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文学] 穿越时空·寻访明朝救时良相顾鼎臣[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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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穿越时空·寻访明朝救时良相顾鼎臣[第2页]

作者:金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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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清歌莫断肠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趁重阳，
    人情似故乡。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
    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顾鼎臣编修的《孝宗实录》得到正德皇帝的赞赏，为了褒奖他的编修功绩，赏赐了许多银两和丝绸锦缎，并擢升为左春芳左谕德兼经筵侍讲，继续在翰林院修撰史籍。正德皇帝虽然贪玩厌学，经筵讲学经常逃课，但只要听说是顾鼎臣经筵开讲，他都能到讲殿专心听讲，因为顾鼎臣的经筵讲学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并且结合现实朝政时弊进行剖析，听过他的经筵讲学后都能受益匪浅，学以致用。为了节省开支，顾鼎臣讲学时穿的红色讲筵官服都是暂借的，正德皇帝听说后特地赏赐了一身红色织锦讲筵官服。正德四年，顾鼎臣生母病逝，照例应该回家丁忧，但是正德皇帝特准他继续履行经筵侍讲和翰林院编修官职，在奔丧葬礼，守孝祭祀、忌日省墓的三年内，可以用官署驿道往来于京城和家乡。在亲生父母先后逝世丁忧的六年间，顾鼎臣受到正德皇帝的优厚待遇，在京履行职务时，经筵侍讲，编修史册，回乡守孝省墓时，调研地方政务，民间疾苦。
    正德七年顾鼎臣结束丁忧回到京城，仍然在詹事府和翰林院任职。又到中秋赏月时，顾鼎臣夫妇同仨兄弟和义女王凤旃在后花园欢乐家宴，边饮酒边赏月。文昌君和顾撷冈刚从苏州出公差回来，特地带来了阳澄湖大闸蟹。厨师老王端上一大盘热气腾腾的大闸蟹，一股湖鲜香味扑面而来。顾鼎臣喜悦道：“自从到北京定居后，很少能再品尝到如此鲜美的阳澄湖大闸蟹。今年中秋真是大饱口福了。”文昌君说：“我打算买几条货船，办一个货运站，专门经营南北特产和时鲜货运，这样义父就能经常吃到江南湖鲜特产了。”顾履方说：“大哥、二哥你们在官府当差，哪有时间经营货运站？” 顾撷冈说：“我们已经开设了丝绸、棉布作坊和商铺都很赚钱，这次开货运站还是承包给管家顾善宝经营，他是我们家乡人，忠心耿耿的，值得信赖。” 顾鼎臣说：“昌君和撷冈做得对。开办这样的工商行业既能赚钱，又能活跃市场，促进南北货物流通。你们兄弟俩很有经营头道。”
    席间顾鼎臣谈起江彬与刘芙贞狼狈为奸，阻拦朝臣奏折上达，又诱导、纵容正德皇帝外出郊游，寻欢作乐之事。他心中非常担忧，愤懑道：“刚诛杀了一个阉奴刘瑾，还没过上几天安隐太平日子，又冒出一个奸臣江彬。” 顾撷冈说：“江彬的来龙去脉我已经调查清楚。他乃山西宣府人氏，出身富豪大户，纨绔子弟，他花三千两银子贿赂大同太监监军谷大用，买了个蔚州指挥佥事。他只是个浪荡游子，没有半点军功，却授予游击军衔。张茂叛乱时，江彬因与他是姑表亲，便假装要归附于他，将他骗至城外设宴相庆。张茂不知是江彬设下的鸿门宴，只带了几个亲信赴宴，被江彬设计擒获，押解进京报功。那些所谓曾中叛军三箭、忍痛拔箭，勇敢善战都是他自己编造的谎言。”
    文昌君说：“江彬只是个游击，很难见到正德皇帝的。只因为他善于心计，贿赂内监、左都督钱宁。他进献的歌妓刘芙贞已经得到正德皇帝的恩宠，并且册封为贵人，于是乘机要求钱宁带他到豹房觐见皇上。正德皇帝仔细端详江彬，见是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美男子，长得唇红齿白，面容俊美，风流倜傥；又听他谈吐不凡，伶牙俐齿，对答如流；又见他相貌俊美，善于骑射，还善解人意，进献了如花似玉的歌妓刘芙贞，心里十分喜欢，即刻谕旨江彬随驾侍奉。不几日又将江彬认作义子，同钱宁一样，也赐国姓朱，从此宫中尊称江彬为彬二爷，仅次于钱爷之下，正德皇帝唤他叫四儿。”
    顾履方说：“我看这个江彬比刘瑾更难对付。我见江彬面容俊雅，又曾经当过娈童，真是秀色可餐，好色如命的正德皇帝非常宠爱他。听说江彬又读了几本兵书，懂得一些兵法，经常与正德皇帝谈论用兵之道，并出谋划策，撺掇正德皇帝调动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四镇精兵进京。正德皇帝言听计从，还将这四镇精兵都交给江彬统辖。我见江彬每天都在南校场操练士兵，正德皇帝则经常戎马倥偬，亲临检阅，铳炮之声不绝于紫禁城外。江彬如今手中已经掌握了部分兵权，所以比钱宁更加专横跋扈。”
    义父顾鼎臣说：“江彬目前虽然羽翼未丰，正处心积虑地谋划着，但是想要独揽大权尚待时日，我们只能拭目以待，从长计议。今天中秋，花好月圆，难得一家人团聚，还是好好品尝阳澄湖大闸蟹吧。”夫人笑眯眯道：“我们家乡临近阳澄湖，一到秋风起，湖溏里的大闸蟹就爬上岸，我和履方、凤旃就到湖溏边去捉蟹，一捉就是一大网兜，或蒸或煮当饭吃，一只四五两的大闸蟹，吃上二只就饱了。”
    履方回忆道：“凤旃害怕被螃蟹咬住手指，都是拿钳子去夹，又慢又笨，不像我一拎就是一大串。” 凤旃笑靥迷人：“可是履方哥不会吃蟹，都要我和夫人剥给他吃。家乡有句俗语‘九月团脐，十月尖’，说的是九月里母蟹正当时，蟹黄肥嫩，肉质鲜美，到了十月公蟹黄肥膏白，吃起来比母蟹还鲜美。你们男子汉大丈夫吃起蟹来都是大卸八块，大快朵颐，哪有我们夫人小姐吃得干净。”
    于是夫人和凤旃拿来吃蟹的钳子、剪刀和小勺子等工具，手把手地教他们如何吃大闸蟹。夫人说：“先要趁热用蟹剪将八只蟹脚、蟹钳剪下来，这样等到冷下来时蟹肉和蟹壳就脱离了，用嘴很容易就能吸吮出来。然后剥去蟹掩，掰开蟹壳，将蟹胃取出，吸吮沾在上的蟹黄。再用小勺子洒点醋在蟹黄上，细细品尝美味的蟹黄。吃完蟹壳再把蟹身掰成二半，一层层地剥鲜嫩的蟹肉吃。”风旃边说边示范：“最麻烦的是如何吃蟹脚和蟹钳。先用剪刀把它剪成三段，用前段脚尖当工具，将中段和后段的蟹肉捅出来，而前段可以用小勺子尖端将蟹肉掏出来。最后吃蟹钳，可以用剪刀剪开蟹钳，再剥里面的肉吃。”
    文昌君称赞道：“你看夫人和凤旃，把一只大闸蟹吃完后壳子都是半透明的，几何可以还原成一只完整的蟹，真是令人赞叹。你看三弟吃蟹，用牙咬咬嚼嚼就算吃完了，真是太浪费了。”顾撷冈说：“你们看我吃得怎样？可谓干净利落，拼在一起还是一只完整的蟹。”夫人笑眯眯道：“昌君和撷冈哥俩进步很快，吃得越来越干净了。履方笨手笨脚的，还是我和凤旃剥给他吃吧。”履方心花怒放：“这样敢情是好，我可有福独自享用了。”顾鼎臣说：“大闸蟹属性寒之物，肠胃不好的不能多吃，最好喝点姜醋和绍兴酒。”月下花前，一家人围坐圆桌吃大闸蟹，谈笑风生，其乐融融，共亨天伦之乐。
    光阴似箭，转眼到了正德十一年，时值春暖花开季节，那天朝臣们见早朝时间已过，眼看已经等到晌午还没有内监报告正德皇帝的起居消息。众臣正在焦急万分之时，内监钱宁心急如火地宣称，圣驾已经微服出宫往宣府去了。内阁梁储、杨廷和还有顾鼎臣等朝臣齐声责问钱宁：“身为内侍，怎么连皇上的行踪都不知道，到这时才来报告？皇上出宫带了多少侍卫扈从？” 钱宁说：“只带了供奉江彬和两个侍卫。”杨廷和担忧道：“现在说什么也迟了，还不赶紧把圣驾追回来！”
    于是梁储、杨廷和、顾鼎臣等朝臣骑马疾驰去追赶皇上。他们出了德胜门，又追赶了三十里，还不见皇上踪影，便向沿路行人、茶肆打听过去，说是见有一辆豪华马车在三个仆从的护卫下，正日夜兼程向关外疾驰，可能已经到居庸关了。有些朝臣们想放弃追赶，顾鼎臣却坚持说：“居庸关的守关御史张钦我认识，他是一位极其认真负责的官员，在鞑靼寇关，风声鹤唳之时，是不会随便放人出关的。皇上很可能是住在居庸的驿馆里了，我们赶紧去寻找。”不出顾鼎臣所料，他们日夜兼程赶到居庸关驿馆时，皇上正住在那里还没有出关。

第十五章第一段发重复了，特向读者表示歉意！敬请批评指正！

    皇上身边的二个侍卫正是文昌君和顾撷冈。文昌君悄悄告诉义父顾鼎臣：“江彬见正德皇帝在豹房已经玩得腻烦了，为了讨皇上欢心，他在宣府修建了一座大府第，朱檐黄瓦，雕梁画栋，里面装修得金碧辉煌，比那宫中豹房还要精致豪华，温馨舒适。江彬把这座豪宅题名为国公府，还专门精挑细选了许多绝色歌妓和俊秀娈童安置在国公府里准备侍候皇上。一切准备就绪，江彬在正德皇帝面前赞扬宣府美女如云，比豹房里的那些歌妓、娈童还要漂亮、迷人，说得风流皇帝馋涎欲滴，心痒难熬。”
    顾撷冈说：“正德皇帝怕大臣们劝诫，即使成行了，也是仪仗扈从、伴驾群臣、护卫将士一大队人马跟随着，闹得招摇过市，鸡犬不宁，却无法尽兴淫乐。于是与江彬商议，决定微服私访，到宣府痛痛快快地逍遥一回。江彬为防不测，带了我和大哥两个侍卫，更换了微服，乘着黄昏混出了德胜门，驾着一辆豪华马车往宣府方向驶去。我们马不停蹄赶到居庸关，江彬命大哥和我以皇帝使臣身份传旨守关官员开关。谁知我们再三吆喝，守关的御史张钦怎么也不肯放行，还怒斥道：‘此关是京城的门户，时常有鞑靼密探出没。你是何人胆敢冒充皇使赚本御史开关？难道想出关通敌吗？’我们回来报告实情，正德皇帝怕暴露行踪，招惹朝臣前来劝阻，只得在驿馆暂且住下。谁知这班朝臣竟然连夜赶到了驿馆。”
    杨廷和带领朝臣们涕泣跪拜，一定要皇上起驾回宫。正德皇帝虽然气愤，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起辇回京。正德皇帝回到京城首先把守关的御史张钦调任江西巡抚，派亲信心腹，大同监军太监谷大用兼任居庸关督署。
    正德皇帝微服私访宣府不成，整天在豹房淫乐，把朝政都推卸给钱宁、张永和江彬管理，一些忠臣纷纷被罢官回乡。顾鼎臣退朝回家唉声叹气地说：“如今朝政都由所谓钱爷和彬二爷把持，内阁大臣李东阳已经辞职赋闲在家，李梦阳削职为民，回到老家去了，杨一清远在宁夏，内阁由梁储、蒋冕、杨廷和等主持。内阁只不过是个摆设而已，大权都由内监钱宁和张永、江彬掌握。朝中唯有杨廷和还能忠于职守，可是他也是独木难支了。江彬虽然现在仍屈居钱宁、张永之下，可是他比钱张二人更加阴险奸诈，将来很可能后来居上，由江彬独揽大权。”
    顾撷冈说：“江彬贼心不死，暗地里仍在密谋引诱皇上去宣德淫乐，等到把皇上诱骗至宣府，他就可以把朝廷控制起来，达到篡夺皇权的目的。”文昌君说：“如今许多京官都被钱宁、张永和江彬罢免回乡，京城有不少官宅都在低价出卖，这时正是我们置办房产的好机会。我看好了李尚书的宅院，正好紧临我们后院。我想就此购买下来，扩大我们的宅第，不知义父意下如何？” 顾鼎臣说：“我也正有此意。你们仨兄弟都已到结婚娶妻的年龄了，买下李尚书家宅院，再装修一下，作为你们的新房。这事交给文昌君办理吧。你办事精打细算，置办的东西价廉物美，我非常放心。”
    这天弟兄俩来到李尚书宅院商洽购买事宜，老管家开门后领到客厅，沏了一壶碧螺春茶，顿时闻到一股淡雅清香扑鼻而来。老管家说：“我家老爷因为身体不适，已经提前回乡了。他全权委托我来处理京城的房地产。老爷还交待我家二位留守的小姐要出题考考你们，然后根据考试成绩再定价格。虽然她们是老爷的养女，却如同亲生闺女一样。我这就去请二位小姐出来与你们面谈。”话音刚落，只听屏风后面有二位女子齐声娇滴滴地说：“老管家，我们在楼上早就看到有两位公子上门，想必又是来打听购买房地产的。前面几位买家总想乘机杀价，都给我们以高额房价给吓跑了。今天来的这两位公子不知出价如何？” 紧接着就是一串银铃似的清脆笑声。
    文昌君和顾撷冈心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看来这二位小姐如此快人快语，必定是行事非常爽快大度之人。他们凝眸观望，只见屏风后面走出的二位小姐酷似双胞姐妹，面容娇艳，身材窈窕，白玉似的瓜子脸上，一对丹凤眼左顾右盼，煞是令他们喜欢。老管家介绍说：“二位小姐，这两位公子是老爷的好朋友、詹事府顾詹事的义子，今天是前来商谈买房事宜的。老爷先前吩咐过两位小姐要先考考他们，然后再定价格。”
    那位看上去是姐姐的说：“我想起来了，养父时常提起你们哥俩，说是一对双胞兄弟，胞兄叫文昌君，胞弟叫顾撷冈，称赞你们哥俩文武双全，才华横溢。耳闻不如目睹，真是名不虚传。” 妹妹自我介绍说：“我养父给我姐姐起名叫嫣然，也就是嫣然一笑，性情爽朗的意思，给我起名叫嫣红，说是我的笑靥特别红晕，正符合我们姐妹俩的性格特征。”
    顾撷冈见嫣红小姐唇红齿白，说话时笑靥迷人，心想世上竟有这么标致妩媚的女子，不由得心驰神往，春心荡漾。文昌君痴呆地端详着嫣然，梦游般思忖着：“我要是能将这样的白雪公主弄到手，金屋藏娇做个外室，那该是天大的艳福了。”落落大方的嫣然、嫣红姐妹俩被他们兄弟俩痴迷地望着，不由得脸红心跳，春意阑珊起来，禁不住也痴情地端详着，见他们兄弟俩眉清目秀，浓眉大眼，目光四射，眉宇间透射出一股英俊潇洒之气，心想世上竟有如此风流倜傥的美男子，要是我们姐妹俩能与他们兄弟俩结为连理，那就可以托付终生了。
    顾撷冈悄悄地拉了一下文昌君的衣袖，笑容满面道：“我们哥俩与小姐养父是忘年之交，经常向他讨教诗词文章。听说你养父告老回乡，要将京城的宅第出售，先前已经同他询问过，这次特地来洽谈购买具体事宜。不知你养父有何交待？”文昌君被拉了一下袖子，又听顾撷冈开口交谈购买事宜，这才从梦游中苏醒过来：“我与二弟并非亲兄弟，只是长得酷似双胞胎。你养父经常在我们面前提起你们，称赞你们是二个才女，今日见面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嫣然小姐谦恭道：“承蒙夸奖，甚感惭愧。我们也不是亲生姐妹，只是相貌非常相似而已，仔细端详就能区分开来。养父临走交待，如果是你们兄弟俩前来洽谈购房契约，先要解读一下养父书房墙上的一幅字画。”姐妹俩带领兄弟俩来到书房，嫣然指着一幅秋野风光图笑眯眯地问：“这幅画是养父临走时特地作的，画上还有一首题诗，你们兄弟俩谁来解读其蕴涵的理语？”文昌君谦让道：“我二弟对诗画颇有研究，还是先由他来解读吧。”
    顾撷冈沉思默想了一会，感叹道：“真是一幅令人深思的秋野画卷！夕阳西下，茂林飞鸟回归，池塘群鱼潜藏，老翁在秋风中柱杖采薇归来，一片安乐宁静的景象。这不仅是一幅秋野风光图，从题诗中可以解读出这是一幅秋野理语画。”嫣红小姐称赞道：“顾公子眼力非凡，欣赏诗画，意境高雅，非同凡响。真是令人折服，愿听顾公子详加解析。”
    顾撷冈先是朗诵起题诗来：
    易识浮生理，难教一物违。
    水深鱼极乐，林茂鸟知归。
    衰老甘贫病，荣华有是非。
    秋风吹几杖，不厌北山薇。
    然后侃侃而谈：“你养父的题诗是杜甫飘泊四川夔州时写的五首组诗中的第二首，题名也是《秋野》，正好配搭你养父的《秋野》风光画，正是诗画绝佳配对。杜甫的这首《秋野》诗，却并未描写秋野风光，而是借秋野景色感悟人生哲理。首联杜甫就以人生哲理开端，而且是违背常理的警世哲言。常人都感叹人生一世，祸福难卜，本不易识，杜甫却说‘易识浮生理’，而且是‘难教一物违’。”
    嫣然小姐插话提问道：“杜甫为什么不用‘易识人生理’，而是用‘易识浮生理’？这‘浮生’又出自何处？”文昌君说：“这‘浮生’一词出自《庄子?刻意》：‘其生若浮’，意思是人生一世就像水上浮萍一样，飘泊不定。杜甫用‘浮生’比用‘人生’使诗意更加明晰，原意跃然纸上。这个‘浮’字，堪称诗魂所在，画龙点睛，纲领全诗。”

    @金笺 2017-04-05 11:54:49
    第十五章清歌莫断肠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趁重阳，
    人情似故乡。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
    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顾鼎臣编修的《孝宗实录》得到正德皇帝的赞赏，为了褒奖他的编修功绩，赏赐了许多银两和丝绸锦缎，并擢升为左春芳左谕德兼经筵侍讲，继续在翰林院修撰史籍。正德皇帝虽然贪玩厌学，经筵讲学经常逃课，但只要听说是顾鼎臣经筵开讲，他都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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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落发重复了，请继续往看下。

    @青梅煮酒话春秋 2017-04-04 16: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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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撷冈说：“大哥剖析得非常正确，这个‘浮’字是这首诗的亮点。颔联虽然说的是鱼知潜藏深水是极乐世界，鸟知归宿茂林是安乐之窝，由此引发出人生飘浮尘世应该归向何处？颈联亮出诗人对浮生归宿的痛切理解：甘于贫苦，远离浮华。尾联的‘北山薇’，是指周朝的伯夷和叔齐隐居洛阳的邙山，在秋风中柱着几杖，靠采摘野薇的嫩叶度日。你养父借用杜甫这首《秋野》诗来表明自己的心迹：淡泊名利，安贫乐道。”
    嫣红小姐赞叹不已：“我养父了然于胸，早就预知你们哥俩会登门拜访，商谈购房事宜，并且交待如果能将他这幅秋野风光画及其上的题诗答辩满意，一定以最低价出售。”嫣然小姐说：“他早已拟定了购买契约，如果同意，就在这上面签字就行了。”哥俩看了契约后齐声说：“这价格也太低了，等于是半卖半送。”
    嫣然小姐提醒说：“这附件里有一条，就是后院有一个小院落，里面的两间厅堂，三间厢房和二间偏房暂且不卖，留给我们姐妹俩在京城居住。这小院独门独户，与大院可以分隔开的，以后我们就成为门当户对的邻居了。想必两位公子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顾撷冈爽快地答应道：“这样挺好，我们可以鸡犬之声相闻，邻里常相往来了。”文昌君心中窃喜：“我心目中的凤凰在我家院外梧桐树上搭窝了，我这只鸾鸟就有机会勾引她，俩人便能同床共枕，成为连理枝、比翼鸟了，日后金屋藏娇，做个外室多好。”
    文昌君说：“我义父已经全权委托我们兄弟俩来洽谈购房契约，等我们回家禀报义父后，再由我们登门代表义父在契约上签字，将房款付清，购买契约就生效了。”哥俩告辞回家，将此喜讯告知义父和全家。义父感激道：“李尚书与我是莫逆之交，这次他被钱宁、张永和江彬罢官，我们几位朝臣虽然多次上疏正德皇帝，也没能挽回他削职为民的噩运。此次他把房屋低价出售给我们，此等情义日后一定要补偿。”文昌君说：“我盘点了一下，我们兄弟俩经营商铺、作坊和货运站赚了不少钱，已经足够付清房款，不用动用义父的官俸积蓄了。”
    夫人惊喜道：“想不到你们兄弟俩人有如此精明强干的经营之道，居然可以自己置办房地产了。” 履方和凤旃喜悦道：“这样我们的家园可以比原来扩大五倍，变得更加气派、殷实了。”文昌君说：“我已经设计好了建筑图纸，整个家园分成前后两院，原来的宅第作前院，改建成轿厅、客厅、餐厅、书房、厢房和客房，用做办公、读书和招待宾客。后院与前院隔开，专门修建老爷夫人和我们兄弟姐妹居住的楼房、再建造一个雅致、宁静的后花园作为休闲、娱乐场所。”顾撷冈说：“后院一定要请苏州的工匠来，建造成一个苏州园林式的住宅。”
    第二天，文昌君和顾撷冈凑足了购房款项来到李尚书家，文昌君、顾撷冈和老管家分别在购买契约上签了字。老管家说：“这桩买卖房地产的大事就顺利完成了，我这就回乡去向老爷交差。老爷交待，嫣然、嫣红二位小姐就暂且托付给你们了。她们原本是府上的歌妓，我看你们兄弟俩对她们姐妹俩情有独钟，不如娶她们做个外室，交一笔赎身银子，这小院就一并卖给你们。”兄弟俩被他说得有点心动，答应回家商议后再给他回复。
    紧接着文昌君和顾撷冈请来了苏州香山的建筑工匠负责改建装修，整整忙碌了将近一年时间。扩建后的宅第完全按照苏州园林样式，前院是门厅、轿厅、花厅、大厅，后院是祠堂、堂楼、上房和下房，前后四进，左右三路，最后面是后花园。中路是顾氏祠堂，由门屋、三间享堂和左右庑房组成四合院，享堂翘檐斗拱，浮雕梁枋，显得庄严肃穆。住宅围绕祠堂布局，中路在祠堂北，前有花厅、三间楼堂，东西两厢房，后有上书房一进，是老爷夫人的住宅。东路有花厅、书房和二进楼房，是少爷小姐们的住宅。西路也是花厅、书房和二进楼房，是他们兄弟俩的住宅。西路与享堂间有避弄，由北向东折，复转北，可以连接中路及东路。后花园内有一眼泉水池，种植荷莲菱藕，养殖金鱼乌龟，有廊桥、回廊将园内楼台轩阁相连接。
    竣工后义父带领文昌君、顾撷冈、顾履方和王凤旃来到园子，他要为这些厅堂楼轩题雅名写匾额，并测试他们的才华。义父说：“我们今天先要为这座宅第题写匾额，你们说取什么名字最合适？”履方说：“儒家伦理，百善孝为先，提倡尊老爱幼，就取名‘孝悌堂’吧。”文昌君说：“治家最注重道德风尚，嘉言懿行，我看取名‘懿行堂’怎样？”

    顾撷冈沉思良久，侃侃而谈：“你们说的虽然各有道理，但是不免有落俗套。我想宅院是居家休闲之处，讲究温馨舒适，你们看后花园里芙蓉出水，莲藕飘香，苏州习俗每年六月二十四日是荷花仙子生日，每逢此时男女老少都到荷塘赏荷花采莲子。我想在京城有此荷塘的为数不多，宋朝周敦颐赞美荷花‘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不如取名‘藕香园’吧。”
    义父拍手叫好：“《汉乐府》中有诗句记载：‘江南可采莲，荷叶何田田。’‘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当秋风萧瑟之时，荷叶虽已残败，却还有‘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情趣！就依撷冈的提议，题名‘藕香园’。”义父带领大家来到祠堂，要他们为享堂题写匾额。文昌君说：“履方刚才说的‘孝悌堂’正好用在这里最合适。”义父说：“文昌君说的极是，我想履方是顾家的长子，由他题写匾额可以继承千秋大业。”接着他们来到中路的花厅，顾履方说：“这是老爷和老夫人的住宅，我看大哥刚才所说的‘懿行堂’相当不错，”顾鼎臣说：“懿行，懿德，非常美好，就叫‘懿行堂’吧，这由老夫亲笔题写。”
    东路花厅是少爷小姐们的住宅，王凤旃说：“为祝福子孙后代都能过上怡然自得的生活，题名为‘怡然堂’怎样？”义父称赞道：“凤旃是巾帼不让须眉，就叫‘怡然堂’，由履方题写吧。”顾撷冈说：“西路是我们俩义子的住宅，为感谢义父的养育之恩，题名叫‘义德堂’吧。”义父说：“能收你们兄弟俩做义子，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花厅匾额就由文昌君题写吧”。
    后花园的亭台楼阁依据景观而定，在荷塘边上的亭子取名为芙蓉亭。观赏睡莲的廊屋取名‘美人轩’，因为睡莲似一尘不染的美人，睡卧在碧波之上，姿态妖娆、楚楚动人，有‘睡美人’的美誉。此外还有近水的楼台，因为最先得月，称之为‘得月楼’，紫竹林旁的阁楼取名‘紫竹阁’，靠近后门的小楼台旁种植梧桐芭蕉，意为招引凤凰筑巢的，美其名曰‘凤凰台’。顾鼎臣喜悦道：“今天我们将所有楼阁亭台都题写了匾额，看来你们的才情都很出色，简直难分仲伯。今天我要设家宴庆贺，丫头、家丁一齐参加。”
    庆贺家宴过后，文昌君和顾撷冈兄弟俩心里总是念念不忘那嫣然、嫣红姐妹俩，俩人便在一起悄悄商议，文昌君说：“二弟，我们不如悄悄地将她们居住的小院买下，再给李尚书一笔嫣然和嫣红的赎金，把小院修葺装璜一下，把她们姐妹俩娶做我们兄弟俩的外室。”顾撷冈说：“既然我们不想早早结婚，在这小院弄个外室也是不错的选择。”于是兄弟俩悄悄地把小院买下，还交了一笔赎身银两，并请来工匠重新装修。装修完工后，文昌君交待佣人吴妈在嫣红、嫣然小姐闺房设宴庆贺，想乘机向她们求爱。这天，俩兄弟打扮得风流倜傥，仪态万方，从凤凰台旁的后门来到小院内，吴妈说：“酒宴已经准备就绪，请两位公子赴宴。”
    小院装饰一新，房舍粉墙黛瓦，古色古香，园子曲径回廊，花架漫延，萝藤弯绕，一泓泉水，清澈见底，几十棵紫竹，滴翠掩映，宁静幽雅，墙角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峰峦叠幛，苔藓斑斓，两间待客的厅堂，红木雕花的桌椅茶几，古朴雅致，绣花窗帘，云锦帐幔，温馨典雅，墙上条幅字画，别有情趣。吴妈喜欢道：“经过你们请来的苏州工匠一番修葺装璜，旧居面貌一新，格外幽雅舒适了。”
    见兄弟俩进屋，娇小玲珑、俊俏机灵的嫣红小姐出来招待，落落大方，伶牙俐齿地说：“两位公子请坐。吴妈一早就开始准备酒菜了，我俩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菜肴。这是刚沏好的碧螺春茶，请慢慢品尝。我这就去请姐姐出来。”吴妈悄悄地跟兄弟俩说：“看你们兄弟俩对她们姐妹俩是情有独钟，否则不会如此关照她们。我知道她们姐妹俩也非常钟爱你们，要是两位公子信得过我吴妈，我可以为你们牵线搭桥，做个月下老人。”兄弟俩感激万分：“那就拜托月老了，事成后一定重谢。”
    文昌君偷偷往嫣然闺房觑看，只见镂空隔扇后面，房门开着，一道碧纱厨里面，一张红木床榻上，挂着粉红镶金丝绣花帐，嫣然小姐斜倚在床榻上看书，一缕幽香从碧纱厨中透出，沁人肺腑。他从一架大穿衣镜里正好看到她云羽霓裳、丰姿绰约、妩媚动人的身姿，忘情地偷觑，禁不住心中痒痒，想入非非。
    嫣红走进房内，轻轻推了一下嫣然的肩膀：“姐姐，两位公子已经来到客厅，赶快起来招待客人吧。” 听到嫣然叹息道：“妹妹，我刚看了几页书就情思昏昏起来！”嫣红轻声说：“姐姐，我以为你睡着了，莫不是春困发幽情了？你看上了文公子，我看上了顾公子，那就请吴妈做月老吧。” 嫣然嗔怪道：“傻丫头，你《西厢记》看着迷了，居然想偷吃禁果，给他们听见了，多难为情。”
    嫣红起身稍微梳妆打扮一番，俩人就相扶着姗姗走进客厅。嫣然显得格外妩媚妖娆，春色撩人，她满面堆笑道：“两位公子怠慢了。我斜倚床榻上看书，春天发困，竟然没有听到你们进来。今天是两位公子作东，庆贺装修完工，我们就不分主客，随便坐。”
    文昌君见她睡眼惺忪，香腮红晕，不觉神魂颠倒，紧挨着她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拉着她的纤手衷心赞美道：“嫣然小姐今天素颜淡妆，显得格外漂亮了。”嫣然小姐给他说得不好意思，脸颊越加红晕了。顾撷冈紧挨着嫣红坐下，调侃道：“我的这位大哥喜欢附庸风雅，见惯了风花雪月，喜欢打情骂俏，让你们见笑了。”
    嫣然笑眯眯道：“想必文公子、顾公子都是性情中人。来，这是养父珍藏多年的女儿红，特地留下用来招待两位公子的。嫣红，我们给两位公子斟酒。”文昌君提议道：“嫣然、嫣红二位小姐，为庆贺我们的相识相知，连干三杯！”嫣然小姐说：“你们弟兄俩乐善好施，侠义肝胆，真是相见恨晚啊。如今两家马上就要成为亲家，以后就仰仗两位公子哥儿照顾了，你们就叫我们嫣然妹妹、嫣红妹妹吧。这三杯酒我们一定干。”四人举杯连干三杯。文昌君说“嫣然、嫣红小姐真是好酒量。饮酒不能没有酒令，你说我们以什么作酒令好？”
    嫣然小姐三杯酒下肚，脸颊红润，眼睛水汪汪的，显得更加妩媚动人了，爽朗地说“别叫我小姐，这样显得生分了，还是叫嫣然妹妹好。我们以诗词作酒令怎样？”文昌君赶紧亲热的改口说：“嫣然妹妹，这个主意很好。我们叫吴妈来击鼓传令，这支玫瑰花停在谁手中谁就吟诵一首诗词，有背错诗，说错字的罚酒一杯。”

