想来您是父亲非常信得过的人,要不然不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您保管,我就是太笨了才会着了别有用心人的道,父亲沦落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这令牌惹得祸,我连自己的父亲都保护不了,又有什么能力保护令牌,我不想哪一天又出现第二个白锦,防不胜防的将令牌从我手上骗走,我岂不是让父母双亲白死了么?”
    “这样也好,论起来我与白权令也是相识的,没想到他鬼迷心窍,竟然想在巨人族身上动了歪脑筋,还好我女儿多来从白锦身上发现了蛛丝马迹,白锦这孩子本性不坏,多来虽然比她年长十多岁,却也是无话不说的朋友,白权令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又不想看到你遭到迫害,左右为难,她心里也不好受,多来没有干涉,其实也认为这是唯一保全你家人的办法,只是低估了你父亲的野心,为了宝花令,他可能连自己的女儿也能痛下杀手,她被自己的父亲利用也很可怜。”
    多善叹了口气,又将宝花令收了回去,“我这两天就会离开断魂渊,令牌,我会交给多来保管,如今你哪天想像你父亲那样承担守护令牌的责任,就去找多来,她会原封不动的将令牌交还给你。”
    朱家筠没有将父母安葬在院子里,而是安葬到父母准备去小住一段时间的蟠桃山,三个时辰后,他回来收拾东西,却看到站在院门口的白锦,两个人都遭受了背叛,白权令昏迷不醒,变成了活死人,这是他咎由自取的下场,他的同党也因此被得到消息的苍梧长老处决了。
    白锦也参与到了这件事里,作为白权令的女儿,她首当其冲,会被终身幽禁,朱家筠看到她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隔壁阿金女儿对他的嘲讽和轻蔑,是他太自以为是了,这才被白锦有机可乘。
    “对不起。”白锦在他从身边经过时,苍白无力的道歉,朱家筠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这张脸依旧让他怦然心动,这让他想起另一个可以贴切形容她的词——红颜祸水,可他不是君主,却变相的害死了父母,这让他所有的错都变成惩罚自己愚不可及的借口。
    “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那就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要不然我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你是如何居心叵测,如何恶意欺骗我感情的嘴脸有多恶心,如果你非要从我这儿得到原谅才能心安理得,那你就想多了。”
    朱家筠为自己的执着和单纯懊悔不已,父亲那么煞费苦心的提醒他,甚至利用死亡让他学会怎样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万万不能再感情用事,他仅剩的父母都没有了,要是再在同样的问题上栽跟头,那才叫死不足惜。
    “过去的白锦已经和我的父母一起死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不过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反正你父亲变成了活死了,也算是得到了报应,从此两不相欠,我还是那句话,不要以任何名义来影响我以后的生活,而且百花令也不在我手上,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情愿不认识你。”
    白锦被关进了死人墓,那儿是处决罪孽深重且不得饶恕的人,死人墓里最残忍的不是遭受火甲虫没日没夜的穿心之痛,而是比火甲虫更为凶残恐怖的乾霸天,他本是神界首屈一指的战神,为神界最初的奠基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虽才能出众却笨嘴笨舌,不会察言观色,更不会溜须拍马。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颜贞生前最重要的心腹,与上弦斋的金掣上神关系非同一般,后来造人暗算,被打入无底深渊,他侥幸捡回一条命,也因此创立了断魂渊,之后又被仇家找上门穷追猛打,又将他关进死人墓,受天火雷霆折磨。
    之前存活于断魂渊的人也都不复存在,断魂渊的灵力也因为他的囚禁而日渐衰败,还成了神界用来封杀各种乱世妖兽的乱葬岗。直到神封率领古灵族遗民落居到了断魂渊,有了他灵力支撑以及之后又借着菩心借着修炼龙陨心而将更多的能力通过魁蝠鼎传入到了灵界。
    断魂渊这才真正有了起色,灵界百姓对乾霸天的传闻少之又少,对于一个活了和死了没会什么区别的人,世人连杜撰他的闲心也没有,之后死人墓也成为灵界用来处决恶贯满盈之人的乱葬岗,天长日久,乾霸天也就成了死人墓当之无愧的恶魔,令人闻风丧胆,如今将白锦也发落至死人墓,下场可想而之。
    眼前迷雾肆意弥散,朱家筠忽然听到听到白锦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仿佛从四面八方包拢过来,听得人扎心不已,他的脚踝忽然被人抓住,却是浑身遍体鳞伤的白锦,她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不停的打自己巴掌,干脆利落,光听着都觉得疼,不时有血水从眼里涌出来,样子恐怖至极。
    她的脚上还缠着一条黑色的铁链,从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衍生出来,这时一个长了三只眼睛的恶魔从洞口探出头来,张开血盆大口,用力扯着铁链,白锦的身体也随之被铁链拖出去,她哭着抓住他的脚,向她求救。
    朱家筠见她惨不忍睹的样子也于心不忍,脚步也不受控制的向洞口走去,背上沉甸甸的,越往洞口走,脚下的路就往下倾斜,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脚步忽然一个趔趄,整个人都滚进了洞口,后背上的人发出一声凄厉而沉重的尖叫声。
    这不是白锦的声音,他的脑袋冷不丁的砸到了地上的石头上,钻心的痛让他恍惚不清的神智有所醒转,他在看到婉薇血肉模糊的后背,这才恍然大悟,婉薇也在剧烈的摔倒中清醒过来,不光是脑袋昏沉沉的,几乎四肢百骸都被铁锤挨个敲碎了筋骨,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稍动一下,涣散的疼痛仿佛洒了盐,疼痛就肆无忌惮的发作起来,黑色的锁链突然缠上她的脖子,将她吊了起来,婉薇一点力气也提不出来,半抬的双手垂落下来,血从指尖滑落,残留在脑海里的身影就像被风吹得摇曳的烛火,在灯罩里明明灭灭。
    她差一点就看清他的样子,视线里的灯火终于还是灭了,依然在灯芯上挣扎的火星微弱而凄然,却勉强将几缕银白色的光泽照亮了,婉薇的手下意识的抬了起来,紧接着那只随时会扑空的手忽然被一双温暖而柔软的手紧紧握住,缠在她脖子上的铁索也松开了,莫名的轻松让筋疲力尽的她陷入了昏迷,眼前一片漆黑,却莫名的安心。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迷津
    婉薇置身于凝固的云雾中,仿佛被时间冻结的烟花,绚灿而刺眼,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身形,他的脸淹在了幕天的雾气中模糊不清,只是不停的向她手,婉薇拼命的去要将近在眼前的人抓住,一边哭一边让他别走,他停了下来,终于抓住他的手,柔软而温暖,耳边传来清晰的叫唤声:“婉薇!”
    “我这是在哪儿?”婉薇睁开眼,光线刺入后,仿佛偃旗息鼓的疼痛再次从四肢百骸荡漾开来,她又急切的将眼闭上,但疼痛似乎越来越汹涌,刚才一晃眼的功夫,她好像看到雕梁画栋的屋梁,手也下意识的收紧,床边不禁传来一阵轻微的抽气声,定神一看却是祭长澈,他的眉头因疼痛而皱起。
    婉薇的手有点僵硬,祭长澈立刻将自己的手从她有所松动的手里抽出来,细长而白皙的手指变得通红,屋内的陈设和祭长澈的出现让她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又回到了千年之前的断魂渊,她的意识在一直锲而不舍的追寻那个在记忆中仿佛被水冲淡的身影。
    祭长澈目光探究的打量她,以为她中邪了似的,却什么也没说,婉薇的思绪还沉浸在那抹似曾相识的身影中收集蛛丝马迹,为什么越想将遮盖在他脸上的迷雾撇开,她的脚就越往下沉陷,直到他彻底的融入到雾气里,变得虚无缥缈,最后连雾气也慢慢的散开了,只剩下残垣断壁。荒芜而凄然,什么痕迹也找不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婉薇的记忆终于又和断魂渊连接上了,她侧身躺着,后背上的伤口随着心跳肆意颤动,在她意识清明后火烧火燎的发作起来,祭长澈的左手胳膊一直不见动,这时多来端着汤药走了进来,祭长澈面无表情,似乎忍耐到现在已经够让他不耐烦的了,婉薇还故意蹬鼻子上脸,“祭师父,郡主刚醒您就要走?太医吩咐熬的药还没熬好,等伤势好点儿再走也不迟,而且您面色不太好,还是去客房休息一下为好。”
    祭长澈还是没说话,转身就走了出去,婉薇闭着眼,她不想再呆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多来将门关上,坐在祭长澈刚才坐的椅子上,一脸疑惑,“郡主,你好点没有?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从八棱赤金兽布下的幻境里有惊无险的回来,要不是您命硬,化险为夷,再加上祭师父舍命相救,不光是你,连同家筠也得折在幻境里有进无回。”
    “幻境?”婉薇大吃一惊,多来用汤匙轻轻搅拌汤药,“你一点都没察觉到?或者你有没有遇到一些奇怪的画面?八棱赤金兽的幻境会将人记忆中刻骨铭心和最脆弱的画面栩栩如生的展现出来,将你引入其中无法自拔,要不是祭师父及时出现,及时将你们从走火入魔的状态中搭救出来,这会儿真的是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救了我?怎么可能!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婉薇情急之下挣扎着坐了起来,牵动到了为伤口,疼得她忍不住轻呼出声,多来连忙说:“郡主,你别动,伤口刚敷上药,还是卧床休息的好,还有,刚才真的是郡主你过分了点儿,你也犯不着为了一个素瑶而故意针对祭师父,我听花天明说,他为了救你上来,硬是被生生扯断了胳膊,这可不是常人能承受的痛苦,你昏睡了三个时辰,他也一直守在你床边三个时辰,你一醒来就莫名其妙就给他甩了个冷脸,我看着都觉得有点过分,想来祭师父那儿必然也寒了心。”
    “他断了胳膊?我不知道,他也没说,一声不吭坐在这儿,我还以为又哪里得罪他了,他以前对我总是很挑剔。”婉薇的大部分思绪还沉浸在先前的幻境里,听她这么说一说,仿佛这才缓过神来,多来将汤药递到她面前,“郡主为什么一味的将祭师父停留在过去的印象里?他早已将孔郡以及和你的过往忘得干干净净,郡主倘若心里没有他,又何必执着于过去的祭师父念念不忘?”
    “多来,你在胡说什么,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哪里又说错了,况且他什么都不说,我本身就有点怕他,一言不发的时候更可怕,再加上他当着那么多的人面和我划清界限,好像我是他的杀父仇人似的,我要是知道他为了断了胳膊,守在床边不是为了骂我来的,我不管怎么着都会向他当面致谢的。”婉薇心里七上八下,看着冒着热气的汤药,低下头,神色惊慌,“他为什么不说?”
    “郡主,其实你最在意的不是祭师父忘了你,而是他选择了素瑶,话摊开来说,在素瑶之前,祭师父为了帮你,可谓吃飞了苦头,连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了,在他看来,这是对孔郡最后的疼爱,他把你当成一个必须实现的任务,但你不是孔郡,你也不会为了他对孔郡几近执迷不悟的爱而感动,很多介意不是因为心胸狭隘胆量小,而是这个人在你心里早就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只是你一直没有发觉而已,况且孔郡又是你最忌讳的一个存在,她死了,你就无法和她一争高下,其实郡主,不光是我能感觉出来,怕是祭师父也能看出你那么努力的心思。”
    多来是个过来人,懂得的东西自然比她多,尤其是在感情上的领悟,婉薇接过汤碗,不知是汤药不苦,还是她注意力不集中,并没有觉得散发苦涩气味的中药有多难喝,多来说中了她的痛处,停留在舌头上的苦涩忽然肆意的发作,直苦到令她麻痹,多来也不拆穿她,不动声色的说:“其实我能看得出来,你那么在意孔郡,非要从方方面面超越她,是因为你嫉妒她,而她却又死了,你一个孤掌难鸣,这场战争,还没开始,不管是输是赢,你都不可能赢过一个死人。”
    “孔郡···算了,那个苦命又悲催的女人既然已经死了,就让她在天之灵安息吧!”婉薇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在多来面前一览无余,她嘴里全是涩人的苦涩,祭长澈的失忆让她轻松的同时也苦恼不已,祭长澈好不容易才对她有所转变,忽然一下子又要从零开始,总觉得有些气馁,心里空落落的。
    “她留给祭师父的记忆,或许是你站到穹颠之上,用再多的荣耀和权位也找取不来的资本,所以,在她死去的那一刻,在你还没和祭师父相遇之前,你就已经注定失败了,但老天爷现在将你和孔郡都从祭师父的记忆中抹除。”
    多来见多识广,如果她连婉薇的心思也读不懂,她也就不配做多善的女儿,即便占有那么多优势,她在婚姻中依然一败涂地。
    “孔郡香消玉殒,不复存在,你在这个全新的起点上,你也不再是从前那个被人瞧不起的叶千灵,现在的你独一无二,不再是他的负担,可以和他平起平坐,势均力敌,你身上有他欣赏的魅力,你也颠覆了很多男人对女人的认知,总认为女人就应该男人默默无闻的附属品,这可不是我故意阿谀奉承讨你开心的。”
    多来钦佩她小小年纪就有那么大的宏图大志,而且还顺利的实行,婉薇苦笑,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
    多来说:“因为你的存在,大大提供了灵界女人在生活中的权利和地位,虽说前任修婵也是女性族长,但她所作所为是和你截然相反的,直到今天,几乎已经没有几个人能记得她了,至于你和祭师父,在我看来,这或许是老天给你和他另一个轮回,一切从头开始,没有孔郡,也没有你们皱皱巴巴的过去。”
    “不管是过去还是以后,我和祭长澈·····不对,话不是这样说的,我对他的依赖不能算是喜欢,做人得讲良心,他为我付出那么多,几度生死,林林总总,他现在失忆了,忘记了从前,他想和我一刀两断,那是因为他不欠我的,如果我真和他断了干系,我欠他的还怎么还?要是真那么算了,白落那么多恩情,这和乘人之危有什么分别?”
    “他现在是什么都忘了,一身轻松,但忘了并不代表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不想担待师父的责任,我这个做徒弟的怎么能忘恩负义?我的良心会痛的,再说,他选择了素瑶,她要是个普通女子也就算了,非要要期布真的女儿,我拆散他们,肯定会有人说我不近人情,在你眼里,说不定还是争风吃醋的确证,要是成全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第一个背叛的就是我的百姓和自己的职责,况且退一万步来说,不是我要求他怎样,而是他自己非要和我撇清关系。”
    婉薇原本是想成全他和素瑶,但将心比心,祭长澈总有用得着她的地方,没有他,哪有今时今日的她,所以婉薇还是想留住他,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素瑶不是你畏缩不前的借口,我反而觉得郡主在吃完了孔郡的醋,似乎又在素瑶身上挑三拣四,如今见不着她,只好用最笨的办法和他闹脾气,为的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郡主在我面前就不要拿祭师父当众和你撇清关系的事来掩饰自己的小家子气。
    多来见她的手指一直来来回回的卷着自己的袖子,眼神也掺杂着几分委屈和无奈,和平时在众人前沉稳大气很不相同。
    “他又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你越这样针锋相对,只会将他越推越远,素瑶那么漂亮,又善解人意,男人要的,不过就是温柔贤惠的女人能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相伴左右,给予几句最贴心温暖的关怀,你想要成人之美,可能通过其他途径,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喜欢的人去成全另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如果祭师父真能化解鲛人隐患,却得付出和素瑶成亲的代价来成全对你的责任,郡主,那你的良心会不会就不痛了?”
    “多来,你怎么老是替祭长澈说话?如果是因为他替我断了条胳膊,这个人情大到我还不请,大不了我将自己的胳膊扯下来还他,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喝了两口药,嘴里苦得要命,你还噼里啪啦数落我,都已经惹他不高兴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他是我师父,总不能因为一点小小不言的事就和我斤斤计较,这样小心眼师父不要也罢,刚好顺水推舟圆了他分道扬镳的心愿,多来,我累了,我要睡觉。”
    婉薇心乱如麻,也不想再在她面前露出更多的破绽,多来也不再多话,该说的都说了,多说无益,毕竟有些事,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又何必占破让她下不了台。
    婉薇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在纷乱中想起另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期布真送来的请帖你看了没有?在朱家筠那儿,我不知道他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反正当时的反应不太对,而且···上面的字迹和你有几分相似,当然了,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这件事我听说了,传得沸沸扬扬,请帖的事情太意外,如今又涉及到我,自然会全力以赴,将请帖的事查个水落石出,给郡主一个交待,也还我自己一个清白。”多来问心无愧,请帖她见过,上面的字迹虽然看上去和她的如出一辙,却不是她所为。
    如今这世上只有三个人能将她的笔迹临摹到以假乱真,一个是父亲多善,一个是她昔日的徒弟白锦,但白锦早在五年前就已私通巨人族的罪名被关进死人墓,寻常人进了死人墓凶多吉少,她当时还受了伤,自然难逃一死,多来特意拿父亲的笔迹做了比较,最终还是将嫌疑落在五年来生死未卜的白锦身上。
    “我只是觉得好奇,朱家筠是活灵界人,又是苍梧长老的侄儿,你是人鱼族执翰的妻子,两族尚未合并之前井水不犯河水,连礼尚往来的关系都达不到,我当时的判断就是朱家筠好像对请帖上的字迹很熟悉,似乎带着某种不堪回首的痛苦。”
    婉薇的眼力很敏锐,又留意他的反应,她总觉得多来和朱家筠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多来的面色滴水不漏,看不出任何痕迹,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婉薇在没有拿到真凭实据之前是不会随意任何一个人。
    “我以前问过他是否与人鱼族有过来往,他回答干脆利落,说是没有,那么就说明他不认识你,请帖这事儿可能就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在我看来,要不有人故意栽赃嫁祸你,要不·····我想知道你和朱家筠到底什么关系,或者是你身边什么人曾经和他有过交往?”
    “我·····”多来不会将白锦当作秘密向婉薇知而不言,刚要说,婉薇在来龙去脉没有出现大概的轮廓之前,不想听任何没有意义的保证,清者自清,人正不怕影子歪,时间会证明一切,眼下时局变幻莫测,多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她需要这样的人鼎力相助。
    靖雏儿远嫁落英城,将祭长臣以许诺的名义与她终成眷属,也算是婉薇对她最后的礼物,从此以后,连主仆关系也算不上了,不过靖雏儿会和祭长臣齐心协力替她治理和平衡人鱼族在东南区的安危,就算实庆南贼心不死,有他们两个在,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这才是她良苦用心最实在的利益。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开诚布公
    婉薇在多来走后,静悄悄的从床上下来,肩膀上的伤口已经不那么痛了,徐太医瘸着腿。提着药箱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他刚要跪下来行礼,婉薇提前说:“徐太医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谢郡主!不知郡主肩膀上的伤口是否还疼痛难忍?”徐太医神色似乎比之前更加谨慎,婉薇亲自倒了杯茶给他,“有劳徐太医挂心,醒来之初有点痛,但还能忍受,现在好了很多,不是那么一阵阵针扎似的疼。”
    “那就好。”徐太医言简意赅,婉薇亲自给他倒了杯茶,徐太医受宠若惊,慌忙站了起来,婉薇笑着说:“周太医,靖雏儿的事只是个意外,其实当时也不能怪你,如今她嫁人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毕竟雏儿不是别人,就算你当初不将苟荀子的秘密泄露给她,以她的冰雪聪明,在我身上查到蛛丝马迹也是迟早的事,我当时也是因为不得以的苦衷才对她隐瞒了很多事儿。”
    “郡主严重了,臣如何但当得起,当初确实是臣疏忽大意,没有尽到为人臣子严谨守规的责任,郡主如今给臣改过自新的机会,臣必然鞠躬尽瘁,全力以赴,绝不辜负郡主的期望。”姓徐的太医就是周言态,当初他的确畏罪自杀,但被婉薇救下,靖雏儿当时一门心思想要找到祭长臣的下落,以她的聪明,迟早都会查到婉薇身上。
    苟荀子刚好在关键时刻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婉薇将计就计,就将周言态的畏罪自杀的消息传出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靖雏儿难免会陷入殃及无辜的自责里,她的确被婉薇设计了,但婉薇布下的局却是为了更长远的打算,她受的委屈到底还在靖雏儿身上开出了花,但她的芬芳和幸运却是和她彻底无关了。
    “她不用知道真相,所以你也算是歪打正着,给了帮了个忙,我也是利用她对我越来越深的误解才将这个秘密滴水不漏的瞒到她成亲那一天,是非对错都是过去的事,我不会颠来倒去用来权衡一个人的忠心和才华,你是太医署医术炉火纯青的好太医。”
    婉薇看着他心里也很难过,周言态随着靖雏儿一起消失在了过去,她不能再为他正名,他只能是默默无闻的徐太医,或许这个惩罚对他来说太过残忍,毕竟周言泰在太医署的功名有目共睹,这是他辛辛苦苦十多来的成绩,如今让他以徐太医的身份重新开始,的确对他不公平。
    “让你隐姓埋名,假借他人的面目瞒天过海,不过是想激起靖雏儿对我的误会,她的为人我最了解了,就算不是你,我也会想方设法利用别的办法达到这个制衡,而且事情的结果比预设的更加完美,你也算是将功补过了,再不用因为从前的事战战兢兢。”
    婉薇说是对过去的事不在意,又如何做到不在意,如果不是她对靖雏儿有着十足的了解,及时采取补救措施,或许事情就会彻底脱离她的预想,虽然有惊无险,周言泰的失职却是他撇清不了的过失,恩威并施,小惩大诫,他能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好。
    “我以后还有更多的事要依赖周太医您协助,我年纪其实也不是很大,还不到前任修婵长老的一半大,阅历和经历并不丰富,易冲动,感情用事,在为人处事难免会有缺漏,得罪之处,还望徐太医莫要放在心上,况且周太医是如何出人头地,想来徐太医照样可以用另一个方式大展拳脚,取得比周太医更高的成就。”婉薇起先是注重他炉火纯青的医术,然后才给予他重新来过的机会,当下也不在过去的事上纠缠,开门见山的说:“徐太医可查出我中的是什么毒?我当时记得很清楚,向我射来的飞溅被麓雪见挡住之后却变成了虎头,这种兵器很是奇特,暂时还没有谁来告之我关于这种兵器的来源,但徐太医对天下百毒了如指掌,所以就想看看您这儿有没有什么线索可查。”
    “这个臣也不太清楚,刚才郡主说飞溅被麓雪见挡住之后变成了虎头,臣从未见过,但是臣五年前去溪谷山采集壁虎草时就曾亲眼见过一次,当时臣背着竹篓准备下山,忽然听见半山腰传来一阵尖叫声,就循着声音蹑手蹑脚过去察看一番,臣虽然没看见什么虎头,但臣看到那人身上的伤口和郡主您的极其相似,或许是您长时间泡在水里,又在法阵里呆了半个多时辰,毒性本该见血封喉,鬼王就是因为这个毒才导致元神四分五裂,臣还特地去了事发地,发现了这个,还请郡主过目。”
    徐太医打开一块被帕子层层包裹,看上去很像向日葵的东西,婉薇曾在蔚迟身上见过,她当时还当作簪花簪在了头上,婉薇刚要用手去碰,徐太医立刻制止,“郡主,臣仔细研究过,花瓣里的毒与郡主您身上的毒是一样的,而且臣还拿自家的狗做了实验,结果狗眨眼间就咽了气。”
    徐太医的确煞费苦心,“又用牛膝草做了实验,确定郡主的毒就是来源于这只珠花的花蕊里黄褐色药粉,至于什么兵器能在瞬间变幻成虎头,臣孤陋寡闻,这就不知晓了,但有点可以肯定的是,虎头箭本是无毒的,是浸了花蕊里的毒药,通过灵力契合才能让虎头的牙齿里分泌毒性,具体是通过什么方式达成的,臣就不得而知了。”
    “好,我知道了,既然是毒,还得拜托徐太医尽快研制出解药,虽然我身上的毒被法阵清除了一半,养毒如养虎,终究还会卷土重来,对了,还有件事儿得请求徐太医。”婉薇想起祭长澈断了胳膊的事,心里禁不住抽搐了一下,“如果一个人断了胳膊,要如何才能完好无损的接回去?”
    “不知是谁断了胳膊?”徐太医下意识的看向婉薇的双手,婉薇不想透露出祭长澈的身份,故意模棱两可的说:“是我一个重要的人,不知徐太医可有办法不就!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这个也没什么难的,如果是郡主很重要的人,可能得让郡主受点皮肉之痛,就是从郡主的胳膊上剜下一块肉,臣再从人藕莲里取一只上好的莲藕,但需要郡主以灵力灌入,将您的血肉与人莲藕融为一体,这样就能造出一条和正常人相差无几的胳膊,但这终究是幻术,无法与原本的胳膊相比,尽量不要受伤或用力拉扯,说白了,其实就是个摆设。”徐太医有了前车之鉴,自然会更加遵守自己的职责,婉薇毫不犹豫的将袖子捋上去,露出莲藕般雪白的胳膊,侧过脸,不动声色的说:“动手吧!”
    祭长澈只剩下一只胳膊,他从书架上找到一本关于介绍各种兵器的古籍,这时百里延予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祭长澈是姐姐红颜夫人的老朋友,和他自然也是相熟的,婉薇和鬼王出了那么大的事。
    尤其是鬼王,他不惜以魂飞魄散的代价彻底加固了即将四分五裂的封印,鲛人再次受到封压,只是空陷龙魂阵的力量已经成了气候,拖得了初一,最终还会在十五露馅儿,所以鲛人再次突围,不过是时间的迟早而已。
    “祭大哥,原来你在这儿,好久不见了!我姐姐就住在隔壁,你一定见过她了对吧?”百里延予和红颜夫人直到现在还不知道祭长澈失忆的事,但祭长澈也没反驳,眼里划过几分陌生和惊愕外,又回复如常,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百里延予咬着桃子,在看到他手里拿的古籍说:“祭大哥,没想到你也懂得古波文?”
    “哦,不是很懂,刚想去找一个完全懂的人帮我看一看,上面有我想要找的东西。”祭长澈从他脸上看出几分雀跃以及献宝的兴奋,百里延予一手拿着桃子,一边信誓旦旦的说:“古波文没有人能比我更懂的了,我说今天这两条腿怎么非要往藏书房路,原来是给祭大哥排忧解难来了,给我看看是什么书让祭大哥那么感兴趣。”
    “是这个!”祭长澈以前曾听别人说过,活灵界的藏书阁虽然不大,却包罗万象,收揽了很多绝无仅有的兵器古籍,他别无选择,鬼王的惨死他必须尽快找出凶手,为他报仇雪恨,他也不确定这本书是否会藏在这儿,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本书恰好就收藏在这儿,他花了很久才在琳琅满目的书架上将这本书找出来。
    “哦,原来是《兵器总纲》,这本书我也有本,介绍天下地上甚至是神界的兵器总汇,再找不出任何一部能与它相提并论的古籍,我闲来无聊的时候总喜欢从头到尾翻一遍,上次我姐又关我禁闭,实在无聊的发慌,我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不敢说烂熟于心,但你随便指一种兵器,我都能一字不漏的给你背出来。”
    “虎头箭。”祭长澈大概翻阅了一下,他连那种怪异毒箭的名字都叫不上来,更不知道这本书里到底有没有相关的记载,还好百里延予说自己对这本书了如指掌,就是个活书,总比他漫无目的去找来的省来,百里延予皱眉,抓了抓脑袋一头雾水,嘴里喃喃自语在嘴里反复念叨了几句,聚精会神,苦思冥想,将这三个字从相关的记忆里挖出来,祭长澈见他越来越迷惑,或许是他表达错了,或许古籍上根本就没有这种毒箭的记载,又不甘心的试了试,“就是那种遇到灵力后会变成虎头的那种箭。”
    “你说的是龟灵七宝箭吧!只有那种箭遇到灵力才会变幻成·····那也不是虎头,只能说是和老虎有几分相似的龟灵猊,这东西论起来和老虎是没一点亲缘关系的,这种兵器刚好就在这本古籍的记录之中,在三十六页上有详细介绍。”
    百里延予在祭长澈的吃惊中不禁得意起来,将古籍翻到了第三十七页,但令他百思不解的是,翻来覆去却只有三十四和三十七,唯独缺失了中间的三十五和三十六页,夹缝中还残留着些许破损的痕迹,似乎撕得很匆忙,在右下角还留下一片拇指大的碎片,“这是谁那么缺德,干嘛要将那么宝贵的古籍撕掉,我家里收藏的也只是拓本!真是岂有此理,我得去禀报郡主,将这没教养的贼捉拿归案!再将撕下来的部分原封不动的贴回去!”
    “你不是过目不忘全记下来了么?把它重新写出来再贴回去还不是一样的道理?”祭长澈拿来纸笔,推放到他面前,“你要是不想写,只要将内容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我可以代你写下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鲛人的覆灭
    婉薇神色不安的站在门口走来走去,她在看到祭长澈拿着书本回来时,神色一喜,却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祭长澈先前在她那儿受了白眼,眼下她又站在自己的门口像是在等他,当下也不说什么,又顾及她身上有伤,“你找我?”
    “你不用紧张,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先前是我不分青红皂就质疑你的好心,换了谁都会生气的,这个我能理解,我也是诚心诚意向你道歉。”婉薇心里明白,她必须适应这个失去从前并和从前截然相反的祭长澈,目光落到他空荡荡的袖子上,心里莫名的酸楚,连忙岔开话题,“你手里拿着什么?”
    “叶千灵,你要是诚心来道歉的,我当你是个朋友,如果你是站在族长的立场上使用你的好奇心,我无可奉告,这是我自己的事,不是说族长日理万机,怎么还有精力站在我的门口浪费时间?”祭长澈手里拿的就是百里延予写下关于龟灵七宝箭的记载,这件事儿在水落石出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防止打草惊蛇,婉薇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的说:“我都等你半个多时辰了,你犯不着用这么冷漠的语气对我,先前是我刻薄,是你说我们现在是朋友,但你这根本就不是对朋友的态度,你现在身份特殊,我半天等不到你人,就担心你会发生什么意外,其实你是知道的,我嘴上厉害,那都是·····师···我们是朋友,那我以后该怎么称呼你?”
    “我们没有多少以后,你直呼其名也没关系。”祭长澈想摆脱她还来不及,做朋友,不过是敷衍了事而已,婉薇挡在他面前,“你这话什么意思?和我交朋友很可耻么?就算没多少以后,多少还有一点,你不承认是我师父,那我就依你,随便你怎么说,但你让我直呼其名,我总是不习惯,对了,我知道你有个小名,要不我叫你的小名好了!”
    “以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不要再拿以前的事说事,我们不是已经两清了么?我的名字又不是什么忌讳,别人能说得你就说不得,还有,我没有小名。”
    “没有小名那我刚好给你起一个,你的名字不是什么忌讳,但是在我心里很庄重,神圣不可侵犯,而且我不是打着过去的名义给你制造麻烦,你的胳膊终究是因为救我才断掉的,我又不是天生没心没肺,怎么能理所当然的接受你的恩情,你连一个师父的称号都能当作负担,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你不接受那是你的事,我报不报恩这就是我自己的事了。”婉薇一脸诚恳,祭长澈拿着古籍的手不禁紧了紧,下意识的避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
    婉薇知道他不好意思了,故意趁热打铁,赶在他开口之前说:“那我以后就叫你····你的眼睛很像梅花鹿的眼睛,而且你的头发和我记得的一个人很像,但我不记得他的样子,怎么也记不起来,不是,我在很久很久以前,眼睛受过伤,他一直在照顾我,还会唱歌给我听,那段时间虽然忍受身体上的折磨,却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祭长澈没有说话,握碰上古籍的手更紧了,婉薇脸上沉浸着幸福和不期而遇的庆幸,“他姓鹿,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和你一样,都是澈,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所以你不用怀疑我会借着讨好对你想入非非。”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是你想多了。”祭长澈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身上的衣服和发饰都有了改变,连整个人也变得有了色彩和生机,“鹿希澈,一个很会唱歌的男人,那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沁人肺腑,就像山泉拍打岩石的声音,每个旋律都能在不经意间拨动人的心弦,甚至能将你的感动凝固成眼泪,你会在不知不觉中完全沦入他的世界,这些遗失的记忆和现在的你一样,你失去了从前,我却找到了过去。”
    “那鬼王算什么?”祭长澈当然得为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打抱不平,婉薇忽然一本正经的看着他,“那你是站在什么立刻来问我?是朋友么?如果是朋友,我对鬼王的感情是真的,他死了,没有人比我更难过,不说,是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词汇能表达我的悲痛之情,但凡那些大张旗鼓说自己可怜的人,其实都不是最可怜的。”
    祭长澈意识到自己在刚才唐突了,鬼王的死给他造成不小的打击,婉薇走到他面前,用手抓住那只空荡荡的袖管,眼睛和语气仿佛都被浸了水,听起来有些沙哑和悲伤,“说不出的才是苦,挠不到的才是痒,作为朋友,你要安慰我,祈愿鬼王能够早日安息,毕竟害死他的人不是我,不过他终究是因我救我才死的,我也有撇不清的关系,如果我不是太没用了,也不至于被人暗算,我说的,你或许都不会相信,凤冥夕是因为我而死,鬼王也这样,其实你忘了我也挺好,免得哪一天也坠入恶性循环,我欠你那么多还没来得及还清,真的不敢再奢求什么。”
    “我看你累了,早点回去休息,还有,你以后就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我是看在鬼王的面子上才救你,如果让你误会的话,那真的是太抱歉了,鬼王的事情我会查清楚,不管是谁,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至于我和素瑶以及鲛人的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你爱怎想就怎想,调查完鬼王的案子,我就会离开这儿,被期布真扣押的人鱼族难民已经被蓝珈救出来了,七刹宝塔已经被她销毁,藏在里面的紫金降魔杵也被火刑拿走,没了这个,前破就无法为期布真的空陷龙魂阵提供灵力支援,鬼王又以元神巩固了他的封印,鲛人大势已去,很快就会从飞龙潭彻底消失。”
    祭长澈之所以和素瑶冒险去飞龙潭,是因为当初在剿杀鲛人族时,伏魔族念着本是同根生的情义,并没有赶尽杀绝,却在飞龙潭深处暗中设下了能将鲛人彻底覆灭的机关,伏魔族给了鲛人三百多年的悔过机会,没想到却执迷不悟,还与前破狼狈为奸,相互勾结。
    祭长澈只能为民除害,唯独对素瑶网开一面,如今她突然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妪,却是当初在剿灭鲛人时意外误伤了她,这才导致她面目全非,怒神剑的毒每一百年就会发作一次,三次后将会魂飞魄散,唯一的解药就是天魂融血丹,它被前破藏在封禁他的漆玄石里。
    他潜入飞龙潭,不仅遇到了蓝珈,还遇到了同样被禁锢三百多年的火刑,素瑶知道自己的父亲罪不可恕,就跪求他收手,结果却被期而真打成重伤,要不然她体内怒神剑的毒也不至于那么快的发作。
    祭长澈最终还是启运了可以将整个鲛人都歼灭的怒神剑,他曾用这把剑误伤了素瑶,如今还是用这把剑斩杀了期布真,但祭长澈承诺过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都会娶她为妻,还会带她回伏魔族,鲛人早已土崩瓦解,只剩下勉强支撑的空陷龙魂阵,火刑又在空陷龙魂阵上安放了一颗镶嵌了他一颗三百年前曾被打掉的后槽牙。
    这颗牙可不是普通的牙,而是当年和七眼怪同归于尽时,一不小心撞到它的屁股上,他花了一百多年,才将严重变形的脸恢复正常,那颗牙在脱落后又在飞沙走石中扎进七眼怪尚未开启的第八只眼,幸好这颗后槽牙将那只眼睛胎死腹中,否则等它的第八只眼开启,再来一个火刑也镇压不了这个邪恶又恐怖的庞然大物。
    他的后槽牙原本臭烘烘的黑色,融入了七眼怪的眼睛三百年后,却变得洁白无瑕,继承了第八只眼的灵力,八眼怪本是邪毒之物,但它的眼睛却与它本性截然相反,拥有至纯至净的灵力,要不然火刑的七仙女也无法从它那巨大的眼里横空出世,火刑将他那颗白到反光的后槽牙放入空陷龙魂阵,又放下法阵,将会借着空陷龙魂阵的法力倒打一耙,源源不断吸纳前破漆玄石中的力量。
    将空陷龙魂阵中污损邪祟的力量净化,飞龙潭原本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所在,从此以后,犹如第二个为灵界灌溉灵力的魁蝠鼎,或许在有朝一日,断魂渊会在龙元神府开启之前浮上陆地,开辟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外桃源。
    毕竟再充沛的灵光代替不了阳光,不见天日的生活总得有个结束,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危险,却也丰富多彩,断魂渊的百姓有享受世界的权利,与其平平淡淡一成不变的日子,将生活过成单纯乏味的生存,和为了生存而生活的动物没什么两样。
    “那我能叫你鹿希澈么?”婉薇不知怎么就想惹他生气,祭长澈的目光漫不经心的从她脸上掠过,“随便你。”
    “什么就随便,你这叫什么回答,难道你就不一点也不介意当别人的替身?鹿希澈可是别人的名字,我要是叫你这个名字你却不应声怎么办?”婉薇当然不会真叫他这个,祭长澈什么话也没说,从她身边绕开,这时徐太医抱着一个大箱子大汗淋漓的来了,婉薇再次厚着脸皮推开门,祭长澈刚好在脱衣服,一只手不方便,婉薇径直走了进去,徐太医也不紧不慢将箱子放在桌上,将一只雪白像胳膊似的莲藕从箱子里拿出来,祭长澈将解开的扣子又重新扣上,瞪着婉薇说:“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当然是要将胳膊还给你!”婉薇理直气壮的说,她向徐太医招了招手,“可以了!”
    “你们都给我出去!叶千灵,我的事情和你无关,刚才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我不是想救你,是看在鬼王的面子上才拉了你一把,我都不介意,你就不要用在心上了,我少一只胳膊没什么,你还是送给其他比我更需要的人。”祭长澈完全不领婉薇的好意,徐太医将莲藕又轻轻的放下,“那我也是看在鬼王的份上将胳膊还给你!今天你不要也得要,你要是不喜欢这只胳膊,等安上去之后再扯了,这就和我没关系了,你不想欠我的,你以为我想欠你的?”
    “素瑶会照顾我,她就是我的胳膊,那张请帖是真的,先前听她说过,说你准备给我们筹备婚礼,还会给一大笔银子让我们远走高飞?那我就承了你的情,成亲的日子就劳烦你帮忙挑个黄道吉日,这么大的心意都能抵得过十条胳膊,所以就请你和太医将胳膊拿回去,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婚礼上,为此我会感激不尽。”
    祭长澈说得很流畅,似乎早就在心里酝酿好了似的,所以才能出口成章,婉薇半天没回过神,“你听素瑶说的?她是鲛人公主?我替你们俩成亲,胳膊你不要就拉倒,少了只胳膊也少在你身上,你是用什么身份让我给你们俩操办婚礼?师父么?只要你承认是我师父,别说是婚礼了,把族长的位置让给你坐都可以,我与鲛人族势不两立,我给你们办婚礼,你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那我岂不是是非不分,黑白颠倒,我这个族长还怎么做?狮子大开口勒索我?”
    “郡主这·····”徐太医左右为难,婉薇不屑一顾的说:“人家都说不要了,还舔着脸做什么?省得安上去之后又当作废料扯断了,他说得对,那么珍贵的东西得用在需要的人身上,到底是我师父,别说是少了胳膊,就是少了整个下半身也能飞檐走壁,我们走!”
    “叶千灵你·····”祭长澈气得咬牙切齿,婉薇忽然回过头,笑靥如花,“住在这儿得交租的。”
    出云宫
    “郡主,好消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婉薇在祭长澈那儿出力不讨好, 憋了一肚子的气,外面却传来花天明的叫唤声,走在门槛时差一点被绊倒,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婉薇听他说好消息,不禁好奇,连忙给他递了杯水,花天明急匆匆的喝下后,一脸神秘的说:“郡主,你猜我刚才听到什么消息了?绝对是有史以来的好消息!”
    “是关于你个人的还是我个人的?或者是你们巨人族拔地而起还是狼牙山上的前破灰飞烟灭了!”婉薇吊起的好奇心猛地栽下来,这时多来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花天明笑着说:“多来姑娘,你也是来向郡主报告好消息的么?”
    “怎么回事儿?神神叨叨的,他刚才从外面就咋咋呼呼说有好消息。”婉薇见多来神色谨慎,相比大大咧咧的花天明,他的好消息未必就是好,多来向婉薇使了个眼色,花天明一脸狐疑,“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想知道你的好消息有多好?要是没有我想像中的好,你可就有苦头吃了。”婉薇下意识的看了眼多来,花天明一本正经的说:“我马上就可以进入白堡,成为一名真正的勇士,郡主,等我成为巨人,一定会回来报答你的。”
    “白堡?”婉薇和多来惊讶的面面相觑,花天明神色庄重的说:“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成为一名真正的巨人,复兴巨人族。”
    “天明,你呆在这儿不好吗?难道你就不知道巨人族为什么会藏在水底的法阵里苟延残喘?猎食期布真用来防御飞龙潭的黄腹鱼为生,巨人族和鲛人其实都是一样的,恶贯满盈,犯下许多不可饶恕的罪孽,所以才会被神界诛杀!不要变成巨人,变成巨人需要付出惨烈的代价,你就会迷失自己,不再是现在热忱善良的花天明。”多来觉得他很可怜,连自己宗族的来龙去脉也不知道,花天明阴沉着脸说:“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的宗族!你凭什么这么说,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一定要成为巨人,只有变成了巨人才不会被人欺负,我要不被人瞧不起,出云宫再好,也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到我自己家去,反正我这次来是向你们道别的。”
    “这个消息对你是好消息,却我却不是好消息,我把你当朋友,如果你走了,就像多来说的那样,你可能就不再是当初那个乐善好施,给我送小鱼干的花天明了。”婉薇对巨人族也有了初步的了解,花天明神色颓废,“你们为什么就不相信我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勇士。”
    祭长澈说得很流畅,似乎早就在心里酝酿好了似的,所以才能出口成章,婉薇半天没回过神,“你听素瑶说的?她是鲛人公主?我替你们俩成亲,胳膊你不要就拉倒,少了只胳膊也少在你身上,你是用什么身份让我给你们俩操办婚礼?师父么?只要你承认是我师父,别说是婚礼了,把族长的位置让给你坐都可以,我与鲛人族势不两立,我给你们办婚礼,你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那我岂不是是非不分,黑白颠倒,我这个族长还怎么做?狮子大开口勒索我?”
    “郡主这·····”徐太医左右为难,婉薇不屑一顾的说:“人家都说不要了,还舔着脸做什么?省得安上去之后又当作废料扯断了,他说得对,那么珍贵的东西得用在需要的人身上,到底是我师父,别说是少了胳膊,就是少了整个下半身也能飞檐走壁,我们走!”
    “叶千灵你·····”祭长澈气得咬牙切齿,婉薇忽然回过头,笑靥如花,“住在这儿得交租的。”
    出云宫
    “郡主,好消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婉薇在祭长澈那儿出力不讨好, 憋了一肚子的气,外面却传来花天明的叫唤声,走在门槛时差一点被绊倒,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婉薇听他说好消息,不禁好奇,连忙给他递了杯水,花天明急匆匆的喝下后,一脸神秘的说:“郡主,你猜我刚才听到什么消息了?绝对是有史以来的好消息!”
    “是关于你个人的还是我个人的?或者是你们巨人族拔地而起还是狼牙山上的前破灰飞烟灭了!”婉薇吊起的好奇心猛地栽下来,这时多来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花天明笑着说:“多来姑娘,你也是来向郡主报告好消息的么?”
    “怎么回事儿?神神叨叨的,他刚才从外面就咋咋呼呼说有好消息。”婉薇见多来神色谨慎,相比大大咧咧的花天明,他的好消息未必就是好,多来向婉薇使了个眼色,花天明一脸狐疑,“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想知道你的好消息有多好?要是没有我想像中的好,你可就有苦头吃了。”婉薇下意识的看了眼多来,花天明一本正经的说:“我马上就可以进入白堡,成为一名真正的勇士,郡主,等我成为巨人,一定会回来报答你的。”
    “白堡?”婉薇和多来惊讶的面面相觑,花天明神色庄重的说:“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成为一名真正的巨人,复兴巨人族。”
    “天明,你呆在这儿不好吗?难道你就不知道巨人族为什么会藏在水底的法阵里苟延残喘?猎食期布真用来防御飞龙潭的黄腹鱼为生,巨人族和鲛人其实都是一样的,恶贯满盈,犯下许多不可饶恕的罪孽,所以才会被神界诛杀!不要变成巨人,变成巨人需要付出惨烈的代价,你就会迷失自己,不再是现在热忱善良的花天明。”多来觉得他很可怜,连自己宗族的来龙去脉也不知道,花天明阴沉着脸说:“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的宗族!你凭什么这么说,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一定要成为巨人,只有变成了巨人才不会被人欺负,我要不被人瞧不起,出云宫再好,也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到我自己家去,反正我这次来是向你们道别的。”
    “这个消息对你是好消息,却我却不是好消息,我把你当朋友,如果你走了,就像多来说的那样,你可能就不再是当初那个乐善好施,给我送小鱼干的花天明了。”婉薇对巨人族也有了初步的了解,花天明神色颓废,“你们为什么就不相信我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勇士。”
    第一百二十九章 悲剧
    “所有人都可以成为勇士,但勇士不代表就非要成为巨人才行,我不知道你们宗族是如何掩盖你们过去的历史,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巨人族迟早都会重蹈鲛人族的覆辙,和整个断魂渊反目成仇,包括郡主,到时候你作为巨人族的勇士向郡主发出挑战,你是将郡主当作仇人还是朋友?一旦发生战争,战场上就没有朋友可言了,刀剑无眼,腥风血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可曾想过以后?”
    多来希望他能在郡主身边安分下来,花天明一个人在飞龙潭附近过着风餐露宿,居无定所的日子,他从小就被驱逐出了巨人族的法阵之外,所以对巨人族的历史一无所知,只想尽快回去成为真正的勇士,这样才能和其他的族人一起生活。
    “你们真的太过分了,为什么要诋毁我的族人!我不许你们说!哪有你们这样对待朋友的!我本来快要死了,在孤岛上受了灵力滋养,身体这才慢慢康复,又听说不少关于郡主的丰功伟绩,就想拜会郡主,再送一袋我攒了很久的小鱼干,没想到你们却如此污蔑我的族长,我会成为勇士,但永远不会成为你们的敌人。”
    花天明说完就气冲冲的走了,婉薇刚要拦,多来却向她摇了摇头,婉薇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说他是幼稚还是太无知,如今这世道是容不下单纯的人,忽然见她神色异常,“是不是请帖的事找出幕后真凶了?”