    吴妈击鼓传令时故意让玫瑰花都落在文昌君手里，结果因为酒喝多了，经常背错词句，罚了许多杯酒，竟然喝得酩酊大醉。顾撷冈和嫣然、嫣红把他扶到客房床榻上，灌了二碗醒酒汤。等他醒来时，见吴妈陪在床榻前，就拉着她的手问：“吴妈，我喝醉酒的样子是否很难看？”吴妈笑眯眯道：“文公子，你喝醉酒的样子忒可爱，嫣然小姐很喜欢你。”文昌君喜悦道：“真的？她真的说很喜欢我？”吴妈喜洋洋地说：“真的。有一回睡梦里，她还呼唤你的名字呢！”
    文昌君激动道：“吴妈，我恳求你做我们的月老吧！多会能促成我俩好事成双？”吴妈俏皮道：“这事包在我身上。文公子，事成后怎么谢我？”文昌君说：“事成后我送你一只玉镯，外加一笔酬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吴妈嬉笑道：“文公子喝醉了，说话算数？”文昌君拍拍胸脯说：“吴妈，你看我像是油腔滑调，尽耍嘴皮子的人吗？”
    不久吴妈传来喜讯，嫣然、嫣红已经答应了，于是他们兄弟俩把喜事定在当月十五晚上。那天夜里文昌君拉着顾撷冈一起悄悄地来到后门凤凰台，虔诚地点燃三支香，抚琴弹奏《凤求凰》。他们仰望天空，月色似银，星光灿烂，忽见狮子座流星雨迸发，一颗颗明亮的火流星拖着长长的尾迹划过天空。半个时辰中竟然有数以佰计的流量从夜空中的狮子座向四面八方飞驰而去，真是令人目不暇接，美妙无比，蔚为大观，终身难忘。
    顾撷冈说：“狮子座流星雨的母体彗星是“坦普尔?塔特尔”彗星，当它飞临近日点时，由于太阳光的照射，使得彗星母体上的冰物质升华，迸射出无数尘粒或碎片，当地球与彗星轨道相交时，这些尘粒与地球大气层发生摩擦、冲撞而燃烧，形成璀璨夺目的火流星。”文昌君兴高采烈道：“今夜是难得的地球与彗星轨道相交之夜，也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与嫣然、嫣红小姐同枕共眠。等到俩人在合欢床上缠绵交织在一起，一定也能摩擦、撞击出炽热的流星雨来。
    璀璨夺目的流星雨照耀得天空格外明亮，只听后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忽听伊呀一声，后门打开了，夜色中吴妈兴冲冲地走到凤凰台下，轻声呼唤：“文公子，顾公子，快快下来，小姐她们正在闺房等你们呢。”兄弟俩欢呼雀跃：“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宵可以舒舒服服地享受销魂一刻了。”
    月明如水，流星如雨，风弄竹声，月移花影，俩位风流公子痴迷情怀，离楚岫，向闺房，赴高唐，学窃玉，试偷香。他们紧跟吴妈身后，下香阶，碎步苍苔，匆匆前行。他们进得厅堂，吴妈当月下老人，主持两对新人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然后侍候二位小姐卸下晚妆，洗涤下身，铺好鸳鸯被，放下绣花帐，仰卧在合欢床上。吴妈则坐在偏房里听候召唤，侍候他们洞房花烛，巫山云雨。
    这边厢嫣然小姐娇滴滴地说：“文公子今夜好风流。上床吧。” 又对他俏皮道：“文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动作放温柔点，我细皮嫩肉的，经不起折腾，别像狂蜂浪蝶那样糟蹋花蕊。” 他喜形于色道：“小姐，我是怜香惜玉的风流才子，你尽管放松点，别害怕。”他刚上床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搂抱在怀里，恣意亲吻着：“我想得你好苦。谁承望小姐这般错爱，成就我今宵欢爱。”文公子急不可待地宽带解扣，搂抱着她交颈叠股，缠绵悱恻起来。
    文公子心想我是花银子将她买下的，一个官吏家的养女多半是歌妓出身，应是情场老手，那知她情窦未开，还是个处女，不懂得男女云雨之事，羞羞答答，半推半就，显得非常紧张。等到把她衣服脱到内衣裤时，她说什么也不肯再脱了。他是个谦谦君子，温文尔雅，觉得强扭的瓜不甜，不想强迫她，更不会强暴她，于是他温柔地亲吻抚摸，竭尽全力地引诱刺激她。可是一番性爱前戏过后，她仍然像朵带刺的玫瑰，怎么也不肯乖乖就范。
    万不得已，他只得霸王硬上弓，一场激烈的肉搏战以后，将她剥了个精光，紧紧地压住她的玉体，劈开双腿，插入花心，激烈地上下穿梭、恣意云雨起来。他亢奋异常也顾不得她娇情喊疼，如狼似虎地足足抽动了三十分钟，直至精露喷薄射出方才拔出玉茎。嫣然被他强暴得高潮迭起，欲仙欲死，魂飞魄散，竟然喜欢上了这位阳刚猛男，心悦臣服地瘫软在床上。文公子痛快淋漓地发泄过后，心满意足地搂抱着美人酣畅沉睡。
    那边厢的顾公子几经情爱波折，早已是个熟男，床上功夫非常娴熟，嫣红又是一位风尘女子，娇艳妩媚，体贴入微，俩人如胶似漆，如鱼得水。你看他放荡地变换不同体位，她都欢乐地配合默契。嫣红被他抽动揉搓得高潮迭起，魂飞天外，喜笑颜开：“今宵与公子同会碧纱厨，真是三生有幸，不知何时重解香罗带？”顾公子虽然与她寻欢作乐，但是云雨交欢时心里还是想着韩玉莲：“我和大哥会时常来你们小院过夜的。我们在朝廷当差，身不由己，也不能给你们名分，今后还是以兄妹相称吧。” 嫣红善解人意，宽容大度：“我与姐姐原本是歌妓，名声不好听，但是洁身自好，守身如玉，身子还是贞洁的。我们也不求什么名分，只要你们能真心待我们姐妹就心满意足了。”
    这边厢嫣然搂抱着文公子山盟海誓：“我们姐妹俩原本是歌妓，但是我们卖艺不卖身，始终保持了贞洁之身。承蒙你们错爱，如今我们将贞节都献给你们了，可不能让我们独守空房。”文公子被她撩拨得欲念又起，翻身上马又鏖战起来：“我的心肝宝贝，我怎么会让你独守空房呢。实话跟你说，我们早已将这个小院从你养父手中买下了，还给了他一笔赎金，如今你们姐妹就是我们兄弟金屋藏娇的情侣。明天我们去买二个小丫头来侍候你们，以后她们就是我们的陪房丫头了，说不定什么时候高兴，就收了她们做小妾。可是我们不能给你们什么名分，只能委屈你们姐妹做我们兄弟婚前的情人。以后我们兄弟娶了正妻，你们姐妹就是二房了。” 嫣然说：“难得文公子情真意切，我们也不图什么名分，只要能常相厮守就行，这眼下我们还是以结义兄妹相称吧。”
    真是情人偷欢性趣浓，亢奋异常难控制，只听两边洞房里寻欢作乐放荡的调笑声，穿窗透墙，交混回响。吴妈在偏房听得真切，赞叹不已：“这二个浪荡公子行房时真是生龙活虎，如火如荼，他们一定是服了什么春药，否则怎么能如此三番五次地折腾，真是通宵达旦，金枪不倒。”
    第二天他们看到了拍摄的性爱录像，喜不自胜，相互讽喻对方浪荡不堪，丑态百出。文昌君告诫道：“二弟，这事你不要声张，要是给义父他们知道，叫我们哥俩面子往哪儿搁。” 顾撷冈说：“我也不是傻瓜，肯定会严守机密。你是天宫文曲星下凡，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天宫有王母娘娘看得紧，你根本没有机会与仙女幽会。如今你偷偷下凡到人间，现在又是京城有名的公子哥儿，受到皇上青睐，手头又赚了不少钱，在外头有个把女人也是正常的，像李白那样的诗圣都是如此。这种风流轶事不会辱没你的斯文，你尽管在外金屋藏娇，享受人间的男欢女爱吧。我是心中另有所爱，只是跟随你逢场作戏罢了。”从此以后兄弟俩表面上与嫣然、嫣红兄妹相称，私底下成了半公开的包养情侣。
    光阴似箭，转眼就临近春社祭典日了。每到此日皇帝都要到郊外举行祭春大典，六部九卿、大小官吏随同陪祭。顾鼎臣担忧地与文昌君、顾撷冈和履方商议：“上次江彬诱导皇上微服前往宣府游乐未成，皇上一直耿耿于怀。我想这次江彬会不会趁春社祭典又撺掇皇上前往宣府？”文昌君说：“我看最近江彬与皇上一直在密谋着，也不知江彬又会出什么歪招，真是防不胜防。”顾撷冈说：“皇上把居庸关的守关官员换成了亲信内监谷大用，为他们出关打开了方便之门。”履方说：“我看这次要是朝臣再敢上疏阻拦皇上前往宣府，必遭贬职，甚至招来牢狱之灾。父亲还是小心谨慎为好。”顾鼎臣唉声叹气道：“看来这次是很难阻拦皇上前往宣府了。宣府在关外，常有鞑靼骑寇出没，这次如是你们兄弟俩陪同皇上前往宣府，一定要力保圣上的安危。”

    春祭大典那日，正德皇帝率领文武百官浩浩荡荡来到郊外，等到祭典完毕，正德皇帝起驾回宫，群臣各自退场回家。顾鼎臣高兴道：“想必皇上有所悔悟，没有听从江彬诱使，真是国之大幸。”文昌君和顾撷冈不无担忧：“这只是江彬的缓兵之计，遮人耳目而已。说不定今夜趁群臣毫无防备，连夜前往宣府。”
    第二天早朝，顾鼎臣随群臣集结朝房，等候排班上朝。只见内监张永匆忙出来要群臣跪拜聆听宣读圣谕：“朕意已决，暂离宫廷，朝政委派内阁大臣梁储、杨廷和会同张永斟酌处理，望朝臣各守其职，莫负朕托。”群臣听罢圣谕，面面相觑，没敢再上奏折，唯有梁储、杨廷和等内阁大臣宣称道：“圣驾私行，想必是去了宣府，我们仍应前往居庸关追赶。”下面朝臣没有一个响应，他们只得带了五六个随从，快马加鞭，疾驶居庸关。等到他们距居庸关五六里地时，早有守关太监谷大用迎候在此，代传圣旨曰：“皇上早已出关去了，卿等无需追赶，回到朝廷好好监国。等到皇上回銮京城自会封赏有功朝臣。”这几位内阁大臣只得怏怏不乐地回京。
    顾鼎臣自知追赶无用，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中。顾履方说：“大哥、二哥昨夜就没有回家，如今已经不知去向，是不是连夜跟随皇上去了宣府？”王凤旃说：“最近我看大哥、二哥经常到嫣然、嫣红姐妹家去吟诗作画，抚琴弹唱，时常通宵达旦打麻将不回家。我们不妨去问问她们姐妹或可知道是否去了宣府。” 顾鼎臣说：“我和履方去她们家不太方便，还是凤旃单独去询问一下吧。”
    于是凤旃奉命带了几样小礼物前往小院拜会嫣然、嫣红姐妹俩。嫣然笑逐颜开：“难得凤旃姐前来串门，真让我们这小小别苑蓬荜增辉。”凤旃笑呵呵道：“我听说我家大哥、二哥经常到你家打麻将，要是哪天三缺一了，也叫上我这个姐姐一起凑个热闹。嫣红妹妹呢？”嫣然说：“她昨天偶染风寒，在房里歇息呢。”凤旃说：“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 说着已经踏进了她的闺房：“别起来，小心着凉。”凤旃四处探视，细心的她发现了二哥曾经穿过的一件衣衫，于是心中的疑团油然而生：“难道这里成了大哥、二哥的外室别苑？” 嫣红心直口快，坦言道：：“你大哥、二哥常到我们这里吟诗作画，抚琴弹唱，消遣娱乐，有时通宵达旦打麻将不回家，想必凤旃姐早有耳闻。他们也没有家室，我们姐妹与他们兄弟只是结义兄妹，照顾他们闲暇生活也是应该的。听说凤旃姐已是内定的少夫人了，哪天能讨一杯喜酒喝？”凤旃脸红道：“哪有的事。昨夜他们哥俩没有来打麻将？”嫣红神秘地说：“听他们谈话间透露的宫廷秘密，我猜测很可能是连夜跟随皇上去了宣府。”
    闲聊了一会家常，凤旃告辞回家，惊叹道：“大哥、二哥昨夜没有到她们家打麻将，说是很可能连夜跟随皇上去了宣府。”又将她所发现的蛛丝马迹报告给老爷、夫人和履方。顾鼎臣听后宽宏大量道：“他们兄弟俩已经到了男大当婚的年龄，都不愿意早婚，如今已是二十多岁的男子汉了，正在青春年华，在外头有个情人也在情理之中，我们就睁一眼闭一眼，不要干预他们的私生活了。我打算等到他们考中举人，就给他们哥俩娶亲成家。如今他们在宣府不知怎样了？”
    夫人说：“他们哥俩文武双全，机警聪明，不会有事的。我最烦恼的是履方至今不想完婚。不知你是否另有心上人了？” 履方为人诚实忠厚，谦和如寒士，他只想着仕途功名，整日刻苦读书，就怕早婚后耽误前程，赶紧搪塞道：“没有，没有。急什么，大哥、二哥还没有成亲呢。”
    再说文昌君和顾撷冈昨夜来不及跟老爷夫人告别，就连夜跟随皇上、江彬微服轻车去了宣府。过居庸关时，守关内监谷大用亲自出关，迎接皇上驾到。文昌君说：“原来皇上调心腹太监谷大用守关是早有预谋的。如今又使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趁春祭大典群臣毫无警觉之时，连夜溜之大吉。妙，真是妙不可言！只是让义父母为我们担心了。”
    顾撷冈说：“我们在与嫣然、嫣红姐妹俩闲聊之中多少透露了一点消息，嫣红这丫头特别机灵，一定知道我们的去向。而且履方和凤旃已经知道我们经常到嫣然、嫣红家打麻将，有时通宵达旦，夜不归宿。履方忠厚老实，绝对不会泄露天机，心思缜密的凤旃一定会到小院去查问的。”文昌君担心道：“凤旃会不会去义父那里告密？这样我们兄弟俩就斯文扫地了。”顾撷冈说：“放心吧，义父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他从来没有干涉过我们的私生活。”
    正德皇帝到了宣府国公府，见府第朱门黄瓦，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装璜得比京城的豹房还要豪华奢侈好几倍，府中的歌妓娈童妖媚娇艳，乐得心花怒放，称赞江彬是个有孝心的好儿子。宣府是塞内外使臣驻足之地，官府特许开设秦楼楚馆，歌妓教坊，专供使臣寻欢作乐。正德皇帝除了在国公府逍遥淫乐，还徜徉宣府街市，见到心动的佳丽，竟然挞门闯入，哪怕是良家闺女也任意调戏奸淫，遇到中意的，就强行纳入国公府充作侍女。
    风流皇帝游宣府，闹得满城风雨，家喻户晓，消息传到京城，朝中群臣唯恐鞑靼闻知皇上在宣府，会被敌寇掳去，纷纷上疏，奏请皇上早日回銮京城。正德皇帝哪里肯听，连奏折也赖得拆阅，统统交给江彬收藏不理。正德皇帝在宣府住得腻烦了，一天顾撷冈见他独自到郊外春游踏青去了，赶紧叫上文昌君一起跟随皇上后面护卫。正德皇帝气愤道：“我喜欢单身独游，最讨厌有人盯梢碍事。” 于是狠狠地把他们支使开了。文昌君说：“我们肩负皇上安危的重任，为了防范不测，还是穿着隐身服跟踪保护吧。”
    正当阳春三月，塞上春色迷人，长堤上樱花盛开，绿叶成荫，看着满眼春色，正德皇帝心旷神怡，春意盎然，不觉来到一个集市，见有一家小酒肆，酒香飘逸，于是就径直掀起门帘走了进去。只见一位婷婷娆娆的姑娘从内室走出来招待客人：“客官想要喝酒还是吃饭？我们小店酿造的杏花酒可是远近闻名的，喝上三杯就醉了。”正德皇帝见她虽然淡妆素雅却是风韵十足，这种小家碧玉的美人，比起那些浓妆艳抹的歌妓来要漂亮多了，一种新鲜刺激感油然而生，他越看越喜欢：“真是小鸟依人，香肌雪肤，煞是可爱。”
    姑娘身材苗条，莺声婉转，招待热情周到，正德皇帝三杯酒落肚已经半酣，于是就拉着姑娘的纤手问询道：“姑娘，你家老板不在家？能否陪朕喝几杯？”姑娘落落寡合：“我们是兄妹开店，哥哥去集市贸易了，要到晌午才回来。我们只卖酒，不陪客。”于是羞羞答答地躲进了内室。正德皇帝欲念辄起，跟随姑娘进了内室，挨着姑娘在床榻上坐下：“忘记问姑娘的芳名了？”姑娘胆怯道：“我叫凤姐，哥哥叫龙哥。他可是远近闻名的壮士，你可不能欺侮我。”
    正德皇帝索性把她搂抱在怀里强行亲吻，威吓道：“ 我不仅要临幸你，还要你哥哥亲自送你到国公府侍候朕。”说着脱掉外罩绵缎披风，显露出九龙五爪绣花锦袍，上去就要调戏。挣扎之中，姑娘豁然开朗：“难道他就是宣府城里传说中的风流皇帝？他想临幸我？”于是含泪拜倒脚下求情道：“皇上若是能给我们兄妹加封，我就依了你。”正德皇帝求爱心切，随口答应道：“朕封你为贵人，封你哥为御前侍卫。”于是凤姐宽带脱衣仰卧在床榻上任他蹂躏糟蹋。
    正德皇玩弄过风姐后感觉浑身爽快，精神焕发地离开小酒店回到国公府。第二天早晨，龙哥就将妹妹凤姐送到了国公府。江彬见凤姐果然生得温婉妩媚，玉洁冰清，确实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将来定是皇帝身边的宠妃了。正德皇帝得意洋洋：“四儿，我亲自物色的美人比你掳来的歌妓不知要娇艳多少倍！你再看他哥哥，八尺男儿，紫色脸膛，龙眼狮鼻，威武雄壮，做我的贴身卫士，可确保我行辕寝宫安然无恙。” 正德皇帝春风满面、性趣昂扬地搀着凤姐的玉腕到后花园里的春宫寻欢作乐去了。

    江彬幼年做过娈童，面容俊雅，肌肤娇嫩，比内监钱宁还要娇媚可人，为了讨得皇上欢心，到了宣府后他便自愿代替钱宁，充当弥子瑕的勾当。正德皇帝在国公府，左拥江彬，右抱凤姐，夜夜淫乐，真是乐而忘返。
    正德皇帝突发善心批准文昌君和顾撷冈休假一月，兄弟俩回到京城家中与家人欢聚一堂，叙说风流皇帝在宣府的种种丑闻。顾鼎臣听后忧心如焚：“想不到江彬比刘瑾还要阴险猖獗，公然把圣上引诱到宣府去淫乐，朝政大权都落入张永、江彬之手。眼看大明江山社稷世风日下，朝臣中再无可以力挽狂澜之人。”顾履方说：“父亲不必担忧，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看江彬也快走向穷途末路了。”文昌君和顾撷冈劝慰道：“正德皇帝虽然好玩成性，但是并不糊涂，一个江彬成不了气候。我们担心的是他淫乱过度，会成为短命皇帝，而且至今没有子嗣，将来皇位后继无人。”晚上兄弟俩又去小院打麻将，仍然是通宵达旦，夜不归宿。久别胜新婚，哥俩夜夜与嫣然、嫣红姐妹重温鸳鸯旧梦。履方心知肚明，羡慕不已，而老爷夫人也心照不宣，任其自然。
    金秋九月正德皇帝不听劝说，要到阳和去游猎。文昌君和顾撷冈恐怕皇上会遇到鞑靼骑兵骚扰，调动了数千军士埋伏在山谷沟壑待命。正德皇帝见卫队将士忠心耿耿，足智多谋，也就放心大胆地狩猎去了。谁知在追逐一头猎物时遇到了数万鞑靼骑寇。在危急关头，文昌君指挥若定：“二弟，你护卫皇上撤走，我诱敌深入伏击圈，保证可以击溃敌寇的围攻。”俗话说骄兵必败，数万鞑靼骑兵在山谷沟壑中遭遇伏击，溃不成军，四处逃奔。正德皇帝欣喜若狂：“朕这次亲率数千轻骑，击败数万鞑靼骑兵，大获全胜。朕要大摆庆功宴，嘉奖有功将士。”文昌君和顾撷冈晋升为从五品的御前护卫官。
    正德皇帝得意忘形，捷报传到京城，众臣称颂皇上为威武大将军，他则自称为太师镇国公朱寿。正月隆冬季节正德皇帝班师回朝，历经数千里，他夜夜在行宫纵情淫乐，整日里精神抖擞，面无倦容，随从将士却病者无数。
    文昌君和顾撷冈在行军途中感到疲惫不堪，心灰意懒，看着正德皇帝绿杯红袖，纵酒淫乱，不由得想起汉武帝筑造神明台，上铸仙人像，仙人手掌捧着铜盘、玉杯，承接雨露，武帝则以雨露、玉屑饮之，欲求长生不老的故事。他们感慨万端，虽说帝王的荒唐奢侈生活都是相似的，而正德皇帝朱厚照则是明朝最荒唐的皇帝，他初始宠信刘瑾，日夜淫乐，奸党横行，贬斥忠良，叛乱四起。刘瑾除后，又宠信江彬，一次次离京游乐淫乱，朝政更加败坏。
    夜晚他们在军营望着秋雁南归，触景生情，禁不住引起思乡之情。哥俩在月下饮酒抚琴，弹奏吟唱晏几道的《阮郎归》，他们想以此首思乡诗歌排遣心中忧愁，却在清歌声中挟来了竞体空灵，悲凉断肠。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
    故乡。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沉醉换悲凉，
    清歌莫断肠。

    第十六章红叶晚萧萧

    红叶晚萧萧，长亭酒一瓢。
    残云归太华，疏雨过中条。
    树色随关迥，河声入海遥。
    帝乡明日到，犹自梦渔樵。

    正德皇帝正月回京，在京城只居住了十四天，又出游宣府。二月京城来报太皇太妃归天，正德皇帝只得回京。正德皇帝乘发丧祭陵之时，到密云游猎，江彬令手下掳掠良家闺女数十车供皇上淫乐，其中有不少闺女因为不堪侮辱，愤然自尽，真是惨不忍睹。
    文昌君和顾撷冈二次跟随正德皇帝游幸宣府，远离亲人和嫣然、嫣红姐妹感到十分寂寞和思念，要不是太皇太妃驾崩，正德皇帝不得不回京奔丧，这个风流皇帝还乐而忘返不肯回銮。兄弟俩乘回京休假期间，加紧复习科举考试的经书策论，居然在今科乡试中都考取了举人，顾撷冈还高中乡试第一名，获得解元桂冠。喜报传到顾府，全家欢天喜地，连日宴请庆贺，前来提亲说媒的络绎不绝。顾撷冈看中了尚书夏士阶的女儿夏兰萱，早在去年元宵灯会时就与她遐迩相遇，一见钟情，更重要的是她极像他苏高中的初恋情人。
    老夫人急着要给履方和凤旃完婚，但是履方说他与凤旃虽然青梅竹马，却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夫妻缘分。顾鼎臣向来大度包容：“既然履方另有所爱，那就不要勉为其难了。”文昌君说：“我早就知道三弟另有心上人了。也是在去年元宵灯会上，履方结识了吏部主事的女儿，他俩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夫妻，老爷赶紧给履方去提亲吧。”夫人赶紧问文昌君：“你有没有相中的心上人？要是没有，你看凤旃怎样？” 老爷笑呵呵道：“夫人，你不要乱点鸳鸯谱了，还是让他自己去物色吧。”顾撷冈笑嘻嘻道：“大哥与凤旃还真是一对鸳鸯呢。自从履方表明心迹后，大哥就看上了凤旃，俩人已经私定终身了。”
    于是顾府接连办了二次喜事。三月是文昌君与王凤旃，顾撷冈与夏兰萱，他们双胞兄弟的新房就在西路义德堂内的两栋楼房里。大双的那栋叫义理楼，小双的那栋叫德行楼。喜宴结束后，兄弟俩迫不及待地来到各自的洞房，只见碧纱厨里，绣花帐内，雕花床上，自己心爱的那位佳偶云羽霓裳，性感诱人地仰卧在合欢床上，正等待新郎的到来。
    这边厢文昌君急猴猴地将王凤旃衣裤扒光，交颈叠臀地就交欢云雨起来。因为新婚初夜，亢奋异常，女人心理特别紧张，男人性欲特别旺盛，加上处女的花心太紧实，抽动时将里面的空气挤出，听到啪啪声响，由于负压作用被牢牢吸住，所以拔出时也得费劲，真所谓进不去，出不来，招惹得男人通宵达旦，一夜连续性交达五次之多，真是如胶似漆，欲罢不能。女人高潮迭起，搂抱着男人健美的肌体劝说道：“以后你们兄弟俩不许把小院那俩个歌妓娶进门，只能做个外室。”男人高兴道：“难得夫人通情达理，她们也没有非分之想，你才是明媒正娶的夫人。”
    那边厢顾撷冈搂抱着夏兰萱的玉体欣喜若狂，喃呢道：“兰萱，你真像我高中的初恋情人夏玉莲。”心中嘀咕：“难道夏玉莲是五百年前夏尚书的亲闺女转世投胎？”夏兰萱听得莫明其妙：“公子，你不会是喝醉了在梦游吧？”夏兰萱虽然是新婚初夜居然也达到了高潮，喜悦地搂抱着男人矫健的身子浑身上下抚摸亲吻：“公子，我的心肝宝贝，想不到你还是个床上高手。”
    男人发泄过后只觉心脏猛烈跳动着，气喘吁吁，细汗涔涔，真是心花怒放，浑身通泰，奇爽无比，犹如做了皇帝、神仙一般，乐不可支，魂飞天外。他喘息未定，搂抱着她的玉体狂喜道：“真是洞房花烛，销魂的一刻！怪不得红尘中的花花公子都喜欢寻花问柳，乐此不疲。”女人警觉道：“难道说你们兄弟俩在外头金屋藏娇另有情人？”男人笑嘻嘻道：“女人喜欢吃醋，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也是正常的，你看那个游龙皇帝多么荒淫无度！”女人宽容道：“放心吧，只要你不把她娶进门，我不会管束你的。”男人喜不自胜：“真是我的好夫人，我会更加疼爱你的。”
    文昌君和顾撷冈刚度过蜜月就悄悄地光顾小院，嫣然和嫣红姐妹俩喜出望外，称赞他们有情有义，没有因为有了正室新宠就忘记了金屋藏娇的旧情人，兄弟俩特别能干，把家里家外的一妻一妾经营管理得井然有序，相安无事。
    四月是履方娶亲，办得更加隆重喜庆。新房在东路怡然堂里那座名叫怡红苑的红木雕刻楼，文昌君和顾撷冈耗费巨资将其装璜得富丽堂皇，还置办了全套紫檀木家具，而他们自己的那二栋楼房却只是简单装修，家具也是普通的。
    洞房花烛夜，兄弟俩喝醉了，闹洞房时更加放荡不羁，居然要新郎新娘拥抱接吻，当面开苞，弄得小夫妻俩又羞涩又亢奋。等到客人散去，男人已经是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解扣脱衣上床交欢。初夜巫山云雨，抽动片刻精露就就喷薄射出，你看他喘息未定，四肢舒展，心满意足地仰卧着，玉茎摩擦得红紫发亮，依然昂首勃起。身旁赤身裸体的娇妻，红艳艳的花心洞开，甘霖满溢，身子底下的床单早已是精渍斑斑，零乱不堪，一片狼藉。
    到了是年七月，江彬以边关鞑靼叛逆滋事为由，怂恿正德皇帝率师亲征，文昌君和顾撷冈又奉命随驾护卫。一路上经宣府、大同、榆林，到太原，沿途江彬乘机勒索财物，征召女乐歌妓，纳地方官吏妻妾供皇上淫乐。正德皇帝亲征其间，封赏大小官吏九千五百五十余人，江彬也因为护驾有功封伯晋爵。
    时光茌苒，转眼又到了中秋佳节。小管家顾善宝又从家乡带来阳澄湖大闸蟹，还捎带来几幅唐伯虎的仕女、春宫图。因为每年顾鼎臣都要给唐伯虎捎去北京的土特产和他写的字画著作，作为回赠今年他捎来了这几幅仕女、春宫图。顾善宝说：“唐伯虎托我向老爷问好，说老爷的字画著作都拜读了，他马上要动身去江西宁王府当幕僚，为宁王画仕女、春宫图。”
    顾鼎臣叹惜道：“唐兄自从科举舞弊案受牵连后，一蹶不振，已经无意仕途，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去当江西宁王的幕僚，画什么春宫、仕女图？” 文昌君说：“听说宁王素有叛逆篡位野心，迟早会遭到正德皇帝的镇压。”顾撷冈说：“我担心一旦发生战乱，唐伯父一介儒生，在生命攸关的当儿能否自保？”顾鼎臣忧心忡忡：“我要给唐兄修书一封，托人送到宁王府，劝他早点隐退回乡。”
    中秋节刚过，正德皇帝久居豹房又想离京游乐淫乱，这次他下旨要御驾出巡江南。这道谕旨下达，一时间朝野人心惶惶，群臣如同大难临头，纷纷上奏折谏阻。文昌君、顾撷冈和顾履方极力劝说老爷不要上疏：“老爷是皇上的师傅，是看着他长大的，应该知道他游乐淫乱的秉性难移，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能说是明哲保身，而是放眼天下，静观其变。”
    顾履方说：“大哥、二哥是皇上护驾官，这次又要护驾巡游江南了。你们还记得上次有一个黑脸大汉，假借进贡鹌鹑为名，行刺皇上的那个刺客，据说是宁王派来的，虽然给他侥幸逃脱了，这次到金陵你们得小心那刺客再来行刺皇上。”文昌君和顾撷冈非常赞同：“三弟提醒得对。宁王篡夺皇位之心不死，他还会派遣刺客来行刺的，我们是得小心提防。”

    大学士杨廷和、太师梁储，还有翰林院、太常寺、吏部等官员又上疏谏阻，这些奏折特别强调指出：最近灾厄灵异迭起，圣驾不宜远行。正德皇帝阅后异常气愤，下旨将吏部主事万超等下狱，太常寺卿陈九皋等戍边云南，为首的杨廷和、梁储等人贬职罚俸，并即刻传旨驾幸江南，将金陵旧皇宫改建为行宫。
    八月底正德皇帝带领江彬、刘贵人、李贵人、还有护驾官员一行数十人，自津沽渡江，不日来到金陵石头城。金陵守城蔚王朱厚炜等大小官吏出城数里前来接驾。朱厚炜是正德皇帝朱厚照的叔伯兄弟，叩拜过后，即迎驾进城前往金陵行宫。文昌君、顾撷冈和李龙等护卫官看到行宫前有许多百姓扶老携幼地站在街道上欢迎圣驾光临，熙熙攘攘地都想瞻仰皇上仪容风采。
    顾撷冈蓦然发现人群中有一个黑脸大汉手持钢刀疾驰而来，只听一声大喝，刹那间就有一道寒光向正德皇帝飞速刺来。顾撷冈眼明手快，拔出军刀上去阻隔。正德皇帝只觉眼前刀光一闪，慌忙下马逃奔。只听“咔嚓”一声，有一人中刀落马，顿时鲜血喷射，溅得他满脸血色。文昌君、李龙等护卫官蜂拥而来，那刺客遭遇围攻，逐渐招架不住，被擒拿归案。
    此刻正德皇帝已经避进行宫，安然无恙，那中刀的人却是他兄弟、蔚王朱厚炜。只见他浑身是血，奄奄一息，还没有抬到殿上就眼珠子上翻，双脚一蹬，一命呜呼了。正德皇帝泪流满面，哀悼说：“朕刚到金陵行宫，吾弟就遇刺命丧归天了。天哪，朕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于是命手下大臣厚葬蔚王朱厚炜。
    正德皇帝命将刺客交给南京都佥刘建山审讯。经严刑拷打，刺客供认不讳：“我叫李万春，受宁王宸濠派遣，专门刺杀荒淫无耻的狗皇帝朱厚照。上次在京城借进贡鹌鹑为掩护，刺杀未成。这次刺杀仍然失手，但是杀了这狗皇帝的弟弟朱厚炜也够本了，要杀要剐息听尊便！”
    正德皇帝大难不死，暗自庆幸，听了刺客李万春口供后怒斥道：“朱宸濠是朕的叔父，朕向来待他不薄，为什么一再派刺客暗杀我？”于是下旨将刺客李万春凌迟处死，并密令江西巡抚张钦严密监视宁王的一举一动，等待御驾回京后再行处置。正德皇帝仍然在金陵各处名胜古迹大摇大摆地游乐，顾撷冈和文昌君怕这样招摇过市又会惹来杀身之祸，建议装扮成富商士绅模样。李贵人身体娇弱，在行宫驻守，正德皇帝装扮成富商巨贾花花公子，身边只带江彬、刘贵人和文昌君、顾撷冈、李龙三个侍卫随行。
    这天他们前往江宁游玩，来到郊外的上方山观光，见一个大集市非常热闹。据村民说，这里是岳飞岳武穆屯兵御敌之处，所有古迹、古刹都荒芜淹没了。正德皇帝看有许多香客纷纷前往山南走去，江彬听不懂方言，命顾撷冈打听。一位香客说：“今天是庙会，有一位白云长老开坛讲经。据说讲到奥秘处，空中会下花瓣雨，沾上一瓣就能去病除灾，延年益寿，所以四邻乡镇的香客都涌来了，要是去迟了就沾不到花瓣了。”那香客匆匆挤在人群里上山去了。
    正德皇帝听后哈哈大笑：“又是什么花和尚在捣鬼骗人，我们去看看那妖僧到底耍什么花招。” 顾撷冈悄悄对文昌君说：“不要又是什么淫僧妖孽来骗取财色的？”文昌君说：“就怕会有刺客乘机作乱，我们好生护卫皇上和刘贵人。”他们一路上山，由江彬、李龙引道，皇上和刘贵人的轿椅居中，他们几个护卫官四周护驾，逶迤漫步前往山中。
    走了半里山路，看见一座荒废的黄墙大寺院展现在眼前，寺院前面已经拥挤不堪，水泄不通。荒地上搭满了叫卖食物、酒菜、茶水的帐蓬和棚子，还有走江湖杂耍，卖狗皮膏药，算命卜卦的，五花八门，杂乱无章。他们先走到那座荒芜人迹的寺院，见山门匾额上依稀可以辨认出是“敕建上方禅院”六个大字。顾撷冈熟知历史，当起了导游：“这‘敕建上方禅院’，始建于大唐天凤元年，洪武十二年由太祖侄儿朱钧重修。你们看这寺院里的四大金刚，四丈多高，都是白玉石雕塑的，大雄宝殿十分宏大宽敞。”
    这时后殿走出一位小沙僧邀请他们到方丈钦茶。正德皇帝自称朱寿，拿起茶杯品尝了一口，觉得这茶幽香清纯，称赞说一定是洞庭碧螺春茶。正闲聊时，只见从月洞门走出一位白发银须，眉毛垂睫，步履轻盈的老和尚来。他自我通报姓毕，法号明禅，是为逃避四川明玉珍之乱来到这座江南古庙的。正德皇帝屈指算来应该是一百三十几岁了，此时小沙僧拿出功德簿来要求朱寿布施善款，老和尚却阻止道：“朱施主是京城贵客，但愿能早回故里，行善布道，赐万民福彩，比施老衲寺庙要胜过千百倍。”
    正德皇帝看他是个能未卜先知的高僧，于是求他卜上一卦。老和尚说：“君子卜凶不卜吉，恕老衲直言了。朱施主富贵至极，没有远虑却有近忧，小小惊恐可以逢凶化吉的。”又看着刘贵人说：“你夫人福至心灵，但要谨防蛇蝎。”又看着江彬道：“你相貌奇巧，日后必掌权贵，可惜天庭有煞纹，理当小心谨慎为好。”
    他们告别长老，匆忙来到有白云长老开坛讲经的那座破庙。他们拨开人群，穿过长廊来到大雄宝殿。只见殿上设有一座三尺高的经坛，正中一条香案上供奉诸位菩萨的神马，九只香炉中香烟袅娆。坛下前排摆着上百只绵缎椅子，在坐的都是本邑官绅和家眷，按照男女界线分列二边。小沙弥见朱寿一行像是富商绅士，便过来招呼到锦缎椅子上坐下，刘贵人则被单独按排在女眷席上。
    他们刚刚坐定，见有一个小沙弥附首贴耳与为首的和尚耳语了几句，那首席和尚手拿槌子在玉磬上连击三下。下首的和尚听令后便开始撞钟擂鼓，霎时间铙钹锣鼓喧天，震耳欲聋。如此这般闹腾了一阵，忽听得首席和尚拿槌子敲击了一下玉磬，顿时锣鼓铙钹齐停，稍等片刻，那首席和尚拿起槌子又敲击了一下玉磬，顿时丝竹乐器笙箫管笛琵琶筝瑟吹奏出悠扬的细乐声。正德皇帝心想这妖僧的排场好生了得，朕春祭时的细乐也不过如此。
    众香客都翘首以待，忽见殿后走出十二个穿着五色僧衣，黄色芒鞋，手提大红纱灯的小沙弥，紧跟其后的是十二个黄冠黄鞋，手拿棍棒的武僧。这二十四个引导和尚后面，走出一个头戴紫金僧帽，旁垂绣花套云飘带，身着云绵镶金袈裟，足登衔环绣花朱履的长老。众香客一齐站立注目，只见那长老神采奕奕地走上经坛，在铺着虎皮毡子、绣花褥垫的莲花宝宝上坐下。
    那长老面容清秀，唇红齿白，弯眉杏眼，蒜鼻朱唇，方嘴垂耳，看上去生理年龄不满三十岁。白净粉嫩的手上套着一串云母佛珠，上面镶嵌的九枚舍利子光彩夺目。香客们啧啧称赞白云长老相貌不凡，仿佛是如来佛转世！那长老上坛后诵念了一通召神咒，然后就开卷讲诠大藏经。
    顾撷冈仔细观察了一会，心存疑虑，悄悄地对文昌君说：“这长老分明是个淫僧，你看他讲经时左顾右盼，眼巴巴盯住女眷席觑视，好像一直在盯住刘贵人不放。”话没有说完，忽见那长老施展魔法，袈裟袖中射出一支香囊，正好落在刘贵人上方，顿见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她身上。
    正当香客个个惊喜交集之时，长老疾步走下经坛，来到刘贵人身旁稽首合掌道：“夫人乃女菩萨驾临，老衲请女菩萨去静室香花供奉。”刘贵人像是被迷魂香蒙晕了头，身不由己地跟随长老进入后院静室。顾撷冈惊呼：“刘贵人被那淫僧劫持了！”说着分开香客，大步流星追赶那淫僧去了，文昌君和李龙如梦初醒，紧跟着也冲了上去，香客们也蜂拥而来。