    “不是这件事,是前飞!他杀了前破,鲛人族全军覆没,他现在已经重返神界复命,还有,火刑打开漆玄石,里面根本没有天魂融血丹,他捉住了仇文道,他将你出卖了,说是天魂融血丹早就将到你手上,这会儿正在外面闹得不可开交,我安抚了好一会儿才歇下来,过一会儿肯定又得到你这儿折腾。”
    多来说到这儿不禁皱起了眉头,“毕竟平定鲛人族,如果不是他暗中山相助,蓝珈凭一已之力也销毁不了七刹宝塔,或许你爹没有说谎,那颗天魂融血丹就是真的,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仇文道,谁都会将他的用心往复杂的方向想,仇文道是他所能控制的人,但他本身被禁锢在漆玄石中动弹不得,天魂融血丹反而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说得也对,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前飞他·····想来他回去复命,剿灭了鲛人族,想来必要得到天君后赏,却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曲啸司霸主的位置就算屹立不倒,他心里也没了滋味儿,得到全世界,连个分享的人都没有,不过是徒有虚名,快不快乐,只有自己知道。”
    多来见婉薇郁郁不乐,拍了拍她的手说:“你犯不着为这样的人黯然神伤,这几百年来,死在他们野心之下无辜亡魂不计其数,哪一个不比他们可怜?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们这是罪有应得,只是可惜了前飞,如果不是前破心术不正,觊觎龙元神府,或许曲啸司霸主的位置就会更值得别人尊重,成为货真价实的荣誉,用歪门邪道窃取来的东西,再长久也会烟消云散。”
    “对了,朱家筠那儿怎么样了?你去看了没有?”婉薇不经意的问,多来神色闪烁了一下,“他不愿意见我。”
    “这是什么鬼?你们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就知道你们俩过去不同寻常。”婉薇对白锦的事一无所知,多来就将五年前的悲剧前因后果大概说了一遍,婉薇这才恍然大悟,却又更加迷惑,“家筠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白锦给他爹当了回内应,伤害了家筠的父母,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暗中怂恿她利用家筠的感情骗取宝花令。”
    “家筠对白锦一往情深,就算被骗了还是忘不了,虽然当初咬牙切齿说要和她断绝关系,但三年后,家筠还是冒险去了死人墓,但白锦在死人墓里变成了凶灵,我察觉到异常就去死人墓察看究竟,还好我去的及时,白锦这才没有伤到他,我就当着他的面将白锦杀了,但那个时候我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昨天我去找过他,将我的身份向他开诚布公,他还是很恨我杀了白锦,请帖的确是有人故意嫁祸我,只是不知道除了白锦之外,还有什么人能将我的字迹模仿的那么像。”
    多来也是迫于无奈才杀了白锦,也因此救了他的命,但朱家筠似乎钻进了牛角尖,怎么也走不出来这个道道,婉薇见她愁眉不展,笑着说:“他不理就算了,你干吗还为这事儿郁郁寡欢,是家筠小心眼儿,他自己想不开怪谁呀!论起来你对他还有救命之恩,这小子不感恩戴德还埋怨你,白锦变成凶灵,那就不是过去的白锦了,六亲不认,冷血无情,他自己是亲眼看到的,要我说,他就是个不转变的死脑筋,都三年了还沉浸在阴影里走不出来,到底是不甘心还是爱到了黑白不分?”
    “郡主,你也不必这么说他,都是有苦衷的,执翰以前对我那么不好,他还是我的丈夫,我一时半会儿也忘不了,将心比心,白锦是家筠第一个喜欢的人,她又长的那么漂亮,不管家筠是不甘心还是钻进了牛角尖,都是情有可原的。”
    多来一脸愁云惨雾,婉薇似乎看出了点什么,“凶灵要是因为家筠被放出来,还不知得死上多少人,到时候赔上家筠不说,想来你这上当师父的也罪责难逃,杀了她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管换了谁,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爹也是这么说的,但家冼却不这么想,他一直对白锦的事耿耿于怀,认为我是个不近人情的凶手,他自己说是想用自己的真心将白锦感化过来,这怎么可能呢?无疑是异想天开,他对白锦的爱让他几近狂热,冲动幼稚的像个孩子,凶灵没被感化,他反而也会受到凶灵的吞噬,变成凶灵,不管我怎么解释,他就是听不进去,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还会走火入魔,郡主,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多来脸上的忧愁更加凝重,婉薇对他们三个人的过往也不知晓,这件事里没有绝对的对错,白锦害得家筠家破人亡,现在死了,又害得家筠和多来反目成仇,这个白锦生前死后还真是红颜祸水,但她也不会妄加评判谁的不是,万一这两人以后又因为某种原因和好如初,她曾经的公道话也就无地自容了。
    “与其让家筠一个人痛不欲生,总比让更多的家庭陷入万劫不复来得乐观,我这么说虽然对他不公平,没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他的痛苦,但事实已经变成事实,时间不能重来,谁也无力回天,只有安然接受了才能接受命运另一重的赐予,疑似无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婉薇意味深长的说,多来聪明绝顶,又如何听不出言下之意,没好气的说:“你真是没大没小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我身上开玩笑,对了,听说祭师父的胳膊断了,可有办法补救!”
    “你不说这个我还不生气呢!我刚才好心好意请来徐太医给他重新换上新胳膊,哪想他还说什么有素瑶照顾她,要我把替他接胳膊的精力用在给他们操办婚礼的事情上,他就不怕晦气?我给凤冥夕操办婚礼,结果却被人暗自,死不瞑目,实庆南····这个我就不说了,他就不怕最后鸡飞蛋打,什么也没落着,还说什么让我给他们一大笔银子远走高飞,就算我说过这话,那也是对我师父说的,他现在不承认是我师父,不能对号入座的身份,他哪来的底气大言不惭?”
    婉薇当然不会当这个冤大头,多来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气又来了,蓝珈已经回来了,正在百里延予房间里说话,她跟我说是她师哥一刀砍了期布真,擒贼先擒王,其他的鲛人也就不在话下了,但只有一点,他必须要娶素瑶为妻,一生一世都不能抛弃她,如果他哪天重返神界,也不能落下她不管不顾。”
    “你是说他潜入飞龙潭就是为了杀期布真?”婉薇吃了一惊,险些打翻面前的杯子,多来也很惊奇,“祭师父没跟你讲么?反正蓝珈是这么和我说的,她的话虽然不能全信,但是在期布真这件事上却不会有假,她还说他师哥是用藏在潭底的怒神剑砍了他。”
    “他什么都不和我讲,我厚着脸皮跑去给他道歉,结果却话不投机,我也没说错什么,他好像故意和我针锋相对似的,我还是想给他师父的待遇,结果在他眼里,好像当我师父就是种奇耻大辱,他为了我折了条胳膊,我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他死活就是不领情,什么都风轻云淡。”
    婉薇对祭长澈不温不火,不为所动的态度很是恼火,却又无可奈何,“我要是知道他潜入飞龙潭不是为了素瑶而和期布真狼狈为奸,这么大的恩情,我就是给他跪下磕三个响头也无可厚非,但他情愿憋在心里发酵也不跟我透露哪怕半个字。这下可好,铲除鲛人隐患,我就更加还不清了。”
    “或许这才是祭师父真正的性情,还清或者还不清,应该不是那么重要了,毕竟他在意的人或事,早已被埋没进了过去,一个没了过去的人就会了无牵挂,他眼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不再是你了,郡主,你得接受事实,我还是那句话,就当是重新开始。”
    多来能明白婉薇心里的矛盾和焦虑,话锋一转,眉宇间的愁容又变成了同情,“只是可惜了素瑶,那么眉清目秀的姑娘,听说已经变成了老妪,满脸皱纹,头发也白成了雪,想想她也怪可怜的,不管是自己的族人还是心上人,这个选择不管怎么选,受到最大伤害的人还是她,但她还是选择了后者,说她理智也好,自私也罢,对她真说真的很残忍,而且很不公平。”
    “请帖的事还是尽快找出幕后真凶,祭长澈那儿我会想个办法妥善解决,至于素瑶,撇开鲛人族,她的的确确是最无辜的,谁也没有权利选择什么样的人成为自己的父亲,一是一,二是二,我会做到公私分明,不会因为祭长澈而故意刁难她,我也知道你在素瑶身上费了那么多口舌,就害怕我会小心眼儿公报私仇。”
    婉薇心里对素瑶还是心存忌惮,说是不在乎,不过是敷衍别人的,但她碍于祭长澈的人情,也不会对素瑶如何怎样。“你要是那么想,那就太小瞧我了,祭长澈在我眼里也没那么重要,你们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我和他的关系危机化,还是觉得我会重复孔郡的人生,连她和祭长澈的情感也会一成不变的经历一变,我们现在都闹成这样,他还让我给他和素瑶主持婚礼,连师父这个头衔,他都觉得多此一举,好歹我也是族长,你说我还有什么必要去他面前自讨没趣么?好了多来,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将腹獵蚀心虫的蛊母给我。”
    “你要还给红颜夫人?”多来的眼角不经意的抽搐了几下,婉薇立刻察觉到了,多来避开她的目光,没有说话,婉薇走到她面前,“你当初利用言药从菩心那儿骗来了腹獵蚀心虫,不用想也能知道你费尽心机,你想用这个干什么?红颜夫人着急忙慌的来活灵界就是因为蛊母非同小可,一旦蔓延,后果不堪设想,这个你是最清楚的。”
    多来的沉默不语让婉薇更加坚定内心的猜想,“多来,我从来没把你当作外人对待,把你留在身边,一为是我失职,没能救回你丈夫,我觉得对不起你,二来,你是多善的女儿,幻幽仙子曾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说你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她那个人我是不相信的,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所以,我对你的认知并没有凌驾在任何人对你的评价之上。”
    “郡主不用拐弯抹角和我说这些,道理我是懂的,蛊母对我真的有很大用处。”多来一直在避重就轻,面对婉薇,她已经没有先前稳操胜券的自信,婉薇虽然年纪小,但她经过的大风大浪让她真正成长为临危不惧,圆滑而睿智的人,未必比她从书卷世界里看到的含蓄,从来也越来越清楚的察觉到她难以把控,很容易就会反将一军,坏了她的全盘大计。
    “能对你有很大用处的东西自然不是凡物,蛊母要是其他的东西,我二话不说就会给你。”婉薇在没有确定她的动机之前,是不会轻易将蛊母交出来,这还涉及到她留在身边的意图,谁都不喜欢被当作傻子耍来耍去,更不喜欢被人利用。
    多来无话可说,手摸无意识的沿着桌子边缘细小的磨蹭,婉薇比她小几近一半,身份与他人不同,对她说话的语气向来有分寸,“不管是念生还是追梦去的花天明,都叫你一声姑姑,这不是奉承,是因为你阅历广博,经验丰富的聪慧值得他们尊重,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比靖雏儿更加出类拔萃,你在灵界的作用将会超过我的贡献,有些事情可大可小,那是在乎人为控制的。”
    第一百三十章 惊吓
    “我对你千方百计得到蛊母的动机不感兴趣,真正让我感兴趣的是你对我的态度,有些事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确得到很多人的帮助才平步青云。”
    婉薇压住她的手,看着手指上被划出的红痕,目光锋利而尖锐,逼得多来退无可退,她的回避和闪躲也让婉薇仿佛当头一棒,果然有事瞒着她,但蛊母原本就在她手上,之后才转交给婉薇,她为什么大费周章又想要回去,这么一来岂不是画蛇添足,自己给自己找嫌疑么?
    “蛊母的隐患不会低于鲛人肆意犯乱,当初神界是花了多大的代价才平息这场灾难,想来你在各类古籍上找到了答案,靖雏儿的事情虽然是以圆满收场,却也将我逼到强弩之末,筋疲力尽,伤透了心。”
    婉薇怀疑多来到她身边是有动机的,毕竟她们素不相识,靖雏儿是受孔郡托付才效忠于她,在人鱼族安置上,婉薇就觉得多来的反应有些奇怪,她毕竟是执翰明媒正娶的妻子,虽然是个女人,但也是皇脉宗亲,让她出面打理人鱼族却是最合适不过的。
    只是碍于她容貌变幻,与先前截然相反,她自己也从未向婉薇表达过想要接手人鱼族的意愿,而且婉薇对她的定位自然是在靖雏儿之下,把靖雏儿和祭长臣安置在人鱼族,这这才能形成和实庆南相互抑制的最稳妥的力量,如此看来,当初的偏私是对的,多来背地里极有可能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雏儿终究还是单纯,从未经历过感情,祭长臣身上有她意乱情迷,前仆后继的诱惑,你的稳重会比她的忠心更牢靠,蛊母,如果你非想要,我会给你,反正红颜夫人在我威逼利诱下,断然不敢再打蛊母的主意了。”
    婉薇忽然将桌上的杯子打翻,茶水一股脑的从倾倒的杯子里流出来,多来向来反应迅捷,这次茶水都滴到她鞋子上了,她满脸木讷呆滞的眼神仿佛这才惊醒过来,反应明显比平时慢了一拍,她要是没做亏心事儿,就不会出现那么反常的表现。
    “但是多来,亲兄弟明算帐,我得把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像其他俗到冒烟的人一样俗不可耐,想在蛊母的身上居心不良,动了歪脑筋,为自己谋取私欲,但凡会给百姓造成威胁的,我绝不姑息。”
    婉薇从来没有对谁这么失望过,多来别有用心的潜伏在她身边到底想做什么,她用帕子轻轻的擦拭她的手,心怀不轨的朋友永远比强大的敌人可怕,这句话婉薇还没领略到最终的结果,但她已经开始胆战心惊。
    “还有一句话我想奉劝你,不能并肩作战的,只能是敌人,先前你还劝花天明不要回去上当受骗,被自己的族人当作替罪羊利用,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做出羞辱你自己以及你父亲名声的糊涂事。”
    婉薇将手帕又收起,目光落在多来手腕上那只美轮美奂的紫檀水晶镯,在扣口处有个明显的缺失,好像掉了颗水晶珠,米粒大小,不是很明显,但打底是紫檀色,所以盈盈光亮投在素白桌布就有个处明显的暗黑痕迹,她刚才给她擦手时故意在镯子上蹭了蹭,多来还是什么也没说,婉薇不想逼她,看着多来离开的背影,心里隐隐作痛。
    “你闻闻这上面是什么味儿?我闻着像是你的睡美人。”婉薇将那只蹭到多来镯子的气息递到红颜夫人面前,她皱了皱眉,随后一脸自信的说:“这根本就不是睡美人,你让我好好,这味道很熟悉,我一定在哪儿闻见。”
    “那你就好好想,等想起来就派人来找我。”婉薇将帕子塞进袖子里,红颜夫人的阴阳脸如今得到痊愈,终于可以摘掉面纱,公明正大的去外面透透气,婉薇走到门口时,红颜夫人仿佛鼓起很大勇气叫住了她,“听说祭长澈失忆了?”
    “你这是在怪我知情不报,故意欺骗你?”婉薇就知道她会这么问,红颜夫人连忙摆手,“不是,我没这个意思,我是说长澈这失忆太过蹊跷,难道你不知道伏魔族人的记忆是不会无缘无故丧失的,要不是他故意装的,要不就是有人用伏魔族才会有的天心兰给他下了药,这种药长澈以前跟我提及过,郡主,其实你是知道的,长澈最初下界那几年,我那儿有处还算别致的小院,就临时成了他和孔郡谈情说爱,你侬我侬的二人世界,天心兰这种药······”
    “你想要什么。”婉薇知道红颜夫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向她透露这么大的消息,必然是有要求的,红颜夫人脸上一红,没想到藏得那么好的用心就这样被揭穿了,一时间又扭扭捏捏放不开了,“郡主,你看,这事儿其实我·····”
    “天心兰,其实我知道这个名字就已经够了,相信当年祭长澈是如何告诉你的,我也有办法从别人那儿打探到天心兰的消息,前飞回神界复命,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伏魔族居于神界,刚好前飞这个无耻之徒对神界的一切了如指掌,如果从他那儿挖,应该能挖出更多连祭长澈都不知道的东西,虽然红颜夫人有故意卖弄人情的嫌疑,终究还是给我提了个醒,这件事我会谨慎处理。”
    “郡主,你说我弟弟都比你年长那么大,我这是为长澈好,都是朋友,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遭人暗算,我不过是想将猛然间想起的某种可能告之给郡主,好让郡主心里有个数。”红颜夫人忽然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小心,都能被婉薇忽悠进自己的陷阱里,婉薇也不在这件事上穷追猛打,“还有,你的老朋友就要成亲了,我事务缠身,他又是我师父,左右怠慢不得,可繁文缛节又太麻烦了,我实在抽不出空给他操办婚礼。”婉薇终于找到一个闲到居心不良的人,红颜夫人还没来得及拒绝,婉薇立刻又断了她的后路,“你是他老朋友嘛,上次见死不救也就算了,反正他什么都忘了干净,但这不能成为夫人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的借口?”
    “当时我是真不····郡主,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在没有想到万全之策之前,我哪敢贸然出手,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是给郡主添了麻烦,郡主年少有为,天赋异禀一个小小的菩心算什么枝丫,纵然她有三头六臂,最后还不是照样被郡主连根拔起。”红颜夫人说得脸上都冒汗了,婉薇笑,“那夫人的意思是说菩心不值一提,连你都不屑于出手,故意给我收拾菩心的机会?想来夫人对我刮目相看,应该就是从这件事上开始的吧?这么想来,祭长澈在你眼里还不及一场热闹来得重要,故意让他在春宫园里生不如死,倍受煎熬,您还真是看热闹不事嫌大,祭长澈要是知道真相,必然也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不是,郡主,话不是这么说的,我····您也不必总是拿长澈来挤兑我是不是?这件事的确是我疏忽大意了,但你这样打着长澈的名义咄咄逼人,想来也是过分了点儿。”红颜夫人口干舌燥,舌头都快打结了。
    婉薇不慌不忙,在她身边坐下,接过侍女递来的茶,轻轻的用杯盖划去扭结在一起的茶末,“祭长澈是我从孔郡身上拐了个弯才得来的师父,虽然不是名正言顺,这东西都是双方的,反正我叫他师父他也应声,那就承认了我们之间的师徒关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按理说我该替我师父讨个公道,只是夫人口口声声说和我师父交情如何如何深,还将自己一处雅致清新的小院给他当作临时客栈,那也是以前,不能和现在相提并论。”
    “是啊,那会儿他们俩无处可去,又被神界的人到处追杀。”红颜夫人手里紧紧扭着衣角,手心的细汗很快就将衣角浸得湿漉漉的。
    婉薇将茶盏放下,看着细小的漩涡将茶末一圈圈的往中间卷,红颜夫人虽然是教主,但说话漏洞百出,婉薇还是秉持一贯的从容,这让红颜夫人无法从她面部表情参透她的内心变化,竟然比她还老谋深算。
    “或许是因为师父身上还有值得夫人可赚取的价值,我师父这个人从小就喜欢乐于助人,吃喝用住都是你的,他必然不会白白占你这个好朋友的便宜,龙泉教能有今天蒸蒸日上的趋势,以红颜夫人一己之力没有一两百年兢兢业业,很难达到这样的巅峰。”
    婉薇之前和百里延予聊过天,她忙得焦头烂额,没有多余的时间谈及不痛不痒的废话,百里延予又喜欢和她说话,不光是他,很多人都喜欢和婉薇聊天,她会投其所好,话题的深浅也会适可而止。
    有关于祭长澈和孔郡的一切,以及和红颜夫人的交情是否有她吹嘘的那么如火如荼,婉薇都通过自己的办法获取到了真相,龙泉教并非红颜夫人独立创办,而是从父亲手里接过来的冷干饭,就在龙泉教四分五裂,快要散火的时候,刚好孔郡和祭长澈这两个及时雨来了,这才将龙泉教从溃不成军的趋势又起死回生挽救回来,这才是今时今日大名鼎鼎的红颜夫人。
    “我想师父没少在暗中替你运筹帷幄,出谋划策,就夫人您这闪闪发亮的教主头衔,说是有我师父和孔郡双剑合璧赚来的一半功劳也不算强词夺理,他之前老是教训我,说做人和做牲畜最大的区别就是前者可以讲良心,要是连最起码的良心也讲不了,那和飞禽走兽有什么区别?”
    婉薇见她脸色越来越挂不住,对于不长记性,喜欢得寸进尺的人,婉薇向来不会手下留情,“红颜夫人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总不能学那些下三滥的劣性,用得着人朝前,用不着就朝后,当然了,我这么说或许会惹夫人不高兴,但做人得讲德行道义,孔郡和祭长澈都是神界土生土长的人,什么荣华富贵没见过,也不在乎夫人这点可有可无的算计,替您取得的成就,算是抵消房租了,扪心自问,夫人对我师父夸夸其谈的交情,有几分是真心,又有几分是利用?我对夫人的敬仰大多来自师父对您居高不下的评价,但夫人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我触目惊心,不敢恭维。”
    “不知郡主有何赐教!不要再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的说吧!”红颜夫人就知道自己落进婉薇的圈套就难以脱身,她比想像中更为棘手。
    婉薇轻轻皱了皱眉,“好,不提过去,谁的过去不是一把辛酸泪一把泪?我对这个最有体会了,“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就是那样风华绝代的祭长澈。自从孔郡香消玉殒之后,就不思进取,自甘堕落,现在都落魄到和鲛人狼狈为奸了,还要娶鲛人公主为妻,一点原则也没有,我这个做徒弟的都替他无地自容,更不是夫人印象中那个风流倜傥,恩怨分明的祭长澈,你我明人不说暗话,你来断魂渊的动机,我不会用趁火打劫这个词让您下不了台,但你确实有这个嫌疑,对他见死不救,你刚才已经在我身上找到了借口,这个话题再提就要烂掉了,红颜夫人也会觉得我小肚鸡肠,故意揪着您的这个痛处得理不饶人。”
    “叶千灵,你真够狠的!那么有手段,呆在活灵界怕是大材小用,屈才了吧!”红颜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语气说得凶狠,脸上原本还有几点苗头的希望却也全面沦陷,婉薇看着皱皱巴巴的茶叶在热水的浸泡下变得翠绿而新鲜,仿佛活了似的,婉薇就是在滚烫的茶水里浸泡了太久,反而绝境逢生,焕发出比先前更激烈的活力。
    “至于雀屏刀,虽然在我手上,但追本溯源,这算不上是您本家的宝物,是伏魔族的圣物,想来红颜夫人对此多少知道点内情,眼下的祭长澈此一时彼一时,连孔郡都忘了,你我这些人在他眼里一片苍白,他说过要重返神界,雀屏刀必然也是他要带走的东西,我要是把刀还给你了,无疑是挑起你们之间的战火,昔日的朋友反目成仇,自相残杀,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要是毁了龙泉教,那可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成为红颜夫人一生光辉岁月中最残忍的讽刺。”
    婉薇现在必须步步为营,稍错一步,全盘皆输,红颜夫人是个难得的契机,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和你无冤无仇,这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红颜夫人不要再打蛊母和雀屏刀的主意,不过来者是客,我是不会让夫人白跑一趟的,祭长澈和素瑶的婚礼十万火急,我曾替凤冥夕和实庆南举办过婚礼,但都没什么好下场。”婉薇见红颜夫人神色震撼,本想拿回雀屏刀给龙泉教的未来锦上添花的,如此一来,却是机会渺茫了,她虽然输了,却是治好了阴阳脸,这是她在一败涂地中唯一值得高兴的欣慰。
    “祭长澈不是别人,是我师父,也是红颜夫人的朋友,作为朋友,我这个做徒弟的还想请红颜夫人出面,替我给他们俩主持婚礼,一为补偿了夫人内心的缺憾,从前过去一笔勾销,二来我也能满是他的心愿,我师父他日重返神界,必然不会忘了夫人成人之美的恩情,又会是好朋友了。”
    婉薇一脸会心的笑,红颜夫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竟然让她负责祭长澈的婚礼,这么烫手的山芋她接不住,却转手投给了她,她的这个如意算盘算得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甚至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只能乖乖顺从。
    而且日子还没定下来,现在找借口离开,临阵脱逃不说,还会加重婉薇反复强调的那两个令她一时失足千古恨的罪责,不管是见死不救还是趁火打劫,都会给她的声誉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婉薇又在后面追加了一句,说是活灵界的银子都被用在人鱼族的规划上,光是卖地落居,就耗费了灵界二十年的财力收入,实在不能再透支下去,要不然以后的二十年,全国各地都得喝稀饭。红颜夫人财大气粗,富甲一方,钱银如流水,给好朋友操办一个像模像样又不亏待祭长澈身份的婚礼应该不成问题,红颜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发作不得,她掏钱给别人做嫁衣,这哪是将功赎罪,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敲诈勒索。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追查
    婉薇得到红颜夫人的承诺,心满意足的从她门口走了出来,这时百里延予火急火燎的走了过来,“郡主,到处找你,原来你在我姐姐这儿,你和她谈完话了么?她怎么说?”
    “说什么?”婉薇一头雾水,忽然想起百里延予先前拜托她的事,百里延予一脸失望,“姐姐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能和蓝珈在一起。郡主,要不你再回去和我姐姐商量商量,你出面,她多少都会卖给你几分人情的,郡主。”
    “放心,你的事我放在心里反反复复考虑过了,我虽然没提你和蓝珈的事儿,但你姐姐已经答应给祭长澈和素瑶准备婚礼,蓝珈又是祭长澈最喜欢的师妹,当真是比亲妹妹还亲,她能应承下这桩喜事,就没有把蓝珈那点事儿放在心上,你姐是那种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人么?我敢拿我的人格担保,你姐不看僧面看佛面,祭长澈又是她根深蒂固的好朋友,这两重关系压下来,你姐要是还耿耿于怀,那就太不像话了,我怎么敢放心将那么大的事交给她办?不信你自己去问她。”婉薇风轻云淡的说,百里延予喜上眉梢,随后脸色又暗淡下来,“万一她说事情一码归一码,还不让我和蓝珈在一起可怎么办?”
    “这个好办,你回去告诉她,如果还她一味的棒打鸳鸯,我就以蓝珈的名义给她办一场轰轰烈烈的道歉仪式,我让蓝珈当着祭长澈和我的面,给她磕头认罪,况且论起来这事儿也不能怪她,你姐要是将蛊母藏好了,又怎么能被蓝珈钻了空子,说明藏东西的地方不安全,还好是蓝珈偷走的,要是被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偷走了,再制造一出人间惨剧,你想想,到时候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婉薇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敷衍百里延予太过分了,但红颜夫人太滑头了,像泥鳅一样把握不住,“你就照着我的话说,保证让你姐心悦诚服,挑不出半根毛线来,如果她还死心眼儿,只是为了争一口气而对一个手无寸铁的蓝珈赶尽杀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万一真伤着了蓝珈,祭长澈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再危及到整个龙泉教的安定和势头,得不偿失的人还是你姐,迟早都是一家人,没必要为一件小事非得弄个你死我活不可。”
    “郡主,我听你的。”百里延予一脸坚定的点了点头,婉薇拍了拍他的肩膀,出于心虚又说:“等她怒火平息了,想想这么大动干戈实在是犯不着,她自己想想也会难以为情的,但我相信你姐既然能当得了教主,就一定是黑白分明,深明大义的人,你要相信她,就像我对她的人品深信不疑一样。”
    “郡主,你身上什么味儿?”百里延予刚才就察觉到了一点,婉薇一脸茫然,她忽然将塞在袖子里的子抽了出来,“是这个上面的味道么?”
    “好熟悉的味道。”百里延予接过帕子,几乎快要塞进鼻孔里,婉薇不动声色的说:“刚才你姐也是这么说的!”
    “我姐···我想起来了郡主!这帕子上的香气和芙盈湖边上大片大片的红芦苇的味道很相似,蓝珈先前还和我一起偷偷的去过两次,我姐也去过,当时怕她看到我和蓝珈在一起又要追着我打,就没打扰她,还有····嗯,还有另一个人也去过,她胳膊上戴了一个很耀眼的镯子,在灵光的折射下发出很诡异的光泽,我不确定她是谁,但背影有点熟悉,我肯定在哪儿见过这个人。”百里延予信誓旦旦的说,却怎么也想不起具体的谁来,婉薇说到镯子,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怀疑,“是紫颜色的么?”
    “我当时光顾着跑了,具体也没看清楚,藏在袖子里若隐若现,还有,上午的时候祭师父在藏书阁里找到一本《兵器总纲》,但奇怪的是,刚好记载龟灵七宝箭的那一页却莫名其妙被人给撕了,还好我之前对《兵器总纲》早已背得滚瓜烂熟,所以就将缺失的那一页一字不漏的写给祭师父做参考资料,祭师父没有跟你说么?”百里延予见她神色惊愕,禁不住多了一句,婉薇连忙掩饰,“和我说过,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鬼王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件事儿不仅关乎我的生死存亡,也得将幕后真凶揪出来绳之以法,他····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说什么?其实也没说什么,哦,他说了,让我不要告诉你。”百里延予说完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不要说非要说,这不是阳奉阴违害人害己么?婉薇笑不出来,只是扯了扯嘴角,不经意的说:“没事儿,他就是太要强了,又因为失忆的事情不想和我有过多的瓜葛,这个我能理解,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关于《兵器总纲》,你还有没有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这个我倒没怎么注意,对了郡主,藏书阁里也有和帕子上相似的味道,应该过去有段时间了,所以不是很浓,我鼻子天生就灵敏,所以在气味这方面可以占到优势,还有,《兵器总纲》已经被祭师父拿走了,你想看可以去他那儿借阅,他虽然忘了我,但对我很客气,忘了郡主,想来对郡主也会格外客气的。”百里延予说完就兴高采烈的去找红颜夫人,婉薇也不作停留,直接去了藏书阁。
    藏书阁
    婉薇推开门,光线随着门缝的张开弧度而扩大,那些平日里肉眼看不到的灰尘都在光柱中肆意翻腾,婉薇的脚刚踏进去就察觉到了异常,一根细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长索横在门槛之上,只要不经意,一抬脚就会绊到细索。
    婉薇将脚又从细索上小心翼翼的收回来,随后退到一边,捡起一块石头,用力的打在细索上,只听“嗖”的一声,一只毒箭赫然从屋内飞射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惊艳的红光,转眼就扎进了对面松树的树干里,婉薇用诡异的毒箭千丝万缕的将那只毒箭密不透风的包裹起来,她就想想是这毒箭到底什么来头,又是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藏书阁布下暗器。
    就在婉薇去拔毒箭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令她头皮发凉的空鸣声,那是另一只飞射而来的毒箭,婉薇纵然有三颗龙陨心护体,敏锐力也非同一般,但在极快的速度想要避开背后的飞箭,显然是措手不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右边的地方忽然掠过一道更加迅疾的黑影,一股猝不及防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在瞬间打飞,甩到四五步之外的地方,在她尚未落地之前,另一只毒箭刚好从她先前站立的地方穿越过去,径直将原那只毒箭从中间劈开,直接贯穿了树干,原先的箭头被打出来,贯穿的那个箭头刚好有半寸露在了外面,一只锋利的牙齿从箭头上露出来,还在不停的旋转。
    婉薇心有余悸的坐在地上,后背上的伤口受到触碰,疼得她眼前发黑,耳朵也嗡嗡作响,跌在地上的箭头上残留着毒箭筋脉,随后又在瞬间爆发出更多的筋脉,将其密不透风的缠成一颗毛球,婉薇狼狈不堪,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刚抬头,就看到站在对面的祭长澈,婉薇脸上的狼狈立刻沸腾,刚才是她麻痹大意了,要不是祭长澈及时将她推开,被毒箭贯穿的就不是松树,而变成她了,婉薇见他目光也没落在她身上幸灾乐祸,而是着力在钉在树干上的毒箭。
    “怎么会有人在藏书阁里设置暗器,真是什么人胆大妄为!还好我吉人自有天相,要不然就一命呜呼了。”婉薇用手揉了揉摔痛的肩膀,祭长澈也没看她,一门心思落在毒箭上,婉薇得不到回应,尴尬的连脸都红了,讪讪的说:“想来这就是龟灵七宝箭!果然不出所料,还真是这样。”
    “你躲开一点。”祭长澈抬起他仅剩的一只手,婉薇挡在他面前说:“你就剩下这一只手了,再有个好歹岂······我的意思是说龟灵七宝箭过于凶残,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机关,还是用我的麓雪见先将其封因住,这样保险又安全。”
    “这不是龟灵七宝箭!但是和那天射杀你的龟灵七宝箭又不太一样,我不过是想拿它做个实验,龟灵七宝箭的确难得,但真正的问题却出在你身上。”祭长澈将她推开,只一用力就将那把毒箭从树干里抽了出来。、
    婉薇似乎听明白了,瞪着眼睛说:“闹了半天你这是故意陷害我?刚才差一点我就死了!死了你懂吗?有多严重你懂吗?我说你也真是缺心眼儿,你告诉我干什么?顺水推舟得个人情不好么?你有必要什么事都要和我分得清清楚楚?你以为这么做就能和我划清界限?我告诉你,事情都是相互的,一个巴掌拍不响。”
    “你不是没死么?”祭长澈看着箭头上冒出的虎牙,用手一摘就摘了下来,婉薇只好将地上的那个被毒箭缠得密不通风的箭头捡了起来,没好气的说:“我没死,那是我命大,怎么还成为你厚颜无耻的借口,要是换了别人,早就死了一百遍了,你别做错了事还强词夺理,就说刚才的事,你还踢了我一脚,肩膀上的伤本来就很重,知道的说是你救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想谋财害命!”
    “叶千灵,你不要再在这儿胡说八道!线索各找各的,要不是鬼王和你中了同样的暗算,我才懒得来这儿多管闲事,真不知道像你这种粗心大意,胡搅蛮缠的人是怎么当上族长的。”
    祭长澈找到的龟灵七宝箭还是在百里延予写下的资料里找到的,龟灵七宝箭并不难得,箭杆和箭矢可以就地取材,如果延予没有记错,写错的话,真正至关重要的却是箭头,在灵力下张牙舞爪的并非寻常的老虎,而是溪谷山上绝无仅有的猛兽篷招。
    据说这种珍禽异兽是神界百花仙子特意放养在山上的灵物,用来守护开在漫山遍野的千里苜,样子和老虎相像,嘴巴两边没有胡须,而是两条像光滑而细长的龙须,个子只有老虎的一半大,温顺可爱,只有遇到威胁才会象征性的发狠,但也只是吓唬吓唬对方而已,从未有过伤人吃人的事情发生。
    千里苜千年一开花,它开出的果实可以让世界增加更多美艳鲜花的品种,这是百花仙子每一千年都要着手准备的事,必然是有人瞒天过海,盗取了篷招和千里苜,并融入到了龟灵七宝箭中来来伤天害理,祭长澈看向婉薇,“你身上有诱发龟灵七宝箭幻化篷招的东西,先前我也让别人试过,但龟灵七宝箭始终处于封闭状态,只有在你出现之后才突然幻化。”
    “你的意思是说,那天如果我不出现,鬼王也不至于被龟灵七宝箭害死?”婉薇心里一阵自责,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祭长澈沉吟半晌,随后才幽幽的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你不出现,鬼王迟早也会面临这样的结局,鲛人的封印当初是他布下的,鲛人要是卷土重来,第一个打的就是他的脸,他替你挡了数十箭的确是他必死无疑的根源,但从另一方面说,他不是忠于自己的责任,所以你也犯不着自责,毕竟他最后是和你在一起的,这是他的心愿,这个死法相对其他方式要温暖的多。”
    “再温暖又有什么用。”婉薇提到鬼王,隐藏的悲伤还是被祭长澈语气里的委婉勾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避开他的目光,径直走进了藏书阁,有人撕走了《兵器总纲》中关于龟灵七宝箭简介的书页,又能在成千上万本古籍中准确无误的将《兵器总纲》找出来,并撕去最重要的一页,必然对藏书阁的布局和古籍的熟悉程度了如指掌,但谁又对这种枯燥无味的古籍感兴趣?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追查
    “你在怀疑谁?”祭长澈也跟了进来,婉薇用袖子在眼睛上按了下,将喷薄欲出的眼泪吸走,她跪在地上,仔仔细细的查看每个地方,有人来过,不管有多小心,都会留下蛛丝马迹,她低下头,从横隔的间隙里隐约看到祭长澈的腿,他也在仔细寻找线索,见对面似乎没了动静,婉薇听到他的袖子在古籍上扫过的声音,立刻低下头,装作专心致志的样子忙碌起来,“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有线索,这儿有股很奇怪的味道,很淡,若有若无却经久不散,不知道你闻到了没了。”
    “芙盈湖的血芦苇?”
    “你也知道这个!”婉薇下意识的站了起来,一眼就看到对面那双突然闪躲的眼睛,祭长澈随手拿起一本破旧的古籍,漫不经心的说:“这都不是秘密了,你才知道?式葵住在那儿,湖底还有血玲珑的法阵,但已经失控了,力量越来越强,很快就会危及断魂渊的法阵,这本该是东延渊君份内的事儿,他还真会做甩手掌柜,什么事儿都丢给你解决。”
    “你怀疑式葵?”婉薇吃了一惊,祭长澈翻动书页的手停了下来,随后斩钉截铁的说:“不是她。”
    “看来你知道是谁了!要不然你怎么肯定式葵没有这个嫌疑?”婉薇双手撑在架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祭长澈被她看得有些烦了,面容都快埋到书本里,“式葵受到血玲珑的牵制,她走不远的,如果跟她甩不了干系,那么凶手极有可能是受了她指使,但她和鬼王的关系你是知道的,又如何会对鬼王痛下杀手?”
    “这是什么?”祭长澈忽然低下头,将一颗米粒大小的水晶捡了起来,婉薇将伸从间隔里伸了出去,“给我看看什么质地的水晶!拿来呀!小气,看完了还给你!又不是长生不老药!谁稀罕!”
    “你怎么知道这是水晶?”祭长澈知道她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想,将捡来的水晶放到她的手心,婉薇将手握着收回,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多来的紫檀水晶镯上就脱落了一颗水晶,婉薇心里忽然一种不好的预感,多来自小就饱读诗书,各类书籍来者不拒。
    一个在书本里风生水起的人又怎么会不光临藏书阁那么好的地方?花天明也曾抱怨过,说是多来总会无缘无故失踪大半天,这么说来,《兵器总纲》里的龟灵七宝箭篇十有八九就是多来撕毁的,她失踪的时间应该就呆在藏书阁。
    “不会是她,不会!”婉薇脚下一软,差点就跌倒在地,祭长澈走了过来,“谁!”
    “你不要问了,一定不是她,之前有个太医告诉过我,他曾经在溪谷山上就发现过有人用龟灵七宝箭伤人的事件,而且伤口与我肩膀上的伤势一模一样,你说龟灵七宝箭本身没问题,问题出在我身上,但太医的话又怎么解释?周言泰有了前车之鉴,绝对不会骗我的。”
    婉薇总是被一个又一个迷雾包裹,“对于多来这个人,你可能不太了解,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是幻幽仙子身边的一个九尾狐偷走了多来的金莲蓬,幻幽仙子觉得过意不去,就将九尾狐的身体给了多来,多来是多善的女儿,她不会协同谁助纣为虐,做这令人发指的恶事,而且这件事儿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我一定会抽丝剥茧,将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弄清楚的。”
    婉薇和祭长澈回到了出云宫,念生代她去东南区域收集各个郡守的兵权,以及部署新的将领分工,没有个半年绝对回不来,婉薇做梦也没想到会在多来身上出了乱子,婉薇心慌意乱,有种措手不及的慌乱,她抬起头,怔怔的说:“我这个族长当的好辛苦,要不你不要回神界了,我想找个地方散散心,暂时就将族长的位置交给你打理,你能管得了伏魔族,相信小小的活灵界应该不在话下吧?”
    “你说的又是什么胡话!”祭长澈见惯了她的强势,柔软无助的样子却也赏心悦目,婉薇眯着眼睛说:“我这个样子是不是更不像族长了?祭长澈,你为什么讨厌我?要说实话。”
    “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讨厌你。”
    “怎么没有?我想将胳膊还给你,为什么还要拿素瑶当借口拒绝我?你不欠我什么,为什么那么在意和我的关系?师父又不是情人,你到底在回避什么?”婉薇的手抓住他空荡荡的袖子,祭长澈没说话,婉薇一直在追寻他眼里拼命掩饰的东西,“你是不是怕欠我太多,有些东西就不好开口了?而且还是为了素瑶?”
    “你都知道了?”祭长澈必须要为素瑶找到解药,婉薇的手无力的滑落下去,“你还真不会演戏,你以为你和我划清界限,就能甩开人情从我这儿拿到天魂融血丹?如果我不给,你就有足够的底气和我动手?祭长澈,你太不了解女人了。”
    “你要怎样才能将天魂融血丹给我?”
    “这东西火刑也想要,那个家伙很麻烦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发起疯来连渊君都要让他三分,鲛人的事儿不光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如果当初你告诉我你和素瑶离开的真正动机,我也不至于病急乱投医,找那个疯子帮忙,他马上就会问我要天魂融血丹,现在已经不我给不给的问题,火刑要是真闹起来,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婉薇心里莫名的窝火,“毕竟我连自己的师父都束手无策,何况是他!素瑶对你很重要,但断魂渊的太平,对所有人都重要,我不想在这件事上横生枝节,而且你之前是怎么对我的?你不仅用错了办法,还害我伤心难过,你说忘就忘了,对于忘不了的人怎么办?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我想要的,你一样都给不起,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让红颜夫人自己掏腰包,给您和素瑶办一场轰轰烈烈,史无前例的婚礼,我可是里里外外都对得起你了,不要欺人太甚,让我觉得你和前飞一样居心不良!那就讨厌了。”
    “叶千灵,别的我就不说了,是不是我杀了火刑,你就能将天魂融血丹给我!”祭长澈对天魂融血丹志在必得,婉薇吓得面色惨白,“你刚才说什么?我告诉你祭长澈,天魂融血丹在我手上,我高兴了就给你,不高兴我就是放进洗脚水里也不会让你碰到半分碎屑子,我不是被吓唬大的,你就是杀了全世界也无济于事!真正的关键还在我!”
    “这是谁那么猖狂,竟然想要杀我!”外面忽然传来火刑气焰嚣张的声音,婉薇的神经立刻紧了起来,祭长澈却从容不迫,火刑后面跟着秋芙,婉薇笑着说:“没有人要杀你,是要杀只狍子煮给你当下酒菜,鲛人能那么快平乱,你功不可没,我不会亏待你的。”
    “废话少说,天魂融血丹拿来!这是我们事先说好的,叶千灵,你该不会说话不算话,欺负我和你的关系不如祭长澈近水楼台先得月来得近?”
    火刑咋咋呼呼,仿佛突然暴富的流氓,语气和眼神咄咄逼人,祭长澈又如何将他放在眼里,秋芙这时走到婉薇身边,轻声说:“郡主,前破那儿没有发现天魂融血丹,所以你这颗天魂融血丹极有可能就是真的,火刑说了,只要拿到天魂融血丹就会离开断魂渊,绝不会给郡主找麻烦,还望郡主成全。”
    “前破就那么死了?一颗天魂融血丹怎么分?”婉薇左右为难,火刑见婉薇的犹豫似乎想出尔反尔,气冲冲的说:“叶千灵,你这是准备跟我耍滑头赖账是吧?信不信我削了你!”
    “不要!”婉薇见祭长澈的头发和衣服无风自舞,灵力逼人,火刑也不甘示弱,张牙舞爪的说:“刚好被封禁了三百里,全身的骨头都酸得厉害,很久没有和高手痛痛快快的打一架了,真是好,看我怎么·····”
    “火刑,你这是要做什么?”还好在关键时刻东延渊君来了,火刑这才有所收敛,随后矛头指向婉薇,“叶千灵这个死鱼眼原本答应过要将天魂融血丹给我的,渊君大人,我刚才不是要和谁打架,是他欺人太甚,仗着自己是叶千灵的师父就要和我抢天魂融血丹!我要拿着这个去罗厄山潇洒快活去。”
    “什么罗厄山?罗厄山早在三里年前就已夷为平地了,哪里不够你潇洒快活的,你架子能有多大,断魂渊就容不下你了?”东延渊君看了眼祭长澈和婉薇,天魂融血丹是素瑶唯一的解药,而她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解药只有一颗,东延渊君倒是能体谅他的难处,最后又看向婉薇,“你当初是怎么答应他的?”
    “只要他帮我平定鲛人叛乱,我就将天魂融血丹送给他当酬劳。”婉薇知道东延渊君来了,这事儿就会有商量的余地,火刑近样胳膊洋洋得意,看向祭长澈说:“听到没有,这可是叶千灵自己说的!”
    “秋芙,请你去帮我请几个人来!”婉薇在她身边交待几声,秋芙在火刑的茫然不解下走了出去,婉薇在东延渊君的鼎力相助下终于找回了坦然,不一会儿,蓝珈和百里延予以及红颜夫人都走了进来,火刑尖着嗓门说:“你把他们请来做什么?”
    “我对你说过的承诺,也对他们几个说了,蓝珈以及红颜夫人姐弟俩还有我师父,都在为平定鲛人叛乱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不是我抠门小气,但天魂融血丹的的确确就那么一颗,现在论功行赏,只能掰开大家一起分了。”婉薇说,火刑的眼睛几乎就要从眼眶里挤出来,“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渊君大人,她骗我!把我骗得团团转,我还给她·····叶千灵,你真够卑鄙无耻的!”
    “火刑,叶千灵说的也没错呀!你听的也没错,但你错就错在没有意识到僧多粥少,而且鲛人叛乱也不是你一个人平定的,叶千灵要是全给你一个人,其他人怎么办?况且说句难听话,是前破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将所有的天魂融血丹都给毁了,你就不要再寻思罗厄山,就去后山随便挑个山头住下,还不是一样的潇洒快活?三百年了还不开窍,都和你说了罗厄山已经不复存在,还在念叨罗厄山,那儿天高皇帝远的,只剩下一片毛竹子,连个猴子都没有,万一出了事儿,都没人知道。”东延渊君当然是给婉薇说话的,火刑急得跳脚,“渊君,你也欺负我!你什么时候和叶千灵站一条船上,我们不是一般船上的人?原来你早就把我挤下去,你们都好样的,人多势众欺负我一个人对吧?今天······今天要不是我肚子不太好,你们谁也别想舒服!秋芙,我们走!”
    “你去哪儿!”东延渊君担心他会出去惹是生非,火刑气得连声音都快冒泡,“罗厄山没了,我还能去哪儿,当然去挑山头了!不是你的安排么?!”
    “溪谷山倒是个好去处。”婉薇不动声色的说,火刑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叶千灵,你这心眼儿也太多了吧?马蜂窝知道不?你的心思就像马蜂窝似的,不管飞出哪个都能蛰死人!溪谷山那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山,山上住了个大恶人,三百年前就已经·····这事儿渊君也知道,我被你利用了一次,这是我笨,不知道你那么不择手段,以后我要是再信你,我就改名跟你姓叶怎么样!”
    “你也想姓叶,你以为姓叶有那么好姓的么?”这是叶新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火刑瞪大眼睛,“你是谁?”
    “我是谁?我姓叶!和叶千灵的叶是一个叶,我是她表姐,想跟她姓,你得先过我这一关才行,瞧你这一身打扮不伦不类,你咋咋呼呼干什么?老远就听到你嚷嚷了!道理不在声音大,渊君大人都在这儿,你这是吓唬谁呢!”叶新也不甘示弱,婉薇将她拉到一边,向她挤了挤眼睛,秋芙刚要说话,火刑抢在她前面说:“你别说话,这个女人和叶千灵一个德行,不懂礼貌,不讲道理,胡搅蛮缠,叶表姐,想来你一定没找着如意郎君了吧?”
    “关你屁事,还是快点回去把自己洗干净,那么脏,苍蝇都不敢沾边,能熏死人的臭,和谋财害命有什么区别!还想姓叶,回去撒泡尿自己照照!就你的德行好!你德行好怎么不去当玉皇大帝?跳蚤跳得再高也成为了金丝猴!丢人现眼还以为魅力无限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吵架
    “叶新,你不要再说了!”婉薇将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叶新拉过来,火刑不依不饶,踮起脚尖说:“有种出来和我打一架。”
    “你那么阴毒,跟杀人犯似的,要是被你给打死了怎么办?我还怎么去找如意郎君!”叶新笑,火刑双手撑在腰上,“你以为你穿得光鲜就是个美女了?看到没有,我的小妾秋芙,巧笑嫣然,貌美如花,这才是美人,瞧你这泼妇样子,谁眼瞎了会娶你?想找如意郎君,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敢咒我嫁不出去!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叶新甩开婉薇,怒火中烧的向他扑去,火刑还是踮起脚尖,东延渊君的胳膊猛地在他们中间一切,一道封印横在他们中间,火刑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好男不跟女斗,你张牙舞爪的样子真是精彩,姓叶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表妹欠我一颗天魂融血丹,你说你是她表姐,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你能给我么?”