    顾撷冈追赶长老和刘贵人来到后院，感到十分惊诧，这寺院外观似年久失修的荒庙，后院却修葺得朱门玉砌，金碧辉煌。他看到二人刚进静室门便自动闭上了，正在着急之时，文昌君、李龙和正德皇帝随后赶到，县丞和地方官吏紧跟着也赶来了。县丞拦住静室门不让大家进去：“白云长老是为女菩萨施展佛法，请耐心等待，稍安勿躁。”众香客见本邑长官在，只得拥挤在院门外远远观望。正德皇帝是微服幸游，不好亮出身份，虽然心里着急，也只是低声嘀咕：“光天化日之下，谅这秃僧也不敢妄自诱拐良家妇女。”
    等了片刻仍不见动静，顾撷冈和文昌君不耐烦地向县丞提出抗议：“我家夫人被关在静室这么长时间还不见出来，是否是那淫僧在里面干那迷奸良家妇女的勾当？”李龙更是怒不可遏：“我们干脆破门进去！”说着握紧拳头擂鼓似地将静室门敲得咚咚响，敲打了半天也没人应答，心想事情不妙，于是大叫一声踹起一脚就将那扇室门踢倒了，仨人一齐闯入静室，县丞见是女菩萨的家属也不好拦阻。
    只见静室里窗明几净，陈设幽雅，书架上典籍齐整，墙壁上字画悬剑，庭前奇花异草，凤竹虬松，花圃里芍药、黄菊竞相开放，好一处隐居高僧的住所。他们四周搜寻了一遍，却不见了长老和刘贵人的踪影。细心的顾撷冈在一幅画轴后边发现了一个小门，拨动机关，门就开了。原来这静室里有机关暗道，那淫僧早就迷奸了刘贵人，并挟持她逃之夭夭。
    正德皇帝心急如焚，接连顿足喝令道：“难道说我的爱妃就这样给这淫僧掳走了不成？还不快快追赶缉拿！”他们三个护卫官飞奔着前去追捕，半晌回来报告说：“搜遍了寺院前后所有山野村舍，都没见淫僧和刘贵人的踪迹。” 文昌君说：“和尚不可能携美女逃跑，说不定他会装扮成道士潜逃。”江彬说：“现在只能责令南京都督府派出捕快去缉拿了。”正德皇帝呆若木鸡，见县丞和地方官吏已经溜之大吉，只得无可奈何地回到金陵行宫。江彬连夜命令南京都督府抓紧侦缉淫僧，并将县丞以纵容淫僧诱拐妇女罪论处。
    正德皇帝痛失爱妃，心中郁郁寡欢，携李贵人、江彬和护卫官在金陵闹市游弋了一转就回到行宫等待消息。三天后南京都督府官员来到行宫禀报，派出的捕快在各处酒楼旅馆、街头巷尾都已搜遍，没有发现淫僧踪迹。溧水县尹禀报，见有一云游道士携带一美貌妇人过江，可能已经流窜到扬州淮阴去了。
    正德皇帝决定亲赴扬州侦缉那淫僧，定要救出爱妃刘贵人。他们一行渡江来到扬州，悄悄地住在驿馆里。顾撷冈说：“看来这淫僧确实装扮成云游道士潜逃了，我们不妨到道观、土祠去暗地搜查。”他们先去了后土祠，装成赏玩琼花的游客，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第二天他们去万寿观暗地侦查。这座道观始建于六朝，殿堂楼宇十分巍峨宏大。他们先是在偏殿周游搜寻了一转，没有发现可疑形迹。当他们来到大殿时，忽听殿角“砉”的一声响，刹那间一把利剑猛然向正德皇帝刺来。文昌君迅捷拔剑挡住，只听“当”的一声撞击得火星四射。随后一个彪形大汉从殿角飞跃落地，直奔正德皇帝。顾撷冈奋勇保护皇上，文昌君和李龙围攻刺客，缠斗了十几个回合，那大汉招架不住，虚掷一枚暗器，纵身一跃，升上殿角，飞檐走壁，逃之夭夭。江彬怕刺客再杀回马枪，赶紧命护卫官护送皇上回到行宫。
    夜间，月黑风高，烟雾茫茫，伸手不见五指，正是刺客行刺的大好时机。江彬命三位护卫官轮流值班，正德皇帝则搂抱着李贵人巫山云雨，恣情淫乐。三更刚敲过，正在值班的文昌君见有一条黑影闪过，便大声疾呼：“有刺客！”顾撷冈和李龙飞驰而来，仨人一齐围捕刺客。那刺客也不回击，高呼：“我是前来向皇上自首的！”李龙却已经砍断了他的一只胳膊。正德皇帝听说刺客是来自首的，赶忙起床叫把刺客带来审问，还命江彬给他涂上最好的枪伤药，包扎伤口。
    刺客坦诚交待：“我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盗马刚峰，人称飞天大圣，因受宁王朱宸濠派遣来刺杀皇上。我从京城一路跟踪到扬州万寿观才获得刺杀机会，谁料想还是落荒而逃。回到客栈后打听到宁王种种劣迹，还有篡位叛逆野心，才知自己是明珠暗投，于是决心弃暗投明。”正德皇帝看他侠义肝胆，又武艺高强，便收为贴身护卫。马刚峰感激涕零，发誓一定忠贞不渝，报答皇上恩典。
    刺客案已经了结，正德皇帝整日在扬州寻花问柳淫乐了一个多月，已经把刘贵人淡忘了。听说镇江名妓云集，又乘坐画舫前往镇江游幸。那天他们来到金山寺游玩，见大雄宝殿内铙钹叮当，僧人们正在设醮坛做法事，机警的顾撷冈一眼就发现坐在经坛上的主持僧人就是劫持刘贵人的淫僧。那淫僧见正德皇帝进殿，慌忙走下经坛想逃跑。顾撷冈大喝一声：“大胆淫僧，往哪里逃！”
    护卫官们也发现了潜逃的淫僧，于是蜂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淫僧从袈裟袖中拔出双剑，旋风般舞将起来，李龙已被他砍伤。顾撷冈和文昌君奋勇厮杀，马刚峰觑准空档杀进剑光圈中，手起刀落，淫僧哎哟一声跌倒在地，顾撷冈踹上一脚压住淫僧胸脯，四人一齐动手将他擒拿。
    经过审理，判明这个淫僧是宁王朱宸濠的替僧，不仅为宁王出谋划策，而且还到处以讲经为名，诱拐美貌女子，用蒙药迷倒奸淫后再献给宁王。这次在上方禅院迷奸刘贵人后，已经将她送进了宁王府。这个淫僧则杀了金山寺的主持和尚，自称镜远长老，又干起了迷奸美人的勾当。因为他有宁王作靠山，江浙一带的官吏没有一个不是宁王的党羽，对镜远和尚拐骗妇女案置若罔闻。宁王招安了红缨会，势力范围越来越大，终有一天他会叛乱登基，到时这淫僧就是国师了。
    正德皇帝命江彬将镜远凌迟处死，宁王朱宸濠削爵为名，并速速前往宁王府救出刘贵妃。顾撷冈闻讯后，上疏劝阻：“太祖祖训：‘君不明，群小弄权者，藩王得起兵入清君侧。’藩王府邸获准设卫兵三千。宁王素有叛逆篡位之心，如果骤然削爵为民，必然引起激变。所以皇上不如先夺去他的禁卫兵权，他若再私自招募卫兵，到那时再将他削爵为名也就合乎祖训了。倘若他乘机叛乱，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派出王师讨伐。”
    正德皇帝说：“你的策略好是好，可是刘贵人怎么办？他要是死不认帐又奈何他不得！”文昌君说：“我与弟弟可以潜入宁王府将刘贵人营救出来。”正德皇帝叹息道：“事已至此，也只能出此下策了。”于是兄弟俩辞别正德皇帝，启程前往江西宁王府营救刘贵人。
    兄弟俩日夜兼程来到江西南昌，一路上宁王即将叛变的消息到处盛传，南昌城中更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顾撷冈说：“伯父唐伯虎身陷宁王府中，一旦王师出征讨伐，战乱频起，他的身家性命难保，而且将锒铛入狱，身败名裂。我们得先营救唐伯父。”文昌君说：“现在正是宁王谋反，急需用人之际，他怎么可能放过唐伯虎。我们不如先夜里潜入宁王府，找到唐伯父，让他假装疯子，到时宁王会弃之不管，我们再帮助他逃出南昌，送到苏州。与此同时还可以侦查刘贵人的藏身之地，策划营救方案。”
    兄弟俩穿上隐身服，避过巡逻队，来到一处别苑，见里面灯火通明，刺破窗纸往里探视，见一个文人一边喝酒一边在画春宫图。仔细观察，那正是唐伯虎！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花功夫。他们悄无声息地潜入画室，走到唐伯虎的面前，亲热地叫了一声：“伯父，久违了！我们受义父顾鼎臣之托，特地来到南昌宁王府营救唐伯父。”唐伯虎惊喜万分：“我终于盼到救星了！”

    原来唐伯虎收到顾鼎臣的书信后，早有隐退之意，可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宁王将他视为心腹师爷，他知道了太多的机密内情，怎么可能放他走呢？唐伯虎自从科举舞弊案受牵连，坐了几年牢回到家中，本想过隐居生活，但是残酷无情的现实教训了他：原来尊敬他的乡亲绅士一个个都变了脸，不只远离他，还鄙薄他。书童下人也看不起他，甚至于反客为主训斥他，他的结发妻子不但不体谅他的苦衷，还时常恶言相向。就连那只看门狗旺财见了他就汪汪乱叫，追逐欺负他。
    从此他浪迹天涯，出入青楼妓院。那些青楼女子敬仰他的文采才华，愿意倒贴他，从此以后风流才子唐伯虎的名声大振。殊不知在纵情欢笑的背后却是无限的凄怆和失落。正在人生低谷之时，他接到了宁王朱宸濠的邀请，这种礼遇让他以为找到了明主。但是他很快发现了宁王篡位的野心，逛妓院画春宫图只是游戏人生，但是参与造反这是要掉脑袋瓜子的，收到顾鼎臣的劝说信已经后悔莫及了。
    顾撷冈说：“我义父有一只锦囊妙计在我身上，伯父不妨拆开看看。”唐伯虎拆开信封一看，上面只有二个字：“装疯”。四十九岁的唐伯虎哈哈大笑：“英雄所见略同，是到装疯卖傻的时候了！古人装疯卖傻都是披头散发，吃屎喝尿。我要弄出点风流才子的品味来，脱光了裸奔！”
    第二天，唐伯虎披头散发，赤身裸体地四处游荡，看到姑娘媳妇就上去搭讪傻笑，吓得她们避而远之。南昌城里市民听说宁王府的师爷、风流才子唐伯虎变成了一个花痴，纷纷前来围观，弄得宁王颜面尽失。唐伯虎只闹腾了三天，宁王就派人将他送回了苏州，兄弟俩也一起随同护送唐伯虎到苏州吴趋里家中。
    顾撷冈叹惜道：“从此唐伯虎日以继夜地饮酒作乐，纵情声色，但是也成就了一位艺术大师，他的书画诗词流芳百世，特别是仕女人物画无人能超越他。”文昌君感慨万端，吟咏起唐伯虎的《桃花歌》：
    别人笑我太痴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回到南昌，文昌君和顾撷冈乘宁王朱宸濠筹办寿辰庆典，王府忙作一团之际，侦查到了刘贵人藏匿住所。夜间他们飞檐走壁来到她住所屋檐，看见里面有一个美貌女子正陪同刘贵人聊天，不便动手，只得暂且潜伏到后花园等待。一个时辰后见有一人离开了，就往屋里吹迷魂药，稍等片刻见她已经被迷倒，于是潜入屋里用包袱将她背负到客栈。打开包袱一看却不是刘贵人，而是另一个美人。
    那美人说：“我是扬州青楼花魁雪莲花，也是被淫僧诱拐到宁王府的。我和刘贵人情同姐妹，经常到她房间聊天。昨夜宁王召她去侍寝，我却被你们迷晕后背负出王府了。”第二天夜里他们又潜入宁王府。只见宁王府里因为丢失了雪莲花后加强了警备，刘贵人已被转移到密室中了。万般无奈，他们只好用雪莲花顶替，再说她一点也不比刘贵人逊色。
    正当他们打算离开南昌之时，在江西巡抚衙门外面遇到了王守仁养女韩玉莲。顾撷冈见到久违的情人女扮男装成书童模样，惊诧道：“你不是跟随养父王守仁到贵州龙扬去了，怎么会在江西南昌？你急匆匆地要往哪里去？” 韩玉莲叹息道：“真是一言难尽！你们怎么也到南昌来了？”文昌君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我们住的客栈去详谈吧。”仨人来到客栈包租的二楼客房，文昌君叫店小二送了一桌酒菜上来，边饮酒边叙旧。
    原来韩玉莲跟随养父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贵州龙场驿站上任，谁料想那个地方是发配犯人的蛮荒之地，所谓龙场是指龙栖居之场所，你想只有龙才能居住的地方，人类怎么生存？驿站只有一名老驿丞，连一个驿卒也没有，穷乡僻壤，荒无人烟，当地只有流放的犯人和土著的苗人。王守仁没有被恶劣的生态环境所吓倒，他们自己动手修建房舍，开荒种地，到深山老林找到苗人，劝说他们迁居到龙场，还开办书院，教龙场人读书识字。
    王守仁继续坚持不渝地走他的圣贤之路，他每天除了公务、教书外，就在他特制的石椁中“格物穷理”。他终于悟出了一条真理：“心即理也”。人人都有七情六欲，可称之为“人欲”。“人欲”在哪里？就在人的心中。而那些贪得无厌者，不择手段地追求荣华富贵，名利权势，是因为他们心中的“人欲”恶性膨胀了。那么制约“人欲”的“天理”何在？“天理”也在人的心中！“心即理也” 。他终于明白：“天理即人欲”，要治理天下，必须“存天理，去人欲”，这就是他苦苦探索的圣贤之道。
    当时占统治地位的程朱学派的“理学”，主张“理在心外”，理必须由圣人来制定。而王守仁则主张“理在心内”，理不是圣人能制定的。王守仁把存在于每个人心中的这种“天理”称之为“良知”，他主张人人都要“致良知”。王守仁创立的“理在心内”的学说称之为“心学”，也叫“王学”。王学是程朱理学的反对派，在反对传统观念束缚，启发人们大胆创新思想上起到了积极作用。
    王守仁在贵州龙场的三年之中，到处讲学，在湘黔有许多他的弟子和追随者，在明朝哲学领域产生了深远影响。但是也遭到程朱学派的反对，甚至被统治者视为“异端之尤”。王守仁的“王学”诞生于穷山恶水的夜郎之国，但是它的智慧光芒照耀天下，成为与孔子、孟子、朱子并列的哲学家。
    韩玉莲感叹道：“在贵州龙场的那些日子，虽然过着清贫的生活，却过得十分充实，自己开荒种地，在书院教书，陪同养父到湘黔各地讲学，跟弟子们辩论心学，为养父的著作抄写书稿。”她即兴抚琴咏唱了王守成谱写的诗词：
    客行日日万锋头，山水南来亦胜游。
    布谷鸟啼村雨暗，刺桐花暝石溪幽。
    蛮烟喜过青扬瘅，乡思愁经芳杜洲。
    身在夜郎家万里，五云天北是神州。”
    顾撷冈说：“好一个‘身在夜郎家万里，五云天北是神州。’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开贵州龙场的？”韩玉莲说：“刘瑾被皇上凌迟处死后，养父被任命为庐陵知县，终于走出重重关隘，重见天日。七个月后又到南京刑部当主事，后来又调任北京吏部主事，刚上任几天又回到南京太仆寺、鸿胪寺当少卿。兵部尚书王琼看到他的才干，在钱宁和江彬面前保荐他为江西赣南巡抚，专门负责赣南的剿匪。”
    赣南土匪猖獗，十几年来，朝廷派了几任巡抚都没有剿灭，主要原因是官匪勾结。王守仁首先惩处了通匪的官吏和招而不安的顽固土匪头目，又恩惠并施，采用“十家牌法”，也就是保甲连坐，轮流巡逻，一家出事，十家连坐。在不到二年时间就将赣南的土匪彻底剿灭了。
    王守仁在赣南剿匪的二年中，悟出了一条真理，就是‘知行合一’。历史上无论是孔子、孟子还是朱子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有的认为是知易行难，有的认为是知难行易，王守仁则认为知和行应该结合在一起，也就是说，只有理论和实践相结合，才能走向成功之路。王守仁虽然是一介书生，在兵部主事任上，他潜心钻研《孙子兵法》，他善于吸取前任剿匪失败的教训，剿匪不能空谈心学，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只有知行合一才能出奇制胜。
    王守仁总结剿匪经验时发现，在这些官匪勾结的案件中都有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就是宁王朱宸濠。他终于明白，朱宸濠为了篡夺皇位，就必须笼络、招安地方势力，哪怕是山寨土匪、红缨会邪教、地痞流氓无赖都在所不惜，于是决定到南昌去实地调查核实。
    韩玉莲说：“江西巡抚孙燧是养父的老乡，也是他官场上志同道合的同仁。他把宁王有叛逆之心告诉孙燧，孙燧却对他说：‘兄台，宁王叛逆之心路人皆知，你怎么到现在才知道？”

    文昌君说：“朱宸濠的先祖朱权，是燕王朱棣的弟弟。朱权能征善战，帮朱棣打天下，朱棣答应成功后两人平分天下。可是等到朱棣登基后却下令朱权到南昌去当个藩王，朱权敢怒不敢言，嘱咐子孙后代不要忘记曾经受到的耻辱。朱宸濠继承先祖遗志，决心要把荒唐皇帝朱厚照赶下台。要造反就得有兵权，朱棣篡位做了皇帝后，为防止藩王造反，规定藩王不得掌握兵权，只能有少量的卫队。于是朱宸濠就用金钱贿赂刘瑾和内阁首辅杨廷和。刘瑾死后又贿赂钱宁，批准他拥有兵权。”
    顾撷冈说：“朱宸濠有了靠山后，在江西胡作非为，朝廷派去的巡抚要是不听他的话，不是被暗杀就是被吓跑。几年前江西巡抚王哲离奇死亡，接替他的董杰上任不到八个月也不明不白地死了。后任的两个巡抚没干到半年都自动离职了。这个孙燧可是个不怕死的，他原来是河南布政使，朝廷提升他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外派江西巡抚。朱宸濠如今最忌惮的就是眼下这两个江西巡抚了。王伯父剿匪战功卓著，已经给朱宸濠一个下马威了，至于那个孙燧？”
    韩玉莲说：“孙燧是个软硬不吃，不怕死的人。朱宸濠派人送给他‘枣、梨、姜、芥’四样礼品，意在警告他‘早离疆界’，可是他毫不在乎地都吃掉了。”文昌君说：“可是两个巡抚手上都没有兵权，一旦动起手来，他们没有胜算！”
    顾撷冈说：“朱宸濠自认为买通了钱宁和杨廷和就万事大吉了，他却不知道得罪了另一个更加奸诈之徒江彬。江彬为了扳倒钱宁，他决定在宁王身上做文章，派使者到南昌来探听宁王的虚实，这下宁王乱了阵脚。”
    韩玉莲说：“据孙燧在宁王府的卧底说，宁王决定在他生日宴会那天动手。宁王已经下请帖要两个巡抚赴宴，到时候逼迫他们就范，否则就杀掉。孙燧决定殉职，要我养父逃出南昌去赣南率兵平定叛乱。所以决定我乔装打扮去北京，找顾鼎臣伯父帮忙，通过兵部尚书王琼求江彬要一块可以调动兵力的旗牌。我正要离开南昌时，在巡抚衙门外遇到了你们。”
    顾撷说：“明天就是宁王的生日宴会，两个巡抚去赴的是鸿门宴，王伯父怎么脱身？我们马上到巡抚衙门找王伯父，护卫他离开南昌。” 韩玉莲说：“养父说，他就是要去赴这个鸿门宴，刘邦能安然无恙地离开，他也能做到。”文昌君说：“如此说来，我们明天也去赴这个鸿门宴。玉莲你今夜留下，我们明天扮成宁王府侍卫，一起去保护王伯父逃出南昌。撷冈兄弟与玉莲姑娘久别重逢，今夜可以重温鸳鸯旧梦了。”商议已定，酒足饭饱，各自回房睡觉。
    文昌君住在这对情人的隔壁房间，他偷偷地在他们房间架设了透视遥控摄像机，他们在床上交欢云雨的情景活龙活现，观看得如醉如痴，乐不可支。只听男人搂抱着女人亲吻着：“你们到了北京为什么不来找我？”女人说：“在北京我们只住了几天就走了。我真的好想你，每天夜里都梦见你搂抱着别的女人睡觉。我也没有什么奢望，只想同你生个儿子，别无他求。”男人气喘吁吁地大动着：“我虽然是有妻室的人了，但是我无时无刻都在思念你。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的。”显示屏上看到女人高潮时的生理反应，花心有节奏地抽搐痉挛着，这样的生理反应只持续几十秒钟就过去了，真是稍纵即逝。此刻男人快感迭起，晶莹的露滴涓涓细流。女人越是叫床，男人抽动得越加强悍，恰似狂蜂浪蝶死死缠绕着花朵不放，嫩蕊娇香、花粉花蜜任由其恣意采撷，越穿刺得厉害，花香越加芬芳，花容越发娇艳。真是干柴遇烈火，男人是一夜三次郎，如狼似虎，折腾得女人高潮迭起，俩人交颈叠臀，纵情云雨，一直缠绵悱恻到凌晨方才罢休。
    翌日，他们仨人乔装打扮成宁王府的贴身侍卫潜入宴会厅。只见厅里厅外有几百个身穿盔甲手持利剑的卫士，一股肃杀气氛扑面而来。孙燧带领他的巡抚衙门官员来到寿宴大厅，个个都不寒而栗，唯独孙燧和王守仁却是大义凛然，气宇轩昂。宁王朱宸濠一脸虚情假意，毫无做寿的喜悦。他假仁假义道：“告诉诸位一个惊人的消息，我们已经查明，孝宗皇帝当初抱错了儿子，这个朱厚照不是他亲生的！”群臣被这个爆炸性的秘密镇住了，个个都面面相觑。
    朱宸濠接着说：“好在张太后也发现这个儿子是假冒的，下诏要我起兵讨伐朱厚照，另立皇帝，请诸位官员鼎力相助。”孙燧走到宁王跟前责问道：“太后的诏书呢？请给我们宣读吧。”朱宸濠蛮横道：“你一个小小的巡抚有什么资格查验此事。我现在就要率兵去南京讨伐朱厚照，识时务者为俊杰，跟我一起攻打南京吧。”孙燧怒斥道：“你朱宸濠是否活得不耐烦了，想去南京送死！我是不会跟你一起叛乱的，痴心妄想。”
    此时按察副使许逵挺身而出，将朱宸濠痛斥一顿。朱宸濠横眉怒目：“还有谁想与本王作对的？”官员都保持沉默。朱宸濠下令将孙燧和许逵推出城门外斩首示众。孙燧和许逵视死如归，即使是被捆绑着打断了左手还骂不绝口。
    此时宴会厅里混乱不堪，王守仁乘机溜出宴会厅，在内应帮助下，换上了事先准备的宁王府侍卫盔甲，向衙门外疾走。顾撷冈悄无声息地跟随其后：“王伯父请留步，我是顾撷冈，专门来护卫你脱险的。”文昌君和韩玉莲紧跟在后边，仨人护卫着王守仁大步流星跑出宁王府。他们先到客栈取了行李，带上雪莲花一起来到惠民门外刑场。只见孙燧从容就义，振臂高呼：“为国尽忠是我孙燧的本分。朱宸濠叛乱不得好死！”王守仁泪流满面，在心里暗暗发誓：“兄台，放心吧，我一定会平息叛乱，为你报仇雪恨。”
    朱宸濠迅速派兵占领了巡抚衙门和城内城外一切军事设施，整个南昌和周边的县城很快都陷落了。朱宸濠发现跑掉了强劲对手王守仁，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即下令通缉、追捕王守仁。朱宸濠策划谋反已久，整个江西都安插了他的亲信，南昌一旦陷落，许多府县紧跟着反叛，江西大部分已经控制在朱宸濠手中。
    再说王守仁刚逃出南昌城就吩咐文昌君、顾撷冈带着韩玉莲火速赶往南京，飞报宁王已经叛乱的消息。王守仁说：“玉莲交给你们，我一百个放心。你们不用担心，只要你们能迅速取来调兵遣将的旗牌，就有了平叛的兵权。我是江西赣南巡抚，在剿匪中我研究了适合江西地方的战术兵法，到时定能平定叛乱。”
    文昌君、顾撷冈带着韩玉莲、雪莲花装扮成宁王府卫戍将士，躲过了宁王叛军的围捕，昼夜兼程，顺利地到达南京。兄弟俩赶到行宫方才知道正德皇帝已经被梁储、杨廷和等朝臣劝说回京城了，于是又夜以继日，飞驰北京。
    这天傍晚他们来到天津，遇到了一场秋雨，便在驿馆住下，想到明天就要进京了，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看到雨后天晴，云清月明，红叶萧萧，艰难险阻的军旅生涯磨砺了他们坚忍不拔的意志，在花前月下，兄弟俩与韩玉莲饮酒抚琴，弹唱起唐朝诗人许浑的《秋日赴阙题潼关驿楼》，舒发心中渴望淡泊功名富贵，向往平淡隐居的生活。
    红叶晚萧萧，长亭酒一瓢。残云归太华，疏雨过中条。
    树色随关迥，河声入海遥。帝乡明日到，犹自梦渔樵。

    第十七章悬泉隔世嚣

    拔嶂悬泉隔世嚣，层楼曲阁倚云霄。
    赏春合有溪堂约，侵晓行过独木桥。

    京城豹房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文昌君和顾撷冈飞马来报，宁王朱宸濠已经起兵反叛，南昌城及周边县城已经失守。正德皇帝大惊失色：“我早就说要出兵征伐，朱宸濠这叛逆果然反了！我要御驾亲征。”江彬没了主意，劝阻道：“如今江西已经是宁王朱宸濠的天下，皇上亲征十分危险，不如急召兵部尚书王琼前来商议对策，再推举一名兵部主事前往征伐。”文昌君和顾撷冈提议：“立即把内阁大臣们召集来商议军机大事。我们知道前兵部主事，现任赣南巡抚王守仁文韬武略，又熟悉江西军事，由他来协助皇上亲征平叛，定能马到成功。”
    “两位护卫官言之有理。”正德皇帝下旨江彬：“四儿，就由你负责召集朝廷要员商议平叛军机大事吧。”文昌君和顾撷冈详细回报了宁王叛乱情况和营救刘贵人失败，错将扬州花魁雪莲花俘获的细节。正德皇帝见了雪莲花十分喜欢，当场奖赏他们兄弟俩许多金银财宝，早已不把平叛的事放在心上，扶着美人乐不可支地去寝宫淫乐了。
    顾撷冈说：“我们不能等待江彬召集军机会议了，还是先向兵部尚书王琼要到旗牌送给王伯父，好让他及时调动人马平叛。”在义父顾鼎臣帮助下，他们见到了兵部尚书王琼。王琼说：“我能帮忙的也只有给王守仁一块调动兵马的旗牌，其他都得靠他自己了。我早就了到宁王朱宸濠会叛乱篡位，唯有王守仁能够胜任平叛战事，所以我事先就把他安插到江西赣南任巡抚。”兄弟俩说：“王巡抚要的就是这块旗牌，我们这就立即赶回江西。”
    临行前兄弟俩向义父辞行，顾鼎臣详细询问了江西宁王叛军的兵力部署，以及王守仁的平叛策略，担忧道：“如今江西已经成了宁王朱宸濠的天下，宁王纠集了八万人马，虽说都是些乌合之众，但是王守仁目前还是光杆司令，正在逃奔赣南途中，你们到哪里能找到王守仁？平叛开局必定非常困难，就看谁敢于斗智斗勇了，我写二条锦囊妙计，危急关头交给王守仁。”
    文昌君说：“义父上次的二条锦囊妙计与王伯父的妙计完全吻合，这次肯定也不例外，真所谓英雄所见略同！”顾撷冈说：“王伯父大致说了他的行踪，不是在临江，就是到吉安。放心吧，我们能掐会算，能征惯战，不会有事的。我唯一担心的是玉莲姑娘，我想留下她，在义父家中生活一段时间。”顾鼎臣说：“不知玉莲姑娘意下如何？我没有女儿，真想认她为干女儿呢。”
    韩玉莲喜悦道：“干爹在上，受女儿一拜。现在我有二个父亲了，此生足矣。干爹，我跟随养父在贵州龙场、江西赣南已经五六年了，我决定不再嫁人，要终身陪伴在他身边。这次回江西有两位兄长陪伴护送，不会有事的，干爹尽管放心。等到平定宁王叛乱，我再到京城看望你。”文昌君说：“玉莲姑娘练就了一身好功夫，真是帼国不让须眉。再说她与撷冈兄弟两情相悦，已经是红颜知己了。我们这就辞别义父，前往江西平叛，等待我们胜利的消息吧。”
    再说王守仁和几个随从乘船离开南昌，沿着水路航行到丰城。王守仁下令靠岸弃船走陆路，可是在丰城地界绕了几个弯又回到了江边，换乘一条小船，在江上四处游弋，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找到，此时王守仁已经成了光杆司令。随从不明白他玩的是什么招数？
    王守仁说：“朱宸濠是不会放过我的，此时他已经下了通缉令，在全省搜捕我。我们出南昌时乘坐的是官船，目标太大，我弃船走陆路，他们一定在陆上缉捕我。因为我们只有这么几个人，路上遇到小股部队就会全军覆没，所以我又回到江边换乘小船，在江中游弋，他们也就发现不了我，这叫调虎离山，东躲西藏捉迷藏。”随从们称赞道：“王大人真是神出鬼没，那个宁王朱宸濠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夜幕降临，整个江面笼罩在黑暗之中，王守仁伫足船尾，遥望北方，心事重重。如今他已经陷于绝境，不能只指望等待援兵。他心中盘算着，估计只有临江知府戴德孺比较忠诚可靠，于是乘着夜色的掩护，连夜赶往临江。”帆船乘风破浪很快到了临江，下船上岸看到的情景令他失望，百姓听说宁王要攻打临江，纷纷逃离，城里盗匪横行，鬼哭狼嚎，一片混乱。
    临江知府戴德孺正准备弃城跑路，听到衙役来报：赣南巡抚王守仁到。他心中疑惑：“临江危在旦夕，他来做甚么？”王守仁说：“戴知府，快快留下，随我一起平叛！”看到王守仁光杆司令一个，追问道：“不知王大人带了多少兵马？”“我已经派人飞驰南京，皇上的援兵很快来到。”戴德孺也是一员虎将，立即下令部下，加强城防：“宁王朱宸濠敢来攻城，我就跟他巷战到底。”
    王守仁嘉奖了戴德孺平叛的勇气，却下令部队集结待命，准备撤退：“临江位于南昌下游二百里，依江筑城，易攻难守。” 戴德孺问：“我们要撤退到哪里？”王守仁说：“吉安。那里是江西中部的交通要道，驰援便利，城池坚固，易守难攻。我们就在吉安举起平叛大旗，准备与朱宸濠决一死战。”
    话说文昌君、顾撷冈和韩玉莲仨人离开京城沿着驿道直奔江西，到了江西境内文昌君说：“王伯父肯定已经到达吉安，我们走陆路不安全，宁王手下都是土匪强盗，遇到他们小股武装定会吃亏的，还是乘坐小船较为安全。”他们换上宁王府卫队的盔甲，扬帆远航，几百里水路，很快就到了吉安。他们在吉安府衙门当着知府、县令们的面将旗牌交给王巡抚，吉安知府伍文定见王守仁兵权在握，信心倍增：“宁王无恶不作，欺压百姓，名声极坏，真心支持他的人不多。王大人在江西剿匪，功勋卓著，众望所归，这次平定宁王叛乱，指日可待。”
    王守仁心中明白，目前宁王兵力已达八万之众，虽说都是由土匪强盗、红缨会徒组成的乌合之众，但是自己手下也只有几千人马，调兵遣将还有待时日。派往南昌的密探送来的情报称，宁王锐气正盛，已经调集兵马准备沿江顺流而下攻打南京。王守仁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两条计谋，正准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文昌君和顾撷冈取出顾鼎仁的锦囊妙计，折开阅读：一条曰：缓兵之计，一条曰：离间之计。
    王守仁喜上眉梢：“顾兄台的锦囊妙计与我不谋而合，我心中更加踏实了。”他命人到南昌及各州县街道张贴兵部尚书王琼签署的布告：命都督许泰等率边军四万，都督刘辉率京军四万，江西经略王守仁、湖广总督秦金、两广总督杨旦各率所部驻军合计十六万，分进合击，平息宁王叛军，沿途府县官吏务必倾力支持，凡延误军机者，斩立决！
    宁王生性多疑，心理素质极差，看到布告后，心慌意乱，举棋不定，意欲暂停攻打南京。王守仁仅仅靠张贴一张布告便有效地打乱了宁王进攻南京的部署。这条缓兵之计，不费一兵一卒，打的是心理战术，至少争取了宝贵的十天时间。
    另一条离间计就是派出一批密探，装腔作势、鬼鬼祟祟地到南昌城内刺探情报，故意让宁王府的人捉到。宁王府的幕僚在他们身上搜出蜡丸中的密信，内容是褒赏宁王手下的得力亲信李士实和刘养正，说他们干得好，要求他们劝说宁王离开南昌去攻打南京，到时由他们作为内应，一举拿下宁王老巢南昌。宁王朱宸濠正在将信将疑之际，这两个狗头军师却前来极力劝说宁王倾巢出动攻打南京，于是宁王果断作出决定：取消攻打南京战役，坚守南昌，等待战机。