    “什么丹?”叶新一脸茫然,火刑冷笑,“当然是丹顶鹤的丹,蠢成这样你还好意思出来见人!还敢说是叶千灵表姐,你这是逼我瞧不起她,我还以为能做她表妹的人至少也能上天入地,看到房顶了吗?你要是能顶出一个窟窿,我以后见了面,一定恭恭敬敬叫你一声大表姐。”
    “我没这么干过,你示范一个窟窿给我看一下!我照葫芦画瓢,顶出来的窟窿怎么说也会比你宽二寸。”叶新丝毫没有收兵的气势,火刑刚要起跳,肩膀忽然被东延渊君,“你这是吃饱撑得你!”
    “这是出云宫,谁敢目中无人放肆!”婉薇的口水都随着激动的情绪飞溅出来,祭长澈是个斯文人,他接触过的人多少都是有点涵养的,叶新吵起架来寸步不让,热火朝天的样子还是让他受了不少惊吓,红颜夫人的龙泉教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也就见惯不惊了。
    百里延予拉着蓝珈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红颜夫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婉薇的视线刚好和她撞到了一起,红颜夫人的眼睛仿佛被淋了胡椒粉似的,欲哭无泪。
    百里延予将她的话絮絮叨叨讲了一遍,气得她两眼冒金星,哪有这么欺负人的,自己掏腰包给祭长澈办婚礼也就算了,她还得无条件的接纳蓝珈,要不然就会成为百里延予眼里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小人。
    “渊君大人,我不能百忙一场,不管怎样你得给我一个交待,要不然····要不然你说话也不管用,虽然罗厄山没了,但我还是想要天魂融血丹,这是我的尊严,我必须拿回来,总不能因为我被困禁了三百多年,说到这个,我是功臣,你看叶千灵的大表姐多过分,手指差一点就戳到我的鼻孔里,我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人么?就让你们看看我有多强大,我····”火刑的话还没说完,叶新冷不丁的说:“刚才是谁胆小鬼说溪谷山早在三百年前就住了个大恶人,难不成你就是被大恶人封印了三百年?我是凡人,你封印的三百年都够我轮回三次了,你还怕山上的什么大恶人,你要是打败了他,我叫你一声大表哥怎么样!还亲自送你一块匾,上面用猪血给你写个‘叶’字!”
    “叶新,这事儿不是开玩笑的!我刚才是随便乱说的!”婉薇没想到叶新会突然杀出来搅了她的计划,叶新不屑一顾,“有人喜欢吹牛,所以就把自己吹成了笑话,有人喜欢开玩笑,结果玩笑开得太大,就只剩下穷开心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你以为我不敢去!我现在就去!”火刑很容易被激将,叶新双手抱在胸前,“你能活三百岁,说不定到了山上就能羽化成仙了呢!我们死了,叫咽气,你死了,那叫驾鹤,所以人和人就是不一样,连死法也要分三六九等,真是不公平。”
    “火刑,你回来!”婉薇可不想因为一时糊涂而连累他的性命,东延渊君却很乐观,“你不用担心,这个世上能伤得到火刑的人还没出生,他拥有不死之身,这是他在过去三百年里不断吸纳七眼怪身上的灵力所致,还有,噬魂鸟出现了,我加固了封印,但蔚迟和前破死了,给予噬魂鸟数倍的神力,眼下唯一能制服噬魂鸟的只有前飞,听说他去了神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那个东西对你可有帮助?” 婉薇记起先前给他的金还化形螺,东延渊君脸色好了许多,眼里一闪而过的愉悦还是让婉薇清楚的察觉到了,祭长澈已经忘了红颜夫人,婉薇在她没说话之前提前说:“这位就是我常和你提及的红颜夫人,你失忆的事情她很痛心,作为多年好友,你虽然不记得她,但她还是感念当年你对龙泉教的鼎力相助,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她,你看红颜夫人多有良心,劝都劝不住,执意要为你和素瑶置办一场规模宏大的婚礼,但我还是要说一点,不要铺张浪费,毕竟我师父崇尚节俭,让人觉得我这是故意借着师父大婚敲竹杠。”
    “郡主,您千万不要说,这是我姐姐的一片心意,其实我姐姐早该这么做的,我·····”百里延予不明就里,红颜夫人从后面捏了下他胳膊,百里延予‘咝咝’了两声,“姐,你捏我做什么?难道不对么?”
    “红颜夫人这是有什么异议?我不喜欢强人所难!”婉薇说,红颜夫人暗骂婉薇会演戏,强颜欢笑说:“哪里哪里,这是应该的,应该的!延予一点也不懂事,我的话都被他给抢了!花多少钱都无所谓,郡主所说的敲竹杠,岂不是辜负了我和长澈十多年的交情,呵呵!”
    “叶新,你帮我做件事儿,帮我查个人!”婉薇等红颜夫人姐弟俩走了之后才敢和叶新说,这时蓝珈走了过来,站在祭长澈身边,神色心疼的绞着他空荡荡的胳膊,叶新吃惊不小,“不会吧!千灵,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很多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你只要照着我的话去做就可以了,还有,以后不要再随随便便和谁吵架,这样真的很难嫁出去的。”婉薇希望这个表姐出成熟一点,叶新扁了扁嘴,“没大没小,都敢教训表姐了,说得好像你能赶在我之前嫁出去似的。”
    “郡主,那我做什么?别让我闲着!最好能和延予在一块儿,还有,你是怎么说服红颜夫人的,当时我看到她的脸色,还以为她脸上蒙了一层隔夜的猪肝,尤其是刚才,郡主,我发现你就是人才,红颜夫人最抠门了,让她掏钱给师哥操办婚礼,想来要花上能让她哭上三天三夜的银子吧!真是替我出了口恶气。”
    蓝珈自然没少受她的委屈,祭长澈白了她一眼,蓝珈晃了晃婉薇的胳膊,“你对我师哥那么好,以前是我不对,现在促成了我和延予,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只可惜师哥要娶的人不是你,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
    “成亲不是小事儿,会有很多繁琐的小事要准备,你和延予就帮红颜夫人准备婚礼的事儿,其他的,我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自然会去找你。”婉薇转过脸,蓝珈刚才的话让她莫名的伤感,连眼睛也湿润了,真相可怜祭长澈娶的人不是她,婉薇心里矛盾,如果祭长澈真想娶她,是以什么身份娶,她又会以什么身份嫁?但凡有如果的说法,都是没发生或想发生却永远发生不了的事。
    “龟灵七宝箭,我会想办法查清楚的,素瑶还等着你照顾,还是早点回去陪她吧!我一会儿再派两个灵活点儿的丫头任你差遣,这样你也能轻松点,天魂融血丹,我现在还不能给你,徐太医医术精湛,先让他给素瑶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救,实在不行,天魂融血丹,我会尽量让出来给你救她的。”婉薇转过脸来,又是一脸淡然,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祭长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道谢,他对她还没有道谢的习惯。
    “说不出来就不要勉强自己了,我说过,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你救素瑶,无非是因为愧疚,我那么费尽心思安置人鱼族,也是因为愧疚,没有人能比我更深切的体会到这种痛苦煎熬的滋味儿有多难受,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我能理解你的执着,也就不那么奇怪了。”婉薇微微一笑,在走过他身边时,祭长澈忽然抓住她的胳膊,“你不是说叫不出我的名字?”
    “我是骗你的,故意气你才说的,哪知道现在我对你生气的权利也没了,不该当真的,就不要当真了。”
    婉薇将他的手撇开,祭长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有些话还是没能说出来,婉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上蒙了一层雾气,他的身影在泪雾中越来越远,模糊不清,很像在烟花中肆意洒脱却又被灿烂光芒掩盖的鹿希澈。
    婉薇在那一刹那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苍茫,她的脑海里莫名的想起蒙荔,她勾三搭四,就是为了寻找当初执焰曾在山洞中给予她的欢爱和怜惜,她被菩心封住了记忆,什么也不记得了。
    只记得忙忙碌碌的感觉,从一个又一个男人的身上寻找那种令她似曾相识的感觉,拼命的想拼凑出残留在记忆中的那个人,念生给她的剪纸,她自作聪明的稍加修复后却暴露了自己的心性,不管怎么变,逃避不了的终究还是原本的那个似曾相识的轮廓。
    蒙荔是个令人所不耻的荡妇,伤风败俗,水性杨花,婉薇虽然没做出她的那个份,却在本质上没什么两样,都是在不同的人身上寻寻觅觅,想找到令自己刻骨铭心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婉薇沉定心思,现在还没有多余的时间多愁善感,她来到朱家筠的家,这儿离出云宫有些距离,却也优雅清幽,是个篱笆上长满豆角和丝瓜的小院,土墙上还特意搭建了竹竿,生气勃勃的藤蔓顺着竹竿攀爬,相互缠绕,叶子下面坠满了大大小小的豆角,还有许多鲜嫩的黄色小花,地上也有被蚂蚁到处搬迁的落花,颜色恹恹的,婉薇见大门是虚掩着的,隐约看到朱家筠卷着袖子,笨手笨脚的洗着木桶里的衣服。
    “你放那儿,我来洗。”婉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却是叶新的声音,她是什么时候和朱家筠已经熟悉到能为他洗衣服的地步?她将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朱家筠往边上推开,“都说了让你别动了,衣服这样洗会破掉的!去屋里帮我把皂角拿来,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有,就在屋里的桌子下面,一进门就看到了,去呀!大男人别磨磨蹭蹭的。”
    “郡主要是知道你来这儿给我洗衣服,会不会说你呀?”朱家筠老老实实的将一包装在纸包里的皂角倒了出来,又放到小盆里捣烂,不时的抬头看她,叶新额头上有了汗,朱家筠小心翼翼的用袖子替她擦干净,“辛苦你了,还让你帮我做这些粗活,想来你在家里,爹娘都舍不得让你这么做。”
    “爹娘再好,总不能跟我过一辈子,那天我要是不主动跟你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你喜欢我?”叶新的确不会洗衣服,还不如朱家筠自己动手来得利索,朱家筠羞红了脸,用手一圈圈划着漂浮在水盆里支离破碎的皂角,嚅嗫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叶新也只有对他的时候才温柔的像个女人,“行了,就知道你说不出来,你整天这样躲着千灵也不是办法,她那么聪明,迟早会在你身上看出问题的,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叶新,你说我怎么办就怎么办!”朱家筠是个老实人,除了一身武艺还算精干,生活中却也只剩下木讷和迟钝了,叶新将他的手从水里捞起,将上面零零碎碎的皂角清理干净,“我好歹也是千灵的表姐,有些话还是能说得上的,况且她能对靖雏儿那般体贴入微,我这么要求她的确有几分强词夺理,但鬼王的事情终究不是你的错,我听说祭长澈和千灵都在调查龟灵七宝箭的事情,这件事儿你最好不要一个人担着,你仔细想想,当初到底是谁给你送了信?”
    “我真的不记得了!叶新,你相信我,郡主对我那么好,我纵然是狼心狗肺也不可能伤害她的,更别说是鬼王了,当时我和往常一样在榕树下面练武,正准备回去休息,忽然就有一只奇怪的鸟落到我肩膀上,脚上还缠了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迹和白锦的一模一样,她的字,我绝不会认错的。”
    朱家筠下意识的看了眼叶新,似乎自己对白锦的熟悉和坚定就是旧情难舍最直接的证据,连声音也变得小心翼翼,“说是在雪谷山的葫芦洞等我,葫芦洞很隐蔽的,那个地方的确只有我和白锦知道,我和她曾经在那儿避过雨,然后那只怪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还在前面引路,我就一路跟上去,想知道是谁打着白锦的名义装神弄鬼,在洞口,我也的确看到和白锦相似的白色身影,只是一晃眼就不见了,我急着追上去,哪想出了洞没多久就一头栽进了地洞里。”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宝花令
    “然后呢?”叶新用力的抓紧他的手,朱家筠低下头,在漂浮零碎皂角的水面上,连自己的脸也变得面目全非,“当时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地上有很多血,好像有人在这儿疯狂打斗过,地上还有一张弓以及一只黑色的箭矢,我对雪谷山还算了解,却从不知道葫芦洞后面还有个那么大的地洞,在地洞的后面我隐约听到有人呼救声,走进去一看却是个暗室,那个人我不认识。”
    “到底什么人才会被软禁在无人问津的地洞?”叶新也很奇怪,朱家筠继续说:“那个老头看上去大概六十多岁,瘦骨如柴,全身的皮都干巴巴的贴在骨架上,好像很久没有吃饭,被什么人故意软禁在这儿,身上遍体鳞伤,有结痂的旧伤,也有被最近才打伤尚未愈合的新伤,他说不出话,我扒开他的嘴才看到他的舌头竟然被剪掉了。”
    “那么残忍?”
    “将他困在这儿的人,好像和他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点点的折磨他,又不想让他一下子痛痛快快的死去,他不久之后他就死了,我在他身上找到一块破损的玉佩,就是这个,有点像宝花令,但我也不太确定,当初父亲奉命监守宝花令,一直谨小慎微,我也从来没见过,但是赝品却在全家遭遇灭门之灾时匆匆见过一次,大概的轮廓应该和这半块玉佩差不多。”朱家筠说着就将只有月饼大小的玉佩拿了出来,叶新伸手接过,“这是宝花令没错。”
    “你怎么会认得宝花令?我家的那块在多来那儿,剩余的一块则在权令那儿,但在白锦被流放进死人墓之后,他的那半块宝花令就无缘无故失踪了,应该是被什么人故意偷走的。”
    朱家筠一脸狐疑,叶新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好了,其实你的事情也没那么复杂,只是不知道鬼王怎么会在地洞里,他和别人打斗,你是出于想帮他才会误伤了他,那把毒箭你最好藏好了,这件事既然在宝花令上出现了转机,你什么都不要说,就老老实实呆在这儿,我会想办法替你打个马虎眼儿敷衍过去,就说你卧病在床,需要休息几天。”
    “这样真的行吗?”朱家筠还是不放心,叶新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一手抓着宝花令,一手抱着他的腰,用力的抓紧,不想放开,“千灵通情达理,向来体恤身边的人,这是人之常情的事儿,她不会不准的,而且每天的事态都在瞬息万变,说不定千灵找到真相,虽然鬼王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但你当时也是一片好心,千灵那儿有我说和,她一定不会怪罪于你的。”
    两人卿卿我我半个时辰后,叶新才依依不舍的离开院子,婉薇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叶新的眼光向来很高,朱家筠虽说还能勉强算上一表人才,但个子不是很高,婉薇曾听叶新说过,她喜欢高高瘦瘦的男人,她也曾见过朱家筠,以她的择偶标准,身高就是朱家筠最大的硬伤,叶新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会儿怎么又和他有了情感纠葛,而且感情看上去似乎还很融洽。
    出云宫
    “叶新,你刚才去哪儿了!”婉薇见叶新满头大汗的回来,叶新先前和火刑大炒了一架,余怒还未消散,“你不是让我去查多来的么?还连名带姓,什么事儿这么严重,如果你是为了火刑那个疯子打抱不平的,那么我就要使用大表姐的特权了,那个混蛋就是个不尊重女人的王八蛋,你怎么会和那样的疯子有来往,我跑了大半天,累得很,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用皂角洗出来的衣服应该很干净吧。”婉薇故意说,叶新莫名其妙,“皂角?你替我洗衣服了,真的假的!那么贤惠!不过表妹给表姐洗衣服是应该的,我真的累了,跑了大半天连多来的半张影子都没看见,真不知道她平时都躲在什么地方偷偷摸摸做着什么。忽然觉得她鬼鬼祟祟的,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明天再去找不就行了,只要她还活着,变成苍···呸呸,我怎么能用那么恶心的苍蝇来形容多来呢!她肯定遇上什么急事才会离开的,说不定她明天早上自己就会回来了,真不知道你兴师动众找她做什么!真是累断了我的这双筷子腿。”
    婉薇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开满星星草的院子里,这儿清静,是离出云宫最近的一处小别院,她将自己的计划和叶新说了,结果却令她暴跳如雷,好一会儿才睡着,她却又睡不着,自从在八棱赤金兽的幻境里看到了自己那段被藏在时间皱褶里的片段,不知是无意还是觉得祭长澈身上的每一个物质都和鹿希澈遥相呼应,她手里拿着念生箭的小纸人,眼前冷不丁的晃过一个身影,抬头却是祭长澈。
    “原来你在这儿。”祭长澈似乎很尴尬,看来今天睡不着的人不止是他,婉薇往边上挪了挪,祭长澈怔了一下,随后才动作坚硬的坐下,目光落她手上的那张奇形怪状的剪纸,“你箭的。”
    “你不想知道是谁么?”婉薇笑,祭长澈眯了下眼睛,摇了摇头,婉薇将剪纸递到他手上,“你仔细看看?”
    “该不会是我?”
    “哪里像你了,真是自恋。”婉薇看着地上星星点点的小草,心里似乎也在淡淡的清香里漾开了,随后一本正经的说:“如果我说真是你,你会信么?”
    “我哪有那么丑,都快成妖怪了。”祭长澈难得有笑的时候,婉薇笑,“妖怪?!这个世上最乱人心的其实就是妖怪,祭长澈,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不是已经回答过了么?你为什么对这个答应那么执着?”
    “没有执着,哪里是执着了,我就是觉得你醒来之后,不说了,说起这个我就满肚子的委屈,好喜欢从前那个对我百依百顺的祭长澈,如果是个女的,都能当我奶妈了。”
    “胡说。”
    “真的,你不相信你曾经对我那么好过对吧?连我自己都快不相信了,我之前还战战兢兢的,拥有的东西太好了,就会受到老天嫉妒,和天妒英才的道理是一样的,我担心老天会把你从我身边收走,结果你没走,对我体贴入微的灵魂却被忘川的水彻彻底底洗涤了一遍,我也被当渣滓被过滤掉了,我以前特别没心没肺,对他的各种好总是挥霍无度,我不停的想证明自己可以赢过孔郡,甚至还可以赢过她的感情,结果贪心不足的下场就是一无所有。”
    婉薇发现自己以前太幼稚了,在拥有的时候没有珍惜,现在失去了却又念念不忘,祭长澈见她眼泪断了珠子似的哭,手足无措,无意中,竟然将那张单薄而变形的剪纸撕裂了,他呆呆的看着分裂的剪纸,仿佛在做保证似的,“我赔给你。”
    “算了,碎了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是张剪纸罢了,人都没有了,还要剪纸做什么,看到了只会触景伤情,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没那么小气的。”婉薇故作大方的说,祭长澈淡淡的应了一声,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婉薇侧过脸看他,“我睡不着是因为心烦意乱,你睡不着是因为什么?素瑶么?”
    “就我们两个人,不用得他人。”
    “你对我的态度其实不用转变的那么大,这会让我觉得你在故意讨好我,兜兜绕绕,还是为了那颗天魂融血丹。”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祭长澈故意岔开话题,婉薇忽然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对劲,“祭长澈,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就是想象力太丰富,事务缠身还不够你忙的么?竟然还有精力胡思乱想!我犯得着对你做亏心事,只是觉得你也挺可怜的。”
    “‘也’,你为什么会对我用这个字,你把我和谁捆绑在一起怜悯了?我看上去很落魄可怜了?你眼只眼看到的?说话对我负点责任好么?”婉薇凑近他,祭长澈忍俊不禁的笑出来,“装狠逞强不算可怜?红颜夫人是怎么回事儿,不用说我也能从她当时的反应里看出点什么来,你何必那么算计她,把一个人逼到忍无可忍却又不得不忍的地步,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我这是在帮你出口气,她到处打着你是好朋友的名义招摇撞骗,其实也不能用招摇撞骗说好,反正和你傍上点关系就高人一等了,她那么丧心病狂,将你的名字都快榨成油条了,还反反复复不停的折腾,还有,她明知你在人鱼族,不但见死不救,竟然还大言不惭在我身上找借口,再说了,红颜夫人那是缺钱的人么?反正我是没什么钱了,穷酸的只剩下族长的名号,最后最惨的是,连师父也没了,你说我是不是断魂渊有史以来最落魄的族长?说是一无所有,还真是什么没剩下。”婉薇承担摘下一朵星星草,断口处冒出晶莹剔透的水珠,“你看,这就是花泪,和人的眼泪是一样的,但它没有思想,只有疼痛,所以并不苦。”
    “你哪来那么多的大道理,花泪,真有你的。”
    “很甜的。”
    “甜?”
    “不信你尝尝。”
    “你别闹了!”祭长澈挡开她的手,婉薇没好气的说:“就知道和你说话最没意思,前飞要是在这儿,他就会想方设法配合我表演,就算是苦的,也会装出喝了蜜·····祭长澈,你这是怎么了?”
    “我心口很痛!”祭长澈忽然捂着胸口,眉头紧紧的皱起,婉薇仿佛想起了什么,“心绞痛是么?”
    “你怎么知道?”
    “应该是情人泪发作了。”婉薇装作不经意的说,祭长澈疼得额头上都冒汗了,半天说不出话,婉薇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祭长澈心口的疼痛就慢慢的消失了,“你什么时候对我下那么恶毒的蛊!”
    “我有那么卑鄙么?”
    “难道不是么?”
    “这是蔚迟干的,和我没一点关系!不信你去问·····算了,你说我卑鄙,但凡所有卑鄙的事儿,你都会在我身上对号入座。”
    婉薇见他身体没先前震颤的厉害,先撇清关系,之后再说清情人泪的弊端,“另一头拴在前飞身上,他要是对谁动了情,你作为相对应的另一半,情人泪当然会让你痛心疾首,我现在靠在你身上,你的疼痛就会有所减弱,或许····或许让前飞动情的人就是我,所以我就成为你的药,等你哪天对我动情了,前飞在情人泪的发作中也会生不如死,不信你可以试一下。”
    “前飞喜欢你?”
    “我不讨人喜欢么?你以为所有人都该像你这样讨厌我?祭长澈,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讨厌我,或者你在逃避什么!”婉薇的手缠住他银白色的头发,祭长澈将她的手从自己的头发上捋出去,“你别这样!”
    “我们以前经常这样,又不是一次,素瑶她就没有这样靠在你肩膀上?”婉薇隐约察觉到他的身体似乎颤抖了一下,婉薇忽然一脸气馁的说:“算了,和你这个木头人说话真是没劲,我也忘了你不再是我从前的师父,现在的祭长澈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素瑶,以前你老是说我自作多情,但我认为这不是个坏毛病,因为不管我有多过分,他都不会和我生气,顶多龇牙咧嘴骂我几句,习惯成自然,现在这个习惯在你眼里变成了恶习,你所讨厌的坏毛病,时过境迁,无事生非,以前只是觉得这两个词不过是凄凉了点儿,文人墨客最喜欢用来无病呻吟的矫情话,现在想想,还是挺残忍的,毕竟我再惹你生气,你可能会跟我记恨一辈子,连朋友都做不得。”
    “你何必这么挖苦我?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你老是拿过去的人和现在的人作对比,自然是有悬差的,而且我从来没有和你生气,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小心眼儿?不过是公事公办罢了,你现在对你一无所知,谨慎点也没什么可挑剔的!”祭长澈用少有的耐心说,婉薇一脸探究的看他,“你这是特地向我解释你冷冻我的原因?希望我原谅你还是继续顽固不化?你和素瑶是不是也经常这样坐着聊天?你们都聊什么?会和她说起你的家乡么?”
    “那我以前都和你聊起过什么?”祭长澈心里一阵酸涩,半天等不到回答,却发现婉薇早已睡着了,他低下头,下巴轻轻触碰到她光滑而细腻的额头上,她倚靠的肩膀刚好没了手臂,这才猛然发现这只手臂的重要性,婉薇的手从他头发上滑落下来,刚好落到他的手里,祭长澈握着她的手,鲜红的指甲在灵光的折射下波光粼粼,仿佛单薄的指甲下面有血液缓缓流动,这是他见过最妩媚的手,她用这双手抚平了很多人的伤疤,也用来抹自己伤心的眼泪。
    第一百三十五章
    出云宫
    叶新闷闷不乐的坐在婉薇的对面吃饭,忽然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她,随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不在焉的搅动碗里的面条,婉薇给她碗里夹了两块肉,“你怎么不吃了?不合口?要不然再让厨子给你做点江南口味的饭,省得你水土不服,我看着都觉得难受,还有,你有什么话就说,别在憋在心里还故意让人看出来。”
    “千灵,你不是和祭长澈自相残杀了么?昨天晚上你们·····”叶新将脸几乎就要凑到她脸上,婉薇眼神闪烁了一下,“你别胡说八道,自相残杀这四个字用在我和他身上合适么?我的事你不用管,只是你昨天晚上答应我的事儿,你·····”
    “叶千灵,我发现你这人说话可真是一点谱都没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答应你了?我不说话你就我默许了?要不是我今天早上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事儿,我差一点就被你给陷害了!有你这样在自家大表姐身上投机取巧的么?专挑我困得神志不清的时候和我说事儿,你和喝得烂醉如泥的人商量事情能做数么?”