    再说江彬奉旨急召大学士兼监政大臣梁储、内阁首辅杨廷和、兵部尚书王琼、以及顾鼎臣等朝廷大臣商议讨伐宁王朱宸濠的军机大事。钱宁和杨廷和等贪官拿了宁王朱宸濠的贿赂默不作声，兵部尚书王琼和顾鼎臣等朝廷大臣极力推举王守仁负责江西平叛。于是江彬奏报正德皇帝后下令提升王守仁为左都督，奉旨经略江西平叛，命锦衣卫太监火速前往江西传达圣旨。
    王守仁接到圣旨被提升为左都督兼江西经略，但他心里明白，虽然手握调兵遣将的旗牌，但是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要想在短期内集结十六万人马简直是痴人说梦话。他向附近的袁州、临江、赣州等州府发出调兵文书，不管是正规军还是地方军，哪怕是老弱残兵也统统集结到吉安驻扎待命，就这样十天之内王守仁居然调集了七八万人马。戴德孺、伍文定等知府见王经略一下调动了这么多兵马，而且士气十分高涨，就开始头脑发热了，主张马上去围攻南昌。
    王守仁却下令：按兵不动，以逸待劳。伍文定知府是个火爆脾气，他急不可待，劝谏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兵贵神速，速战速决，王经略为什么要按兵不动，以逸待劳？”王守仁说：“你学过兵法没有？我这叫做‘兵不厌诈’。”伍文定仍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兵不厌诈’？难道我们这么多人马还攻不下南昌城？”王守仁说：“你们都是一些文官，不懂得兵法，还是让我的两位经略府的参谋给你们讲讲兵法吧。“
    顾撷冈说：“我们虽然有七八万人马，但都是一些没有经过正规化训练的地方军，其中有四五成是老弱残兵。宁王在南昌经营多年，招募的都是一些无恶不作的土匪强盗、红缨会徒。南昌城池坚固，粮草充足，我们要是久攻不下，就会动摇军心，乃至分崩离析，全线溃散。所以暂且必须加强操练，‘按兵不动，以逸待劳’。这样宁王就以为我们是虚张声势，其实是胆小如鼠，用这种甘愿示弱的诈骗之术，让宁王误认为我们对他构不成威胁，便会放心大胆地出动主力去攻打南京，到时我们就可以乘虚而入攻打南昌。”
    文昌君说：“所谓‘兵不厌诈’就是让宁王看到我们目前固守吉安，加紧操练，是因为兵力不足，只求自保。宁王叛乱的目标是先攻打南京，然后挥师北上，夺取皇位。这样他会乘我们还没有实力攻打南昌时，倾巢出动，围攻南京，到时我们就可以乘南昌城内兵力空虚之机，挥师北上，一鼓作气攻取南昌。”
    王守仁总结说：“兵法之奥秘就是‘谋定而动，出奇制胜。’我看朱宸濠不出十天半月，就会亲率主力去攻打南京，到时南昌兵力空虚，我们就可以集中优势兵力，用极少的代价攻克南昌。”伍文定等知府、县令听后佩服得五体投地，怪不得人们都称王守仁是“狡诈专兵”。
    平叛战局都在王守仁的掌控之中，宁王派到吉安的密探回去报告说，王守仁的七八万人马都是江西省内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只能自保。现在他们正在加紧操练，等待省外的援兵到来。朱宸濠听后大呼上当，贻误了他十天战机。于是亲率六万精兵沿江而下，一天就攻下了九江，然后乘胜前进，数日内就将南京的门户安庆团团包围。
    但是在安庆宁王遇到了劲敌，在守军弓箭和火枪的猛烈回击下，他们久攻不下。万不得已宁王派说客去安庆城内劝降，可是安庆都督杨锐和知府张文锦不仅杀了来使，还将他碎尸万段，丢弃在城门外面。宁王灰心丧气，将狗头军师大骂一通：“连个小小的安庆都攻不下，还谈什么攻打南京。”
    消息报到吉安，王守仁说：“朱宸濠率精锐之师进攻安庆失利，必然军心动摇，士气低落。南昌城里兵力空虚，人心惶惶，此时攻打南昌就万无一失了。”但是王守仁仍然十分谨慎，他派出密探到南昌城内张贴勤王军令，说是江西经略王守仁奉旨调集了闽粤两省共计三十万精锐部队攻打南昌城，并劝守城将士，投降者有赏，弃城者不予追究。这种心理战术再次收到奇效，等到王守仁下令攻城时，发现城门没关，守军将士早已逃散，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南昌城。
    刚进南昌城时混杂在军中的地痞流氓乘机烧杀抢劫，还烧毁了宁王府的琼楼。这座琼楼是宁王新建造的，是专门供他与诱拐来的像刘贵人这样的美人、歌妓淫乐的场所。琼楼装璜得朱陛玉雕，富丽堂皇，陈设华丽奢侈，名画古董，奇珍异宝，珍禽异兽应有尽有。这时却被付之一炬，里面的众多美姬或者被活活烧死，或者跳湖自尽，一个个都香消玉殒。等到文昌君和顾撷冈赶到，将大火扑灭，四处搜寻刘贵人，却不见踪影，连个尸首也没有找到。他们瘫坐在废墟旁，不知如何向正德皇帝交待？
    王守仁立即下令抓捕了几个严重违法乱纪的头目，绑处刑场斩首示众，并把宁王府保护起来，查封了宁王的全部财产和帐本。帐本上详细记录了宁王贿赂钱宁、杨廷和等贪官的明细帐单，看来宁王是想秋后算账，等到他登基后让这些贪官污吏加倍偿还。
    攻克南昌两天后，密探来报，宁王朱宸濠见他的老巢给王守仁端了，安庆又久攻不下，已经率领全部人马，准备夺回南昌。王守仁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商议对策，知府、县丞们都主张加固城防，保卫南昌。顾撷冈说：“我们不应该固守南昌，必须主动出击，讨伐叛逆。”文昌君说：“宁王朱宸濠攻打安庆失利，士气低落，又长途跋涉，疲惫不堪，所以我们应该将叛军迅速拦截于半途，打他个措手不及，必能大获全胜。”
    王守仁当机立断：“两位军事参谋说得对。我们绝对不能等待宁王朱宸濠前来攻取南昌，必须尽快主动出击。”他指着军事地图上的鄱阳湖说：“当年太祖皇帝率领徐达、常遇春在鄱阳湖上与宿敌陈友谅决一死战，激战三十六天，大获全胜。如今我们也要在这鄱阳湖上与叛逆朱宸濠决一死战，我们是正义之师讨伐邪恶叛军，人心所向，众望所归，天亦助我。”
    兵贵神速，王守仁率领主力军星夜奔驰，赶到鄱阳湖黄家渡屯兵扎营，与此同时宁王朱宸濠也赶到了对岸。两军对垒智勇双全者取胜，王守仁召开军事会议，大多数知府、县令主张白天出击，打阵地战。顾撷冈和文昌君主张，趁其尚未站稳脚跟，当夜偷袭，打伏击战。王守仁胸有成竹：“宁王朱宸濠虽然在安庆遭遇挫败，但是他的实力还是比我们强，不能白天打阵地战，必须夜间打伏击战。”
    王守仁精心设计了一个伏击圈：由吉安知府伍文定率数千精兵当先锋，袭击宁王大营，先奋力进攻，然后佯装败退，把他主力引诱到伏击圈内；瑞州通判胡尧元率五百精兵截击他的退路，临江知府戴德孺和袁州知府徐琏各率领一千精兵埋伏在两翼。
    这次夜间伏击战的战术进展都在王守仁的预料之中：伍文定起初拼命厮杀，然后且战且退，将朱宸濠主力军悉数引诱出他的军营，直至钻进了王守仁布置的口袋中也浑然不知。等到口袋扎紧，王守仁下令胡尧元截断其退路，两翼发动袭击，伍文定杀回马枪。朱宸濠的叛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被王守仁的军队团团围困，顿时乱了阵脚，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不到一个时辰，叛军死伤无数，纷纷突围逃奔。王守仁初战告捷，叛军死亡两千余人，伤员不计其数，跳水失踪者无法统计。朱宸濠垂头丧气地收拾残部，退守鄱阳湖东岸的八定垴。

    @涩咪咪 2017-04-17 15:15:05
    潜力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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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多多指教！

    第二仗阵地战是场硬仗，朱宸濠决定孤注一掷，倾巢而出，在湖中舰炮的掩护下，叛军发动猛烈攻击。王守仁站在箭楼上亲自指挥作战，伍文定持剑压阵，胡子烧着了，仍然拼死督战，凡有将士怯懦后退者，斩首示众。因此将士个个奋勇当先，杀得叛军节节败退。此时王守仁命令埋伏在湖滨的舰炮向败退的叛军猛烈开火，只见弹无虚发，火光冲天，叛军尸横遍野，血肉横飞，幸存者纷纷突围跳水，淹死者无数，只有少数败兵泅渡到舰船上往湖心逃跑。一百五十二年前朱元璋与陈友谅在鄱阳湖上决一死战时那种血雨腥风的场景又重演了！
    王守仁的阵地对垒战大获全胜，叛军死亡二千余人，跳湖逃生淹死者上万人，叛军在陆上已无立锥之地，只能龟缩在舰船上。朱宸濠虽然败局已定，但是他并不服输，更不打算逃跑。他把剩下的舰船用铁链连接成几十个方阵，愚蠢地认为这样可以抗拒风浪，便于步兵、骑兵过渡转移。正当他在旗舰上召开军事会议，准备处决几位败将时，王守仁发动了声势浩大的火攻。伍文定率主力舰队用装满柴火和柏油的快艇向敌舰方阵发起火攻。只见风卷烈火，敌舰方阵一片火海。戴德孺和徐琏的舰队为左右两翼，胡尧元的舰队断后，将火海中的叛军团团包围，叛军全军覆没，朱宸濠及其党羽三百多人全部被俘。
    王守仁从宁王的鸿门宴上逃出南昌，由一个光杆司令，不出十天就集结七八万人马，运用缓兵之计、离间之计一举攻克南昌。在鄱阳湖战役中，王守仁运用夜间打伏击、湖滨阵地对垒和火烧敌舰方阵三种机动灵活战术接连打了三个大胜仗，将叛军全部歼灭在鄱阳湖上。王守仁没要中央政府一兵一卒，一分钱一粒粮，前后只用了三十五天就活捉了宁王朱宸濠，真可谓创造了平叛历史上的奇迹！
    王守仁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命文昌君和顾撷冈飞驰京城，给正德皇帝传送平叛胜利、生擒宁王朱宸濠的捷报。兄弟俩日以继夜赶路，只在南京、济南驿站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文昌君和顾撷冈兄弟俩赶到豹房去传送平叛捷报，却被江彬挡驾，说是皇上正在休息，不便打扰，要他们赶回江西南昌，告诉王守仁不要声张，在原地待命。兄弟俩猜想江彬又要耍花招了，决定先回家与义父顾鼎臣商议。顾鼎臣详细询问了王守仁平叛经过，忧虑道：“你王伯父夺得平叛胜利，活捉宁王朱宸濠，原本是值得庆贺的功勋，但是他犯了朝廷的大忌，抢夺了江彬的功劳。江彬肯定不会放过王守仁，他不仅得不到奖赏，还可能遭到江彬的暗算。”
    原来在江彬的撺掇下，正德皇帝一直闹着要御驾亲征。内阁首辅杨廷和以及顾鼎臣等几位皇上的师傅都极力上疏劝阻。但是这一次正德皇帝非要御驾亲征不可，一是他要亲自出马将朱宸濠擒拿，二是他可以趁此机会到江南去玩一转，他已经厌烦了这些所谓的皇帝师傅来指手画脚地管着他。
    顾鼎臣说：“正当一切准备就绪，皇上就要披挂出征时，你们兄弟俩送来了活捉朱宸濠的捷报。江彬居然敢于把此捷报拦截下来，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一是他要满足皇上到江南游乐的愿望，二是要整治王守仁抢夺他的功劳，三是把皇上引出京城后达到他不可告人的阴谋。所以你们尽快赶回江西南昌去，叫王守仁赶紧押解朱宸濠到南京行宫听候处理。至于如何逃避这次从天而降的灾厄，我在信中都详细地作了预测。你们一定要见机行事，保护王守仁的安全。”
    兄弟俩回到自己的小楼与久别的夫人团聚。这边厢夏兰萱见到自己的丈夫顾撷冈风尘仆仆地回家，喜出望外：“你在江西平叛受苦了，但是看上去却更加英姿焕发，看来军中有女人侍候吧。我叫厨师做几道你爱吃的菜肴，我们好好饮几杯。”顾撷冈说：“我们明天就要赶回江西去，今夜你就好好侍候我吧。”喝到半酣，他已经春意盎然，搂抱着娇妻就上了床。
    久别胜新婚，男人亢奋异常：“宝贝，你的花心还如此紧实，插进去抽动起来忒刺激！比军中的女人还要奇爽无比。”男人不停地抽动了三十分钟没有喷射，涓涓溢出的爱液，润滑得女人的花蕊又红又艳。由于男人动作过于猛烈，赤裸裸的身子已是汗流浃背。只听女人不住地叫床，竟然几次达到高潮，身子底下的床褥早已是精渍斑斑，湿漉漉的一片狼藉。
    那边厢文昌君进门就迫切地搂抱着妻子凤旃上床交欢云雨，头一次由于亢奋过度早泄了，起床喝了几杯壮阳酒，这第二次交欢时间就长了。他在床上变换各种体位，还要妻子上位口交，一直交欢云雨到四十分钟还没有喷射。俩人配合默契，同时上下运动，直到同时都达到高潮。奇妙的高潮快感正是无与伦比，俩人感到如醉如痴，魂飞天外。
    第二天早晨兄弟俩打点行装，吻别各自的娇妻，辞别义父母和三弟一家，匆忙上路。刚走过一条街，他们吩咐随从带上行装到京郊十里铺客栈等候，俩人悄悄地来到小院与嫣然、嫣红姐妹俩重温鸳鸯旧梦。还没有畅叙离别思念之情，性饥渴的女人就同男人上了床。这边闺房里嫣然赤裸裸地搂抱着男人：“文公子送我这么多珠宝首饰，如此重情重义，真让奴婢感激不尽。” “我亏欠你很多，你只要床上好好侍候就心满意足了。”女人扭腰摆臀地承欢着：“这次要多往几天了？” 男人在上边大动着：“今天就要赶回江西去。” “我舍不得你走。”女人花心紧握，强劲有力地压迫玉茎，男人玉茎坚挺，狂蜂浪蝶般穿刺花心。刹那间，快感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精露从玉茎喷薄射出。男人高潮很快消退，拔出玉茎翻身下来，浑身舒坦地拥抱着女人甜滋滋地酣睡。
    这边闺房床上嫣红风情万种，男人如胶似漆，足足抽动了三十分钟，眼看快要喷射时，男人又停止抽动，张大嘴亲吻她酥胸和香腮。女人被他刺激得亢奋异常，快感如潮，欲仙欲死，有了第一次高潮。他如此这般抽抽停停，女人竟然几次达到高潮。男人干完好事，浑身舒坦地说：“嫣红，明天我们就要赶回江西去了，这些金银首饰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女人依依不舍：“顾公子，你真是风度翩翩又重情重义的美男子，我会为你守身如玉，为你天天祈祷，等待你凯旋归来。”两个金屋藏娇的男人搂抱着情人寻欢作乐又是一夜激情。

    翌日清晨，精神焕发的兄弟俩快马加鞭来到十里铺客栈与随从会合，日夜兼程赶到江西南昌。此时王守仁正要押解宁王朱宸濠上京请功受赏，见兄弟俩风驰电掣般地赶到衙门，知道事情不妙，急切地询问：“是不是江彬怂恿皇上朱厚照御驾亲征来了？他们到哪里了？”文昌君说：“伯父估猜得一点不错。我们赶到京城时皇上朱厚照正准备披挂亲征，江彬拦截了捷报不发，要我们赶回江西南昌，告诉你不要声张，原地待命，听候处理。”
    王守仁认真思索了一会，很快作出判断：“江彬居心险恶，他怂恿皇上朱厚照御驾亲征想达到三个目的：一是要抢夺平定叛乱的功劳，好在皇上面前邀功请赏。二是从宁王朱宸濠那里找到钱宁与宁王串通一气的罪证，好将他打倒。三是把皇上引出京城，达到他控制皇上，为将来夺权篡位进行一次试探性预演。因此我决定尽快将宁王朱宸濠押往金陵，我也不贪图功名富贵，升官发财，大不了我挂冠回乡务农，走我的圣贤之路，研究我的“心学”之道。”
    顾撷冈说：“伯父判断力极强，江彬已经调动十万京军，皇上自称是威武大将军朱寿，封江彬为威武副将军，还建立了由江彬直接管辖的威武团练营。江彬不是来平叛的，而是引诱皇上一路游乐的。十多万军队随行，军饷粮草加上敲诈勒索，沿途地方官员和老百姓不堪重负。伯父说得对，赶快将宁王朱宸濠押解到南京行宫交给皇上处置，免得他们扰乱糟蹋江西百姓。”
    文昌君说：“江彬一心想借机整治伯父，所以我们押解宁王朱宸濠去南京时要把江西地方三千精锐之师带上，手中握有兵权，谅江彬也不敢轻举妄动，再说也可以起到震摄作用，叫江彬不敢劫持皇上。宁王朱宸濠的帐本是重要的罪证，行贿钱宁、杨廷和等贪官污吏的数目都记录在案，铁案如山，可以作为克敌制胜的法宝。”
    顾撷冈说：“我义父有要交给伯父，他非常关心伯父的安危。”王守仁拆开阅读后仰天大笑：“知我者莫非顾兄台矣。你们看看，跟我们刚才商议的对策不谋而合。”顾鼎臣信上分析了江彬怂恿皇上朱厚照亲征是一石三鸟之计，建议王守仁：一、立即率领江西平叛的精兵押解朱宸濠去金陵行宫，交给皇上朱厚照处理。二、将宁王记录有行贿名单的帐本作为掣肘贪官污吏的杀手锏。三、任务完成后辞职出家当道士去。
    再说正德皇帝朱厚照身穿黄金铠甲，脚蹬锃亮的马靴，乘坐豪华战车，率领十万京军精锐，浩浩荡荡地从正阳门走出了京城。他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会说话的八哥冲出了牢笼，那种自由自在飞翔的感觉非常惬意、豪爽。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外出淫乐，他已经落入了一个死亡的陷阱，死神已经一步步向他逼近。
    江彬心怀鬼胎，一路上都在盘算如何铲除钱宁这个心腹之患，如何从王守仁手中将囚犯朱宸濠抢夺过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谋害朱厚照，进而达到篡夺皇位的阴险目的。而心里最忐忑不安的是钱宁，他早就被宁王拉下了水，如今宁王兵败被俘，他担心作为宁王内奸的罪证被揭露，早晚会东窗事发。
    出乎钱宁的意料，江彬出手相当迅速，他派到宁王府的卧底已经拿到了钱宁与宁王沆瀣一气、内外勾结的罪证，京军行军刚过通州，正德皇帝就命钱宁回京城料理他的皇店生意。钱宁刚到京城就被东厂锦衣卫抓进了牢狱，等待皇上回京再审理。江彬铲除钱宁干得相当干净利索，不留后患。

    处理完钱宁，正德皇帝继续行军，过了保定就进入山东境内，一路由德州、济宁、淮阴到扬州。沿途的官员不乏死谏之士，他们敢骂皇帝，敢骂宦官，敢骂奸臣，敢于抗命，哪怕是仗刑、坐牢、杀头也无所畏惧。保定御史、山东御史都纷纷上奏折劝正德皇帝回京。王守仁也上奏折劝谏：“诚恐沿途伏有奸党，疑有博浪、荆轲之谋，或有意外之虞，臣死有遗憾矣。”这封奏折里说的奸党，既指宁王朱宸濠的余党，也暗指埋藏在朱厚照身边的权奸江彬，点破这些奸党有荆轲刺秦之阴谋，告诫他会有生命之虞，可是朱厚照仍然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这位皇帝已经习惯了官员们的劝谏奏折，照例是束之箱底，一概不予理会，也不处罚他们。可是江彬倚仗权势胡作非为，每到一地，他都乘机敲诈勒索，倘若不给就随意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地方官吏扣押起来。江彬还派出锦衣卫抢劫百姓钱财，有违抗者就抓捕入狱，搞得沿途鸡犬不宁，百姓冤声载道。
    扬州是一个盐商富豪云集的繁华都市，妓院教坊鳞次栉比，盛产歌妓美女。江彬派走狗吴经到扬州打前站，强征民间豪宅作行宫，强征许多黄花美女给皇上享用。为了家中闺女不被强征，家人就让闺女紧急说媒婚嫁，甚至于到大街上抢男子，不管他是光棍还是有老婆的，拉郎就配，据说有一个秀才同时被三家抢去作女婿。扬州民冤沸腾，民变一触即发，知府蒋瑶是个不怕死的官员，他警告吴经说：“要是一旦官逼民反，朝廷追究责任，你罪责难逃。”吴经狡辩说：“我是奉旨行事，最多办我个‘矫上意’。”
    正德皇帝在扬州过着神仙般的淫福生活，临走时派人到蒋瑶那里要扬州特产琼花，蒋瑶对来人说：“自从宋徽宗北狩后，扬州琼花就湮灭了。”这个“北狩”，是专指宋徽宗沉迷于声色，不理朝政，当了金国的俘虏，后来“北狩”就成了亡国之君的代名词。蒋瑶说这话是暗讽正德皇帝长此下去也将成为宋徽宗第二，他冒丢官杀头风险，在同皇帝的较量中取得了胜利，终于将这尊淫僧送出了扬州。
    正德皇帝率领十万京军，一路游乐，历时四个月才到达南京。应天府尹齐宗道要供给这十余万京军和部众的日常开支，每日消费高达上万两银子，再加上贪官污吏敲骨吸髓地勒索，府库亏空，无力支付，竟然忧惧而亡。
    再说王守仁率领三千精兵，押解朱宸濠前往金陵行宫，半路上打探到正德皇帝派出的一支由张永统辖的先锋队已经抵达杭州。顾撷冈说：“这个张永曾经和杨廷和、杨一清等人同心协力，诛杀了刘瑾，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钱宁，江彬也奈何他不了。我义父说张永与钱宁、江彬不同，良知没有泯灭，是宦官中唯一可以结交的盟友，我们应该争取他的帮助。”文昌君说：“张永确实比较正直，但是毕竟是个权贵宦官，我们没有金钱去贿赂他，就连门也进不去，甭想见到他人。”
    王守仁说：“你们说得很对，想找人办事必须金钱开路。但是我看张永与杨廷和、钱宁不一样，在宁王朱宸濠的帐本上没有他的名字，看来还是个比较有良知的人。不要忘记我们手中还有一块敲门砖，他一定想见我的。”
    他们两手空空地来到张永衙门，居然吃了闭门羹，看门狗不让他们进去。文昌君和顾撷冈气愤地在门前大喊：“我们是江西赣南巡抚王守仁的卫戍将领，是押送宁王朱宸濠给张大人的！请开门吧。”喊话穿门透院，在衙门上空回荡，紧闭的大门终于开了。
    王守仁将囚犯朱宸濠交给了张永，坦诚地说：“王某起兵平定宁王叛乱，只为皇上的江山安宁，天下太平，并非为了邀功请赏。”张永见眼前的这位小小的巡抚，孤军奋战，以一己之力，就迅速地平定了宁王叛乱，立下了传世功勋，如今却心甘情愿地将囚徒朱宸濠进献给他。人格的力量是无穷的，张永被王守仁感化了，决定伸出援手帮助他。在这场生死攸关的博弈中，王守仁争取到了一个可靠的盟友，他已经不再孤军奋战。

    走出张永的衙门，文昌君担心道：“我们这次违抗命令，押解囚犯朱宸濠去南京献俘，半路上却将朱宸濠交给了张永，要是江彬前来要人怎么办？”顾撷冈也担忧道：“江彬要不到朱宸濠肯定会在正德皇帝面前告黑状，到时灾厄就会降临在伯父头上。”王守仁却充满信心：“尽管让江彬在皇上跟前告我的黑状，到时张永一定会帮我说话，我看朱厚照这个皇帝虽然荒淫、昏庸，却还是个有良知的人，不会全听江彬胡说的。再说我已经违抗圣命了，要杀要剐任凭处置。”
    不出所料，不久江彬派出锦衣卫亲信前来杭州要人，王守仁一句话就把他打发走了：“囚犯朱宸濠已经交给张永了。”江彬又不好到张永那里抢人，于是在皇上面前诬陷王守仁原来就同宁王朱宸濠是一伙的，怕事情败露才起兵平叛，还到处散布谣言，混淆黑白。关键时刻张永仗义执言，将王守仁孤军奋战，平定叛乱的传奇事迹都讲给皇上听。毕竟事实胜于谣传，正德皇帝朱厚照告诉江彬以后不要听信谣传，还亲自任命王守仁为江西巡抚，立即上任。
    顾撷冈说：“江彬没有将囚犯朱宸濠抢到手，在正德皇帝面前告黑状又有张永护着，这二个回合他都败下阵来，我看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还会耍花招。”文昌君说：“我估计他会派兵到南昌来捣乱，等抓到把柄就乘机将王伯父整死。不过在南昌他是占不到便宜的，到时叫他威风扫地，灰溜溜地跑路。”王守仁说：“我们不能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像这样斗下去必然两败俱伤。我心胸坦荡，以德报冤，江彬是整不死我的。”
    王守仁他们刚到南昌，江彬的爪牙张忠率领上万京军随后也到了南昌，他是奉命来整死王守仁的。张忠先从王守仁麾下的战将伍文定下手，秘密将其逮捕，逼迫他交待串通宁王叛乱的罪行。伍文定坚贞不屈，破口大骂：“老臣出生入死，为皇上平定叛乱何罪有之？倒是你们这些奸佞阉奴，拿了朱濠宸的贿赂，到南昌陷害忠良，是不是想给朱宸濠报仇来了？”张忠做贼心虚，只得将伍文定放了。
    张忠仍不死心，他提审朱宸濠的同党，想从他们嘴里得到王守仁串通叛乱的罪证，但是王守仁对这些同党宽大为怀，仁至义尽，所以始终没有一人诬陷王守仁。于是张忠找来数百名京军兵痞，分成三班，日以继夜地在巡抚衙门辱骂王守仁，还派出士兵到南昌街头寻衅闹事，妄想挑起事端。
    王守仁属下气愤至极，想要好好教训他们。王守仁派文昌君和顾撷冈去劝说属下尽量保持克制，免得事态扩大，不可收拾。王守仁始终不渝地采取怀柔策略，以德报冤，以理服人，善意待人，不但给京军士兵好吃好喝，还亲自出马送医送药，治病救人。这些京军士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心的官员，众口一词都说王守仁是好人，都不愿意再为难王守仁。张忠的帮凶已经被王守仁感化，不再听命于他，一场事端终于渐渐平息。
    张忠不甘心失败，想从查抄宁王府的财产中找到漏洞，却发现帐款一清二楚，没有找到丝毫差错。王守仁说：“我找到朱宸濠的一个帐本，上面详细记录了收钱人的名单，已经封存，准备上交皇上，想看看上面有没有你的名字吗？” 张忠吓得面如土色，沉默不语。
    张忠仍然不甘心失败，他眼看这位平叛将领，身体瘦弱，怎么也不相信他能以一已之力，在三十五天之内就平定了叛乱。于是张忠把王守仁召到京军校场，要试试他的箭法。王守仁患有肺病，确实身体瘦弱，但是他是习武之人，骑射本领相当精湛。他张弓射箭，接连射出的三支箭全都命中靶心，校场上欢声雷动，京军将士佩服得五体投地。张忠却感到极度恐惧，他终于承认自己彻底地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两天之后张忠带领京军灰溜溜地跑了，历时半年的京军祸患就此告终。

    江彬见张忠垂头丧气地回到南京，把他臭骂了一顿。江彬急于要在南京实施他的篡权阴谋，但是王守仁不除，始终是他的心头大患。于是江彬在正德皇帝面前挑唆道：“王守仁居功自傲，至今不到南京行宫来觐见陛下，如若不信，请陛下召见此人，谅他一定不会来。”正德皇帝想试试，于是亲自下旨召见王守仁。
    接到皇上圣旨后，王守仁感到灾厄已经降临：“这道圣旨肯定是江彬假冒正德皇帝朱厚照的名义下的，他经常矫旨行事，诛杀异己。”顾撷冈说：“到底是否江彬矫旨召见不得而知，但是这是个非常狠毒的阴谋，假如你不去觐见皇上，江彬就会办你一个藐视皇帝的罪名，倘若你前去觐见皇上，给你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肯定也是去送死。”王守仁说：“我看不去不行，不如到了南京就挂冠回乡务农去。大不了平叛功劳不要了，也不当官了，你也奈何不了我？”
    正在进退维谷之时，传来两条消息：一条是张永叫王守仁赶快到南京行宫朝见皇上，暗示他有办法救他；一条是顾鼎臣已经随同内阁首辅杨廷和到南京行宫，劝说皇上及早回京，想顺便到南昌看望王守仁。
    文昌君说：“我们不能在南昌坐以待毙，既然有张永帮忙，我们不妨就去南京冒一次险，到时见机行事。”顾撷冈说：“看起来张永想帮助王伯父，要给江彬一个下马威，但是伴君如伴虎，张永与江彬的争斗谁胜谁负，这里面的变数太大。我们不如马上出发，走陆路不安全，还是走水路隐秘，约我义父在芜湖见面，再商议对策。”王守仁说：“这倒是个万全之策，先造势说要去觐见皇上，到时再玩失踪，正合我的心意。”
    临行前王守仁举办了一个饯行酒会，邀请了南昌地方官员出席，意在造成一个浩大声势，这样江彬在南昌的密探就很快会发出王守仁已经启程前往南京觐见皇帝的情报。当夜他们乘坐一条小船悄无声息地由水路前往芜湖，顾鼎臣如约去芜湖到他们船上相聚。两个知心挚友见面喜笑颜开，他们在船上以诗酒会友，纵论天下大事，商议对付江彬阴谋诡计的对策。
    顾鼎臣说：“兄台的‘心学’已经在京城广为传播，有许多年轻的学者相当崇拜你，但是那些程朱理学的元老派却极力诋毁你，如今已经引起朝廷要员的注意，恐怕吉凶难了。”王守仁豪情满怀：“我是程朱理学的反对派，天地之大，足以容下各派学说的相互竞争，共同发展。只要心存良知，一心向善，虽凡夫俗子，皆可成为圣贤，只要容许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各派理论的真伪是非自有后人评说。相信我死后心学必将大盛，但是心学的精髓不是人人都能领悟的。现在我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到底去不去南京行宫觐见朱厚照？”
    顾鼎臣说：“我从南京行宫出来时，江彬已经知道你要去觐见皇上。这道谕旨是皇上亲自下的，江彬原来以为你是不敢去的，现在你来了，给他一个措手不及，江彬已经布置绵衣卫沿路拦截，要把你赶回南昌。”
    文昌君说：“正德皇帝朱厚照一心想率领京军亲征，一定要亲自活捉宁王朱宸濠。皇上好大喜功，如今给王伯父抢去了功劳，俗话说功大盖主，他心中自然不悦，所以王伯父要是冒险去觐见皇上，必有生命之虞。”顾撷冈说：“江彬派爪牙到杭州抢夺宁王朱宸濠不成，耿耿于怀，他千方百计想把王伯父整死，我们只能以退为进，暂且到哪里隐居起来。”
    王守仁说：“如此说来，我们乘坐小船秘密前往是走对了。我下一步就是想玩失踪，我回乡研究我的心学去。”顾鼎臣说：“回乡隐居不妥，在老家你仍然会遭江彬的暗算。不如到九华山去当道士，这样你不计功名，不想当官，上九华山当道士的消息将会传遍天下，而且会名噪一时，结结实实地给江彬一个下马威。如此他江彬就会输得很惨，你王巡抚将赢得风光无限。” 王守仁仰天大笑：“知我者莫非兄台矣！明天我就上九华山当道士去。”

    第二天兄弟俩护送王守仁上九华山，只见山势雄伟，峰峦叠嶂，飞瀑泉涌，景色秀丽，真是名不虚传的东南第一山。王守仁说：“此山原名九子山，李白见九子山主峰高数千丈，九座山峰如莲花，于是赋诗改名为九华山。唐朝开元年间，南朝鲜的新罗国王近亲金乔沉卓锡九华山，潜心修练七十五年，九十九岁时圆寂，经佛门认证，说他是地藏菩萨化身，九华山从此开辟为地藏道场，香火之盛享誉天下。”
    九华山寺院林立，真是胜境层层别，高僧院院逢。王守仁笃信道教，挑选了一座清净的道观暂住。道观地处拔嶂悬泉的深山之中，一座独木桥将它与层楼曲阁的寺庙隔绝。兄弟俩目送着王守仁在拂晓的朝雾中行过独木桥，想到这位平叛功臣，反遭诬陷，不得不自行放逐到九华山当道士，也不知是否能官复原职？听到山崖上猿猴独自哀鸣三声，看着山脚下溪水径自潺潺流动，不觉伤心落泪，心里忐忑不安，难道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不禁想起唐伯虎的那首景观高雅，情调缠绵的诗歌，于是他们引吭高歌：
    拔嶂悬泉隔世嚣，层楼曲阁倚云霄。
    赏春合有溪堂约，侵晓行过独木桥。
    王伯父，我们一定能再次胜利会唔的！”