    叶新想想就来火,索性将筷子丢了下来,婉薇做贼心虚,“你是我本家人,我怎么会在你身上投机取巧,别人对我有误会,你怎么也和他们一样不分青红皂白,胳膊肘哪有往外扭的道理,昨天晚上的不作数,那我现在正式和你商量这件事儿,你要是答应,我·····”
    “你要是让我去干别的事儿,就是偷鸡摸狗我都能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下表姐的架子,但现在你让我····那个男人要是长得和祭长臣差不多,我兴许还能凑合一下,但那个男人矮得我都无话可说了,你这样坑害你的大表姐,你的良心不会痛么?叶千灵,你扪心自问,你的良心会不会痛!”
    叶新见过朱家筠,对他丝毫没有任何好感,婉薇神色尴尬的说:“叶新,你怎么能这么说家筠?!好歹人家也是活灵界首屈一指的神将,喜欢他的姑娘从这儿排到大门口了,英雄不问出处,这和身高有什么区别?当然了,我不是·····这只是一个权宜之计,在我眼里,你就是最适合的人选。不是合适,而是有人故意借着你兴风作浪,你是我的大表姐,我哪能将你往火坑里推,但这事非得由你亲自出马才行,还有,祭长臣什么时候成为你挑选佳婿的标准?”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祭长臣,我吃饱了,你的事我会考虑的,我只是觉得特别好奇,你····算了,已经过去了,是我没有赶上好时候,不过你对靖雏儿的处理态度倒是让我很欣慰,龙潭虎穴其实都不算什么的,不过是个男人嘛,美人计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只是千灵,我不喜欢朱家筠,你别到最后自己收不了场,非逼得我假戏真做,那我可是什么都不理你的,甩手就去山庄找老太君告你的状,说你欺软怕硬,胳膊肘往外扭,专挑自家人欺负。”
    叶新在婉薇眼神的央求下还是决定委曲求全,婉薇隐约听出点她话里的意味,胳膊肘往外扭,这是责怪她没将祭长臣留给她?这个世上,唯一能征服祭长臣的女人只有靖雏儿,这不是光靠喜欢就能驾驭得了的事儿,祭长澈的容貌相较祭长臣更胜一筹,就算留给她,想来叶新也没办法让他多看她几眼。
    “好,我只想知道朱家筠到底对鬼王做了什么!你帮我把这个从她那儿挖出来,我再将那个冒名顶替你的人也给揪出来打回原形。”婉薇昨天晚上睡得很好,所以精神抖擞,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酣睡过,“你怎么还看我?放心,你都打出老太君的旗号了,我还能敢把你怎么着!要不然姑姑知道了也会找我算帐的。”
    “你昨天晚上有没有梦到谁?”叶新昨天晚上虽然睡得早,但她向来谨慎,稍有风吹草动都会及时醒来,婉薇吃了半碗面条,一脸茫然,“睡得很好。”
    “这不是睡得很好,而是将你之前没睡好的精神全都连本带利补回来了!瞧着精神比鸿运当头还抖擞,好像没日没夜都能用上二十年,你昨天晚上和祭长澈到底干什么去了,深更半夜才回来,他还将你扛回来的,你就像死猪一样挂在他的肩膀上,他该不会对你下药了吧?不过他看上去不像是那种无耻下流之人,但民间也有人不可貌相的谚语。”叶新意味深长的看她,婉薇嘴里的面条几乎都喷出来,飞溅到了她满是好奇的脸上,一脸愕然的说:“他将我扛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果然给你下药了!真是过分,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呢!明面上还装出要和你一刀两断,分道扬镳的样子,暗地里却对你做出这么令人发指的事,都要和素瑶成亲的人,还和你纠缠不清,我现在就去找他问个清楚,吃碗里还惦记着锅里的,脚踏两只船,岂有此理,史上哪有像他这样见异思迁,色胆包天的人!”
    叶新用力的拍了下桌子,力是相互的,她吡着牙揉着被拍痛的手掌,婉薇阴沉着脸说:“我不许你这么污蔑他,昨天晚上我和他也是无意中遇见的,说了很多话,他是看我睡着了才会那么想,难不成还要丢下我不管?要说这个,祭长臣才是这样的人,看人不能光看皮相,他就是个花花公子,唯一能驯服他的人只有靖雏儿,所以你不必用他的标准去衡量其他人,如果比这个,你眼里恐怕很难再容下他人,不要嫌我的话难听,朱家筠的事就有老你了,我的事情我自己会有决断,他的为人品性我比你清楚,我知道你多少还是替我抱打不平。”
    “你明白就好,不管怎么着,他也不能当着你的面堂而皇之的娶素瑶,还是鲛人公主,伏魔族人娶了鲛人公主,原本水火不容的仇敌却促成了一对,传出去要不千夫所指,要不变成可歌可泣的佳话。”
    叶新觉得婉薇过于重情,成全了别人,自己却落得伤痕累累。“作为祭长澈的徒儿,师父娶了这样的一个人,打的最重要的可是你的脸,难道你就一点也不介意,还给他们操办婚礼,真不知道你是真大方,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表姐终究还是站在你这边说话,自然容不得别人欺负你。”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婉薇也很惊讶于叶新会对祭长臣心存好感,叶新吃得差不多了,再在祭长臣的身上发展话题,只会自讨没趣,但适当的忠告还是有必然多两句嘴的,“千灵,你要知道成人之美也是有限度的,要是以自己受伤的代价成全别人花好月圆,别人要是知道了,好意反而变成负担,你让别人情何以堪?就像靖雏儿,她会很幸福,却也会一直活着亏欠你的阴影下,这是种激励,说是惩罚也不为过,凡事得为自己多留几分余地。”
    婉薇对素瑶的印象是美丽端庄,优雅出众,但她在看到那个坐在摇摇椅上满脸皱纹,奄奄一息的老人时,差点叫出声来,素瑶的毒已病入膏肓,苍白的头发稀稀拉拉,盘在后脑上,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颤巍巍的抬起头,苍老而面目全非的脸隐约能辨别出年轻时的容貌,婉薇难以置信的走过去,她只是听说怒神剑的毒会致人衰老,却从未亲眼见过。
    心里也没有大概的概念,素瑶浑浊而凹陷的眼睛里闪过几分难堪和面对容貌变迁的无奈,婉薇握住她那只放在扶手上瘦骨如柴的手,只剩下了皮包骨头,一条条青筋狰狞恐怖的从老皮下高高的顶出来,原本纤细的手指也扭曲变形,素瑶一直低下头,她没有做错什么,但这副不堪入目的样子已经让她不能见人,很难想像她是如何面对祭长澈的关怀。
    “他忘了我,其实这对我来说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他当年造成的,我不想·····我不想让他为难,素瑶,你是个好女孩儿,我们都没错,错的是命运,很多人都说我聪明,但是对于感情,我却反应迟钝,身中其中的时候不知道,等失去了才后悔莫及,或许已经来不及了,或许还有机会重新开始。”
    婉薇将天魂融血丹拿了出来,其实她什么都知道了,徐太医是她的人,天心兰也是从他那儿拿来的,神封就是神界的人,天心兰只是神界再普通不过的东西,想要得到并非难事,徐太医给祭长澈的天兰心早就在药仓中囤积了十几年。
    功效锐减,就算失忆,也不会忘了全部,婉薇昨天晚上并非真的睡着了,在她嘴唇感觉到他的眼泪后才发现徐太医的猜测是对的,他根本就没有忘,也没忘却孔郡,却已将她放下,婉薇也是从那一刻才知道自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不想再挣扎了,更不想让他左右为难,索性成全他。
    “我以为我有足够的把握可以打败你,但他还是为了你隐瞒自己失忆的事儿,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我一刀两断,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我真的很嫉妒你,鲛人全军覆没,你却因为他幸存下来,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曾经恶毒的想利用你的身份为自己争取几分可能,他说会带你去神界,无论如何也不会抛下你,但他却毫不犹豫抛下了我,不管是愧疚还是真心,你都是最后的赢家。”
    婉薇将天魂融血丹放到她手上,“你放心,这是仇文道给我的,不会有假,如果这也不是真的,那么这个世上或许就真的没有天魂融血丹,你那么爱他,又如何忍心以这样的面目让他陷于自责和愧疚中无法原谅自己。”
    素瑶似乎没想到婉薇会将天魂融血丹给她,先前火刑为了得到天魂融血丹闹得鸡飞狗跳,要不是东延渊君在关键时刻解了围,事情还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得不到天魂融血丹,火刑不会善罢甘休。
    在素瑶的质疑和惊愕中,婉薇笑容单薄,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还能做到这样的妥协,她手上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落在天魂融血丹上,一股五光十色的光芒从素瑶的指缝中折射出来,温柔而斑斓的光芒流光溢彩,仿佛将过早覆盖在她身上的时光一点点的褪去。
    沧桑和衰老从她脸上层层揭开,直到恢复原貌,手上暴起的青筋和皱皱巴巴的表皮也被白皙如玉的皮肤掩埋,白色的头发黑漆如夜,躺在摇摇椅上的素瑶不仅痊愈,似乎比原先更加鲜嫩,时光在她脸上留下了奇迹。
    婉薇做完这一切,有气无力的站起来,她一回头,就看到站在后面的祭长澈,他的表情还在极力掩饰一股从眼底就要喷薄欲出的东西,婉薇也不揭穿他,笑着说:“说过要给你们操办婚礼,总不能让新娘子····能跟师父你站在一起的女人,当然得是活灵界最漂亮的,我不会让你们成为谁的笑话,你们满意了,我脸上才有光,所以····所以你不感激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火刑那儿你们就不用担心了,那个疯子很好敷衍的,天魂融血丹对他没什么用处,况且有渊君大人相助,真的没什么,没什么。”
    “郡主大恩大德,我和长澈没齿难忘。”素瑶走到祭长澈身边,理所当然的挽住他的手,他们俩站在一起的确很登对,男的英武,女的清秀,龙章凤姿,伉俪情深,婉薇看到素瑶漆黑的长发和祭长澈的银白色头发纠缠在一起,忽然想起被她放进神影灯里烧毁的情人结,今生的缘分到此为止,连来生的也没了,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婉薇不会再那么鲁莽,就算她侥幸保留了他们的来生缘,却也改变不了她和祭长澈这么尴尬的关系。
    “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做,她的病我会想办法,你这样会让我很为难。”到了外面,祭长澈不知是嘴硬还是面子重,婉薇对素瑶的帮助仿佛成了他的奇耻大辱,“你明明知道天魂融血丹是救她唯一的解药,还有什么办法能绕过天魂融血丹?我知道你不想欠我的,如果你非这么想,我没什么好说的,你说你将以前的事统统都忘了,那你就把我当作陌生人重新认识一遍,还有,我赠与素瑶的天魂融血丹,并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她是鲛人,虽然期布真死了,鲛人这个心腹大患算是彻彻底底了结了,但我希望她能以鲛人公主的身份正大光明的活下去。”
    祭长澈一脸狐疑,不管素瑶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嫌弃她,火刑对天魂融血丹志在必得,万一婉薇真将天魂融血丹给了素瑶,火刑知道后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祭长澈不想婉薇因为素瑶的事而和火刑反目成仇。
    “她没有做错什么,用不着像过街老鼠似的,每天都处于惶惶不可终日的惊恐中,天魂融血丹对我那么重要,我把它用在素瑶身上,自然不会看在你曾经是我师父或你所不愿意扮演的角色,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我是族长,也是个生意人。”
    婉薇从门缝看到正站在门口往门外打量的素瑶,美得让人不可思议,“我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代素瑶接下这么重的恩惠,我没有讨厌好,更不会让你觉得内疚,有件事儿,我想请素瑶帮个忙,这件事儿也只有她才能帮得上,我不与她说,是不想让她觉得我这是故意乘人之危,所以还请你代为向她转述比较稳妥。”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朱家筠
    叶新坐在树下,聚精会神的看着朱家筠舞剑,一招一式颇为沉稳,剑法凌厉,却又能在温和中长驱直入,不给人留下半分破绽,叶新早就备好了热茶,朱家筠将剑插入剑鞘,大汗淋漓,鬓角因为汗水的浸润变得更加深黑,他顺势坐在叶新的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叶新一脸羞涩,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又将拧好的面巾递到他手上,“瞧你脸上的汗,快把脸擦擦,练了那么久,应该饿了吧!我这就去准备做饭。”
    “不用了,我早饭吃得晚,现在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做,练剑虽然累了点儿,但这是我从小就养成的习惯,长年累月,风雨无阻,跟吃饭睡觉一样缺一不可,哪天要是不练就会腰酸背痛,反而不习惯,妥协别人还有情可原,妥协自己····我爹常说为人处事要有志气和原则,妥协自己就是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
    朱家筠神色里闪过几分不愿提及的惆怅,叶新将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放到他手上,不知是安慰还是心疼,“话是没错,但你也不能把自己逼得太紧,都三个时辰了,你不觉得累,我都担心你的身体会吃不消,你要是倒下了,你父亲的仇谁给你报?”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报仇,况且白权令已经死了,白锦也流放到了死人墓,叶新,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想问你,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我担心我问了你会不高兴,”朱家筠小心翼翼的接过杯子,叶新似乎早就意识到他会这么说,但嘴角还是不经意的抽搐了两下,“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放心,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执翰是你杀的么?”朱家筠直截了当,并没有半分含糊,叶新拿着茶壶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立刻从破碎的茶壶里飞溅出来,烫到她的右手上,立刻起了一片鹌鹑蛋大小的水泡,“你在胡说什么,我和执翰无冤无仇,怎么会杀他!家筠,你这是听谁胡说八道的?执翰是被鲛人族的期布真囚禁的,又有鬼王的封印,空陷龙魂阵的神力与灵界的灵力格格不入,这个你不该知道的,你说是我潜入飞龙潭杀了执翰,我对你怎样难道你还不清楚?为什么要听信谗言?无凭无据就指责我杀了执翰,岂不是血口喷人?”
    “我没说你潜入飞龙潭,这也不是我从谁那儿听来的谗言,如果我说这是我亲眼所见,你信么?”朱家筠看着她手上越撑越大的水泡,不紧不慢的坐在桌子的对面,叶新一声不吭,目光清冷的盯着他,似乎想在他和平时截然相反的脸上找上蛛丝马迹,她还是没说话,朱家筠将剑拔了出来,光亮从他脸上极快的掠过,与此同时,他眼里也闪出相应的寒光,话锋一转,又转移了话题,“在你眼里,你觉得叶千灵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家筠,叶千灵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我是什么样的人,相信你是知道的,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我错过你一次,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再错过你,我就是白锦,真的,当初是我爹强迫我欺骗你,但我那个时候还没明白对你的心意,害得你家破人亡是我的错,我不想再逃避了,我想弥补你,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没有脸再见你,所以才金蝉脱壳,利用别人的身份接近你,如果不是·····家筠,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以来,我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有多可恨,如果你心里还有我,就原谅我这一次。”
    “原谅你?怎么原谅?你说你要弥补我,能将我双双惨死的父母重新还给我么?谋害鬼王,还让我给你背黑锅,为什么在我身上发生的悲剧,你还要如法炮制,让鬼王和叶千灵也经历这种痛苦,为什么?不是说改过自新了么?你让我怎么相信你,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用叶新的面容把我骗得团团转,你真以为我傻吗?叶千灵就是那种是非不分,很好糊弄的人?”
    朱家筠慢慢起身,忽然将剑向她,“叶千灵先后派了两个人去了死人墓摸查乾霸天底细,一个寂芳,曾经是绿末身边见钱眼开的丫头,另一个就是和你狼狈为奸的林箬,寂芳这丫头虽然可恶了点儿,却也机灵,躲过了林箬的追杀,但受了很重的伤,她就在昨天晚上回来了,是林箬帮你抢占了多来的身体,她贪得无厌,想要的不仅仅是人鱼族,还有整个活灵界的主权。”
    “家筠,你在说什么,昨天你还不是这样,怎么一夜之间说变就变!”叶新脸上的吃惊胜过惊恐,想来她的灵力不在朱家筠之下,随时可以力揽狂澜,朱家筠冷笑,“还好叶千灵知道林箬心怀叵测,不是容易掌控,所以就在暗中多留了一手以防万一,那么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帮你!不管你是白锦还是叶新,最好听我一句劝,毕竟什么样的结果都得你自个儿兜着,悬崖勒马,这是你最好的结果。”
    “你一直防备我,难道就是为了今天?那我们之前算什么?”叶新勃然大怒,一股强大的灵力从她周身焕发出去,朱家筠的剑气仿佛受到牵制,用力的将剑往回拔,连声音也变得颤抖,“那你别有用心的靠近我又是为了什么?你和林箬里应外合暗算叶千灵,又背着她杀了执翰,就是想将事情搅乱,你说你是白锦,难道这就是你向我赎罪的方式?你还打算再害死多少人才肯罢手?”
    “执翰的事····是式葵让我做的,她摆脱不了血玲珑的法阵束缚,只有叶千灵的龙陨心才能让她驾驭血玲珑的法阵,鬼王一开始并不知道她的真面目,还以为她和他一样,都会竭尽所能帮助叶千灵打开龙元神府,式葵想要拿到叶千灵的龙陨心,鬼王就成了她计划中最大的障碍,这一切都是式葵指使我这么做的,如果我不照她的话去做,她就威胁我,说是去叶千灵那儿揭发我,家筠,求你相信我。”
    叶新身上的凌厉和灵力在悲情的控诉中逐渐减弱,朱家筠趁机将剑放了下来,但是在他的脚下,却张开一张若隐若现的法阵,叶新眼神悲痛欲绝,泪眼婆娑,“你知道我有多恨多来么?如果不是她,我也不至于魂飞魄散,更不会想和你在一起还要依附在别人身上,不管在你眼里这是我罪有应得还是十恶不赦,我就是想和你重新开始,就算让我抛弃白锦这张脸和名字,我也心甘情愿,家筠,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我,但我说的都是实话,是我太单纯了,遇人不淑,误信了式葵的奸计,她信誓旦旦说过不会伤害你,所以我才····没想到她的心那么恶毒,连鬼王也不放过,我没想到会连累你也卷了进来,害得你在叶千灵面前失了信誉。”
    “龟灵七宝箭是你故意放在那儿的对么?按你的说法,式葵想借叶千灵杀了鬼王,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让我变成了替死鬼,在那个地洞里,是你和鬼王交了手,式葵趁机在鬼王营救叶千灵时对他痛下杀手,不过你最好搞清楚,式葵受血玲珑束缚,根本去不了地洞所在的位置,但那天我看得清清楚楚,式葵的的确确来了,还和鬼王见了最后一面,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说实话?”朱家筠目光清冷的看着她,叶新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一切都是式葵交待我去做的,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竟然背着我将你引到了地洞,家筠,我为了能和你在一起,真的费了很多心血,万万不会伤及你性命,要不然我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
    “如果你没有骗我,那么在地洞里和鬼王见面的式葵,和指使你暗害鬼王的式葵就不是同一个人。”朱家筠走近她,叶新整个人仿佛遭受巨大的打击,她也一脸疑惑,就在她心不在焉,准备离开时,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已经成形的法阵中动弹不得,她神色惊骇的看向朱家筠,眼泪控制不住的从她眼里涌出来,朱家筠连续往后退了两步,地上的法阵灵光愈演愈烈,将叶新死死的困在中间,“朱家筠,你····叶千灵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想置她于死地的不是我,是式葵,我不过是她利用的棋子罢了,就算你杀了我,式葵总能借别人的手将叶千灵的龙陨心挖出来,有本事去找她报仇!如果叶千灵够磊落,又何必鬼鬼祟祟让你陷害我?”
    “你口口声声说想要和我在一起,但我怎么觉得你对我好像还不够用心?还是你过于心虚,连最起码看人的眼力也没了,喜欢一个人就会将他的一切铭记于心,嘴上说得言之凿凿有什么用,不过是用来繁衍像朱家筠这种心地善良又老实巴交的男人,他从未没有怀疑过你的身份,还以为你真是叶千灵的表妹叶新。”
    就在这时,远离法阵之外的朱家筠忽然变成了真正的叶新,而真正的朱家筠却在两个时辰前被她下了迷药,这会儿还在稀里糊涂的沉睡之中,作为一个谨慎又武艺高强的人来说,下毒的确是难了点儿,好在这件事儿婉薇做了很积极的配合,亲自造访,还给他亲自斟了茶。
    “你·····你和叶千灵联手陷害我!!家筠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处于法阵中的叶新受到法阵强大灵力的牵制,整张脸忽然变得模糊,光芒从她脸上仿佛着了火似的沸腾起来,站在法阵外面的叶新笑着说:“偷别人的东西迟早要还的,就算朱家筠喜欢你,他喜欢的也是我的脸,要不是我表妹告诉我你偷了我的脸为非作歹,我还真不知道自己的脸对朱家筠竟然还有那么大的诱惑力,你放心,我没有把他怎么着,只是在他的茶水里放了点适量的蒙汗药,他现在睡得正舒服的呢!比起你和式葵联手陷害千灵,又杀了鬼王,我这点手段要算是卑鄙,那你岂不就成了天诛地灭,罪大恶极?白锦,错了就是错了,不要再打着过去那点受你老爹逼迫的苦衷为自己的罪行找借口,谁没有苦衷?叶千灵的苦衷大了去了,她也没像你这样损人不利己!”