    第十八章愧负白衣人

    帝城秋雨洒凉新，酿出仙家碧瓮春。
    松菊故园今寂寞，风尘愧负白衣人。

    “江西巡抚王守仁上九华山当道士了！”这个震动朝野的消息不胫而走。张永马上到行宫禀报正德皇帝朱厚照：“陛下，王守仁平定宁王朱宸濠叛乱后，自愿放弃晋封受赏，挂冠上九华山当道士去了。”朱厚照还是个有良知的皇帝，听后十分感动，把江彬找来臭骂了一通，教训他今后办事要忠诚老实些，不要再胡作非为，还亲自下谕旨命令王守仁下山，仍然到江西巡抚任上履行职务去。
    文昌君和顾鼎臣想不到王守仁刚当道士没几天正德皇帝的圣谕就召回他继续到江西去做他的巡抚。为庆祝这么快又与王守仁再次胜利会晤，兄弟俩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并将王守仁一直送到江西南昌。文昌君和顾撷冈兄弟俩与王守仁告别回来后，决定暂且留在南京，陪伴义父顾鼎臣。江彬机关算尽，却奈何不了王守仁，只得暂时收敛一点，把心思全部放在如何暗害正德皇帝的计谋上。
    南京是明朝的留都，因此六部衙门、都察院等中央政府机关都是齐全的，但是却都没有实权，只是个摆设，专门用来安置一些被排挤出北京中央权力机关或者准备退休养老的官吏。只有南京兵部尚书还兼职南京守备，统领留都南京的卫戍部队，手中握有兵权。现任南京兵部尚书乔宇是个忠于职守的官员，他从来不结党营私，也不畏惧权贵。在京官中他最欣赏张永和顾鼎臣，与他俩走得比较近。
    这天他召开兵部军事会议，研究部署皇上在南京的保卫工作。会议结束时有一位千户悄悄地报告他一件奇怪的事情：江彬几次找城门守卫官索取各个城门的钥匙。乔宇听后非常震惊，他警惕性非常高，江彬要城门的钥匙干什么？城门是白天开放，晚上禁闭，有特殊需要出城的，必须通报兵部值班官员，获得许可证方可放行。倘若皇上夜间需要进出城门，城门守卫官会立即下令放行，江彬是皇上的宠儿，时刻守护在皇上身边，他要城门官交出钥匙，肯定是瞒天过海，另有企图，皇上肯定并不知情。想到这里，他顿感不寒而栗。
    乔宇是杨一清的门生，与张永及顾鼎臣等朝廷官员交往甚好，于是他找张永、顾鼎臣商议，经过一番推断分析，他们断定江彬居心险恶，肯定暗藏谋反动机。乔宇说：“我们赶快将江彬的举动报告皇上。”顾鼎臣说：“在没有抓到他谋反证据前不能举报。此人诡计多端，行事奸诈，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只能静观其变。”张永说：“有我们作你的后盾，你不管江彬怎样威胁利诱，都不要交出城门钥匙。”
    于是乔宇下令将所有城门钥匙交给兵部直接控制，没有兵部尚书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借用，违反规定者斩立决。江彬倚仗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兼东厂头领，如今又被正德皇帝朱厚照封为副威武将军，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气势汹汹地几次找乔宇要钥匙，都碰了软钉子，便扬言要到皇上跟前告他的状。乔宇警告他，要告尽管去告，那怕坐牢杀头我都不会交出城门钥匙。江彬知道乔宇是杨一清的门生，又有张永等朝廷重臣作后盾，于是只能暂且忍让作罢。

    再说朝廷大臣在南京行宫苦苦劝说正德皇帝班师回京，甚至天天跪在行宫门前劝谏也无济于事。正德皇帝朱厚照说：“南京郊外的牛首山是当年南宋抗金将帅岳飞大败金兵的古战场，久负盛名，朕还没有去祭拜过，打算到那里游览一天。朕不喜欢有众臣前呼后拥地护驾陪伴，明天朕和四儿单独前往。”朱厚照口中的四儿就是宠臣江彬。
    第二天正德皇帝在江彬的护卫下，率领皇家武装——“团营” 浩浩荡荡地开往牛首山。这所谓“团营”是正德皇帝朱厚照为平叛从京军和边军中亲自挑选并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之师，由皇上亲自指挥，但是实际上都是由江彬调遣。乔宇在行宫值夜班时发现皇上没有回来，连江彬也不知去向，难道皇帝失踪了？是江彬把他藏匿起来了？乔宇感到事情不妙，皇上与居心叵测的江彬在一起，说不定会遭遇不测。于是他心乱如麻地到张永衙门报告：“皇上今晚没有回行宫，很可能失踪了，怎么办？要不要派兵把江彬抓起来？”
    张永却显得比较镇定自若：“也许皇上在牛首山搭军帐野营了，目前还没有迹象说明是江彬把皇上扣留下来了。皇上经常随心所欲，也许在牛首山搞几天军事演习就回来了。”
    可是一连几天正德皇帝都没有回行宫，一直等待了十几天都没有正德皇帝的任何消息，难道是人间蒸发了？张永终于坐卧不安了，他把乔宇和顾鼎臣等朝廷大臣召集到他的衙门开会商议。乔宇说：“马上出动南京守备部队进牛首山搜捕江彬，抓住江彬也就知道皇上的下落了。”顾鼎臣说：“显然是江彬将皇上控制起来了，如果我们马上派兵去搜捕江彬，很可能会逼迫江彬造反，那皇上就会有性命之虞。”众人都把目光指向张永，齐声问：“怎么办？” 张永也感到六神无主了：“如此怪诞之事，前所未闻。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顾鼎臣说：“王守仁足智多谋，在平定宁王叛乱中功勋卓著，请他前来，一定会有办法的。”于是张永命文昌君和顾撷冈火速赶往南昌把王守仁请来。他们日夜兼程，很快就赶回了南京。王守仁路上已经进行了火力侦察，早就胸有成竹：“据我判断，皇上还活得好好的。如果皇上已经遭遇不测，江彬必定会调动皇上的团营，如今这支精锐之师按兵不动，说明江彬尚未下手。”
    张永和乔宇等官员暂时松了一口气。顾鼎臣说：“虽然江彬的团营暂时没有动静，可是皇上已经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江彬一定是把皇上藏匿起来了，想试探一下，一旦皇上被他谋杀，文武大臣有什么反应？谋杀后可能出现什么局面？如今皇上正处于性命攸关的时候。”
    王守仁说：“我们必须马上阻止江彬谋杀皇上的阴谋付诸实施。乔尚书你立即率领南京守备部队在整个南京郊区进行拉网式搜索，只要不是专门搜索牛首山，就不会打草惊蛇。同时调动所有南直隶和江西的驻军到南京外围，同时进行声势浩大的战备演练，形成将牛首山团团包围的态势，让江彬感到他已经处于强大的军事压力之中，不敢轻举妄动。”
    王守仁围而不攻的战略部署打乱了江彬的阵脚，他深知自己的阴谋诡计已经暴露无遗，如今他遇到了一个难以对付的平叛高手。宁王朱宸濠阴谋叛乱筹划了十几年，纠集了八万之众，三十五天之内就被王守仁活捉了，而今他只有区区一个团营可以调动，还不是以卵击石，死得很惨。于是江彬只能暂且作罢。在正德皇帝朱厚照神秘失踪几十天后，他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众大臣面前。正德皇帝说是在牛首山军演了几十天，不必大惊小怪，没有人胆敢谋害他，
    顾撷冈说：“正德皇帝朱厚照失踪了几十天，到底江彬搞什么鬼？也许江彬在牛首山强占民宅，网罗了许多美女供朱厚照淫乐，所以他乐不思宫了，过了几十天销魂的日子。”文昌君说：“江彬想谋害朱厚照的阴谋失败了，但是他肯定在策划更加阴险毒辣的谋害计谋，而朱厚照却浑然不知死亡的魔爪正一天天向他逼近。朱厚照是个大玩家，他也许会拿宁王朱宸濠开刷，玩捉放曹的把戏。”顾鼎臣说：“你们弟兄俩猜度得一点不错。我是皇上的师傅，他的脾性我清楚，天生好玩，游戏人生，与他父皇真是天渊之别。好戏还在后头，我们拭目以待。”

    果然不出所料，正德皇帝回京前又上演了一出好戏。他告诉朝臣们：“我要把宁王朱宸濠放逐到鄱阳湖去，然后再亲率大军将他捉拿归案。”此话一出，大臣们都惊愕万分，纷纷跪拜劝阻。万不得已，正德皇帝只好上演一出小把戏。他命令团营将士将宁王朱宸濠及其家眷押送到校场。他发现家眷中只有家人及侍姬七十余人，却没有看到刘贵人的倩影。王守仁禀报说，战乱中宁王府的琼楼被毁，众姬妾不是烧死，就是投湖自尽了，刘贵人也不幸罹难。正德皇帝强忍满腔怒火，亲自将朱宸濠从囚车中放了出来，嬉耍道：“朱宸濠，有本事你就跑吧！”
    朱宸濠以为他这个侄儿皇帝动了恻隐之心，真的将他释放回南昌了，也不感谢皇上不杀之恩，便大摇大摆地向校场门口走去。眼看朱宸濠已经走出校场门口扬长而去，正德皇帝骑马飞奔到他身后，扬起马蹄就把他击倒在地，飞身下马将他捆绑起来，又关进了囚车。
    正德皇帝怒发冲冠，斥喝道：“朱宸濠，朕一直厚待于你，你却三番五次派刺客行刺朕，还胆敢聚集土匪盗贼叛反。今日束手就擒，死有余辜。看你到了阴间地府还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朱宸濠自知必死无疑，便破口大骂：“朱厚照，你不要睁眼说瞎话，忘记了你祖上朱棣的本来面目。朱棣大逆不道，篡夺了建文帝的皇位，想必朱棣和他的徒子徒孙也没有脸面去见太祖皇帝。我是你的叔父，起兵讨伐你，也是为建文帝讨回公道。如今不幸大事未成，否则我就是朱棣第二，你就是第二个建文帝！”
    正德皇帝听了朱宸濠一番侮辱祖宗的言语后气得脸色铁青，便命刑部尚书夏芳速定罪名。夏芳按照皇上旨意立即拟定了朱宸濠的罪名：“叛乱藩王朱宸濠律当凌迟焚尸，家族一律碎剐。”正德皇帝朱厚照也顾不上什么祖训，命令锦衣卫将朱宸濠及其家族拖出去立即行刑。其实按照明朝祖制，藩王没有斩罪的，不过是给白绫或者赐鸩酒自尽，最多处以绞刑。处死朱宸濠后，正德皇帝宣布亲征已经胜利结束，宁王叛乱已经平定，准备率领京军凯旋回京。
    正德皇帝朱厚照导演的一场闹剧终于落幕，真所谓“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朱厚照这位游戏人生的皇帝终于要走到尽头了。正德十五年九月，朱厚照率领平叛京军及部属十万余人浩浩荡荡启程回京，路过镇江、扬州时又游乐了十几天。这天朱厚照来到他生命攸关的转折之地，淮阴的清江浦。
    朱厚照特别喜欢钓鱼，每到一处凡有湖泊池塘的地方，照例他都要去钓鱼。这天他在随从和侍卫的陪同下，乘船来到迷雾茫茫的积水池钓鱼。渔船开到湖心，朱厚照刚钓了一会鱼，就听到侍卫惊呼：“皇上落水了！”侍卫们纷纷跳下水中，很快就把皇上营救上船。出乎意料的是，朱厚照这次钓鱼落水后，身体突然变得非常虚弱，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和活力，简直是一蹶不振。
    文昌君和顾撷冈跟随义父顾鼎臣一起回到京城，对于正德皇帝在清江浦积水池怎么会落水？又怎么突然变得病魔缠身，甚至于病入膏肓？他们一直在苦思冥想，千方百计地想解开这个谜团。顾鼎臣说：“皇上虽然不喜欢读书，但是他从小练习武艺，特别擅长骑射，体格非常强健，几次到宣府、塞北和江南巡游，随从侍卫都倦怠病倒了，他却总是精神抖擞的。为什么在清江浦落了一次水就一病不起了呢？”
    顾撷冈说：“那天跟随皇上钓鱼的随从和侍卫都是江彬的亲信，与在南京牛首山失踪时的随从和侍卫是同一批人。这其中的谜团恐怕只有天知地知，江彬一人知道了。”文昌君说：“从江彬向南京守备乔宇索取城门钥匙，到牛首山神秘失踪几十天，再到清江浦无故落水，这一连串的事情都与江彬有关。江彬是这谜团的阴谋策划者。”顾撷冈说：“我看这个朱厚照纵情声色犬马，耗尽了精血，掏空了身子，将不久于人世了，江彬谋害皇上的阴谋即将得逞。”顾鼎臣说：“如今你们兄弟俩又回到御前护卫官的岗位，应该多多关心皇上的身体和安危。”
    文昌君和顾撷冈负责皇上的御前护卫，豹房完全由江彬控制，无事是进不去的。他们也只好穿着隐身服时常潜入豹房，悄无声息地巡视一番，所以豹房里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了如指掌。

    正德皇帝在豹房里养病，也不理朝政，仍然沉溺于酒色，真是个荒淫无度的纨绔皇帝。每日里早晨起床后到西苑听内阁大臣商议朝政大事，也不批阅奏折，将所有朝政大事都交给江彬处理。然后回到后宫吃早餐，一般是夜里皇上临幸了哪个侍嫔，司膳太监就在那里预备早餐。通常餐桌上有各色果品珍饼，银炉中烹茗，鸡鸣罐里炖着人参汤，杯中备有杏酥，金瓯中蒸着鹿乳，其他还有鸡仁、虎髓冲等等，用餐后就是一盅香茗漱口。至于午餐、晚餐和夜宵就更加铺张奢侈了。就这样正德皇帝逍遥自在地在豹房里休养淫乐，不久他的病就好了七八分。
    此时鞑靼小王子第十一次率兵侵袭，正德皇帝知道后又要亲征：“鞑靼生性狡诈，怙恶不悛，朕理当亲自征剿。”于是不顾群臣的劝谏，自授镇国威武大将军朱寿，只带江彬和文昌君、顾撷冈、李龙等护卫官，率领五万京军出居庸关来到大同。大同总兵周凤歧前来迎驾，奏报说鞑靼小王子听说皇上御驾亲征已经率部连夜逃遁了。正德皇帝听后哈哈大笑，下谕驻屯兵马休整，他则和江彬及三位护卫官悄悄地前往宣府国公府，与李凤姐等侍嫔淫乐去了。
    既然鞑靼小王子已经逃遁，朝臣们又苦苦劝谏正德皇帝班师回京，因为再也没了托词，只好传旨回驾。谁知那娇贵的凤姐命薄，在行军途中染了风寒，病情急速恶化，不治身亡。正当正德皇帝伤心郁闷之时，江彬又献上他调教得妖媚无比的冯侍嫔。这个倾城倾国的窈窕美女善于各色妆饰，什么飞燕、貂蝉、洛水神女的轻妆、夜妆、仙妆，西施、大乔、小乔的淡妆、浓妆、雅妆，苏小小、娥皇、虞姬的素妆、古妆、靓妆，花木兰、杨玉环、寿阳公主的武妆、艳妆、梅花妆，还擅长齐帝的双文妃那种奇妙的半面妆。冯侍嫔每天用古代美人的高雅妆饰来博取正德皇帝的欢心，真可谓极尽欢娱之能事了。
    冯侍嫔又擅长歌舞戏剧，有时扮成杨贵妃醉酒，故意轻摆细腰，袒胸露背，醉眼惺忪，秋波荡漾，真可谓万般妖媚、勾魂摄魄，想必当年的杨玉环也不过如此。有时她又效仿西子奉心，昭君出塞。你看她披挂貂皮裘氅，骑在小马驹上半抱琵琶弹奏《昭君怨》，苍凉凄婉的旋律听得人荡气回肠，热泪盈眶。正德皇帝时而开怀大笑，时而击节和唱，还令太监赐上一盅玉壶甘露，算是送别饯行酒。
    冯侍嫔极其精通房中之术，正德皇帝同她云雨交欢时觉得始终如处女无异，欢畅淋漓，妙不可言。她告诉皇上说，是江彬亲授的缩阴妙术。据说江彬得到了古时彭祖的房术秘笈，只有身具仙子胎骨，悉心研习，方能练成正果。其奥妙之处是一般处女初夜瓜破后，花心就变得宽松了，可是她却经过特殊训练，花心永远如同处女一般矫健，男人同其交欢时花心紧缩，始终紧握玉茎，抽动时高潮迭起，亢奋异常，欲仙欲醉，欢乐无比。
    从此正德皇帝夜夜专宠冯侍嫔一人。据说如果男人迷恋于练就此种缩阴术的妖媚女人，必然贪淫纵欲，只须三五个月就会元气精血消耗殆尽，断送了卿卿性命。其实这种说法只是耸人听闻，无稽之谈，没有科学依据。朱厚照虽然迷恋美色，最多是性欲亢进，淫乱无度，虚耗精液，也不至于因此命丧黄泉。君子之道是两情相悦，性趣所致，尽欢尽兴，只要顺其自然，乐此而不疲就行。
    正德皇帝问过冯侍嫔，江彬家中似她这般精通缩阴妙术的还有多少？她说只调教出她一人而已。她从十六岁起就同江彬练习此术，俩人情投意合，配合默契，如胶似漆，难舍难分，言语举止流露出对江彬的眷恋。正德皇帝妒忌冯侍嫔与江彬藕断丝连，嫉恨她心中时常牵挂着江彬，以致念念不忘，总感觉同她交欢时，虽然占有了她的身子，却没有拥有她的芳心。正德皇帝终于醋意大发，妒火中烧，心生情杀之意。

    那晚皓月当空，微风吹拂，水中涟漪印月，见面前这个妖媚侍嫔，对江彬情有独钟，既然得不到她的芳心，留待何用，便支开了身边侍女，准备让她香消玉殒。此时冯侍嫔伏在窗台上，踮起双脚俯瞰水中之月，嬉笑道：“据说李青莲是个酒仙才子，我就不相信他能从水中捞起月儿来。” 朱厚照嘲讽道：“有志者事竟成，他真的捞起了月儿，不信你下去试试看。”说着乘冯侍嫔双脚腾空之时，只轻轻将她股臀往上一托，就把她推入了水中。
    冯侍嫔死后，从此身边没有了深谙缩阴术的侍寝美人，向来风流淫荡惯了的纨绔皇帝，荒诞不经的朱厚照，后悔一时嫉恨杀了冯侍嫔，不觉心中懊恼起来。这样的郁郁寡欢情绪日积月累，就慢慢地病情日益沉重起来，以至于医药无效，病入膏肓。正德十六年朱厚照扶病春祭，回到豹房就已经目瞪头歪，张口结舌，不能说话了。
    文昌君和顾撷冈闻听朱厚照病危，赶紧奔入豹房，一边命内侍太监火速禀报张太后，一边命尚未散去的奉祭大臣前来探视。张太后急速赶到，见亲生儿子朱厚照已经奄奄一息，只对母亲微微点了点头，瞪着双眼就驾崩了，真是死不瞑目啊！张太后抱头痛哭，悲痛欲绝，想到儿子不到三十二岁就英年早逝，也没有子嗣，怎么办？只得命礼部拟遗诏，召集大臣商议继位人选。
    此时内阁中梁储、蒋冕等都已致仕，唯有杨廷和还在。于是由杨廷和受了遗诏，与朝臣密议皇位继承人选。多数大臣主张在正德皇帝亲近的侄儿中选择一位入嗣为继子，然后再行继位登基。顾鼎臣引经据典，提议道：“英宗朱祁镇被瓦喇部也先俘虏到北方，史称‘土木之变’，危难关头皇太后力排众议，命朱祁镇的弟弟朱祁钰继位，也就是代宗景帝。既然先前有“兄难弟继”的祖制，我认为应该在正德皇帝比较亲近的堂兄弟中选择一位继位。”张太后十分赞同，这时杨廷和提议：“照此祖训，正德皇帝的堂弟、兴献王朱厚熜是最适合的继位人选。”
    原来宪宗朱见深的次子、兴献王朱祐杭，是孝宗（弘治）皇帝朱祐樘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弘治四年，孝宗（弘冶）皇帝朱佑樘生儿子朱厚照，而正德二年兴献王朱祐杭生了儿子朱厚熜，是与正德皇帝朱厚照是最亲近的叔伯堂兄弟。兴献王朱祐杭死后他儿子朱厚熜继承王位，所以正德皇帝朱厚照的堂弟、兴献王朱厚熜最有资格继承皇位。
    张太后也同意由正德皇帝朱厚照的堂弟、兴献王朱厚熜继承皇位，但是必须先继嗣后继位。于是群臣也不再争执，由杨廷和代张太后拟诏：“兴献王朱厚熜，聪明仁孝，德器夙成，伦序当立。”张太后遂派礼部官员前往湖北安陆州迎接兴献王朱厚熜来京，即位前由大学士杨廷和总理朝政。
    正德皇帝朱厚照的突然驾崩，引起朝野争议，顾府上下也不例外。顾撷冈说：“正德皇帝朱厚照的离奇死亡隐藏了许多难以解开的谜团，我想这个江彬脱不了干系。从江彬索要南京城门钥匙，牛首山神秘失踪几十天，清江浦钓鱼意外落水，到奉献冯侍嫔后几个月离奇身亡，真是扑朔迷离，令人难以置信。”文昌君说：“虽然所有疑团都指向江彬，但是却没有一丁点真凭实据可以捕捉到，宫闱深深如堕烟海，群臣和后宫也只有讳莫如深了，也许这将成为一个千古难解之谜。”
    顾履方说：“朱厚照十五岁继位，在位十六年，死时才三十一岁，是明朝最荒唐的皇帝。初时宠信阉党刘瑾，天天在豹房淫乐，以至奸党横行，忠良尽遭贬斥，官吏腐败，叛乱四起。刘瑾铲除后，又宠信江彬，时常离京游乐，在位十六年中有七八年在外游幸，不理朝政，朝野都称他为游龙，说得难听些，简直是个荒政淫乱，沉湎酒色的纨绔皇帝。这样的皇帝死不足惜。”

    顾鼎臣说：“他父亲弘治皇帝十七岁登基，在位十九年，死时三十六岁。在位期间，任用贤德能臣，大力整顿吏治，裁减宦官，勤政爱民，提倡节俭，与民休养生息，颇有仁宗、宣仁遗风，开创了‘弘治中兴’新局面，真是明朝最难得的好皇帝，我至今还十分怀念他。正德皇帝所以如此荒淫无度，除了从小过于溺爱娇纵，缺乏严格教育外，受刘瑾、江彬引诱、纵容也是重要原因。如今新皇帝尚未继位，朝政交由杨廷和总理，正处于新老交替关键时刻。张太后要新帝先继嗣皇太子，然后再行登基大典，这样的礼仪是否能顺利实施？会不会生出许多事端来？江彬会不会乘机叛乱？所有这些都十分令人担忧。”
    文昌君说：“我和撷冈老弟已经调查过朱厚照这位堂弟，兴献王朱厚熜的履历。他生于正德二年，小朱厚照十六岁，却少年老成。虽然封地在偏远的湖北安陆州，但在京城也有宅第和产业。正德十四年他父亲朱祐杭死后，朱厚熜就以世子理事。正德十六年三月，袭封兴献王，遂游乐于京畿和江南，寻花问柳，拈花惹草，与其堂兄朱厚照一样，也沉湎于酒色，但比朱厚照更有心计和主见。看来张太后和杨廷和不是他的对手。”顾撷冈说：“朱厚熜如今是皇位的不二人选，所以他是不会听从张太后和杨廷和摆布的，眼看就会有一场继承皇位的大礼仪争斗。目前当务之急是削弱江彬权势，防范江彬乘机叛乱。”
    在朱厚熜即位前的一个多月里，杨廷和奉张太后命，总理朝政。顾鼎臣等翰林院、詹事府官员建议杨廷和：“在草拟大行皇帝遗诏中，加上反省朝政错误的文字：‘初宠刘瑾，建造豹房，及刘瑾除后，又宠信江彬，常离京游幸，政事益坏。’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罢贬江彬，解散威武团练营，遣散豹房侍姬，放还各地进献的美女，关闭京城内外所有皇店、教坊，停止京师的淫乐豪华工程。”
    杨廷和采纳顾鼎臣等翰林院、詹事府官员的建议，宣读了正德皇帝反省在位期间弊政的遗诏，在朝臣的大力支持下，很快解散了江彬所控制的威武团练营，遣返边军，调回塞北镇守边防，并裁减宦官，解散豹房，放还各地掳掠来的侍姬、美女，没收江彬经营的皇店、教坊，停建江彬主持的奢华工程，但是正德皇帝执政时的种种弊病短期内也难以革除。
    正德十六年四月，朱厚熜从安陆州来到京城郊外，杨廷和等朝臣请朱厚熜以皇太子礼仪，由东安门进宫，到文华殿暂住。而少年老成的朱厚熜明白，以杨廷和为首的朝臣们是要他作为皇太子继承皇帝位，也就是说先做孝宗（弘治）皇帝朱祐樘的从子，才能继承皇位，这就意味着他的亲生父亲朱祐杭永远只是个兴献王。心思缜密的朱厚熜明白，在这关键时刻决不能让步，于是他愤懑道：“遗诏曰，以兴献王嗣皇帝位，非皇太子也。”
    朱厚熜坚持要走大明门，入奉天殿，但是朝臣们堵住了大明门不给进。工于心计，城府极深的朱厚熜，以退为进：“我不进东安门，也不住文华殿，送我回安陆州去。”闹哄哄地僵持了半天，消息传到张太后那里，以为是这个亲侄子少年气盛，闹情绪了，于是传旨从大明门进宫，入奉天殿继位，改年号为嘉靖。一场继位礼仪之争的小小闹剧暂且平息了，杨廷和在第一回合就败下阵来。
    杨廷和并不甘心第一回合的失败，嘉靖皇帝上朝的头一天，他就纠集了礼部尚书毛澄等朝臣给嘉靖皇帝上书：依据祖训，皇上只能称自己的亲生父亲兴献王朱祐杭为皇叔考，也就是民间说的叔父称谓；只能称自己的亲生母亲为皇叔母，也就是民间说的婶母称谓；从现在开始，孝宗（弘治）皇帝就是你的皇父考，张太后就是你的皇太后。而且还扬言，如果有谁想反对皇上改变称谓，他就是大逆不道，就应该定为奸逆，必须“斩立决”。

    @沂涟漪2017 2017-04-25 20:0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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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皇帝从小受儒教的熏陶，懂得礼义忠孝那一套伦理道德，所以他绝对不会当了皇帝后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认了。他怒不可遏，却胸有成竹，朝臣所以如此嚣张，是因为幕后有内阁首辅杨廷和指使，这个已经六十三岁的三朝元老在朝廷上的权势盘根错节，暂时还撼动不了，只能以退为进，步步为营。于是嘉靖皇帝找内阁首辅杨廷和谈话，要他改变初衷，驳斥毛澄的上书，还下手谕钦定自己的亲生父亲朱祐杭为兴献皇考，亲生母亲为兴献皇太后。
    但是这道手谕给内阁退回了，因为明朝祖训：如果内阁首辅认为皇帝的意见不对，有权把圣旨“封驳”，也就是封起或者驳回。正在争斗得不可开交之时，正德皇帝听说自己的亲生母亲从安陆州来到了通州，他知道自己亲生母亲也不是好惹的，她是进京来当皇太后的，现在皇太后当不成，居然成了亲生儿子的婶娘。这位生性强势的兴献王太妃派人去通报内阁首辅杨廷和，如果他们再不给我和死去的丈夫一个合适名分，我也不进京了，儿子也不干了，都一起回安陆州去。
    出乎他们母子意料的是，如今杨廷和权倾朝野，怎么会怕一个妇道人家？杨廷和告诉嘉靖皇帝，按照历代祖制，内阁决定给他父亲“兴献帝”称谓，给他母亲“兴献后”称谓，声称这已经是最后的交代了。但是朱厚熜的亲生母亲不是好糊弄的，她坚持要在“兴献”后面加上一个“皇”字。可是杨廷和并不买帐，他决定以辞职不干作为要挟，这下嘉靖皇帝朱厚熜傻眼了，心想他刚刚登基，还不熟悉朝政，正德皇帝留下的烂摊子谁来收拾？于是他决定暂时妥协，追尊亲生父亲为兴献帝，称亲生母亲为兴献后。第二回合以杨廷和小胜告终。
    杨廷和在内阁独断专行，以大礼仪为名，强压年少的嘉靖皇帝尊称孝宗为皇考，改称自己的亲生父亲为皇叔考，多数朝臣趋炎附势，都支持杨廷和，顾鼎臣却感到愤愤不平。于是他根据多年对《立后法》、《祭法》和《宗法》的精心研究，经过数月的认真思考，决定在经筵日讲中专门讲一章《立后法、祭法和宗法制》，为嘉靖在大礼仪的博弈中取得最后胜利提供有力思想理论武器。
    这一章经筵的主要内容大抵如下：按照宗法制，继统有大宗和小宗，大宗为嫡传，小宗为庶传。孝宗并非嫡传，所承已非大宗。根据礼制，孝宗生前并没有将嘉靖过继为嗣子，所以嘉靖没有义务继嗣孝宗名下，也就不存在继嗣之说，所以嘉靖皇帝纯粹只是继统而已。按照《立后法》，嘉靖没有自己亲生父亲兴献王同意，不能私自称孝宗为皇考，否则就有贪利忘亲之嫌。按照《祭法》，嘉靖从来没有跟孝宗一起生活过，他们之间没有抚养关系，所以不能祭孝宗，只能祭他亲生父亲兴献王。既然嘉靖已经继统，就可以将生父兴献王追封入祀为正统，尊称生父兴献王为皇考完全合乎《立后法》、《祭法》和《宗法》。顾鼎臣的这一章经筵讲得有理有据，无懈可击，完全符合祖宗所有法制，深得嘉靖皇帝的赞赏、信任和厚爱，为此嘉靖皇帝亲自将他提升为直讲经筵、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掌印学士。
    十二月十二日，顾鼎臣喜得孙子，真是双喜临门，顾府上下喜气洋洋。文昌君祝贺道：“义父因为经筵受到嘉靖的知遇之恩，从左谕德晋升为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掌印学士，身兼两个重要职位。如今又喜得孙子，真是可喜可贺。”顾撷冈贺喜道：“嘉靖皇帝锐意进取，特别注重经筵讲学，义父因此可以发挥聪明才智，仕途从此一帆风顺。三弟履方特别能干，为顾府添枝加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真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履方笑逐颜开：“大哥、二哥可要加油了，什么时候也播种生子，造二个小弟弟出来，好尊称我儿子为大哥，哈哈。父亲大人，快给孙子取个响亮的名字吧。”

    顾鼎臣笑得合不拢嘴，看着孙子长得虎头虎脑，英俊秀气，想到自己接连晋升，孙子犹如宝玉一般讨人喜欢，不假思索道：“就叫顾晋璠吧。”顾撷冈反应敏锐，称赞道：“义父这名字取得好，有双重意义。‘晋’字寓意祖父接连晋升，‘璠’字是‘璠璵’的‘璠’，是春秋战国时期鲁国的宝玉。祖父晋升再加上孙子如宝玉般珍贵，真是双喜临门，喜上加喜！”顾鼎臣褒赏道：“知我者，唯有撷冈也！给孙子起名就得寓意深刻，一字双关。”顾履方称赞道：“二哥真是才思敏捷，马上就解读出名字的含义，小弟我自叹不如。”文昌君嬉笑道：“今夜我就得同媳妇加把劲，赶紧造个儿子出来，好取名叫晋璵。” 顾撷冈嬉皮笑脸道：“要是我同我媳妇先造出个胖小子来，晋璵这个名字得让给我儿子。”顾府真是喜从天降，喜气洋洋，阖家欢乐，其乐融融。第二年仲秋，文昌君和顾撷冈喜得贵子，小兄弟俩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相貌极其想像，酷似孪生兄弟，文昌君的儿子比顾撷冈的儿子迟诞生半个时辰，顾撷冈的儿子排行老二，取名晋璵，文昌君的儿子排行老三，取名晋钰，都是宝玉和宝物的含意。
    嘉靖皇帝大婚时，同时册立一后二妃。嘉靖像他堂兄正德皇帝朱厚照一样，也是个纵情淫乐之辈。洞房花烛夜，文昌君和顾撷冈穿着隐身服潜入寝宫，架起遥控摄像机录制了视频。陈皇后是赤裸裸地被送到床上的，嘉靖劈腿抚爱妖艳的花心，犹如玩赏一朵怒放的牡丹花，强烈的视觉冲击，刺激得他亢奋异常，血脉贲张，玉茎勃然竖起。从画面上看，嘉靖床上功夫老练娴熟，他采用的这种天男地女的特殊体位，正是《玉房秘笈》上推荐的新婚初夜时的最佳姿势。你看他朱唇吻香腮，酥胸揣满怀，交颈叠股，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折，嫩蕊娇香任瓷采。只见男人如狼似虎，扭腰摆臀不停地抽动，玉茎摩擦得坚硬粗壮、挺拔伸长，直插底部。只听男人的喘息声，女人的叫床声，肉体的摩擦声，龙床的晃动声，交混回响，声声入耳。交欢至半个小时男人进入高潮，一阵阵暴风骤雨般激烈、快速抽动过后，刹那间肌肉抽搐，玉茎颤动，精露喷薄射出。嘉靖是个床上猛男，一夜五次郎，直到蹂躏得女人精疲力竭方才罢休。
    其实嘉靖在袭封兴献王以后就经常装扮成花花公子，到青楼妓院寻花问柳，甚至在外头金屋藏娇，包养绝色美女。如今意外登上皇帝宝座，虽然后宫佳丽成群，却一个个都玩遍了，缺少那种勾魂摄魄的激情。嘉靖做梦也想学他堂兄朱厚照，微服私访，到处游幸淫乐。但是嘉靖深知，他是以藩王继统的，登基之初，尚未坐稳龙椅，尚且受到内阁首辅杨廷和的掣肘，还不敢像堂兄朱厚照那样目空一切，无所顾忌。
    眼看嘉靖皇帝登基后，与内阁首辅杨廷和为头目的朝臣们因为礼仪、名分争斗博弈，朝廷上整天乱哄哄的，兄弟俩开始思考今后前程。顾撷冈说：“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是嘉靖皇帝执政，杨廷和专权，皇帝与权臣搏斗得不可开交，我不想再当什么御前护卫官了，马上去拜王守仁伯父为师傅，苦心研读四书五经、治国策论，准备参加会试、殿试，至少考个一甲进士，混个京官当当，这样就能亲身参与朝政了。”文昌君说：“二弟说得对，我们从此闭门读书，只要肯下功夫，相信我们兄弟俩在仕途上一定能一帆风顺，步步高升。”义父非常支持兄弟俩参加科举考试，勉励道：“我看你们兄弟俩天生聪慧，拜王守仁为师，有他精心指导，虽说不能保证考取一甲状元、榜眼、探花，但是会试、殿试必定能榜上有名，考个一甲进士应该不成问题。”
    嘉靖二年，王守仁的弟子、刑部主事张璁和桂萼引经据典写了一篇有关皇室礼仪的奏折，上书嘉靖皇帝，原先内阁定的兴献帝、兴献后不合适，应当重新议定。文章引经据典，完合合乎儒家伦理道德，无可厚非，无从批驳，嘉靖皇帝如获至宝。出人意料的是，杨廷和阅后不置可否，也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请求皇上准予他致仕。嘉靖皇帝这次并没有挽留，群臣中也没有人反对，杨廷和灰溜溜地告老还乡了。第三回合，杨廷和以退为进，暂时以失败告终。