    “叶新!”屋里传来朱家筠刚刚苏醒后口齿不清的声音,叶新看向法阵中的人笑着说:“这是千灵布下的法阵,我会让你隐身,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和他在一起么?那我就趁着这个机会替你试一试底,看你还有没有机会和他旧情复燃。”
    “你怎么在这儿?刚才也不知怎么回事儿,一晃眼儿就睡过去了,我还以为你走了呢!”朱家筠睡眼惺忪的从门口走了出来,叶新从未和他打过交道,对于他言语中的亲近还是有些抵触,下意识的和他拉开距离,故意阴沉着脸说:“你怎么光顾着睡了,昨天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大白天睡觉,你······算了,不说这个,我有件儿想要问你,希望你能老老实实回答我。”
    “哦。”朱家筠谨小慎微的样子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叶新从未认认真真的看过他,个子只比她高那么一点点,“叶千灵是我表姐,她今天和我说了很多话,大概的意思是想让我谨慎处理与你的关系,你和白锦当年的事传得惊天动地,我知道的也有七七八八了,你那么喜欢的一个人,不可能光过了几年,你就能将她彻底忘了干净,然后再将她的位置空出去,了无痕迹的接纳另一个人,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我不想你心里还想着过去的人念念不忘,这样对我不公平。”
    “白锦,她已经死了,不管她对我做错了什么,我都不会怪她,反而应该尊重她,她再也没有资格谈及未来,她可能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但我对她的用心却是千真万确的,在我眼里,她首先是个不会以貌取人的女孩儿,然后才是权令的女儿,其实她很可怜,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成为自己父亲运筹帷幄的筹码,她是因为宝花令才被迫接近我,我知道她不喜欢以我,但她还是很努力的装出很喜欢我的样子。”
    朱家筠一向不善言辞,白锦的伤害让他一度萎靡不振,但他释怀了,也看懂了很多事,叶新倒有点不相信他就是婉薇所说的朱家筠,说话有条不紊,她心里虽然反感,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第一百三十七章 消失
    “我这个人很笨,笨嘴笨舌的,也不会说花言巧语讨女孩子开心,即使是这样,她还是给了我很多美好的回忆,还有男人顶天立地的自信,这都是她给我的,所以我不会因为她害了我的家人而报复她,况且她去了死人墓,和我一样家破人亡,再大的罪孽也受到了惩罚。”
    朱家筠心里一直放不下白锦,但遇到叶新后,才发现自己的执着是因为害怕孤独,在这段漫长而痛苦的煎熬中,似乎连仇怨也成了奢侈品,放下执念,那么快的就放下白锦,不是他移情别恋,而是早就原谅了她,也不知不觉将她放下,所以回过头来,他并不怨恨白锦,反而对她悲惨又无奈的命运充满了同情。
    “我和她之间甚至都谈不上原谅,不该遇到的人遇到了,不是两败俱伤,就是总有一个人会受伤伤害,她比我可怜,我又如何忍心对一个死去的人乘胜追击?如果我说我放下了她,你会认为我是个用情不专,薄情寡义的男人,如果我说没放下,对你又不公平,我不能向你承诺什么,只能说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会对你好,至于以后会怎样,我更多的是考虑过有你参与的未来。”
    “谁还敢说你笨嘴笨舌不会说话,还挺会说的嘛。”叶新觉得朱家筠的说法对于白锦来说无疑是太仁慈了,并没有她想像中会发生赶尽杀绝的一幕,一个能包容伤害自己的仇人,还给予了尊重和保护,虽然在叶新眼里这过分的心慈手软和懦弱没什么两样,但从朱家筠的嘴里说出来,叶新的内心还是受到不小的震撼。
    她看了眼朱家筠所看不到的法阵和白锦,本想诱导朱家筠狠狠的羞辱她一通,当着朱家冼的面,将她的痴心妄想彻底粉碎,同样都是女人,叶新看到站在法阵中又感动又颓然的人,忽然于心不忍,叶新在断魂渊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白天她冒充多来,而且她是多来的徒弟,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所以才没留下半点破绽。
    晚上则冒充她,靖雏儿的事她在暗中出了不少力,婉薇在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后也念及这一点,这才没有对她下手。
    “这是我的真心话。”朱家筠急得脸都红了,叶新也不追究,循循善诱,“鬼王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陷害你的人是式葵,千灵公私分明,你又是苍梧长才的亲侄儿,她还是比较相信你的为人品性,只是你一味的畏畏缩缩,还让她自己找上门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她需要真相来为鬼王报仇雪恨,而且该知道的她大概已知道的差不多了,你与其躲在家里惴惴不安,不如和她一起将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不光为了给你自己洗脱嫌疑,也为了白锦,毕竟请帖上的笔迹就来源于她,这才是尊重她最好的办法。”
    “你真这么想?”朱家筠心里倍受感动,没想到叶新会认同他对白锦的处理方式,叶新有点受不住他灼灼热情的眼神,脸也不自觉的红了,低下头说:“我怎么想的其实一点也不重要,得看你怎么做才是至关重要的,千灵在出云宫等你,我····你能包容过去的白锦,自然会有勇气面对千灵,要不然我夹在你们俩中间也挺难的,两个都很重要的人,要是哪天真闹出了冲突,我不知道该偏向谁。”
    “你都听到得清楚了?家筠的回答应该比你想方设法和他在一起更有意义,我能听得出来,他还是没能彻底的将你放下,但他却在心里给了你最好的尊重,至少他没有把你当作杀人犯对待,我不会将你冒名顶替我和多来的事情告诉他,要不然他要是真将你放下了,再提及你,他对你的宽容有可能会变成咬牙切齿,这就是你自找难堪,不要怪别人冷血,你得将心比心,看看是不是你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先冷了别人的心!”
    叶新见朱家筠离去后才回到法阵前,法阵里的人奄奄一息,仿佛病入膏肓,只剩下半口气了,回顾一生,还不算太失败,朱家筠对她的评价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包容和尊重,这是她始料未及的,甚至还准备好了许多她认为可以让朱家筠原谅她的借口,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白锦知道自己在劫难逃,这个法阵会将她打回原形,然后灰飞烟灭。
    不过朱家筠的话,多少还是让她感觉到了温暖和慰藉,有些事一旦时过境迁,就很难回到当初,但当初满满的都是伤害,回去了,只会让双方更加尴尬,朱家筠是个难得的好人,式葵野心勃勃,能对付她的人只有叶千灵,她不能再助纣为虐,虽然她有心弥补过去,如果她的执念变成了朱家筠的绊脚石,她又何必再伤害他第二次?
    “不要告诉他我回来过,过去的事,我来不及了参与了,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得到那么好的慰藉,家筠是个好人,我能看得出来,你一点也不喜欢他,但我知道你心善,不要像我当年一样欺骗他的感情,我也不希望你变成第二个我,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多用点心,或许你可以像我,却又能避开和我一样的结局,宝花令被式葵拿走了,是先前我从家筠手里骗来的,式葵有个死穴,我离开后多来就会醒来,我知道的她也都知道,她一定会协助叶千灵打败式葵。”
    白锦的魂魄在灵光中如同炊烟随风飘散,叶新的轮廓从她脸上褪去后,转眼又变成九尾狐的样子,这是幻幽仙子给多来的补偿,真正的多来即将苏醒,巨大的法阵犹结构精致的蜘蛛网,从四面八方向中间不断收缩,光芒也越来越弱,最后形成的一个聚光光全都汇聚到了多来身上。
    叶新惊奇的退到一边,然而让她没注意的是,朱家筠就在门外站着,刚才的一幕也尽收眼底,包括白锦冒充叶新骗取他的宝花令以及和式葵设计他的事情也都听到了,眼前的叶新才是叶千灵货真价实的叶新,而他先前遇到的叶新,则是白锦处心积虑所找的替身。
    还是像从前那样欺骗了他,这让他对白锦仅剩的一点好感也在瞬间荡然无存,如今亲眼看到白锦魂飞魄散,不管过去对她的感情有多狂热,他长久以来的宽容也都被她耗费光了,从此以后,再无痕迹,一切从头开始,至于叶新,他不再强求,情不投意不合的感情,就算有好的开始,也未必能修到尽善尽美的结局。
    “当真?”婉薇一边喝着茶,一边挑着眉诧异,叶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朱家筠,不动声色的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多来就在外面等着见你,鬼王的事如今有了进展,急是急不来的,还得看式葵下一步的动作,况且我听说了,多来可是个了不得的女人,有她在,能抵得上我两三个,必然事半功倍,家筠还是由我来招待,反正事情解释开了,还都是一家人。”
    “好。”婉薇将杯子放下,好奇的多看了她几眼,意味深长的说:“转性还挺快,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
    “啰哩啰嗦,你还是快点去吧!”叶新神色羞怯的推了推她的胳膊,婉薇看了眼朱家筠,这才急步走了出去,屋里现在只剩下朱家筠和叶新两个人,谁也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叶新见他坐定了喝茶,不禁觉得奇怪,“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这儿只有我和你,干吗还一本正经的!”
    “这儿是出云宫,你····我还有事儿要做,就陪你了。”朱家筠取得婉薇的原谅,自然不会再次心思放在叶新身上,毕竟她根本就不是他所熟悉的人,如果他先前没有在门口听到真相,他的自以为是或许会成为叶新眼里的笑话,叶新吃了一惊,他人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拘谨和冷漠,“你这是干什么去?要不我和你一块儿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朱家筠立刻拒绝她的要求,叶新一头雾水,不知道先前还热烈亲近的人怎么转眼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好像在刻意冷漠她,这是他工作时心无旁骛的做派还是另有玄机?这让她摸不着头脑。
    婉薇快步来到外面厅堂,多来从容不迫的站了起来,执翰遇害的事让她伤心欲绝,婉薇走到她面前,多来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她低下头,仔细打量自己葱根似的手,以前为了赢回丈夫的心,不惜出卖自己的良心也要变美,现在变得漂亮了,丈夫却惨遭不幸,再也看不到了。
    哀莫大于心死,她的眼里没有生气,像是一个漂亮脱俗的木头美人,婉薇对多来从未怀疑过,要不是寂芳及时赶回来,将林箬暗中帮助白锦偷袭多来,故意移花接木阴谋告诉她,婉薇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先前那个尽心尽力助她完成靖雏儿出嫁事宜的人并非多来,而是白锦。
    执翰和松信带着人鱼族尚未完全蜕化的人鱼族难民进入飞龙潭,这本是秘而不宣的秘密,婉薇先后派了几拔人去飞龙潭秘密打探他们的消息,原来早就被林箬出卖了,她还傻呆呆的等他们的好消息。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的丈夫。”
    “他又不是你害死的,你不用着为罪魁祸首道歉,就算不是执翰带难民去飞龙潭,也会有别人遇害,我眼下没有别的打算,林箬封住了我的元神,但我能清晰的感应到白锦的一切,甚至包括她的想法。”
    多来面色沉静,执翰的死给了她很大的打击,真正伤心的人其哭不出来,真正难过的人连眉头都不想皱一下,“我只想为我的丈夫报仇,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你为人鱼族的安定做了那么多的牺牲和努力,我到底是人鱼族的人,不会忘了你的这个恩德,龟灵七宝箭,白锦给我留了条线索,式葵一心想要解除血玲珑的束缚,除了你的龙陨心,还有一样东西是她志在必得的,那就是孔郡留下的十二护法,龙陨心是你的护身符,又是打开龙元神府唯一的钥匙,但我们可以从十二护法着手。”
    “你也知道龙元神府?”
    “这个你可能还有所不知,二十多年前,孔郡来断魂渊除了安置十二护法以及雀屏刀,最重要的就是重置了神府,这个秘密只有我爹一个人知道,爹离开之前又将龙元神府的秘密告诉了我,她不希望你再重复她的命运,龙元神府可以说是颜真的功绩,也是她的私欲,颜真为了完成这个目的,先后有三四个人为之前仆后继。”
    多来的语气很平静,婉薇从她淡然的语气中仿佛听出了某些令人伤感的别离,“式葵是颜真最信任的心腹,为了保留神府而委曲求全,还连累了两个无辜的孩子,相信这两人你已经知道了,就是鬼王的女儿玄赭和段天智,之后就是孔郡,她没能实现让神府横空出世的任务,所以就将你从遥远的时空吸引到了这里,我能看得出来,这一切都不是你想要的,孔郡和式葵也是同样如此。”
    “其实我对权位并不在乎,只想和喜欢的人像普通人那样平平淡淡的生活,过自己的日子,不管快乐与否,都是自己的,我不是救世主,断魂渊就像一个泥潭,越陷越深,族长的身份和责任让我不堪重负,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就像一个恶梦,身上的束缚太多,醒不过来。”婉薇厌烦了这一切无休止的付出和牺牲,她不想再这样挣扎下去。
    “如果你也没能顺利打开龙元神府,是不是也照葫芦画瓢,搭上了你自己这辈子的幸福,再为下一任开拓者未雨绸缪,为了完成这个使命,你变成第二个孔郡,再你之后,或许还会有第三个叶千灵,第四个,不停的循环恶化,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被选中的人不是荣耀,而是万劫不复。”
    多来意味深长的看向婉薇,“所以孔郡给了你另一个选择,龙元神府其实早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中止杀戮,那就是彻底毁了它,也彻底从你身上断了这个恶性循环,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为了神府不明不白的枉死,但你却要付出和她相同的代价,那就是你用性命和龙陨心同归于尽,这样神府就会随着龙陨心的消失而土崩瓦解,没有欲望,就不会有争端,人世和神界都会得到安宁。”
    “是啊!如果我壮志未酬身先死,没能完成孔郡的遗命,会不会也要效仿孔郡或式葵?如果神府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倒也好办,时间只能清洗掉一切盛衰荣辱,但龙元神府终究是神界的心腹大患,前飞回神界复命后却迟迟不回来,我担心神府的事已传到天君的耳朵里,必然会有大的动静。”
    婉薇知道前飞大义灭亲,对自己的父亲下手,就是为了保住曲啸司在神界霸主的位置,如果天君以曲啸司要挟,前飞一定会为了保全曲啸司与她一争高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尾声
    “神界对龙元神府的提防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忌讳神府一旦开启,神界将会首当其冲,被其取代,但你得义无反顾的为了神府付出更多的资本,二是神界会派前飞或其他部落的强将与你针锋相对,并从你手中取得神府的控制权。”
    多来目光深远却又带着几分忧虑,“神府吞并神府后,天君依旧是天地共主,你反而成了天君坐享其成的垫脚石,不管哪种可能,你都避免不了要和神界决一死战,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不管谁占有神府,里里外外必然要脱上几层皮,你最好提前做好应战的准备,毕竟你已拿到三块龙陨心,早已成了天君的眼中钉,不管是否能取得神府,天君都会将你除之而后快,对了,腹獵蚀心虫可在你手上?”
    “没错,红颜夫人亲自来讨要,被我三言两语拒绝了,想来她现在也不敢再要。”婉薇还是忧心忡忡,她不想和任何人为敌,多来站了起来,走近婉薇,面色凝重,她之所以费尽心机从菩心手里骗得腹獵蚀心虫,就是为了今天而准备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婉薇目瞪口呆,目光有气无力的跌到地上,“非得这么做?”
    “我知道这么做对你不公平,但对于那些无辜丧命的百姓,这就更不公平了,如果你有足够的能力所向披靡,向神界发起挑战,腹獵蚀心虫的策略便是下策,但这也意味着还要殃及更多无辜的人为之命丧黄泉,不管是你还是神界,都没有资本决定别人的生死,孔郡本想亲手毁了这一切,但她凭借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和神界对抗,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已被祭长澈封杀。”
    多来活着也是为了完成父亲临走之前的夙愿,断魂渊就是一个悲剧,如果不终止这一切,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暗无天日的断魂渊,“但她在临死之前却已为你赚取更多反败为胜的资本,离最终的结果只有一步之遥,但这段距离会比你想像中的更难走,你可以终究这一切,也可以将终点变成另一个起点,我相信以你目前的能力可以达到后者的境界,只是代价未必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这件事儿我会着重考虑,只是式葵····她杀了鬼王,这笔帐,我不会轻易和她算了的,而且她不能总是打着颜真的名义伤天害理,鬼王在她最危难的时候收留她,恩重如山,如果她说是为了我,杀害他的凶手岂不就变成了我,这叫我情何以堪?我不是任何人的借口,更不会变成别人者兴风作浪,为所欲为的筹码。”
    婉薇满目疮痍,她忽然想逃,逃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忽然这一切恍然如梦,如果真是梦,一觉醒来,她还睡在古朴却又安稳温馨的家里,这个地方从来就不属于她,不管她有多卖力,多想融入到这儿的氛围,总觉得不是一个世界的隔阂越来越大,就让鬼王的悲剧在他身上彻底断灭,不管龙元神府是否开启,断魂渊都不再适合住人。
    “郡主,你让我打探的事情已有眉目了。”婉薇一直在发呆,在听到朱家筠的声音时才惊醒过来,甚至都不知道多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叶新的欢呼声,却是枫婆婆和叶南坤来了,婉薇的心突突跳着,有种难以置信的惊喜。
    叶南坤在看到久别之后的婉薇时,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抱着她看了又看,枫婆婆对婉薇的长进很是欣慰,她能在那么短时间内拿到三颗龙陨心,这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倒是叶南坤仿佛永远看不够似的,围着婉薇打转,枫婆婆和叶南坤舟车劳顿,婉薇也没和他们多说什么,就让人给他们安排房间休息。
    “郡主,断魂渊上方刚好是吴国领地,吴国兵强马壮,一旦将活灵界的法阵突土而出,怕是吴国接纳不了那么多的百姓。”朱家筠一直都不明白婉薇为什么要他去外面探寻地域方位,婉薇点了点头,还是让他继续寻找合适的地方,就在这时,红颜夫人走了进来,笑着说:“郡主!你这风风火火又想出什么妙策?我刚才也是·····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说话,经过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断魂渊这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觉得郡主这是想将百姓从这儿挪出去?”
    “夫人见多识广,我正想去找夫人商量商量,断魂渊的秘密想来在夫人眼里也算不上秘密了,所以我在这儿就不和夫人兜圈子,省得夫人认为我自作聪明,要是选错了地方,岂不是将所有百姓推向了万丈深渊,所以我还想听听夫人高见。”
    婉薇一脸谦虚,红颜夫人对龙元神府不感兴趣,她这次来就是为了讨要腹獵蚀心虫和雀屏刀,腹獵蚀心虫她是不敢再要了,但雀屏刀,她心里还是痒痒的厉害,眼下婉薇正想撤离活灵界,她刚好有个很好的去处,那儿地域广阔无垠,四面环山,与世隔绝,几乎是第二个露天的断魂渊,婉薇知道她在故意卖关子,还在打雀屏刀主意,“只要夫人能帮我解了这个十万火急,我愿意将雀屏刀归还给夫人,上次我和你说了,这是伏魔族的圣物,但归根到底还是落入凡间,这东西上面也没刻字,哪天祭长澈想要索取雀屏刀,我不会将这把火烧到您身上,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立下字据,一切后果将由我独自来承担。”
    “江阳山,那儿气候温和,四季如春,是处巨大的盆地,四周山脉蜿蜒,悬崖峭壁是阻挡外界最好的天然屏障,就是因为荒无人烟,所以四处都是致命的毒瘴,围绕了将近三四百年,花草树木也都含有剧毒,地方是绝无仅有的好地方,毒瘴是可以净化的,但····”
    红颜夫人在看到婉薇向她做出继续往下说的手势后,不再犹豫,开门见山的说:“能彻底净化那么强盛毒瘴的只有龙陨心,一颗用来净化毒瘴,另一颗则化为神力,强行将活灵界的法阵整体移出断魂渊,将你想要保护的百姓都毫发无损的落居江阳山,鲛人的危机已经解除,听说巨人族已从僵死状态中蠢蠢欲动,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将巨人族筛选下来,免得变成第二个鲛人,残害你的百姓。”
    “那就有劳夫人了,但这件事儿还是越少有人知道越好,丑话说在前面,等将灵界的百姓妥妥安置进了安阳山盆地,我再将雀屏刀归还于你。”婉薇知道,一旦自己拿出两颗已经融合的龙陨心,这对她的威胁却是致命的,但她不想再因龙元神府的事再伤及无辜。
    朱家筠按照红颜夫人所说的地方进行探寻,果然找到了四面环绕毒瘴的定阳山,只是那儿的毒瘴层层萦绕,比红颜夫人说得更严重,方圆几十里之内寸草不生,只有清除了毒瘴才能让受限的花草树木起死回生。
    “郡主。”朱家筠汇报完事务后并未离开,婉薇似乎察觉到他的反常,“你还有事儿?”
    “鬼王的死我有推卸不了的责任,所以还请郡主责罚,要不然我这心里怎总觉得像是压了块石头,而且白锦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为了和我在一起才被式葵利用,我喜欢叶新是真心的,倘若那天我没有在门外听到一些事情,或许还会将您的表姐错认为冒名顶替她的白锦,既然是误会,这种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向她澄清,她是个要面子的人,我·····所以还请郡主代我将这件事儿和叶新说清楚。”
    朱家筠想了又想,还是不要再将这个误会无限扩张下去,或许叶新也为此烦恼,婉薇神色惊愕,有点不知所措,让叶新去揭发冒牌货的叶新,这是她的主意,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局,婉薇就着这件事儿借坡下驴,“家筠,鬼王的事儿和你无关,白锦的事就更无关了,我知道我这么说根本打不开你的心结,要不这样,白锦这件事儿你就不用再放在心上责怪自己了,说句实在话,这是我筹划的一场局,我就是想让我表姐去揭开冒名顶替者的真面目,没想到会是白锦,几年前的伤痛还是在你身上重演了一遍,论起来我也有错,要不这样,我们两两相抵,一笔勾销,鬼王的死,我一定会揪出幕后真凶为他报仇,从今以后就和你没什么关系了,你能原谅自己就是原谅我!”
    “对了,我刚才在外面看到祭师父了,他好像想找你,但站了一会儿却又回去了,还有,前飞好像从神界回来了,我看到他去了狼牙山,大概是去那儿祭拜他父亲。”朱家筠的话仿佛石头似的,在婉薇心里激起层层浪涛,朱家筠刚到家,叶新正费力的替他洗衣服,朱家筠怔了一下,不知该在她发现之前离开,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先将她敷衍过去,等婉薇将事情说开后,谁都不用再伪装了。
    第二天,朱家筠回来后,还是看到叶新正大汗淋漓的将他衣服全都泡到了水桶里,叶新仿佛和这些衣服有仇似的,不论干净不干净的全都浸到水里,朱家筠轻轻咳嗽一声,他已经装不出昨天的风轻云淡,回到房间,却发现衣橱里的衣服全都不见了,叶新不动声色的坐在院子里,见他出来,笑着说:“你这几天早出晚归,好像天大的事儿都摊到你一个人头上。”
    “你怎么把我衣服都洗了?而且这几件前几天刚洗过。”朱家筠神色有些迷茫,叶新倒不以为然,“我就是想将你衣服从头至尾再洗一遍,这样就能将别人的味道用水洗干净,我的手天生就有一股异香,你穿着我给你洗的衣服就会有我的味道,别人闻不到,我却可以在三里之外的距离就能清清楚楚的闻到,神奇吧?”
    “以后···以后就不劳烦姑娘为在下洗衣服了。”朱家筠硬着头皮说,叶新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朱家筠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低下头,仿佛犯了滔天大罪,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目光小心翼翼的从她湿了半截的袖子下拉到半露在裙摆下面的脚尖,最后又漂移不定的落到自己的脚上,叶新将手里的棒槌猛地丢到桶里,飞溅出的水花将她裙摆上细小的花纹浸得更加鲜艳,“你以为你是谁?我们两人的事干吗还要劳动叶千灵兴师动众的?昨天我就觉得你很奇怪的,还以为叶千灵身边真是没人了,逮到你恨不得将你掰开,当作两个人都不够用的,都是逢场作戏,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以为我会缠着你不放!要不是叶千灵死皮赖脸求我,像你这种五大三粗的男人我都懒得看一眼。”
    “大表姐!”这时叶南坤从门口走了过来,用手拉了拉她的胳膊,低声说:“千灵到处找你找不到,原来你在这儿?快点跟我回去吧!要不然她又得不高兴。”
    “她不高兴关我什么屁事儿!”叶新仿佛受了奇耻大辱,满脸愤恨,叶南坤一脸无辜,“你冲我发什么火,我不过是过来传话的,话都说清楚了,大表姐何况死缠烂打!”
    “叶南坤,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有人冒充我和他谈情说爱,我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当然得斤斤计较!我怎么会喜欢他这种人!”
    叶新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叶南坤脸上的无辜更凝重了,“家筠哥怎么了?千灵都说他人不错,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这种人那种人,从小你的脾气就硬得很,长大了好像还变本加厉,小心嫁不出去,到底是谁那么没眼色,冒充谁不好,非要冒充····这么说来,这哪算是冒充,简直就是抬举,要不是家筠哥明察秋毫,他这个人就被你给骗走了。”
    “再胡说信不信我打死你!”叶新被叶南坤说得面红耳赤,羞愤交加,指向他的手瑟瑟发抖,朱家筠站在一边更加窘迫,讪讪的说:“叶姑娘,这件事儿其实都怪我,是我····我是真的······那天我其实就站在外门,所以什么都听到了。”朱家筠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情景所以才从婉薇身上绕了一道,没想到事与愿违,叶新听了更加生气,“你当时怎么不说!”
    “他当时要是说了,和当场打你的脸有什么区别?大表姐,人家这是想保留你的颜面,千万别把家筠哥的好意糟蹋了,家筠哥是老实人,哪有你这样欺负人的!”
    “家筠哥?!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我可是你的大表姐!”
    “大表姐怎么了,你这么坏的脾气,我可恭维不起,还有,投缘了就是朋友,交朋友又不分时间长短,家筠哥,我可是真心交你这个朋友了。”叶南坤说完还用手拍了拍朱家筠的胳膊,一脸热情的等着他肯定的答案,叶新用手冷不丁的拍了下他的额头,“我这个坏脾气的大表姐让你很委屈么?回去了!”
    “大表姐,你怎么把家筠哥的衣服都浸到水里,就算洗好了也得晒到明天这个时候才能勉强干,你这样报复人家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这可是典型的小心眼儿!”叶南坤一边和她往门口走,一边指向朱家筠的衣服,叶新回过头,“你会怪我么?”