    顾撷冈说：“所谓东顺门有刑事豁免权，起始于正统十四年八月，瓦剌俘英宗朱祈镇北去，皇太后命朱祈镇弟弟朱祈钰总理朝政，群臣要求诛杀专权的宦官王振死党，并在左顺门当场击毙其死党马顺。一时朝廷大乱，兵部尚书于谦劝说刑部官吏，马顺罪该万死，打死马顺者无罪，于是刑部统统免于追究刑事责任。从此左顺门成了打死奸佞小人可以不用偿命的场所，只要朝廷出了人所共诛的奸佞小人，往往就在左顺门将其击毙，刑部照例不予追究，一律无罪释放。后来发展到有人到东顺门跪拜，高喊哭骂奸臣，也无人管束。”
    文昌君说：“杨廷和的挂冠离任却在他的儿子、翰林院学士杨慎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杨慎伙同一批同党，千方百计想在东顺门棒杀张璁和桂萼这两个冤家对头，他要为父报仇雪恨，为大礼仪之争，孤注一搏。”
    顾鼎臣说：“杨廷和的儿子杨慎虽然才高八斗，据说他考中状元是因为主考官李东阳事先泄漏了考题。他冤恨张璁和桂萼在嘉靖皇帝面前告他父亲的黑状，所以他想出了一个恶毒的计谋，在有刑事豁免权的东顺门对张璁和桂萼痛下杀手。幸好张璁和桂萼预知杨慎的险恶用心，走旁门右道进出宫门，逃过了劫难。我看在东顺门必将有一场血雨腥风的残酷争斗。”
    顾撷冈经过会试、殿试考上了一甲第五名进士，文昌君考上一甲第八名进士。他们秘密调查阅卷和录取内幕，发现主考官受贿赂后，将他们从一甲第一名和第三名排挤到了一甲第五名和第八名。他们因此没有当上庶吉士，也没有进翰林院，两人都做了京官，顾撷冈任吏部主事，文昌君任户部主事。
    义父顾鼎臣告诫他们：“杨廷和在内阁专权，强制要求嘉靖皇帝改称他的亲生父亲为皇叔考，亲生母亲为皇叔后，这不合乎礼制和人性、伦理，但是在礼仪和名分的争斗中，皇上登基伊始还处于弱势，只能忍气吞声。张璁写的那个有关皇室礼仪的奏折是我暗地里帮他收集整理材料的，奏折写得合理合法，无可非议，杨廷和再也无法胡搅蛮缠了。看上去只是在称谓上的一个‘皇’字争来斗去，实际上是权力的争斗。张璁的奏折所以能够击败强势的杨廷和奸党，因为伦理道德在我们这边。杨廷和以退为进，告老回乡了，但是他的儿子杨慎不会善罢甘休，看情势，皇上与杨慎之间必有一场恶斗。嘉靖皇帝如今已经站稳脚跟，必将铁腕出击，我劝你们不要参与到这场皇帝与内阁权臣的大礼仪争斗中去。”
    果然不出顾鼎臣所料，嘉靖三年四月，嘉靖皇帝朱厚熜下谕旨，尊称自己亲生父亲为兴献皇帝，亲生母亲为本生圣母章圣皇太后，孝宗皇帝为皇伯考，孝宗皇后为皇伯母。” 七月又把“本生”两字去掉。谕旨传下，群臣哗然。杨廷和的儿子、翰林院学士杨慎怒冲冲煽风点火道：“皇上如把自己的生父尊为皇考，这样孝宗皇帝就未免绝嗣了。臣等站立朝廷，这个大礼仪不可不争。朝廷养士千日，仗义执言，当在今朝。”
    于是以翰林院学士杨慎、吏部侍郎何孟春为首的八人，伙同六部九卿二十七人，御史二十一人、翰林二十四人、给事十九人及各部郎官九十五人，总计大小官员三百五十九人，跪于左顺门，高呼高皇帝（朱元璋）、孝宗皇帝（朱祐樘），呼天抢地，嚎啕大哭，声震宫阙，自早朝一直哭喊到午时都不停歇。嘉靖皇帝派宦官劝群臣退去，仍然不听，于是下令拘捕为首的八人下狱，但是群臣仍然哭闹不休。嘉靖皇帝命锦衣卫拘捕一百三十四人，并当场杖死十六人。这就是明史所称的“大礼仪之争”。

    顾鼎臣在翰林院主讲经筵，文昌君和顾撷冈在户部和吏部有公差，都没有参与大礼仪争斗。他们听到东顺门廷杖和抓捕闹事官吏的消息后，顾鼎臣说：“这次杨廷和及其同党彻底失败了，嘉靖皇帝依仗的是王守仁的学生张璁、桂萼、黄宗明和霍韬等小官吏，因为人性和真理在他们这边，所以他们胜利了。”文昌君说：“王守仁一向主张人性的解放，是心学的创始人。保守、专横的杨廷和，逼迫嘉靖皇帝不能认自己的亲生父母，这是违反人性和良知的，也不合乎情理。”顾撷冈说：“虽然王守仁的学生参与了这次大礼仪之争，但是并非他亲自出马授意，而张璁这些小官吏所以能战胜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杨廷和及其同党，就是因为他们有王守仁的‘心学’作为思想理论武器。”
    顾鼎臣叹息道：“王守仁虽然遭到杨廷和的打击、排挤，在广西柳州任上当起了讲学论道、传播‘心学’的经筵先生，弟子门生满天下，他的人格魅力影响了一代年轻学子。”兄弟俩也有同感：“王守仁的学识和思想已经形成了一个可以与程朱学派相反相成的新学派，人们称之为王学，尊称他为王阳明先生。王伯父老了，看到他苍劲倔强的背影，我们兄弟肃然起敬。王伯父走的这条圣贤之路，就像是行走在人生的独木桥上。我们与王伯父虽然都在这场残酷无情的大礼仪之争中置身事外，却暗暗地都为嘉靖助了一臂之力。虽然我们都不再是平民百姓，也不是无功名、无官职的人或者是受处分的官员，但是都没有受到皇上的重用，如同着缁衣的佛教徒，都是俗家所称的白衣人。”兄弟俩挥毫拨墨合作画了一幅松菊图，顾鼎臣在画上题诗曰：
    帝城秋雨洒凉新，酿出仙家碧瓮春。
    松菊故园今寂寞，风尘愧负白衣人。

    第十九章经筵受知遇

    仙家寂寞洞门闲，鹤伴孤云去复还。
    只有桃花留不往，远随流水到人间。

    嘉靖皇帝在奉天殿大开杀戒，敢于在历来免于刑罚的东顺门当场杖死十六人，下狱大小官吏三百七十七人，真是铁腕帝王，强中更有强中手。第二天早朝，嘉靖皇帝下旨将为首的杨慎、何孟春等三十三人充军戍边，其他四至五品官员夺俸，五品以下的官员廷杖贬职，大学士、太师、太傅级别的官员令其闭门自省三个月。一场腥风血雨的大礼仪之争，终于被嘉靖皇帝以强暴手段镇压下去了，从此以后六部九卿、大小官吏没有人再敢上疏要求皇上称自己亲生父亲兴献王为皇叔考的“礼仪“奏折了。
    想不到少年老成的嘉靖皇帝登基三年就把朝臣们震慑住了，于是乘势颁布实施大礼：尊亲生父亲朱祐杭为兴献皇考，亲生母亲蒋氏为章圣皇太后，孝宗（弘治）皇帝为皇伯考，孝宗皇后张氏为皇伯母。一个月后，兴献皇帝庙宇落成，嘉靖皇帝亲自题写庙宇匾额。大祭那天，所有王公相侯、六部九卿、大小官吏，无不莅临祭奠。
    兴献皇帝的庙位于街衢繁华之地，玉砌朱阶，装饰华贵，人称世庙，居各庙宇之首，每到春秋祭祀之日，男男女女都喜欢到庙里瞻仰兴献皇帝的圣容，从此那些善男信女、寻常百姓形成了逛庙拜佛的习俗。嘉靖皇帝为亲生父母定了谥号和尊号，还建造了父亲的世庙，并由张璁做了修缮缉录主任，编写兴献皇帝的功德典籍，真可谓志得意满，称心如意。
    嘉靖四年春季，嘉靖皇帝谕旨举行隆重的春祭大典，王公侯相、文武百官都前往祭祀。春祭完毕，御驾巡游名胜古迹，并在圣庙午膳。御膳过后，由衍圣公召集京都士绅、孔门弟子，在大圣殿开筵讲经一章。经筵主讲就是翰林院学士、直经筵讲顾鼎臣，皇帝和众位大臣都列坐殿下听讲。顾鼎臣的经筵讲得异常精彩，博得皇上和群臣的一致好评。经筵讲完后，皇上宣布散席，銮驾还宫，各部大臣们各自散去。
    顾鼎臣和文昌君、顾撷冈并驾齐驱，喜气洋洋地回到家中，老夫人准备了家宴，一家人举杯畅饮，其乐融融。文昌君说：“义父在大成殿的这一章经筵讲得精彩纷呈，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把博大精深的经书讲得如此深入浅出，真是出神入化，令人难忘。皇上和群臣都听得津津乐道，交口称誉。”
    顾撷冈说：“义父在翰林院、詹事府任职十几年，又是正德皇帝的师傅，如今却仍然是翰林院的直经筵讲。想那张璁因为一本大礼仪奏折，深得嘉靖信任，如今是平步青云，节节高升。据说张璁这老小子，在中举人后的二十年中，一连考了七次都是名落孙山。”
    文昌君说：“张璁的底细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是屡考屡败，正当这个四十七岁的半老头子灰心丧气之时，碰到了一位贵人，都察院监察萧御史。这位萧御史除了天天上朝告状外，还喜欢摆摊算卦，而且算得很准。在测字看相之后，他对张璁说，你若再去考一次，保你一定高中进士，而且数年之内便能步步高升，入阁拜相。听了萧御史的话，张璁踌躇满志，上京又考了一次。这一次终于如愿以偿，居然考上二甲第七十二名进士，并在礼部当了个候补生。张璁是个善于见风转舵的人，嘉靖二年，机会终于来了，在义父帮助下，他搜集整理了从古至今有关礼仪学的大量资料，终于写成了一篇有关大礼仪的奏折《大礼疏》，为嘉靖赢得大礼仪斗争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

    顾撷冈说：“张璁只是个二甲七十二名进士，照例进不了翰林院，当不上庶吉士。但是嘉靖因为张璁在大礼仪斗争中立了大功，便破格任命他为翰林院学士，而且进入了内阁，这中间的内幕我知道。自从高皇帝朱元璋废除丞相制，推行内阁制以来，历任内阁首辅正人君子不多，专横跋扈的小人不少，结党营私，拉帮结派，勾心斗角，相互倾轧。明朝历代皇帝就是利用内阁成员之间的内斗、内耗、相互掣肘，达到牵扯和控制内阁的目的，这样可以毫不费劲地把皇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嘉靖虽然年青，但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经过这次大礼仪斗争，他明白一条真理：只有权谋加铁腕才能征服那些不怕死的权臣和言官。为了不让内阁首辅独揽大权，以至于威胁到自己的皇权，必须找一些可以任由他操纵、牵线的木偶进入内阁当首辅，而张璁这个奸佞小人正是他物色好的第一个木偶。我看嘉靖以后还会不断地物色容易操纵的木偶，以嘉靖的个性，内阁成员和首辅不可能长期不换，肯定会像走马灯似的撤换。”
    文昌君说：“二弟说得对，嘉靖要的就是像张璁那样的木偶进内阁。明朝祖制规定，进入内阁必须是翰林院学士，做过庶吉士；还要有多数朝臣联名举荐，再由内阁审定，上报皇帝批准，经过这样三道程序才能入阁，内阁首辅通常也要走以上程序。但是皇帝有权亲自下旨让某人进内阁，这叫做‘中旨’，也就是不经过这三道程序，直接由皇帝任免内阁成员及首辅。但是像这样不走程序的内阁成员及首辅会遭到朝臣的鄙视和唾骂，所以有骨气的官员宁可不进内阁，不当首辅，也不愿意走‘中旨’这条路子。张璁没有进过翰林院，当过庶吉士，更没有人推荐他，嘉靖只得下‘中旨’让张璁进内阁。但是出乎嘉靖意料的是，任命张璁的“中旨”刚一下达，弹劾张璁的奏折铺天盖地落到他的头上。幸好内阁首辅杨一清看了张璁写的大礼仪奏折十分赏识，认为张璁小有才华，因此出手鼎力相助，张璁总算勉强挤进了内阁。”
    顾鼎臣说：“平心而论张璁也算不上是个坏人，只不过是个善于投机取巧的小人。他靠皇上的‘中旨’和杨一清的帮助，越级进入内阁后，遭到群臣唾骂，谩骂他的奏折足可以把他淹没了，张璁已经成了人人讨伐、人人共诛的奸佞小人。不过凭他在大礼仪斗争中的功劳，嘉靖想让他进入内阁也不为过。杨一清是久经考验的官场高人，二十年前是张永出手帮助了他，从此他平步青云，进入内阁，杨廷和致仕后，他便当上了内阁首辅。二十年后杨一清出手帮助张璁，也让张璁平步青云，进入内阁。内阁向来是个是非之地，相互争斗的战场，我看张璁的野心很大，他的目标是想当内阁首辅，看来杨一清的一生功名利禄和卿卿性命必将毁在张璁的手中。”
    顾履方说：“父亲大人心地善良，宽以待人，与世无争，已经是三朝元老了，至今还在詹事府和翰林院任职。我看张璁完全是一个投机倒把的商人，当初就不应该帮他搜集整理资料，助他写成那篇大礼仪奏折。这种奸佞小人一旦得志便猖狂，他纯粹是靠拍马屁进的内阁。”
    顾鼎臣说：“此中世事我不能与时沉浮，株守此官已经十几载，人皆为之鸣不平，而我则处之泰然，略不以为意。若以此为谋利禄名誉之资，便非好人。我进不进内阁不重要，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做官就是要用朝廷赋予的权力为百姓做实事，做好事，决不能以权谋私，更不能徇私枉法。”
    文昌君和顾撷冈齐声称赞道：“义父和王守仁一样，向来清正廉洁，为人谦和，做官处世讲究伦理道德，中庸之道。义父做的是京官，王伯父却一直受排挤，大部分时间做的是地方官员；义父走的是清明廉洁之道，王伯父走的是圣贤哲人之路，都是令人敬佩的清官、好官。”
    正在开怀畅饮，海阔天空，谈天说地之际，忽见紫禁城里火光冲天，炮声隆隆。顾撷冈惊呼：“大事不好，根据我们安插在江彬身边的卧底报告，江彬可能趁春祭之时，发动叛乱。想不到他这么快就攻入了紫禁城。”顾履方说：“杨廷和总理朝政时，父亲极力主张对江彬这样的奸佞宦官一定要清除干净，否则后患无穷。江彬蓄意谋反的图谋路人皆知，皇上和杨廷和顾惜先皇的宠臣，仍然保留江彬的官职。如今养虎为患，终于铸成大错。”

    顾鼎臣说：“现在再说也无用了。叛军已经攻入紫禁城，皇上恐有不测，文昌君和顾撷冈你们兄弟俩武艺高强，赶快进宫去救驾吧。”文昌君说：“义父和三弟，我和二弟先骑马到紫禁城杀敌救驾，你们晚些时候再去吧。”
    兄弟俩快马加鞭冲进紫禁城内，见江彬正率领团练营旧部兵马杀入乾清门，烧毁了排云殿和涵芳殿，又去焚烧紫光阁、玉皇阁，羽林军都督朱亮臣正率兵同江彬的叛军厮杀。江彬的叛军都是策反过去的乌合之众，抵挡不住训练有素的羽林军的反击，已经节节败退。
    顾撷冈说：“我们赶紧去奉天殿看看嘉靖怎样了。”文昌君说：“叛军已经攻入宫墙二门了，你看皇太后居住的慈庆宫那边熊熊大火，映射得夜空通红。估计嘉靖此刻不会在奉天殿，会不会在前往慈庆宫的路上陷入了火窟困境。”他们骑马从排云殿、华云阁来到涵芳殿。一路上看到太监、宫女抱头鼠窜，四处逃奔。只见涵芳殿烈焰如炬，墙垣倒塌，瓦砾断砖堵塞了甬道，他们在一处被巨石堵住的石窦后面听到有人在失声痛哭。
    兄弟俩飞奔到石窦前面，见嘉靖和一个内监被困在火窟中，正在抱头痛哭。他们踩着烧灼的瓦砾冲进火窟，将嘉靖营救出来。此时侍卫官也陆续赶到，护卫着嘉靖到华光殿歇息。不久内监先后禀报，叛军已经被羽林军杀退，俘获叛军几百人，正押送前来华光殿听候发落。
    嘉靖担心两位太后的安危，在内侍簇拥下乘辇前往慈庆宫谒见章圣太后和昭圣太后，也就是嘉靖的生母蒋太后和正德的生母张太后，见两位太后安然无恙，安抚了一会，又乘辇回到华光殿。群臣都聚集殿内叩首请安，羽林军都督朱亮臣跪奏道：“江彬策反原团练营将士叛乱，事先拿到了紫禁城门的钥匙，乘夜打开了紫禁城门，轻而易举地杀入乾清门，烧毁了排云殿和涵芳殿，焚烧了紫光阁和玉皇阁。臣闻警报，急率羽林军入宫，迅速击退了叛军。俘获贼首江彬及眷属二十三人，副将王云芳、张达及叛军三百多人，听候陛下审讯。”
    嘉靖怒不可遏：“江彬是先帝的宠臣，朕念其旧情，宽大处理，谁知他不思报恩，胆敢策反旧部叛乱，实属罪大恶极。不用再审讯了，江彬判凌迟处死，家眷斩首示众，叛军头目王云芳、张达等人也一并处死。”又令内务府筹集资金，将排云殿、涵芳殿和紫光、玉皇二阁重新建造，限期完工。
    平息江彬叛乱后，嘉靖牢牢掌握了军政大权，起初尚有发奋图强，整顿吏治，振兴经济的宏愿。对群臣的奏折，虽然已经由内阁批阅，他还要亲自过目，经他批复的奏折，都能洞察精准，为善于朝政的臣工所不及。顾鼎臣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看上去弘治时期清正廉洁的风气正在逐渐恢复，于是他连篇累牍地上奏嘉靖，主张励精图治，大力革除弊政，严惩奸佞内监，缩减内廷开支，减免地方赋税，与民休养生息。嘉靖采纳了顾鼎臣等朝臣的建议，清除了江彬的余党，裁减内监冗余宦官，革除锦衣卫滥竽充数的军校三万余人，减免百姓过重的田赋徭役，节省内务开支，放归内苑珍禽异兽，停建奢华工程，真是百姓庆幸，天下太平，一时大有恢复“弘治中兴“之新气象。
    嘉靖是藩王继承皇位，缺乏处理朝政的经验，所以十分重视“经筵讲学”，并将“ 经筵讲学”制度化，甚至成为嘉靖初年时局变化的风向标。所谓“经筵讲学”就是请翰林院的学士，将治理国家的经书，以通俗易懂的语言讲授给皇帝听，讲官负有指导皇帝治国安邦的责任。自明朝开国以来，经筵讲学都摆在朝政大事之首，但是明初的经筵讲学尚无定日，也无定所，只是令一些文学侍从之臣不定期地进行经筵讲学。英宗正统元年，经筵讲学被确立为朝廷正式制度，并沿袭到子孙后代。弘治皇帝最为重视经筵，从大小经筵演变成经筵日讲。但是正德皇帝除外，他往往以游幸为名，经常不去听讲，经筵如同虚设。

    对于经筵讲官而言，负有重大的训导责任，不仅要通过典籍，讲授治理国家之道，还要将现实朝政利弊体现在经筵讲学之中，并且要求将经典大义，圣学心法，以深入浅出的方式，明白易懂的语言教授给皇帝。经筵讲官可以说是与皇帝接触最为密切的官员，皇帝往往会向经筵讲官请教处理朝政的经验和方法，而经筵讲官也可以将自己的政见直接面奏皇帝。所以经筵讲官的选拔标准非常严格，在政治上要德才兼备，品行端正，稳重老成，顾全大局，在学问上要博古通今，学贯政经，学以致用。那些心术不正，心浮气躁，心怀叵测，结党营私者决不能滥竽充数。嘉靖对经筵讲官更有严格要求，经筵讲官不能人云亦云，千篇一律，要有自己的独特见解，传授真正的治理国家的方法和经验。嘉靖对内阁挑选的许多照本宣科的经筵讲官非常抵触和厌烦，决定对翰林院学士选拔制度进行改革。
    正好此时发生了汪佃事件，也就是史称的“经筵风波”。有一次经筵讲官汪佃在经筵日讲中讲授《洪范？九畴》，嘉靖听后非常不满意，对他提出种种洁问时又无以回答，所以认定汪佃讲读失误，答辩迟钝。更令嘉靖恼火的是，汪佃在讲授中影射大礼仪之争，把大礼仪之后发生的一切祸患、灾异都归结到大礼仪之争上。于是嘉靖乘机对翰林院进行大胆改革，要求内阁对翰林院诸位讲官进行考核，称职者留用，不称职者量材外放其他官职。于是通过几次严格考核，在诸多讲官中甄别出不称职者多达22人，统统罢免外调，汪佃被罢免外调至宁国府当通判。嘉靖还责令内阁从地方选拔博学多才，德才兼备，又有实践经验的官员补充翰林院缺额。
    顾鼎臣在几次考核中成绩都是优秀，而且名列榜首，被嘉靖擢升为翰林院掌印学士。嘉靖六年十一月十三日顾鼎臣在经筵日讲中向嘉靖进讲宋朝大儒范浚的《心箴》。顾鼎臣的讲授，不仅深入浅出，举一反三，而且敷陈剀切，赤诚劝诫，大大触动了嘉靖的内心世界。嘉靖听后大为称赞，被他誉为“正心之助”。嘉靖因为受到顾鼎臣经筵讲学的启迪，几天来味思其意，在总结了自己学习心得基础上，作了进一步发挥，为《心箴》写了一篇注释。
    嘉靖的注释是：宋儒范浚作《心箴》，说茫茫天地广大，无有界限。而人居其中，便以太仓一粒粟米。天地这般大，人身这般小，人与天地参为三才者，非以形体而言，惟其心耳。盖心为一身之主，吾心克正，则百体四肢，莫不听其使令。若心有一毫不正，则被声色所移，物欲所攻，便动与理反，岂不与人道违哉？故范氏之作箴虽是常言，西山真氏特录于大学衍义之中，以献时君。宋君虽未能体察，而为后世告，其致意也深，其用功也至，是予嘉慕。而味念之箴之作，本于范氏，非真西山发扬，其孰能之哉？呜呼念哉。
    顾鼎臣退朝回家高兴道：“皇上在十一月十五日的圣谕中说：‘内阁辅臣杨一清、谢迁、张璁、翟銮，朕因十三日听讲官顾鼎臣说《心箴》，连日味思其意，甚为正心之助，昨日自写一篇，假为注释，与卿等看。’看来我进讲的《心箴》受到皇上的嘉勉，称之为‘正心之助’。”
    顾撷冈说：“义父进讲的《心箴》确实是一篇好文章，虽然采用四字句式，非常简短，但是言简意赅，深受朱熹推崇，被收入《孟子集注》中，广为流传。当年太祖朱元璋听了文渊阁大学士朱善进讲〈心箴〉后，感叹人要经常保持道德之心，才能不被外界纷杂事物所困扰。他说：‘人心，道心有倚伏之几。盖仁爱之心生，则忮害之心息；正直之心存，则邪詖之心消；羞恶之心形，则贪鄙之心绝；忠愨之心萌，则巧伪之心伏。故人常持此心，不为情欲蔽，则至公无私，自无物我之累耳。’农民出身的明太祖朱元璋是真正理解了《心箴》的真谛，所以他能成为惩治贪污腐败最严厉的一代帝王。”
    文昌君说：“嘉靖皇帝听了义父进讲的《心箴》后，不仅仅是因为产生共鸣，有所感而发，还确有其深意。你看他强调的是‘心为一身之主’，只要‘吾心克正，则百体四肢，莫不听其使令。’自大礼仪之争后，皇上承受了来自朝臣特别是翰林院的巨大压力，不能不有所犹豫和怀疑，而义父进讲的《心箴》恰好给予皇上强有力的理论支持，坚定了他克服外界强大压力的信心。”

    顾撷冈说：“阁臣张璁抓住了皇上这种心理，上疏敬请皇上再对《程子四箴》进行注释，并一起付与石刻。皇上心中喜悦，很快给《程子四箴》作了一篇注释。从义父进讲《心箴》，到张璁将皇上的《心箴、四箴注释》刻石，并在翰林院及各府州县学盖亭树碑，仅仅只用了二十多天，办事如此神速，真是前所未有。其实朝臣们对于此事多持明哲保身态度，他们蛇鼠两端，推诿延迟，不想参与此事。”
    顾鼎臣心怀坦荡：“此次刻石立碑事件，虽然由我进讲《心箴》引发，张璁大力促成，我却成了此事的核心人物。尽管有人说皇上沽名钓誉，好大喜功，张璁阿谀谄媚，我看此事大有其深意。大礼仪事件对皇上一直有心理压力，我进讲《心箴》就是要为皇上坚定信念提供理论支持，事情既然已经过去，本着‘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的原则，我也是大力支持撰文刻石，在翰林院和各府州县学盖亭立碑的。通过此次进讲《心箴》，刻石立碑，皇上坚定了心中的信念，朝臣们也不敢再对大礼仪事件心存芥蒂，对稳定朝政局势大有裨益。”
    顾鼎臣因为进讲《心箴》得到嘉靖的信任和嘉奖，这种突如其来的荣宠，也招来了朝臣的非议，在他内心真是五味杂陈。嘉靖七年，皇上又命顾鼎臣讲《尚书？洪范》，出于对他的高度信任和喜爱，令他一人通遍讲授，分段计算课日，要求从容讲解，务必尽其所学，充分发挥，通过经筵讲学能使皇上学到治理国家的方法和经验。
    嘉靖在圣谕中说：“朕为洪范一书，于帝王为治之大经大法，实为亲切讲解须委一人，庶得接续贯通，欲令鼎臣通篇进讲，分段计日，从容讲解，务使尽其所言，以为朕为学求治之助。”顾鼎臣认真备课，从容分段讲学，从九月秋季经筵开始，一直讲到闰年十月还未讲完。嘉靖规定经筵讲学分春秋两季，秋季到十月为止，因为顾鼎臣的经筵到闰十月尚未讲完，嘉靖破例让其继续讲授，并且免去其日常朝参，长驻讲殿，务必从容讲完。
    嘉靖在圣谕中说；“今日以寒月例免经筵日讲，朕以《洪范》未终篇，故未循例。为学贵终始，亦在乎笃行，不在急迫与徒知也。鼎臣暂免朝参，止入讲殿，世得从容进讲，朕亦可安听，或得于领会矣！”
    经筵讲学起始于宋朝，春讲从二月十二日起，到五月初二止，秋讲从八月十二日起，到十月初二止，日讲并无起止。嘉靖规定将经筵日讲全部定为春秋二季，到十月辄止。此次因为顾鼎臣进讲《洪范》未完，嘉靖特下旨破例。因为顾鼎臣讲授的《尚书？洪范》非常精彩，发人深省，从九月一直讲授到十一月才讲完，嘉靖自始至终专心致志地听讲，而且领会得非常深刻。嘉靖对顾鼎臣的评价是“尽心指陈”四个字，亲赐白金纹绮，并擢升他为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掌印学士，真是恩宠有加，荣耀无比。
    嘉靖对顾鼎臣的经筵讲学如此青睐，优待褒奖，可见其经筵讲学水平之高，在所有侍读讲官之中可以说已经无人能与其媲美。顾鼎臣在洪范讲章中确实对嘉靖“尽心指陈”，他认为君王之道就是“大中至正”，也就是“中正”。君王如同天之北极，身处中央最高位置，日月星辰围绕旋转，归而向之。“中正”不仅仅是道德目标，也是行为准则。如果君王制定的政策法度建立在“中正”之上，则“天下庶民皆守法奉公，不立淫邪之党，皆兴起于善，而不敢为恶。”一位“中正”的明君之心必定是既义且仁：“此心之义，推之可以正百官，此心之仁，廓之可以育万民而治天下，将国家命运掌握在手掌之中。”而作为一个臣子就是要讲“本分”，不能过分，不能任性，否则就是僭越，将给国家带来巨大灾难。顾鼎臣所讲的君臣之道也符合现代国家管理干部的理念。
    顾鼎臣是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在经筵讲学中获得嘉靖皇帝的重视和信任，实事求是地说，顾鼎臣是因为进讲经筵受到皇上知遇之恩的，嘉靖看重他的真才实学，所以赏赐、升官接踵而来。因为顾鼎臣的经筵讲学在众多讲官中讲得最好，所以安排他讲学时间最久，受嘉靖知遇最深，得到的褒赏最多，真可谓知遇、褒扬不一而足，朝堂之上，君臣相得益彰。

    再说张璁依仗嘉靖的“中旨”，杨一清的扶持，进入内阁后，遭到群臣的鄙夷，上疏弹劾他的奏折铺天盖地，简直足以将他埋葬，没有臭骂过他的朝臣简直是凤毛麟角。于是张璁开始反攻倒算，凡是弹劾他的，辱骂他的，瞧不起他的，统统都将他踩在脚下，弄得朝野震惊，怨声载道。顾履方惊叹道：“小人得志便猖狂。张璁滥用职权，给上疏弹劾他的言官小鞋穿，肆无忌惮地进行报复，抓住机会就整治他们，罢他们的官，整个朝廷被张璁折腾得乌烟瘴气的。幸好父亲一直在经筵讲殿侍讲，不用参朝，否则也会受张璁欺侮。”
    顾撷冈说：“我们吏部那些被张璁整得半死的官员，表面上服帖，但是回到家里就骂，甚至把他的画像挂在墙上当靶子射。”文昌君说：“我们户部的大小官吏没有一个不上奏弹劾他的，如今都被他斗得够呛，背后没有不痛骂他的，还说要在东顺门将他揍一顿。“顾鼎臣说：“张璁背后有皇上撑腰，他现在整治那些比他职权小的官员，我看他很快就要将矛头指向内阁首辅杨一清。你们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不要参与到这场权力争斗中去。”
    果然不出顾鼎臣所料，张璁在暗地里唆使他手下的那些同党，一齐上疏弹劾杨一清。退朝回到家中，文昌君和顾撷冈将此消息告诉没有参朝，一直在经筵讲殿的义父，感叹道：“杨一清是个好人，他似乎早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他受到如此冤屈，也不为自己申辩，写了一份辞呈递给皇上，想要告老还乡。” 顾鼎臣听后并不感到奇怪：“皇上深知杨一清是继李东阳、刘大夏之后，内阁首辅的不二人选，皇上是不会同意杨一清辞职的，内阁离不开他。”第二天退朝回家，兄弟俩高兴道：“果然不出义父所料，皇上挽留了杨一清。张璁做贼心虚，害怕群臣在东顺门把他揍死，已经溜之大吉。”
    但是事情很快有了转机，张璁的同党上疏弹劾杨一清，列举了他许多罪状，把他骂得一无是处。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定下了规矩，言者无罪，言官可以上疏骂任何人，上至皇帝，下至九品芝麻官，都可以骂，不挨言官骂的人微乎其微，杨一清也时常挨骂，所以并不在乎。但是嘉靖却感到杨一清老了，力不从心了，于是想起了曾经在大礼仪之争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张璁，是他一时恼怒，赶走了张璁，其实张璁非常听话，他还是非常需要张璁这样的得力干将为他冲锋陷阵的。嘉靖决定收回成命，又把他召回来了，令他继续担任内阁大臣。
    两耳不闻朝廷事，一心只讲经筵书的顾鼎臣也听说了此事。顾履方说：“父亲虽然一直在讲殿里没有参朝，但是对张璁的动向还是十分关注的。我看杨一清与张璁已经是水火不相容，张璁回来了，杨一清肯定又要辞职。这样张璁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当上内阁首辅。”顾鼎臣说：“杨一清这回恐怕要遭殃了。为了坐稳内阁第一把交椅，张璁将对杨一清下毒手。”
    随后的时间里，文昌君和顾撷冈不断地带来坏消息：先是杨一清提出辞呈，嘉靖不准，张璁背地里又煽动手下同党攻击杨一清，罗列了种种罪状，要求将他削职为民。张璁却装作好人，为杨一清求情：“杨丞相是三朝元老，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请陛下宽恕他的罪责。”其实张璁是以退为进，给杨一清定下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后，又假装好人，请求嘉靖宽大处理。嘉靖本来就想撤换内阁首辅，于是就顺水推舟，恩准杨一清辞职回乡养老。
    杨一清退休回家后，张璁害怕他东山再起，便纠集手下亲信，将杨一清狠狠地告了一状，说他曾经收受过张永二百两金子，是变相收受贿赂。于是嘉靖下旨将杨一清削职为民，并收回所有赏赐，等候处理。杨一清从未受如此沉重打击，他彻底崩溃了，不久就一命呜呼，含冤九泉。
    顾鼎臣听后，愤愤不平地说：“此事我知道，杨一清收过张永二百两银子的润笔费，不是二百两金子！杨一清与张永在翦除刘瑾的斗争中结为朋友，他为张永写了一篇《墓志铭》，以他的文才和书法，收受二百两银子的润笔费也不为过，怎么就变成了收受贿赂了呢？”顾撷冈说：“义父不懂政治斗争的残酷无情，在常人看来是再正当不过的事情，却变成了政治斗争的工具。”