    “不会,怎么会呢!”朱家筠赔着小心说,叶新狠狠掐了叶南坤一下,冷笑说:“听到没有,人家都说不怪我,你还想捣什么乱。”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多管闲事喽!大表姐,喜欢就是喜欢,别把那么多的借口忽悠自己,家筠哥多老实的一个人,长得又不错,又是千灵器重的一员大将,千灵先前说了,你要是对家筠无意,她就要将家筠哥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了,这话她也不好意思跟你讲,毕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就让我过来传个话。”叶南坤正兴致勃勃的打量四处的景色,叶新装作不经意的问:“你骗鬼呀!我呆在这儿的时间比你长多了,叶千灵要是有这方面的打算,怎么可能绕开我。”
    “你又不喜欢家筠哥,千灵要是特意跟你讲这件事儿,这不是故意贬低你的品味,枫婆婆先前还为你焦心,说你老大不小了,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好的被人挑走了,剩下的歪瓜裂枣你又瞧不上眼,再拖个一两年,你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姑娘,枫婆婆虽然没见过你几次,但在咱们兄弟姐妹你对你印象最深刻,和你娘的关系又最好,她还让千灵给你物色个好婆家嫁了。”叶南坤喋喋不休的说,他猛地回过头,叶新一头撞到他的胳膊上,叶南坤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我刚才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哦,我听到了,算起来,我也有十多年没见到枫婆婆了,刚好还有很多话要和她讲,走吧!”叶新答非所问,她见叶南坤一脸茫然,故作从容的说:“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么?”
    “没有,大表姐怎么能说错呢!走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狼牙山
    前飞孤零零的坐在树下喝酒,后面则是变成一堆废墟的将军庙,野草从残存的泥胎中伸展出来,到处都散落着黑色的漆玄石碎片,前飞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捡起一块离自己脚边最近的漆玄石,和普通的石头没什么两样,他的手忽然收紧,尖锐的石头边缘从指缝间露出来,猛地抬起头,看到婉薇站在他的面前。
    “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我陪你喝。”婉薇大大方方的在他身边坐下,刚要去拿他身边另一壶酒,前飞却冷不丁的用手按住,“你是族长,不该喝酒的。”
    “族长怎么了?有哪条明文规定说族长不能喝酒?如果我都不能喝,你是神界曲啸司的人,岂不是更该滴酒不沾,别罗嗦了,给我吧!”婉薇一把将他的手从酒壶上拔开,随后一脸惊恐的问:“你是不是又在酒里下毒了?”
    “所以你不要喝。”前飞神色凝重,父亲和两个妹妹都死了,都被他亲手所杀,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即使面对婉薇,他脸上的悲痛还是难以自制,婉薇将手从酒壶上拿开,“那你也别当着我的面喝,看得我心痒痒。”
    “你这么晚来找我,该不会是单纯来安慰我的?”
    “如果我这么说,你会信么?”
    “这不是我信不信的事。”
    “你也认为我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别有用心。”
    “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你不要给机会让我伤害你,现在我一无所有,一般而言,像我这样的人,不是变成圣人,就是变成疯子,父亲的事和你无关,我也不是为了你才大义灭亲,是为了彻底剿灭鲛人才····你看到了吧!我连自己的亲人都能出卖,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我舍不得的,你那么聪明,难道就一点也不好奇我为什么还要回来?”
    “龙元神府。”
    “你知道了?”前飞一脸惊愕,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婉薇却不以为然,“如果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不是被别人算计死,就是被自己笨死的,想来你已经是天君面前的大红人了,曲啸司在神界的霸主地位应该根深蒂固了,你这次回来,一半是因为你忽然意识到原来这个世上还真有你舍不得的东西,另一半则是为了给天君争取到神府的控制权,如果是这样,天君十有八九已经猜到我的身份。”
    “你斗不过他的。”前飞神色沮丧,他忽然将酒壶递到她面前,“没有毒,少喝一点儿没事。”
    “如果你从我手中拿到神府的控制权,天君会怎么封赏你?会推举你为下一任天君?”婉薇对这个很好奇,前飞哑然失笑,“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左右都斗不过他,如果我死了能让你升官发财,也算是给你的前程做了贡献。”婉薇不想再提前破和蔚迟的事来惹他伤心,前飞皱眉,却又摇了摇头,婉薇将酒壶举到他面前,见他不为所动,笑着说:“干杯需要碰一下,别那么小气。”
    “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怕我?天君对你的神府志在必得,如果我在三天之内拿不到你的龙陨心,他就会亲自率兵过来围剿断魂渊。”
    前飞左右为难,他不想伤害婉薇,却又违背不了天君的旨意,要不然曲啸司就会全军覆没,婉薇托腮,一本正经的说:“我看你在这儿悠闲自在喝酒,还以为忘了自己这次下界的目的,眼下的机会对你来说千载难逢,你可以现在就动手,只要一刀,就能干净利落的取走我性命,然后拿着我的龙陨心去天君那儿交差,如果你的运气和你的命一样硬,说不定还能将天君取而代之。”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曲啸司是我最后的保障,也是天君要挟我的筹码,我不会将最后的阵地也连本带利的赔进去。”前飞神色激动,婉薇还是风轻云淡,喝了两口酒,“我也没和你开玩笑,明天以后就是对手了,所以今天晚上是我们友好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反正我的个性你多多少少也是了解的,我不会手下留情,为了你的曲啸司,想必你也会全力以赴。”
    “听说祭长澈失忆了,还要和素瑶成亲?”
    “你不是才回来么?怎么什么都知道了?是不是觉得我太可怜了?同情我对你没好处,祭长澈他····我在他眼里就像个陌生人,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不会再有人助我一臂之力,所以我和你一样,都变得孤立无援,你知道一个人总是喝不醉有多可怕么?”婉薇不知不觉喝下大半坛,前飞失声笑了出来,“千杯不醉?喝醉的是身体,喝不醉的是心思,世态炎凉你做得已经够好的了。”
    “够好有什么用?你是个凡人,但别人却用圣人的标准衡量你,所以不管我有多努力,总是有人不满意,还会想方设法的挑出一大堆令人发指的毛病,前飞,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么?”婉薇眼神迷离,就像隐藏在云层后面的星星,发出昏暗却又恍惚的光,若隐若现的美,总是比赤裸裸的晶亮来得更动人心,前飞见过精明强干的她,见过胡搅蛮缠的她,却唯独没有见过此时此刻孤独无助的她,不忍心拒绝,点了点头,婉薇连语气也变得静幽幽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完成天君交给你的使命,也更加兼顾的壮大了曲啸司,接下来你会做什么?”
    “那是以后的事。”前飞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亲手杀了父亲,婉薇慢慢的抬起头,气息里除了馥郁的香气,还有淡淡的酒气,“我想回家。”
    “这不就是你的家么?”
    “这儿哪算是家,我的家····我的家很远,比千山万水还要远,我想回去过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正常生活,不需要轰轰烈烈,回到家,能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心疼你,在你最脆弱的时候陪陪你,无聊的时候说说话,就算不说话,肩并肩的走在一起也行,不管在哪儿,都会知道有个人对自己牵肠挂肚,每天醒来,朦朦胧胧的,我就会有种很奇怪的想法,如果一觉醒来,什么都没变,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又回到了从前该有多好。”婉薇苦笑,又喝了一大口,她几乎感觉不到酒的辛辣,前飞拿着酒壶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酒壶摔到地上四分五裂,婉薇看到地上破裂的酒壶,笑着说:“你醉了!”
    “你真的想回到从前?”前飞忽然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婉薇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怎么,你能让时间重来?醉话,我是不会当真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笑话你的。”
    “笑话又怎样,不笑话又怎样,做人做事总不能过于瞻前顾后,想要的就要去拿,拿不到,就得努力,如果连努力也拿不到,事在人为,总能拿到的,如果你想和祭长澈在一起,我有个办法可以恢复他的记忆,他还会像从前那样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
    “你怎么那么笨,我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就算时间重来一百次也不会的,况且他都要娶素瑶了,还会带着她重返神界,有件事儿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妹妹蔚迟故意怂恿黄天竹骗我,鬼王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了神影灯以及一缕黑白编织的头发,神影灯可以铸成来生缘,我以为白头发是鬼王的,蔚迟冒充式葵,鬼王为了稳住她而离开了我,我也是一气之下,再加上黄天竹从中作梗,就将那缕头发放到神影灯里烧了。”
    婉薇相信命运,自责之后,更多的却是认命,“结果后来才知道是祭长澈趁我睡着后,剪了我的头发,和他的头发编成了辫子,不能在一起就大方的给予祝福,不管是凤冥夕还是鬼王,其实我都在他们身上寻找他的影子,只是我后知后觉,等他彻底离开我才恍然大悟,被命运抛弃的人,不管什么事儿都会慢一点。”
    “你是孔郡的延续,
    “虽然晚了点,但他终究不再是从前的祭长澈,我也不希望他为了孔郡的遗命而将我当成还债的方式,在他眼里,我就是个他不能甩脱的累赘,还好一切都结束了,而且我还听说他的来生只有短短三十年的寿命,这是他当年为孔郡下界的惩戒,要说不近人情,你们神界的规矩最为残忍。”
    婉薇语气说得很轻,醉意朦胧,“他这辈子挺倒霉的,下辈子还要英年早逝,所以就不忍心再以任何人的名义束缚他,就算在一起了,不过是多拉一个和神界反目的人罢了,他已经为孔郡下界一次,我不能再让他为了我而将下辈子搭进去,连三十岁的寿命也要被收回,那我岂不是真成了他的扫把星?”
    “明天就是对手了,你还有什么心愿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前飞的手轻轻的搭在她的头顶上,婉薇恍恍惚惚,将他的手从头上拔开,仔仔细细打量他的手,觉得他的手和祭长澈莫名的相像,“帮我?你不要乱说,说出来的话就是承诺,我会当真的。”
    “谢谢你那么晚了还愿意陪我喝酒解闷,还说我是个好人,几百年了,从来没有人给过我这么积极的激励,而且今天是我们和睦相处的最后一晚,不管怎么说我都伤害过你,不想成为对手后,还要带着愧疚与你交锋,想来对你是种莫大的羞辱。”
    “我不想和祭长澈再有过多的交集,所以我想让你帮我将龙陨心拿出来。”婉薇知道他一定会帮这个忙,前飞大吃一惊,“龙陨心?你那么快就了缴械投降了么?”
    “不是,断魂渊下面就是神府,我想将灵界的百姓都迁移到安阳山的盆地之中,只是那儿的毒瘴四处弥补,只有龙陨心才能净化毒瘴,我不能让无辜的百姓成为神界或任何一个人要挟我的筹码,况且断魂渊也不是久留之地,这是迟早都要面对的问题。”婉薇已经下定决心,前飞惊讶的张大嘴,半天没回过神,婉薇仿佛安慰他似的笑:“我知道你有什么顾虑,没关系的,三块龙陨心都在我一个人身上,就算没有龙陨心,拿我的命也能开启神府,我就是我的心愿,我相信你是好人,所以,你的承诺我当真了,过了明天,我们除了是对手,也是搭档。”
    前飞将她送到出云宫门口,婉薇向他挥了挥手,这才摇摇晃晃的走了进去,就在这时,她的胳膊忽然被人扯住,婉薇头也没抬,稀里糊涂的说:“前飞,你答应我,这件事儿千万不要告诉祭长澈,我现在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不想。”
    “叶千灵,你怎么和那种人在一起?”耳边传来祭长澈的训斥声,婉薇猛地醒过神,在看到她刺眼的白发时,连迷醉的眼神也清晰了,挣脱他的手,“我和什么人在一起还要得到你的允许?凭什么!这是我的权利,你都不是我师父了,有什么资本管我!你不是口口声声非要和我划清界限么?现在跳出来又装哪门子的好人?前飞怎么了?前飞虽然人品没你高尚,不对,你还不如他高尚,至少他还拿我当朋友,你呢?你一门心思只想着怎样才能和我断绝关系!我又不是瘟疫,沾上我能让你上吐下泻么?你的婚礼,我让人经你定个黄道吉日,眼下也没几天了,好好做你的新郎官,你不想欠我的,我也不想欠你的,给素瑶的那颗天魂融血丹,就当是还了你之前对我所做的一切。”
    “好好的怎么又吵架了!”这时枫婆婆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叶南坤扶着她的另一边胳膊,看到婉薇浑身酒气,一脸不悦,“你大晚上在哪儿喝了那么多酒?”
    “千灵,喝酒怎么不叫上我!在咱们几个兄弟姐妹中就我酒量最好,你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不过,借酒消愁愁更愁。”叶南坤说,婉薇脚下虚浮,祭长澈刚要扶她,却被婉薇恰到好处避开了,枫婆婆悄悄向叶南坤使了个眼色,叶南坤一脸好奇的问:“枫婆婆,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红眼病又犯了!”
    “在那么多的兄弟姐妹中,就你酒量最好,也是最笨的一个,看到她醉醺醺的还不去扶,你这个表哥是怎么当的?”
    “哦,明白,明白,婆婆,你说你嘴上说明白了多好,非要挤眼睛,谁能分得清楚是暗示还是眼睛不舒服,千灵,来,我扶你。”叶南坤小心翼翼抓住婉薇的胳膊,他见祭长澈欲言又止,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祭大哥,你是不是有话要和千灵说?要说赶紧说,你看她醉得厉害,两条腿都快不好使了,得立刻回去休息。”
    “你哪来那么多的话,赶紧将千灵扶进去,现在才发现你是那么多兄弟姐妹中最罗嗦的一个。”枫婆婆不耐烦的向他挥了挥手,叶南坤撅了撅嘴,扶着婉薇离开了。

    第一百四十章 式葵
    婉薇睡到半夜,忽然听到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头昏脑胀,还是强撑着下了床,她在打开门的一刹那,一个遍体鳞伤的人从门口摔了进来,却是先前投奔式葵的桑蚕,婉薇将她扶了进来,刚要给她疗伤,桑蚕却拒绝了,“郡主,对不起,我不该背叛你!”
    “没事,到底怎么了!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婉薇心急如焚,手上全是骇人的鲜血,桑蚕用力抓住婉薇的手,“式葵她····她挖了小佛仙的天眼,想要强行找出神府的大门,她还想挖了你的龙陨心来摆脱血玲珑的控制,郡主,书溪的魂魄已从护法身上剥离出来,只要我死了,就能替她重塑肉身,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问你桑蚕,鬼王的事到底和式葵有几分关系?地洞离芙盈湖那么远,以她目前的情况根本到不了地洞那么远的距离,桑蚕,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我需要真相。”婉薇看着她血肉模糊的身体,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恨在她胸口汹涌澎湃的焚烧起来,桑蚕痛苦的闭上眼睛,“是我!”
    “你!”
    “是式葵在我身上偷偷放了附身符,我一旦未必她的意愿,身体就会受到鞭刑,郡主,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早知道她的真面目,我打死也不会离开你。”桑蚕说着就将一只血淋淋的附身符拿了出来,“郡主,我是拼了命才逃出来的,这上面沾了式葵的血,你可以用在她身上,照样可以控制她的意志,但你必须放到她身上才行,郡主,对不起!我不但没帮到你,反而还害你失去了鬼王,还有,溪谷山上的钟离箭可以毁了血玲珑,式葵的元神还在不断变强,一旦驾驭了血玲珑的神力和法阵,就会来抢你的龙陨心,所以还请郡主小心。”
    桑蚕说完就灰飞烟灭,变成了一张支离破碎的小纸人,婉薇怒火中烧,式葵竟然那么残害鬼王,她不会轻易算了的,这时忽然想起先前枫婆婆送她的魁梭,这是她前些天从前飞那儿抢来的战利品,只要用意念催动魁梭,魁梭就会在瞬间将人带到想去的地方。
    天还没亮,外面就传来火刑咋咋呼呼的声音,婉薇打开门,却看到火刑和秋芙回来了,火刑神秘兮兮的举着手里的弓,笑着说:“看到没有,老子刚去溪谷山,从山脚一直杀到山上,但凡长出牙齿的妖兽全都一个不漏的杀干净了,厉害不厉害?”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婉薇一眼就看出他手里的弓不同寻常,火刑意味深长的说:“这东西来头可大了,我差点就要将命拼进去才拿到的,我比你年长几百岁,总不能白白得你小姑娘的东西,这样,你把天魂融血丹给我,这个钟离箭,说了你也不明白,反正很厉害,比我还厉害,我就吃点亏,当作酬金和你交换天魂融血丹怎么样?”
    “好啊!不过你先拿给我看看。”婉薇一听是钟离箭,心里一喜,火刑还真是个及时雨,火刑下意识的将箭藏到身后,“叶千灵,你又想来忽悠我!天魂融血丹是不是已经被你送给别人了?你先把天魂融血丹拿给我看看!要是不在了,我就得将你丢到溪谷山上,好好数一数我一共杀了多少头妖兽,一只妖兽一万钱,少说也有一百来头,还不加上当场灰飞烟灭的,这些个零头,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就给你免了,天魂融血丹本是无价之宝,我和秋芙辛辛苦苦得来的钟离箭就更无价了,不过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今天,要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要不就来鱼死网破。”
    “火刑!休得无礼。”就在婉薇下不了台之时,枫婆婆再次神奇般的出现了,火刑在看到她时,忽然泪流满面,抱着她的大腿嚎啕大哭,“奶奶!我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你的命这么硬。”
    “你这小子嘴巴还是那么缺德,三百多年没见,一见面就咒我!我的命要是稍稍软一点,你就看不到奶奶了,起来!”婉薇大吃一惊,没想到枫婆婆和火刑还有这么层微妙的关系,火刑哭得都快哽咽了,紧紧抱住她的腿,“我不放!”
    “你的鼻涕都蹭到我腿上去了,很恶心的,三百年前的毛病怎么三百年后还变本加厉了!再不放开,我可要打你屁股了!”枫婆婆用拐杖重重的在地上砸了几下,火刑这才抬起头,在秋芙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枫婆婆目光细细的打量她,“这姑娘长的真标志,你的媳妇?”
    “才不是我媳妇,我哪来的媳妇!她是我的侍女,天天跟着我,过去的三百年来一直都是她照顾我。”火刑的心智仿佛被三里年时光催残殆尽,变成了一个贪玩又任性的小孩,枫婆婆白了他一眼,“鲜花插在牛粪上,真是活脱脱的可惜了,姑娘,你现在回心转意还来得及,我还有个侄儿长的特别俊,大·····”
    “你是说叶南坤,长的好看是好看,就是缺心眼儿!”火刑说,枫婆婆举起拐杖就在他腿上打了一棍,就在这时,叶南坤走了出来,隐约听到只言片语,“你们在说谁缺心眼儿?”
    “这还用问么,当然是说叶千灵了。”火刑吃了一棍,矢口否认刚才的话,叶南坤将一只精致的盒子递给了枫婆婆,又在她耳边叽哩咕嘟说了几句,枫婆婆将盒子递到火刑的面前,“我这儿有颗风行丸,你小时候总是吵着要的那个,千灵的天魂融血丹已经用在我身上,所以不能和你交换钟离箭,天魂融血丹的的确确是个好东西,但用在需要的地方才是好,不需要,不过是个摆设罢了,风行丸虽说不及天魂融血丹的半分珍贵,却承载着你小时候的梦想,你说你想成为天下第一的清休禅师,直到现在我还能清晰的回忆起你当时信誓旦旦,一脸认真的样子,摆设要是能摆出意义,比得到什么宝贝都宝贝,有时候遗憾也很美,至少你努力过,奋斗过,还有失望过,这些东西加到一块儿,也不及天魂融血丹的半分。”
    “好,奶奶,天魂融血丹就当我孝敬你的,我还以为这个世上再没了风行丸,从现在起,我要断灭七情六欲,有了这颗风行丸,我就可以找个深山老林静休,争取在有生之年成为天下第一禅师。”火刑接过盒子,在看到里面那颗闪闪发亮的丹药时,整个人仿佛升华了似的,神色雀跃,这时秋芙痛心又急切的说:“我跟了你三百年,总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你去当禅师了,那我怎么办?”
    “当然给我端茶递水,捕猎烧饭了!”火刑脱口而出,随后将手里的钟离箭交给了婉薇,带着秋芙离开了断魂渊,临走之前,火刑毫不犹豫的将一直揣在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我就要去荒郊野外当禅师了,这个东西一直在我身上,是我尚在封印期间,秋芙替我拿到手的,禅师的最高境界就是无欲无求,这个东西本来可能助我得到天下第一,但我从来不屑于和凡人争第一,所以这个东西就便宜了你,但你得给我十万两银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将我的玉骨洞搬得一个碎碴碴也不剩的事儿,要不是看在奶奶的份上,幸亏我的奶奶刚好是你的枫婆婆,要不然我早就将你翻来覆去打得满地找牙了,你也赶不上这么大的便宜。”
    火刑随后又神神秘秘的在婉薇耳边交待了几句,随后才大摇大摆的离开,婉薇一脸好奇的问:“枫婆婆,你怎么会是火刑的奶奶?”
    “又不是亲奶奶,三百年前,他还是个孤儿,我就收养了他,将他抚养长大,之后他就离开了我,几百年来杳无音信,我还以为他死了呢!其实他现在疯疯傻傻却也不失为一种幸福,不为得失苦恼,不为处境忧心,没什么特别在意,也没什么斤斤计较,能知足,也可以常乐,难得糊涂,这才是做人的最高境界,千灵,你说呢!”
    枫婆婆看向婉薇,叶南坤双手绞在一起,再次撅嘴,“为什么好姑娘都和不太正常的人在一起?这个世间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真是搞不懂。”
    “等你搞懂了,就代表你长大了,现在你还是个孩子,不需要搞懂很多事。”枫婆婆安慰他,叶南坤见婉薇沉迷于手里的钟离箭,笑着说:“昨天晚上还和人家祭大哥吵得不可开交,现在祭大哥将自己压箱底的风行丸拿出来,帮你拿到了钟离箭,瞧你爱不释手的样子,这会儿你就想不到祭大哥的坏处了吧!”
    “祭长澈!风行丸不是枫婆婆的么?”婉薇吃惊,手里的钟离箭险些掉下去,叶南坤刚要说话,又被枫婆婆一个白眼挡了回去,叹了口气说:“芙盈湖的情况他比你清楚,知道能对付式葵的只有钟离箭,风行丸的确是他的,对他也的确重要,但你将天魂融血丹给了他的未婚妻,他不想白占你的便宜,所以就用风行丸来抵消天魂融血丹,千灵,其实你不用凡事都和他分得清清楚楚,很多东西不是相互偿还就能一笔勾销,越在意的东西就越重要,婆婆能看出你的心思,如果你做不到放手,那就勇敢一点,如果你决定放手了,就随意一点,不要让别人看出你的意图。”
    枫婆婆由于舟车劳顿,再加上年纪大了,身体乏力,一直卧床休息,叶新自从回来后就对她不理不睬,朱家筠一直在筹备安阳山的事宜,光凭他一个人自然是忙不过来的,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助手,刚好是个女的,叶新非嚷嚷着说迁移那么重要的事。
    当然得自家人才牢靠,还拐弯抹角向她打算给朱家筠娶亲的事,婉薇的确有过这个打算,那个人听说还是朱家筠以前的邻居,小时候特别瞧不起他,如今他平步青云,在族内担任举足轻重的职务,不光她喜欢,还有其他爱慕他的姑娘,婉薇知道叶新这是不服气,既然是她自告奋勇,半推半就也就成全了她。
    “千灵,刚才敲你的门你怎么不在,都两遍了,我还以为你没睡好。”叶南坤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婉薇脸上略显疲惫,声音沙哑的说:“没什么,我昨天没怎么睡好,趴在桌上打了个盹,没想到却睡着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你的钟离箭呢?芙盈湖现在那么危险,怎么不带家伙!反正我打不过肯定是要跑的。”叶南坤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婉薇没说话,叶南坤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先前,就是两个时辰前,我看到有个白色的身影从你房间里出来,看上去好像神仙似的,满满都是仙气,那人是谁呀?能不能引荐给我认识?你说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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