    文昌君说：“义父为人正直善良，不知道政治斗争的策略和权谋，恐怕你将来进入内阁后也争斗不过这些奸污小人。” 顾鼎臣说：“我做官是为了造福百姓，不是为了争权夺利。如果遇到张璁这样的奸污小人专权，那我就退出这种无谓的政治争斗，哪怕后人说我柔媚、充位，都无所谓。只要我问心无愧，任凭史官评说。凡是为百姓做实事，做好事的人，历史是不会忘记的，公道自在百姓心中。多行不义必自毙，张璁的仕途算是走到头了，自有敌手来收拾他。”
    嘉靖继位之初，锐意进取，博得了顾鼎臣的赞颂，退朝回家后，他们父子仨人经常议论朝政。顾撷冈说：“义父在朝中是最能直言进谏的大臣，嘉靖采纳了义父许多建议，朝政的振兴有义父的一份功劳。” 顾鼎臣谦逊道：“在朝中还有另一位直言进谏的大臣，嘉靖对他也十分看重，你们说是谁？”文昌君说：“在义父心目中比较看得上的大臣，一定是谏官夏言了。这个夏言是贵州人，但是不说家乡话，会说一口流利的京腔。我看他生性机警灵敏，又写得一手好文章。他是正德十二年考上的进士，起初被任命为行人，后来升任兵科给事中。嘉靖继位后，升任谏官，他一向以直言进谏为己任。”
    顾鼎臣说：“他上书的许多建议都与我的政见不谋而合。我们都曾经建议恢复弘治皇帝的一整套制度。弘治皇帝早朝后，还要到文华殿批阅奏章，召内阁大臣当面商议定夺。凡是涉及军国大事，都要下达到全体大臣集体商讨后再行实施，即使是皇上所做的决断，也要下达到内阁，由内阁集体讨论后颁发。而正德皇帝废止了弘治皇帝的朝政制度，只是与身边的宦官刘瑾、江彬商议后直接颁发实施，因此受这些奸臣蒙骗，他们乘机弄虚作假，假传圣旨。如今嘉靖采纳了我们的建议，逐渐革除了正德皇帝在位时形成的许多弊政。”
    顾撷冈说：“正德时期宫廷侍卫和京城卫戍部队冗员很多，素质参差不齐，京城的社会治安也非常混乱。义父和夏言上书嘉靖，要求对他们进行严格考核，裁减了三千二百多名不称职的冗员，还提出了九条整治建议，京城治安情况因此大为稳定。”文昌君说：“正德年间，皇亲国戚强占民田，侵吞后变成藩王和宦官的庄田，引起民间无数庄田诉讼和纠纷案。义父和夏言上书要求整顿、清理庄田，将后宫负郭庄田改为亲蚕厂和公桑园，严禁恶霸地痞强占民田，献给王府作为庄田。这种种革新，百姓无不拍手叫好。”
    顾拮冈说：“义父与夏言有关改革弊政的奏章很多，许多建议都是不谋而合。例如建议恢复弘治时期，吏部和兵部每一个季度要把北京和留都南京，这两京的六部九卿所有衙门大臣以及地方文武官吏的履历呈报皇上备查的制度，也是你们两人提出来的。所以我们史部官员经常要出差南京调查留都六部九卿所有文职官吏的政绩，并写到履历中，呈报皇上备案，每到季度末尾都忙得不亦乐乎。”
    文昌君说：“我看嘉靖对夏言十分赏识，为此擢升他为兵科都给事中，以后说不定还会步步高升。夏言上疏的奏章，看上去十分犀利梗直，所以更为世人瞩目，但是他生性争强好胜，刚愎自用，恐怕日后很难与他人共事，义父一定要小心这样的人。” 顾鼎臣说：“你兄弟俩观察力极强，我看夏言野心勃勃，决不会甘居人下，将来飞黄腾达之时，必会独断专行，我们对他也只能退避三舍。”
    那年春祭嘉靖决定对礼仪制度进行改革，提出天地合在一起祭祀不合礼制，主张天地分开祭祀，这样就要建造四个祭坛。内阁首辅张璁不敢决定，于是嘉靖提出以占卜叩问于太祖皇帝，结果表明天地分别祭祀不吉利。此时夏言已经调任吏部司事，与顾撷冈成为同仁。夏言为了讨好嘉靖，挖空心思策划了一条一石二鸟的妙计。他上书嘉靖，建议嘉靖亲耕于南郊，皇后亲蚕于北郊，这样就要建造南北两处建筑，正好与嘉靖要将天地祭祀分开，建造四个祭坛的改革相吻合，嘉靖心中十分高兴，当即命夏言将此建议以诏书询问大臣并集体讨论，不料遭到大臣的激烈反对，就连内阁首辅张璁也来责问夏言，詹事霍韬更是激烈攻击夏言。

    退朝回到家中，顾撷冈将此事告诉一直在经筵讲殿讲学，没有参朝的义父顾鼎臣：“夏言果然非常能够揣测嘉靖的心意，他不过是个吏部司事，竟然不露声色，想出这么一条一石二鸟，冠冕堂皇的奸计。在遭到群臣乃至内阁首辅的攻击后，夏言却依然洋洋得意，趾高气扬的样子，真是不知廉耻！”文昌君说：“果然不出义父所料，夏言真是一个非常攻于心计、善于拍马屁的角色。我猜测这场因为礼制改革的争斗闹剧，将以夏言的胜利告终。”
    顾鼎臣说：“夏言非常能揣测皇上的心思，而且巴结皇上的手段十分巧妙，与反对他的对手周旋的本领也非常高明。看上去夏言已经羽毛丰满，初露锋芒，张璁不是他的对手。你与夏言在吏部共事一定要小心翼翼的，否则会遭他暗算。夏言背后有皇上撑腰，在这次礼制改革的争斗中，霍韬将成为替罪羊。”
    果然不出顾鼎臣所料，第二天早朝时，嘉靖面对群臣为礼制改革争吵不休，并在张璁背地里指使下群起围攻夏言，不觉怒火中烧，下令将为首的霍韬逮捕下狱，还颁发加盖玉玺的诏书奖励夏言，赐四品官服，加四品俸禄，还让他负责南郊、北郊四个天地祭坛的建造工程。善于拍马屁的夏言连升三级，可怜直言进谏的霍韬却成了替死鬼，看来张璁已经开始失宠，他内阁首辅的官衔即将不保。
    嘉靖七年十二月顾撷冈从吏部得到消息，王阳明因肺病加重，向朝廷上疏乞求告老还乡，推荐勋阳巡抚林富代替自己，不等朝廷的批复就回去了。病逝于江西南安府大庚县青龙港舟中，留下遗言：此心光明，亦复何言！”顾鼎臣听此噩耗悲痛欲绝：“守仁兄在幼年格竹时受了风寒，留下病根。后来又被贬贵州，排挤到江西、广西，想不到五十七岁就先我而去。”文昌君追思道：“王守仁二十岁乡试中举人，此后却屡试不中。二十八岁参加会试，赐二甲进士第七名，在工部、刑部任主事，后被贬贵州龙场驿丞，复出后历任庐陵知县、右佥都御史、南赣巡抚，最后到广西柳州，真是一生坎坷。因为遭到贬谪，许多政绩没有得到嘉奖，但是他的历史功绩却是不容抹去的。平定宁王之乱、平定思田、诸瑶叛乱、剿灭南赣盗贼，他在民间拥有极好的声名。而他开创的‘阳明心学’，可以与孔子、孟子、朱熹并称孔、孟、朱、王。孔子是儒学创始人，孟子是儒学集大成者，朱熹是理学集大成者，而王守仁则是心学集大成者。
    顾撷冈和文昌君决定赶赴余姚祭奠王伯父。兄弟俩日夜兼程来到绍兴，正好赶上设奠祭典，每日来吊者百余人，千余门人、学生麻衣扶枢送王守仁葬于洪溪兰亭五里处墓地。顾撷冈到处寻找韩玉莲却不见踪影，王守仁的继子转交给他一封书信，信上说她已经遁入空门，不要再去找她。父亲客死南安舟中，南安知府闻讯即派快马飞报江西行省，直至北京皇上处。我们离开广西时，布政使、门人王大用已备一口上好棺材随舟而行。历时三日大祭后，门人、学生设祭入棺。沿岸百姓闻风而来，把江岸都遮满了，哭声震天恸地。我知道你闻讯后必定会赶赴余姚祭拜。见信如见人，父亲安然离世，我已心如止水，决心出家断绝尘世，在佛门了却余生，我们来世再续前缘吧。
    顾撷冈找遍绍兴所有庵堂寺庙，了无踪影，在文昌君的劝慰下只得强忍悲痛，恋恋不舍回到京城。他在王守仁祠堂留下一首沈约的《别苑安成》：“生平少年日，分手易前期；及尔同衰暮，非复别离时。勿言一樽酒，明日难重持。梦中不识路，何以慰相思？”顾撷冈期盼她到祠堂祭扫时能够见到此诗，或许能回心转意，前来会面。

    嘉靖即位初期，奋发向上，力除正德年间的弊政，减少税赋徭役，裁减滥竽充数的锦衣卫军校，改革翰林院等官吏选拔制度，朝政逐渐走上正轨。但是后宫却并不和睦，嘉靖与皇后性格不合，俩人常常相勃奚落。文昌君说：“我从后宫侍候嘉靖的一名贴身内监那里知道，嘉靖对皇后陈氏甚是不满，说她性情孤癖，不苟言笑，而且在处理后宫事务上往往意见相左，弄得嘉靖心里非常郁闷，俩人感情越来越隔膜。再说几个妃子也玩腻味了，其他侍寝的嫔妃没有一个中他意的。原来皇兄豹房里的珍禽异兽已经放出，强征的侍姬美女已经遣散，嘉靖感到后宫寂寞无聊，所以想学他皇兄那样，微服私访，亲自出宫，挑选几个才貌双全的窈窕美女做嫔妃。”
    顾撷冈说：“我看嘉靖这几年由于纵情淫乐，虚耗精血，身体还不如正德皇帝那么健壮，不过有了前车之鉴，他不至于再在后宫建造一个新的豹房吧？自从大礼仪之争后，嘉靖变得独断专行，亲近张璁这样的奸佞小人，迷信道教，表面上宣称是在后宫设坛做斋醮，谢绝红尘，其实在净室里偷偷淫乱，朝政逐渐不堪问了。”
    四月初八是浴佛节，到了那天，京城的男男女女都要到寺庙道观去进香拜佛，那些贩卖货物的商贾小贩，占卜算命的江湖骗子，在寺院附近摆摊兜售，还有杂耍唱戏的艺人搭篷演出，真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那些粉红黛绿的黄花闺女和窈窕淑女打扮得花枝招展，偷偷地在僻静处约会钟爱的情人，至于那些风流倜傥的纨绔子弟、浪荡公子更是像狂蜂浪蝶似地游荡在妖冶妩媚的女子丛中。
    嘉靖乔装打扮，只带了贴身内监胡芳，悄悄地离开紫禁城，前往东安门外的拈花寺游玩。这拈花寺是京城名寺，香火之盛为各寺之冠。嘉靖主仆俩随着人流进寺随喜，见逛庙进香的红男绿女，男的衣冠楚楚，风流倜傥，女的涂脂抹粉，花枝招展，煞是养眼。文昌君和顾撷冈穿着隐身服悄无声息地跟随在嘉靖身旁。
    嘉靖看到一个算命的摊位上悬挂一面招牌，上书“神机妙算铁嘴严”。嘉靖喜好占卜算命，凡遇到吹嘘神通广大的算卦先生，都要亲自去盘根究底一番。只见他挤进摊子，在铁嘴严跟前坐下，说是要他测二个字。文昌君和顾撷冈一眼就认出那个自称铁嘴严的算命先生。顾撷冈说：“此人真名叫严嵩，江西袁州分宜人，据说从小是个神童，三岁就会读书写字，六岁就能背诵四书五经，八岁以优秀童生考进县学读书。十六岁时正准备到南昌乡试时，父亲病故，按照科举考试规定，必须在家守孝三年。三年后他一举考中举人，但是往后的会试却连续三次名落孙山，直到弘治十六年乙丑科会试、殿试才榜上有名。那年义父考中一甲一名状元，严嵩考中二甲第二名进士，也就是说，严嵩在殿试中排列第五名。”
    文昌君说：“这个严嵩后来踏上仕途的履历我知道：正德元年，严嵩进入翰林院，成为一名庶吉士。三年后他母亲去世，回家丁忧三年，在这期间正德皇帝不务正业，不理朝政，要么在豹房淫乐，要么外出游幸玩乐，严嵩认为有奸臣刘瑾、江彬当道，仕途无望，所以在家闲居了十年。后来严嵩的老师杨廷和当了内阁首辅，给他一份差使，派到江西临江府传旨做钦差，那年恰巧正值宁王叛乱，他吓得躲了起来。宁王叛乱平息后，他被差遣到南京翰林院。嘉靖继位，大礼仪之争后，杨廷和致仕，张璁和桂萼得宠。严嵩靠老乡兼同学桂萼提携，从南京调到北京国子监当差。”
    顾撷冈说：“国子监是个闲差，看起来严嵩是悠闲自在得实才无聊了，居然在拈花寺摆摊赚外快。我看他是认识嘉靖的，一眼就看出嘉靖微服私访的目的是想乘浴佛节热闹之际，物色两位绝色美女，回宫临幸后立为妃子。大哥，我们去看看善于阿谀奉承的严嵩到底在干什么？”

    只见严嵩笑眯眯地问嘉靖：“先生是想测字还是算卦？”嘉靖说：“在下只想测二个字而已。”严嵩说：“请先写出一字。”嘉靖在纸上写了一个“内”字。严嵩说：“先生是为选贤内助而来。”嘉靖心想我来亲自选妃，他怎么知道？就阴沉着脸回答：“你怎么知道我是来选内助的？”严嵩说：“这‘内’字是‘门’中一个‘人’，也就是主持家中事务的内人，俗话说，就是内当家的。”嘉靖说：“你这个字测得有理。但是我已经有内助了。”严嵩说：“‘内’字左边加个‘乡’就是‘纳’字。先生是大富大贵之人，到了而立之年，应该纳妾了，将来可以多子多福，长命百岁。”这种阿谀奉承的话，嘉靖听了非常开心，随手又写了个“帛”字。严嵩惊喜道：“这‘帛’字把它拆开，上面的‘白’是皇者之首，下面的‘巾’是皇者之足，先生定是九五之尊了。”嘉靖恐怕他识破身份，赶紧付了一笔丰厚的酬金，问了他的尊姓大名，住在哪里，就匆匆离去了。
    嘉靖在拈花寺中游览了一遍，看到两个黄花闺女，面容娇艳，身材窈窕，虽然淡妆素衣，却比宫里那些嫔妃漂亮多了，在嘉靖眼里酷似赵飞燕，简直是貌若天仙。于是嘉靖一直跟踪到丞相胡同，见她们进了家门，方才回宫。第二天，嘉靖命致聘的内监到昨天亲眼目睹的两个美女家传旨，一个是方通叛的女儿，一个是张尚书的侄女。两人入宫觐见嘉靖，果然是倾城倾国的美女，于是当夜就在奉天殿东暖阁临幸了这两个美女。
    文昌君在嘉靖的洞房里设置了遥控录像机。从视频画面可以看到嘉靖一夜临幸两个美女的情景。直到凌晨五更，嘉靖交颈叠股，扭腰摆臀，赤身裸体地搂抱着美人还在交欢，动作如此粗暴激烈，真担心他用力过猛，坚硬的玉茎会因此弯折断裂。他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像蹂躏糟蹋妓女似地淫荡无比，看到他携云握雨，颠鸾倒凤，放荡不羁，鏖战到晨曦微明，精露满溢，浑身通泰，方肯罢休，心想那两个如花似玉美女的身子如何忍受得了？嘉靖对她们感到特别满意，第二天就纳为嫔妃。
    嘉靖自从微服私访，得到了两个称心如意的嫔妃后，就在西苑天天淫乐。内阁首辅张璁又是个听话的傀儡，事无巨细都要请示嘉靖定夺，还天天整治那些不听话的言官，所以耳根清净了许多。想起在拈花寺遇到的那个测字非常准确的严嵩，肯定也是个察颜观色，阿谀奉承的角色，把他弄到身边，可以成为掌控这邦不听话朝臣的得力助手，于是命内侍太监去宣他觐见。嘉靖在养心殿召见了严嵩，见他奏对十分谨慎，总能揣测到他的心意，便立即下旨授予承信郎，不到一个月又擢升为吏部司事。
    再说顾鼎臣是个著名的宿儒，文章学问在朝臣中无人能及，嘉靖对其经筵青睐异常，讲筵时间最久，受知遇最深，一时君臣相得，勉励褒奖不一而足。嘉靖八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圣上奉安先圣先师神位于文华殿之东室，行释菜礼，特命内阁辅臣及顾鼎臣等十一人瞻拜，复召至西室，亲授天语期勉，赐茶而退。继又颁圣谕：令十臣各敷陈经义关切于君德治道者以献。
    嘉靖御文华殿西室，谕大学士张璁：“卿可示桂萼、翟銮、李时、缙绅、鼎臣、孔晖、夏言等十臣各以经书大旨一章讲解之，尤要文修之实，启沃之诚，切于身心，政事风俗民情为目前紧要者来陈。勿相通谋，人各自献其诚，庶不负朕望。”几天后诸臣乃各自撰写讲义进讲。这十位朝臣都是嘉靖的股肱之臣，要其进讲经筵，其实是对他们的又一次考核。

    顾鼎臣撰写的《中庸首章讲义》首先在文华殿开讲。顾鼎臣对朱熹的《中庸章句》的讲解非常通俗易懂，而且将某些深奥的古语改为浅显易懂的口语，并对过于简略之处加以补充发挥。顾鼎臣进讲经典不喜欢照本宣科，而是对经典进行透彻的分析研究，并且加以充分发挥。朱熹所讲“正心”的目的是“达到学问之极功，圣人之能事”，而顾鼎臣认为“正心”的目的是“做明君，得贤臣，运天下于掌中”。朱熹所说的圣人是生而知之者，与其做一个高不可攀的圣人，不如做一个足智多谋的明君。嘉靖听讲后的评价是；“推言人君，致治期臻，圣神功化之极，不可安于小康”。顾鼎臣在翰林院讲官的考核中再次夺魁，再次得到嘉靖的褒奖，擢升为副总裁官，太常寺少卿兼侍读。
    顾府上下欢天喜地，举行家宴庆祝。顾履方举杯祝酒道：“看起来嘉靖如今最信任的是父亲和夏言两人了，我看你们两人迟早都会进入内阁。”文昌君和顾撷冈都说：“夏言野心很大，一旦大权在握，就会独断专行，义父你得小心提防。”顾鼎臣说：“其实我也不想进入内阁，那是个争权夺利的是非之地，弄得不好，争斗得你死我活，身败名裂，甚至反误了卿卿性命。如果真是到了那种田地，我肯定会激流勇退，踏踏实实地做些利国利民的实事。”
    顾撷冈和文昌君齐声赞成道：“义父志高存远，做高官是为做大事的，如若不能，不如辞去，做个神仙。”兄弟仨人合作画了一幅仙源图。顾鼎臣题诗曰：
    仙家寂寞洞门闲，鹤伴孤云去复还。
    只有桃花留不往，远随流水到人间。

    第二十章诉与上帝否？

    经国在远览，弭变期交修。
    起坐念苍生，汍澜涕难收。
    愿将归沧海，上通天河流。
    河边有天孙，明夕会牵牛。
    贵近乘嘉辰，叩心冥所求。
    肯以下界苦，诉与上帝否？
    天听或在兹，苍生其有瘳。

    凌晨，紫禁城五凤楼的丧钟忽然敲响，在京城的上空凄怆地回荡着，把顾府所有人从睡梦中惊醒。顾鼎臣穿衣起床来到花厅，点上三支香，朝着紫禁城五凤楼方向默默地祈祷着：“会不会是陈皇后殡天了？可怜的皇后，生前与皇上秉性不和，还有身孕呢。但愿她在天之灵能够安息吧。”文昌君和顾撷冈也穿着齐整来到花厅，顾鼎臣吩咐道：“你们兄弟俩先去午门打探一下消息，皇后的丧事怎么安排的，赶紧回来禀报。”
    兄弟俩走出花厅，顾撷冈说：“我们穿上隐身服，先飞驰到后宫去探听虚实。”文昌君说：“我带上时空倒转机进行时空还原录像，皇后病逝的原委就全都真相大白了。”兄弟俩在后宫转了一圈，把前段时间皇后的活动的去处所有的真情实景都还原成视频录像，事情的经过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朝鲜内乱，嘉靖派兵平息，朝鲜国王陈斌感激明朝皇帝的功德，把朝鲜第一美人曹喜子敬献给嘉靖。曹喜子生得雪肤玉肌，妩媚诱人，令嘉靖迷乱不已，于是当夜就临幸了曹喜子。视频录像上显示了临幸时的情境：曹喜子与中国的嫔妃不同，犹如一朵带刺的野玫瑰，真是家花不如野花香，嘉靖被她激惹得欲火燃烧，感到前所未有的亢奋。嘉靖快感迭起，淫荡地发泄着，只听得喘气声、叫床声和龙床振动的吱嘎声，交混回响，余音缭绕，穿窗透墙，吵得满院都能听到。嘉靖意犹未尽，还把曹喜子的两个侍女也一起临幸了。
    第二天，嘉靖就册封曹喜子为曹贵妃。曹喜子是个嫉妒性极强的女人，她生怕两个侍女与她争宠，就天天折磨她们。其中一个侍女名叫杨金英的，被曹喜子用火钳灼伤了脸，毁了容的杨金英痛不欲生。一天，曹喜子去温泉沐浴，正好嘉靖退朝回宫，只有杨金英一人用霓纱蒙着脸前来侍候。嘉靖见她犹抱琵琶半遮脸，显得格外迷人，就在床榻上强行临幸了她。
    由于服了春药，嘉靖一连干了三次方才酣畅地睡去。杨金英被他蹂躏糟蹋后，怒火中烧，于是乘他酣睡之际，用一条罗带想把他勒死。正在挣扎之时，恰巧张嫔妃和方嫔妃路过寝宫，听到搏斗声进来救援，杨金英夺路而逃。两位嫔妃解开嘉靖颈项上的罗带，命宫女报告陈皇后和太医院太医。
    陈皇后刚刚赶到，太医也随后赶到，一阵紧急抢救，见皇上已经苏醒且并无大碍，就命太监用担架将嘉靖抬到乾清宫东暖阁调养。此时杨金英已经投井身亡，陈皇后心想一个侍女怎敢弑君？于是把罪名都推给曹喜子身上，说是她指使侍女弑君的。曹喜子高喊冤枉，陈皇后一怒之下，亲自动手杖打曹喜子，又命内监一齐上来杖打，竟然将曹喜子当场杖死了。

    嘉靖非常宠爱曹喜子，夜夜临幸，已经离不开她。如今却被陈皇后活活杖死，瞬间香消玉殒。痛失爱妃的嘉靖皇帝，痛恨陈皇后目无圣上，独断专行，总想寻机惩治她。那天陈皇后侍餐时，两人又为曹喜子死于非命争执起来。嘉靖怒摔杯盘，声色俱厉地斥责陈皇后。陈皇后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被嘉靖斥责惊吓后就流产了，从此一病不起。内监报知嘉靖，反遭怒骂：“她这个泼妇，活生生把曹喜子杖死了，朕不惩罚她，天理难容。”此话传到陈皇后耳中，没出半个月，她就到阴间地府，继续与曹贵妃争宠去了。
    顾撷冈说：“看了时空倒转机的录像，令人震惊，后宫女人的战争竟然如此惨无人道。我看光靠在宫闱里的内线还不够，能否在后宫里安装遥控摄影头，可以随时随地观看宫斗实况。”文昌君诡秘道：“老弟，不用你提醒，我已经在宫闱各个角落安装了许多遥控监视器，可以随心所欲地进行观察。”
    兄弟俩将打探到的消息回家汇报，于是顾鼎臣赶紧上朝，等候司仪局的安排。嘉靖见陈皇后已死，心中的怒气也只烟消云散了一半，草草传下御旨，命司仪太监按照皇后礼仪安葬，谥号定为孝安皇后，但是一切丧葬的仪式都是草草了事。
    不久嘉靖册封张尚书侄女张贵妃为皇后，但是过了一年，后宫的皇后、嫔妃和宫女再也无人受孕。嘉靖心中郁闷，内阁首辅张璁劝说嘉靖多选嫔妃，好早生皇子。于是嘉靖下旨各地官员，在民间广选秀女，献进宫中后，再从秀女中挑选嫔妃。圣旨下达到各省官府，地方官员奉旨征收秀女时乘机敲诈勒索，真是闹得全国各地乌烟瘴气，百姓怨气冲天。家有未出阁闺女的百姓更是惶恐不安，担惊受怕，如果女儿一旦被官府选中秀女，那就是生离死别，永世不得与父母见面，父母只能当女儿已经死了。如果女儿侥幸到京城落选退回家中，就是喜从天降，全家感谢菩萨保佑，庆幸女儿再生，骨肉团聚。
    各省把选中的秀女纷纷送到京城，每当有满载花枝招展、红颜脂粉的秀女的绣车进京时，沿途百姓奔走相告，嚷嚷着：“绣车来啦！看秀女去，看秀女去！”真是万人空巷，争相观看。如此折腾了三个多月，各地选送的三百六十名秀女统统献齐。这位好色的皇帝天天在翠华轩忙于挑选秀女，最后只选中十六名秀女，交给秀女检验处，应用古老的守宫砂和裸体检查的方法进行处女检验。最终定为侍嫔的只有九名，余下的三百五十一名就分配到各宫充当侍寝宫女。
    这九名侍嫔中，生得最风姿迷人的是杜嫔妃，其次是卢嫔妃，两人都是羞花闭月、沉鱼落雁的大美人，所以嘉靖格外宠幸。每月杜嫔妃召幸二十次，卢嫔妃召幸四五次，其他嫔妃一月中召幸不到一次，有的一次也不去召幸。宫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为了争宠，九个嫔妃简直争斗得你死我活。王嫔妃虽然没有得到宠幸，但是她聪明伶俐，总是打扮得光彩照人、婀娜多姿，特别吸引皇上的眼球。韦嫔妃品学兼优，阎嫔妃乖巧听话，郑嫔妃忠厚老实，仇嫔妃和蔼可亲，笨拙迟钝的要数沈碧霞，而奸诈狠毒的要算沈佩珍了。
    那天嘉靖皇帝在西苑游园赏花，九位嫔妃都来侍候。嘉靖看到王嫔妃打扮得特别时髦，亭亭玉立，如玉树临风。于是拉着她的玉臂细细观赏，越发觉得性感迷人，便破例赐坐陪酒，而宠幸最多的杜嫔妃、卢嫔妃倒在一边侍立着，却命奸诈狠毒的沈佩珍斟酒。沈佩珍虽然心中不悦，也只得给皇上斟酒后再给王嫔妃斟酒。当夜嘉靖就迫不及待地临幸了王嫔妃，从此王嫔妃也渐渐得宠了。而乖巧听话的阎嫔妃因为能揣测皇上的喜怒哀乐，讨他的欢心，所以也能与杜嫔妃、卢嫔妃、王嫔妃一样得到皇帝的宠幸。而这四位宠妃之间，又暗暗地争风吃醋，使用各种卑劣的狐媚手段，千方百计地笼络住皇上的心。
    文昌君和顾撷冈通过在宫闱安装的遥控监视器，对嘉靖与九个嫔妃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文昌君说：“嘉靖皇帝宫闱的幸福生活虽然有喜有忧，但是每天都是快乐无比的。” 顾撷冈说：“在朝廷，嘉靖对文武百官也驾驭得非常得心应手，他是通过内阁大臣来管理这些官吏。如今张璁已经渐渐失宠，看来嘉靖对义父和夏言特别器重，我看俩人不久将双双进入内阁。”

    嘉靖九年，朝廷文武百官到先农坛祭祀先农神，行耕耤礼。顾鼎臣虽然只是个四品的太常寺少卿兼侍读，但是嘉靖皇帝却命他位列九卿，行九推礼。回到家中，文昌君祝贺道：“义父今天受到皇上如此礼遇，真是可喜可贺。”顾撷冈说：“义父是一位才华出众的儒学大师，你的经筵得到皇上的青睐和赏赐，受此礼遇也是理所当然的。”
    顾履方说：“皇上对父亲非同一般地信任和亲近，时常赏赐宫廷珍宝，有病时遣太医上门送医送药，命父亲陪同皇上祭祀社稷、祭拜孔子。这次皇上更是不顾非议，命父亲位列九卿，行九推礼。这是我们顾氏家族的荣耀。”顾鼎臣谦恭道：“一路上我听文武百官议论纷纷，莫不色动悚叹，谓圣上宠信儒臣到如此地步。我只不过是一介儒生，因为进讲的经筵受到皇上青睐，对我恩宠有加。我不想背负宠臣的名声。”仨兄弟齐声称颂道：“皇上是因为父亲经筵讲得好，出于对你的肯定和褒奖，才让你位列九卿，行九推礼。看来皇上今后将接连不断地晋升你，让你担当朝廷重任。”
    顾鼎臣与嘉靖皇帝之间那种鱼水相得的特殊关系甚至于延伸到了后宫的阃政。顾鼎臣不仅通过经筵讲学给嘉靖讲范浚的《心箴》，讲《尚书》中的《洪范》、《无逸》，讲《中庸》，给没有朝政经验的嘉靖皇帝以精心指导，还奉命代拟皇太后用于规训后宫的日讲诗。
    大礼仪之争，也引起了后宫的纷争，弘治皇帝的遗孀张太后，降格成了嘉靖皇帝的皇伯母，而嘉靖皇帝的亲生母亲蒋氏升格成了名副其实的皇太后。皇太后的易位，造成了新旧两位皇太后之间的纷争。
    按理说张太后在大礼仪之争中，最初是站在嘉靖一边的，当内阁首辅杨廷和坚持要嘉靖先继嗣之时，是张太后下旨同意嘉靖先继统的。但是随后的皇考与皇叔考的名份之争却出乎张太后的意料，一边是嘉靖皇帝要维护亲生父母的尊严，一边是以杨廷和为首的士大夫认定此举有违儒家纲常，引发了朝廷上下一场旷日持久的大礼仪之争，而后宫张太后与蒋太后的明争暗斗却更是不见硝烟的女人之间残酷无情的战争。
    为了维护亲生母亲蒋太后的地位，嘉靖皇帝亲自下旨要顾鼎臣为其代拟用于规训后宫的日讲诗。嘉靖在令旨中说：“朕览礼部具进圣母授书等仪，朕昨预奏请慈命，训曰令朕处之。朕随奏谓先选一吉日，请将慈著女训，授予皇后张氏，令其遵依训旨进修。朕又奏礼部欲朔望日令女官进解，皇后等侍立拱听。但恐朔望不宜，或以每月逢六日，三次进解。又恐数累慈体，或止将讲章进取，训教仍月以一次，诣尊前听讲，庶俾知敬慎。蒙训曰：‘吾意亦朔望弗宜。’令如朕意行。朕复奏须与大臣议行。朕惟宫中之人，鲜知可否，况求解文义之女官乎？今当先择吉授书，十月初六，始令女官于皇后前进讲。直解乃翰林撰来，先期进圣母览过，付女官习读。兹朕开示於后，卿等即会时议来。”
    嘉靖皇帝亲自下旨要求顾鼎臣代圣母拟日讲诗，：一、圣母授书於皇后及皇后恭授之仪，皆是。但欠宣训谕，何以遵承？次日谢恩，朕不必率。后日是他一事，非帝王之事也。二、每月三六日，三次讲解，每以一新撰诗，并读一章。其解义勿太文了，须直说将去，方易晓。又高皇后传即史焉，恐弗宜先讲，今且将文皇后内训同圣母女训，每取一段解之，略加为证者，亦勿说得多了，次教之为之学焉。钦此钦遵。
    嘉靖要求顾鼎臣撰写的日讲诗，其诗义解读勿要太文绉绉的，最好是直接明白地说将去，让她们容易知晓。而高皇后传是一本历史传记，不宜放在开头讲解，还是先将文皇后的内训和圣母女训，每取一段讲解给她们听，只是简略地加以论证，不宜说得太多，只是教育她们遵照内训和女训切实执行就是。

    老夫人说：“老爷恭撰进讲的日讲诗，有五言诗二章，每章十句，四言诗一章，共十二句。这些诗句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其一：圣王教天下，岂外於五伦？人伦最紧要，尤在於闺门。万善从此出，如木有本根。本根既以正，枝叶花果蕃。闺门风化美，庆流於子孙。
    其二：雎鸠鸣關關，情性乃幽贞。淑女堪比德，周室赖以兴。亦有妇长舌，譬如牝鸡鸣。牝鸡为妖灾，哲妇能倾城。上下同一理，劝诫昭圣经。
    其三：夫为妻纲，义重阴阳。地承天施，月借日光。妻顺其夫，家国以昌。二后垂训，高皇文皇。实启圣母，德音洋洋。敬而听之，受福无疆。
    老爷写的这些日讲诗，看上去像是通俗明白的口头禅语，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根据皇上授意，在诗赋的字里行间透露出，从高皇文皇二后接续到圣母蒋太后垂训的合法性，直接叱责了后宫就像母鸡司晨一样的长舌妇，在伦理和思想上进行了彻底清算。”
    顾履方说：“我外祖父曾任江南巡抚，他在松江府华亭、上海二县进行了赋税改革试点。母亲从小受到外公儒家思想的熏陶，在诗词文章方面有相当的造诣。蒋太后寿诞时，母亲进宫贺礼，蒋太后见了非常喜欢，特别请她为宫中女官进行高皇文皇二后史传和日讲诗的培训。”
    老夫人说：“蒋太后与张太后不和，蒋太后初进宫时因为没有什么人脉，所以经常受到张太后的掣肘和奚落。圣上对张太后的行为甚为不满，为了扶持其母的太后地位，所以立下了圣母日讲诗规矩。蒋太后对我给女官的培训非常赏识，还赐予我许多宫廷珍宝。”
    顾鼎臣出身平民，从小到大，历尽艰难困苦，最关心民间疾苦。嘉靖十年夏季，京畿天气异常，连续不断地下了几次暴雨，洪水泛滥，由于水利失修，河道淤塞，加之淫雨连绵，大量农田被淹，灾情严重，逃荒的灾民流落京城街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顾鼎臣见状，命全家节衣缩食，捐款捐物，开设粥铺，赈济救灾。老夫人亲自带领儿孙、家丁、丫环和佣人在东华门大街上，搭篷砌灶，煮粥做菜，施舍灾民。顾鼎臣和文昌君、顾撷冈退朝回家后也帮忙施粥救济灾民。
    顾鼎臣作了一首《大雨》诗，反映灾民疾苦，并上疏嘉靖皇帝：“宜修人事格天心，纾民困以消隐祸，极论伤夷困苦之状。”
    大雨
    丁丑夏六月，灾变良有由。不雨土膏竭，焦卷遍林丘。一雨洽旬朔，日夜乃不休。七月日五六，气候如高秋。雨意转荡谲，势欲漂燕幽。街市潢潦集，浅深可方舟。闾阎半汩没，沾濡到衾裯。寂寞烟火灭，纵横盆盎浮。煤薪且无购，安办米与麰。饥乡沸妻孥，蓬垢同繫囚。牵抱蔽孩婴，警顾虑空周。且忍倾刻活，未暇来日谋。亦有衣冠徒，视舍如传邮。墙屋浸欲颓，性命如缀旒。篋笥委沟渠，子女若凫鸥。此变未可轻，广阔被数州。大都尚若斯，僻壤尽可筹。哀哉彼穷民，衣食恃耕畴。黍稷方垂花，稻菽苗正抽。上者今涂泥，下者为渊湫。所存复几何，公私待诛求。老弱力不克，转死壑与沟。少壮去犁锄，行复事戈矛。狂生抱隐痛，兀然坐南楼。园墙忽荡覆，堂宇亦适憂。宁辞版筑劳，亦诒比邻羞。崩湃如迅霆，远近警喧啾。扶伤及救死，哭声动城陬。腹疾怯凉冷，虚窗风萧飕。呼童索衣添，熟鼾憨垂头。酒冷不成醉，郁结空吟讴。枕簟有余润，谁家富薰篝。夜久事稍宁，转侧醒双眸。鸡犬寂不闻，乃似闻休鶹。蛙蝇得意时，鸣声一休稠。豪华屋如山，淹饮坐列侯。宫烛辉长筵，燕姬弄轻喉。鹍絃杂雨鸣，欢乐不知愁。五行土制水，水胜土乃柔。细民真虮蝨，反面成虎彪。往事足惩创，省存勿淹留。经国在远览，弭变期交修。起坐念苍生，汍澜涕难收。愿将归沧海，上通天河流。河边有天孙，明夕会牵牛。贵近乘嘉辰，叩心冥所求。肯以下界苦，诉与上帝否？天听或在兹，苍生其有瘳。
    顾撷冈说：“历代诗人有许多《大雨》诗流传于世，最著名的莫过于杜甫的《大雨》诗：
    西蜀冬不雪，春农尚嗷嗷。上天回哀眷，清夏云郁陶。执热乃沸鼎，纤絺成緼袍。风雷飒万里，霈泽施蓬蒿。敢辞茅苇漏，已喜豆黍高。三日无行人，大江声怒号。流恶邑里清，矧兹远江皋。荒庭步鹳鹤，隐几望波涛。沈疴聚药饵，顿忘所进劳。则知润物功，可以贷不毛。阴色静陇亩，劝耕自官曹。四邻耒耜出，何必吾家操。

    杜甫的《大雨》诗描绘的大雨并未成大灾，也就是‘荒庭步鹳鹤，隐几望波涛’，何况还有‘润物功’、‘贷不毛’，以至‘何必吾家操’而已。义父的《大雨》诗描绘的是‘势飘燕幽’的特大水灾，是一首为灾民大声疾呼的诗篇：‘起坐念苍生，汍澜涕难收。愿将归沧海，上通天河流。’‘肯以下界苦，诉与上帝否？天听或在兹，苍生其有瘳。’多么悲壮凄怆的诗句！”
    文昌君说：“这样的忧国忧民、为民请命的长诗可以说在历代诗坛上也是少有的力作，可以与杜甫的《大雨》诗媲美，应该载入史诗杰作之列。可惜却很难从专业的史诗典籍中找到，更不要说在大众普及的诗集中见到了。”
    嘉靖十年九月，西苑天逸殿完工，落成之日，嘉靖命顾鼎臣讲《尚书？无逸》，得到皇上高度评价，擢升为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掌印学士，赐一品金织仙鹤衣。不久又升任为吏部右侍郎，后又改任吏部左侍郎，仍然掌管詹事府。顾鼎臣研究了曾子的大量文献资料，认为孔子传至曾子。曾子传至子思，子思传至孟子，其中曾子承前启后，对儒家学说的发展有很大贡献，于是向嘉靖皇帝上奏折《崇植先贤系胄以隆道化疏》，建议允许曾子之后担任《五经》博士，与儒家的颜、孟二家子孙后代相同待遇，以主祀事。
    大同军队叛乱，士卒杀害主将，绑缚抚臣，张孚敬等朝臣主张派兵镇压，顾鼎臣上《慎庙谟以诏圣德疏》，认为“断断乎不可易矣”。大同一城，男女老幼二十余万，攻城之际，必将生灵涂炭。建议皇上“特降明诏，开谕总制都御史刘源清、总兵官郤永，必待今次差遣文武大臣到日，同心协谋，相机而动。或待其力屈而降之，或纵其奔逸而擒之。破灭之际，务在分别善恶，勿纵将士妄杀一人。”顾鼎臣主张用兵之道，在于仁至义尽，边关重镇，“粒米皆财，匹夫皆兵。若恣其杀戮残破，他日休养生息，卒难完复”，可见顾鼎臣的确是一位文武兼备的战略战术行家，嘉靖皇帝亲自下旨嘉奖顾鼎臣，并批准了顾鼎臣有关平定大同叛乱的战略战术方案。
    顾鼎臣不仅在儒学上造诣很深，在用兵打仗上也是一位极其高明的将才，而且在嘉靖皇帝历任内阁中他是唯一一位最关心国计民生，首倡并大力促进支持江南赋税改革的经济学家。顾鼎臣说：“如今皇上调我到吏部任职，我可以为百姓做些实事了。我最想做的是赋税制度的改革，我在家乡丁忧时作过调研，发现东南的赋税徭役要比其他地方重许多，我想再次到实地进行考察，然后上疏皇上，减轻东南百姓税赋负担。”
    文昌君和顾撷冈齐声道：“义父年事已高，还是在京城查阅整理资料吧。我和大哥在吏部、户部当差，年富力强，还是由我们兄弟俩到地方实地考察，等到搜集到资料后，再交给义父整理，写成奏章，上疏皇上。”

    顾鼎臣说：“嘉靖六年我把在家乡丁忧时考察江南赋税弊端，写成奏折《陈愚见划积弊以裨新政疏》，反映江南赋税过重，田赋失均，杂税过多以及里甲、粮长等问题，要求彻底清查田粮，大力改革赋税制度。但是由于皇上受大礼仪斗争困扰，无暇顾及，只简单回复‘所陈俱切时弊，诏行抚按衙门督属举行。’我的上疏引起桂萼、徐俊民、许赞、陈缟、候位等许多朝臣共鸣，纷纷上疏要求尽快进行改革。”
    文昌君说：“在江南苏松嘉湖镇常杭七府州中，苏州府税赋最重，松嘉湖次之，镇常杭又次之。我查阅了历史档案，明初洪武时期，苏州府土地占全国百分之一点一，所纳税粮占全国百分之九点五，是平均数的八点五四倍，是赋税最重的。更严重的问题是官田民田赋税严重失均。所谓官田大多是宋朝、元朝和明朝初期藉没富豪贪官的田地，包括皇庄、诸王、公主、勋戚、大臣、内监、寺观赐乞的庄田以及百官的职田、边臣的养廉田、军民商的屯田，这些官田由官府租给佃农耕种，民田是农民祖传或购买的私家田地。官府对租种官田的佃农加倍盘剥，官田的税粮竟然高达民田的十倍。苏州府秋粮总计二百七十四万六千余石，民田税粮仅仅十五万石，其余都是佃农缴纳的官田税粮。佃农卖儿鬻女也无力缴纳高额税粮，只能靠借高利贷度日，拖欠无力偿还的只能抛荒流亡。”
    顾撷冈说：“江南税粮运输由军船包办，但是要收取高额运费加损耗，这部分额外负担的米粮称之为耗米。这样税粮包括正规税粮和运输耗米两部分，官田大户不肯缴纳耗米，都由民田小户负担。松江府有一位名叫顾清的，是弘治六年进士，曾当过庶吉士和侍读，家有四十四亩良田，十六亩山地，要缴纳正粮一石六斗二升，耗米却高达十二石九斗！江南如此重赋，百姓无力负担，造成年年拖欠，历年拖欠的税粮越积越多，最后朝廷只得减免部分税粮。这样势必造成新旧税粮混淆不清，官吏乘机弄虚作假，中饱私囊。”
    文昌君说：“江南赋税过重已经是历史积弊，虽然几度改革，但是很难弊绝风清。较有成效的改革是宣德五年周忱提出的‘平米法’，对混乱的税粮和漕运政策进行改革。‘平米法’规定无论官田民田、大户小户，一律在正粮之外都要缴纳耗米，并统一标准，一石正粮缴纳六斗七升耗米。如此每年在正常税粮缴纳后尚有余粮，周忱将这些余粮存贮在‘济农仓’内，用以弥补里甲支费不足，减轻农民各种杂税负担。但是周忱的改革遭到豪强胥吏的抵制，实行了一段时间后，豪强胥吏又反攻倒算，田赋弊病再度复发，周忱改革成果化为泡影。”
    顾鼎臣说：“弘治八年，我的岳父，江南巡抚朱瑄在松江府华亭、上海二县实行‘分乡论田加耗’的改革，在正粮基础上区分不同乡村田地肥沃贫瘠等级征收耗米。因为这个办法过于简单，而且田地的肥沃贫瘠很难有统一标准进行界定，即使是同一乡村的田地也有肥沃贫瘠的差别，所以在二个县执行起来相当困难，更没法在江南推广。嘉靖九年我又上《申未议以裨国计拯民命疏》，这次语气更为恳切，但用词却非常激烈，对官员敷衍塞职极为不满。奏折中说，虽经十余年未闻有县令太守遵奉举行，在令守中没有查出虚报荒地一亩，清出隐瞒税粮一石者。皇上回复说：‘乃申诏巡抚官，斟酌处置，从实举行。’”
    文昌君和顾撷冈赞叹不已：“义父不怕冒犯皇上天威，招来权贵酷吏诽谤弹劾，真是一位仗义执言，为民请命的好官、清官！”
    由于顾鼎臣连篇累牍、多次上疏嘉靖皇帝，终于下旨派他和吏部、户部的官员到江浙去考察赋税制度的改革。他们到地方实地考察了三个月，通过查阅档案和明察暗访，发现土地兼并和农民流亡非常严重。明朝初年，全国土地有八百五十余万顷，如今只有四百二十二万余顷，减少一半。明初全国户口一千六百多万户，永乐年间增加至二千万户，如今只剩下九百余万户，不足永乐时的一半。这说明官僚、地主隐满土地数量非常严重，农民被迫离开土地，辗转流亡的数量已经十分惊人。

    皇帝、王公勋爵和宦官设置的庄田数量越来越大，京畿的皇庄，弘治时才五座，到了正德，一月之间就增加了七座，如今已经增至三十六座，占地共三万七千五百余顷。管理皇庄的宦官、军校，每座多达三四十人，不仅皇庄内的佃户受到沉重剥削，每亩征收五分、七分至二钱的银租。皇庄周围的农民也一同受害。凡是撑驾舟车、放牧牛马、捕鱼捉虾，都要收税。王公勋爵和宦官以“请乞”的方式强占民田，烧毁民房，铲平坟墓，砍伐树林，逼迫农民背井离乡，到处流亡。
    在土地兼并和赋税日益加重的过程中，农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交不起租税则鬻儿卖女，更多的农民结队流亡，流民数量多达一二百万户。有些地区逃亡过半，甚至十室九空，抛荒土地少则千百余亩，多达一二万顷。流亡农民扶老携幼，露宿荒野，采野菜吃树皮，妻啼子号，辗转千里，历尽千辛万苦，有的进入城市或者到海外谋生，大部分沦为官僚、地主的雇工、佃户和奴婢，还有的进入山区垦荒或开矿。朝廷通过里甲、关津和禁山等手段阻止流民迁徙，甚至于残酷镇压，致使地方上屡次暴发农民武装起义。
    江南诸省的田赋大部分折算成银两，称作“金花银”，规定米粮每石折价二钱五分，后来又增为一两，使农民负担增加了三倍。政府的官田租给农民耕种，赋税很重，一般是三五斗，农民打到七斗粮，要向政府缴纳六斗赋税，打一石要交八斗赋税，佃农无法生活，只得把官田民卖，地主土豪乘机图利，出现“买产而不过割”，和“产去税存”现象。江南民间歌谣唱道：“一亩田无七斗收，先将六斗送皇州，止留一斗完婚嫁，愁得人来好白头。”
    里甲、均徭和各种杂泛差役，名目繁多，官吏任意加派，而富豪士绅贿赂官府，营私舞弊，以“诡寄”、“飞洒”等种种手段，隐满丁口，逃避赋役，造成一切赋役皆放过富豪士绅，全部差遣给贫困农户，平民百姓苦不堪言。如今田赋之害是，孤寡老幼皆不免差，空闲人户亦令出银，一里之中，甲无一户之闲，十年之内，人无一岁之息，甚至一家当三五役，一户遍三四处。如今政府又把各项力差，改为银差，银差之外，又征力差，农民不堪重负。在江浙，地主豪绅的土地，阡陌连亘，甚至一家兼并十家之产。佃农每亩产量不过数斗，田租却要一石二三斗，只得今日完租，明日乞贷，而借贷的利息又高达一倍至五倍。官僚、地主招募流民当雇工和佃户，向他们多收田租税赋，高利贷盘剥，甚至任意拷打吊杀。
    顾鼎臣说：“江南赋税弊病中更为突出的是里甲、粮长问题。里长由丁粮较多的人户担任，负责征收税粮，办运皇家贡品，支付官府公用。里长是基层行政组织机构，向地方官负责。粮长由官府指派大户充当，负责税粮的催征、经收、解运。粮长是基层税务组织机构，直接向皇上、户部负责。如果说粮长完成不了税粮任务，差额要由粮长包赔。这种粮长包赔制度，使许多大户都不愿意担任粮长，因为一旦发生差欠就要由粮长包赔，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坐牢殒命。由于地方豪强胥吏上下勾结，粮长成了欺压对象。我们顾家是个大户，所以世代都是粮长，深知粮长的艰巨责任和无奈苦衷。江南赋税弊病，有赋税制度问题，更有贪官污吏弄虚作假，营私舞弊，贪赃枉法的问题。我认为后者的问题更为严重。”
    文昌君说：“贪官污吏贪赃枉法的手段五花八门。我调查发现，官田和民田的税粮在折算成金花银时严重不均，民田要高出官田许多倍。于是贪官污吏利用职务之便，任意偷换官田民田，将官田变成民田，民田变成官田。这次江南税赋改革，应该无论官田民田，一律论粮派银。”

    顾撷冈说：“遇到灾荒年份，贪官污吏将受灾田地的税粮分摊到周边其他田地上，使这些田地比正常年份税粮增加许多倍，等到丰收年份，豪强胥吏还是按照灾荒年份收取税粮，而且变成常例。额外增收的税粮也没有上缴户部，都给这些贪官污吏中饱私囊了。这些豪强胥吏还将抛荒积荒田地的税粮分摊到其他田地上，更加恶劣的是他们将肥沃的土地谎报为抛荒田地，也摊派到其他田地上，代其包赔。”
    他们结束考察回到京城，开始整理资料，撰写奏章。文昌君说：“嘉靖初年，虽然在政治上作了一些改革，先后实行了减轻租银、整顿赋役和抑止宦官、裁撤锦衣卫校尉等措施，还勘查了皇庄和王公勋爵庄田，退回给农民。但是如今政治日益腐败，点滴改革又被官吏豪绅反攻倒算，侵蚀破坏，一切都已经成为泡影。”
    顾撷冈说：“嘉靖推行‘阁权始专’，内阁大学士开始分为首辅、次辅和群辅几个等级，首辅位极人臣，一切朝政都归其调度。为了争夺首辅的权位，大学士结党联盟，招徕门生，相互倾轧排挤，采用各种权术打败竞争对手。张璁就是采用这种卑劣手段打败了杨一清，爬上了内阁首辅的权位。他成为权臣勋贵后，在京城和家乡占有大量庄田，上行下效，京城和地方的官僚因此纷纷效仿，贪污成风，地主官绅勋爵兼并土地更加有增无减。”
    顾鼎臣说：“如今我已经晋升为吏部左侍郎，在其位就要谋其政，进行赋税改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想东南，特别是苏淞湖嘉镇常杭七个州府是鱼米之乡，也是国家财税主要来源，上交国库最多，因而赋税也比其他地区沉重。东南赋役失均，百姓不堪重负，如果说中央政府为了增加国库赋税，层层加码，竭泽而渔，长此以往，会造成官逼民反。我要接连不断上疏皇上，屡陈其弊。”
    他们总结了江南历次赋税改革的经验教训，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改革措施：一、实行抚按、差官综合治理。派遣专门官员负责江南赋税改革，不能一味将改革的责任推给地方抚按。差官在抚按监督下，负责具体执行，并实行目标责任制。这样可以使得改革的目标明确，责权分明。二、彻底清查田粮。由差官具体负责丈量田地，务必测量绘制成田地图本，明晰田粮书目，并刊刻成书，收藏官库备考，印行各县区乡田亩图册，作为永久的稽考备杳档案。三、复查预备仓粮。预备仓粮也就是周忱提出的‘济农仓’。如今已是名存实亡，何年废弛？何人侵吞？都要责成抚按、差官查验清楚。今后每年存备余粮，都责成抚按、差官查验落实，足额收贮，经常稽查考核，以备赈灾补助之用。
    嘉靖十一年十月十八日，内阁大学士李时等奉圣谕，将吕怀等进士必为庶吉士，送翰林院，着顾鼎臣教习。旧例教习庶吉士都是用翰林院二名讲臣，此次由顾鼎臣一人教习，可见皇上非常信任顾鼎臣的教授能力。从嘉靖十一年开始，顾鼎臣连续不断地陪同嘉靖皇帝祭祀社稷、孔子，在享庙祭祖中，都担任捧主执事官。
    嘉靖十三年七月，皇上到太庙祭祀，命令顾鼎臣和侍郎霍韬捧主祀奉，当时二人都有五服之内的宗亲去世，按照礼制在服丧期间不应当担任祀奉官。于是二人欲推辞祀奉官一职，但是嘉靖皇帝搬出古代礼制驳回道：“古礼有言，诸侯不为远亲服丧，如今的公卿就是过去的诸侯，请不要推辞。”礼部尚书却仍然反复强调，任命服丧官员的举措失当。嘉靖皇帝这才不再坚持，顾鼎臣因此暂时不就任礼部尚书。

    至嘉靖十四年四月十六日，顾鼎臣被擢升为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仍掌詹事府事教读。皇上御文华殿亲试进士，钦选赵贞吉等三十人，送翰林院读书，仍着顾鼎臣一人教习。是年七月二十三日，顾鼎臣偶尔染病，嘉靖皇帝亲自派遣司礼监文书官岳钦斋降圣谕一道，特赐下问。至二十六日，又派遣文书官张奉斋捧圣谕一道，亲制煎药一剂，共一封赐。顾鼎臣遵钦嘱，用水二锺，生姜一片煎服，夜半退热后，就连夜写谢恩疏。可见嘉靖皇帝对顾鼎臣是多么特别地宠爱、眷顾。顾鼎臣真是没齿难忘，感激图报，一心为辅佐朝政出力，为实现江南赋税改革奔走呼号。
    起初上疏的江南赋税改革奏折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但是顾鼎臣并不气馁，仍然接连不断上疏。嘉靖十五年，机会终于来了，顾鼎臣的得意门生王仪出任苏州知府。他为人正直，不畏权势，非常支持顾鼎臣的江南赋税改革。临行前顾鼎臣把王仪请到顾府促膝长谈有关江南赋税改革事宜。
    王仪说：“我仔细研究了老师关于江南赋税改革的建议和相应措施，感到心中有底了。但是老师的这些改革举措，必定会触犯到豪强胥吏的既得利益，肯定会遇到巨大阻力，弄得不好，少则遭到诽谤陷害，重则罢官坐牢，甚至于丢掉卿卿性命。为了实现老师的改革方案，我决定到任后先作一些调查研究工作，在条件较好的乡进行试点，等到试点成功，就大力推广。”
    顾鼎臣说：“我相信你的才干和魂力，此次改革要吸取我岳父、江南巡抚朱瑄改革失败的经验教训。先做好调查研究和宣传工作，苏州的百姓是赋税改革的坚定支持者，我们要紧紧依靠苏州百姓。对于反对改革的豪强胥吏光采取高压政策不行，要恩威并施、优惠赎买，以减少改革的阻力。我会在朝廷鼓动言官上疏支持你的。”
    顾履方说：“我们顾家在昆山是个大户，世代都是粮长，我决定这次回乡，为父亲的赋税改革先作个表率，带动家乡百姓一起支持王大人改革试点。”文昌君和顾撷冈说：“我们兄弟俩在吏部和户部做事，一定带动部里同僚大力支持王大人的赋税改革。” 王仪满腔热忱道：“有了老师的江南赋税改革切实可行的方案和举措，有仨位师兄弟的鼎力支持，我想虽然阻力重重，风云险恶，我也要将老师的江南赋税改革进行到底。”
    王仪到任后，按照老师顾鼎臣制定的江南赋税改革的策略和指导意见，先是做了大量的宣传发动工作，并在老师的家乡做了一些试点工作。顾履方首先做出表率作用，带领家乡人一起支持苏州知府的赋税改革试点。赋税改革是一次利益均沾的改革，旧的利益格局要进行重新调解、分配，必然要损害到官僚地主、豪强胥吏的既得利益，清查田粮更是将豪强胥吏的非法收入统统罚没，所以赋税改革刚刚起步，就遭到苏州的官僚地主、豪强胥吏的疯狂攻击，他们在京城贪官污吏的支持下，不到三个月就罢免了王仪的苏州知府官职。顾鼎臣焦急万分，在文昌君和顾撷冈的协助下，发动支持赋税改革的朝廷言官，纷纷上疏要求恢复王仪的官职。顾履方在苏州则织织支持赋税改革的百姓到抚按衙门请愿，要求惩治豪强胥吏，恢复王仪苏州知府官职。在官方和民间双重压力下，王仪很快官复原职，赋税改革得以艰难地向前推进。
    次年，顾鼎臣又上《恳乞天恩饬典宪拯民命以振举军国大计疏》，语言更加恳切，用词更为激烈，真是一位仗义执言，为民请命的清官、好官。顾鼎臣的奏折感动了嘉靖皇帝，很快下谕旨：“行抚按官各委知府亲旨所属州县悉心清查，其虚应故事及延捱迟玩者劾奏之。”并派右副都御史、应天十府巡抚欧阳泽负责具体执行。

    欧阳泽也是一位江南赋税改革的支持派，他赴任前到顾府与顾鼎臣商议改革的策略和步骤。欧阳泽说：“顾公是三朝元老，又是江南赋税改革的首倡者和坚定不移的支持者，皇上对你寄予厚望。赋税改革必然要触动官宦士绅、豪强胥吏的既得利益，如果改革的策略和举措失当，改革很难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顾鼎臣说：“夫民之所以亡而乱者，皆因为贪官污吏与豪强书手上下勾结盘剥平民百姓，造成豪强地主兼并田地，农民流离失所，以至国库匮乏，百姓贫困，叛乱四起。我之所以不遗余力地首倡江南赋税改革，清查田粮，就是为保国计民生，江山社稷，国泰民安。要推行赋税制度改革，首先要丈量土地，彻底清查田粮。此项工作要由差官亲自负责，做到公平合理，杜绝弄虚作假。要把各乡丈量土地画成图本，清查的田粮刊印成册，一律张榜公布，让百姓监督。”
    欧阳泽到任后，刚开展工作就受到来自各方面的巨大压力和诽谤、攻击。顾鼎臣经常写信鼓励，千方百计地影响和推动欧阳泽的赋税改革，并帮助解决实际问题，协同制定丈量田地和赋税改革的具体方案与执行办法。在吏部当差的顾撷冈和户部当差的文昌君也多次到江南协助欧阳泽和王仪，督办丈量土地和赋税改革事项。这次因为有嘉靖皇帝“务必悉心清查”的圣旨，还有“其虚应故事及延捱迟玩者劾奏之”这柄丈方宝剑，所以欧阳泽和王仪能顶着各方面的阻力，顺利推进丈量土地和赋税改革。
    文昌君说：“据户部统计，苏州知府王仪在苏州各县乡共清查出隐田2390顷，隐粮63195石。”顾撷冈说：“据吏部报告，这次苏州府劾奏惩治了多起延捱迟玩的贪官污吏，有力地抑止了贪污腐败之风。”在丈量和清查土地的基础上，欧阳泽大力推行赋税制度的改革，规定包括正粮和耗米在内的所有税粮实行“计亩均摊”，役差、公用等杂税不分官田民田一体均派。这样平民百姓减轻了负担，得到了实惠，豪强胥吏的非法所得被罚没，土地兼并受到了抑止。
    在顾鼎臣、欧阳泽和王仪的大力推动下，江南开始实施“一条鞭法”，就是把原来按照户、丁派役的办法改为按照丁、粮派役，具体办法根据各州县具体情况而略有差异，有的州县是丁六粮四，有的州县是丁四粮六，有的州县是丁粮各半。然后再与夏秋两季两税和其他杂税合编为一条，无论是税粮还是差役一律改为征银，差役都由政府用银子雇人充当。这样就把部分差役转入了土地之中，使无地的贫困农民多少减轻了一些差役负担。一条鞭法又规定要把赋税与差役合编为一，这样大大简化了赋役的名目和征收的手续，使贪官污吏不能与豪强地主勾结作弊，以致对平民百姓任意敲诈勒索。一条鞭法规定，农民可以缴纳代役银，再由政府用代役银雇佣役差，这种折银制度减少了农民对国家的人身依附关系，农民可以从繁重的差役中解脱出来，从事商业和手工业，从而有力地促进江南商品经济的发展。
    江南的赋税改革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顾鼎臣作为改革的首倡者和大力推动者在史书中却只是简单地提及。事实上顾鼎臣除首倡之功外，在江南清查土地和赋税改革中，他有力地影响和推动了欧阳泽和王仪的具体执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顾鼎臣在这次江南赋税改革中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不仅如此，顾家在赋税改革中还起了带头表率作用。顾鼎臣是受皇上封赏的士大夫，按照赋税改革的新办法，他家增税数十石，他在给欧阳泽的信中说：“我家虽然增赋数十石，然为百姓贫民家减十五矣。”他还劝说亲友将假托在其家的名义田地退还，他在给儿子顾履方的信中说：“新政必然更张我等官宦之家，尤宜预先更正，切不可如前苟狗人情。”顾鼎臣在改革新政中起了带头表率作用，而且对亲友也是秉公办事，毫不留私情，真不愧为清正廉洁、品质高尚的国家栋梁之臣。
    总而言之，在顾鼎臣多次上疏请求下，嘉靖皇帝饬命巡抚欧阳泽到江南苏松湖嘉常杭六州府督办清查田地，裁减田赋徭役，推行一条鞭法，使江南六府百姓赋役一度有所减轻，虽然江南赋税改革的功劳都记在了欧阳泽和王仪身上，但是东南百姓心目中自有一杆公平枰，他们纷纷称赞顾鼎臣为家乡办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实事，是一位仗义执言，为民请命，秉公办事的清正廉洁的好官。欧阳泽在给顾鼎臣的信中也称赞道：“清查田粮，使郡县长吏张目，数十年积弊得拔其根，百万之钱粮竟复其额。泽在桑梓，功归朝廷，亦未有公之盛者也。”

    文昌君和顾撷冈是吏部、户部官员也直接参与了江南赋税改革，顾鼎臣作为礼部尚书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改革的具体工作，但是他有首倡之功，并且为江南赋税改革制定了具体实施细则，有不可替代的直接影响作用。文昌君感叹道：“江南赋税改革成功后，义父顾鼎臣没有居功自傲，在相关文献史料中记为欧阳泽和王仪的功绩，彰显了顾鼎臣作为传统士大夫的高尚品质。他一贯秉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不为个人名利，心怀国家和百姓，真正做到了泽在桑梓，功归朝廷，所以获得了嘉靖皇帝的高度信任和宠信。”
    顾撷冈评价说：“《明史?食货志》记载了义父顾鼎臣关于经济改革的主张和动议：自洪武乞弘治百四十年，天下额田已减强半，赋税无以为继。顾鼎臣提议：重新丈量全国田亩，还田于民，并改革赋税制度。嘉靖敕谕户部，清查庄田，对强占民田者，都归还原主。大量史料表明，顾鼎臣是明朝最关心国民经济的少数大臣之一，也是明朝中期卓越的经济学家。史学界不应该对此吏实轻描淡写，甚至于漠视无睹。后来万历皇帝的内阁首辅张居正也就是把顾鼎臣首倡并在江南六府试点的丈量全国田亩，改革赋税制度，施行一条鞭法等经济改革措施向全国推行而已，其经济改革的首创和试点的功劳应该归功于顾鼎臣。看来这些史学家也是平庸之辈，在编著《明史》时，对历史档案资料的评判有失全面性和公正性。”
    兄弟俩感慨万端，在一个滂沱大雨的夜晚，他们击剑高歌起顾鼎臣那首鲜为人知的《大雨》诗，高亢激越的诗歌穿云破雨，远播夜空。
    丁丑夏六月，灾变良有由。……雨意转荡谲，势欲漂燕幽。街市潢潦集，浅深可方舟。……饥乡沸妻孥，蓬垢同繫囚。……经国在远览，弭变期交修。起坐念苍生，汍澜涕难收。愿将归沧海，上通天河流。河边有天孙，明夕会牵牛。贵近乘嘉辰，叩心冥所求。肯以下界苦，诉与上帝否？天听或在兹，苍生其有瘳。

    第二十一章缥缈归青云

    予因览真诀，遂感西城君。
    玉笙下青冥，人间未曾闻。
    日华炼精魂，皎皎无诟氛。。
    谓我有仙骨，且令饵氤氲。
    俯仰愧灵颜，愿随鸾鹄群。
    俄然动风驭，缥缈归青云。

    嘉靖皇帝因为一直没有子嗣，十分焦虑，内监怀安说太华山道士邵元节精通采阴补阳房中之术，可以为皇上设坛祭仙求嗣，定能早生皇子。于是嘉靖派怀安前往太华山请邵元节进宫。怀安风尘仆仆赶到太华山时，邵元节已经云游到峨眉山去了。等到怀安赶到峨眉山，邵元节又云游到泰山了。怀安急匆匆来到泰山时，他又去龙虎山拜会张天师了。怀安日夜兼程赶到龙虎山，终于见到邵元节的面。怀安当面颁布圣旨，并颁发聘金，邵元节却说因为与张天师有道场，要等三个月后才能进京。怀安寻访邵元节足足花了一年半时间才把他请进宫中。
    嘉靖见邵元节面相仙风道骨，气度超凡脱俗，与一般道士迥然不同，就把他留在宫中，并专门在西苑中南海建造了一座真人宫，在宫外筑醮坛，请他祭仙求嗣。邵元节天天登坛祈祷，嘉靖虔诚叩头礼拜。夜间邵元节在坛下净室里给嘉靖秘授采阴补阳房中术。每天嘉靖上朝听政后，就住在西苑真人宫净室里，日间在坛上斋醮行礼，晚间就把杜嫔妃、王嫔妃等召幸到西苑侍寝。从嘉靖五年邵元节进宫，直到嘉靖十五年始有皇子先后诞生。
    嘉靖的九位嫔妃在后宫争风吃醋，使出浑身解数，争相邀宠。得宠的杜嫔妃、卢嫔妃、王嫔妃和阎嫔妃沾沾自喜，失宠的其他五位嫔妃则在背地里使坏，算计四位得宠的嫔妃。最歹毒的嫔妃要数沈佩珍，她为了陷害卢嫔妃，小施计谋，引诱她在嘉靖专心诵经时，嬉笑了一声，触怒了皇上，被打入冷宫。阎嫔妃生下了一位皇子，赐名载基，不幸满月时夭折。沈佩珍诬告是阎嫔妃自己养护失职致死的，于是立即遭到幽禁。沈佩珍施用挑拨离间之计，让四位得宠的嫔妃相互猜忌，相互攻击，自相残杀。最先被倾轧出宫的是杜嫔妃，幸好她怀孕诞下一皇子赐名载垕。接着王嫔妃也生下一皇子，赐名载玺。嘉靖接连生了三个儿子，真是喜不自胜，立即抱了三个皇子去祭告太庙，并命顾鼎臣主持各项祭拜仪式。嘉靖为皇太子、皇三子、皇四子命名时，顾鼎臣都担任告庙官员。
    嘉靖把三个皇子满月贺宴定在一起，朝臣们纷纷上奏章庆贺，外省官吏都来进献礼物。最珍贵的礼物要数浙江抚台进献的那座用金丝制作的长命百岁龛，这龛的正中是用珍珠缀成的南极仙翁，按动龛下的一个机关，便会走出福禄两位星官，福星将如意一摇，就变成一座小亭子，亭中一只白鹿衔一朵灵芝，名为白鹿献瑞；禄星将蟠桃一摇，便会变成一株梧桐，树上栖居一只凤凰，树下蹲着一只麒麟，名为凤麟呈祥。末了仙翁挥动手中龙头拐杖，便见一幅锦缎横幅，上书“长命百岁”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嘉靖将这宝物赐给最喜欢的皇子载垕，母以子贵，杜嫔妃晋封为杜贵妃。
    嘉靖十五年八月十九日，监录官太师兼太子太师武定侯郭勋和总经理官少保兼太子太辅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李时等恭进《重书宝训实录》，嘉靖皇帝在谨身殿赐宴，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掌詹事府事顾鼎臣也受邀参加了赐宴。嘉靖皇帝亲自赏赐顾鼎臣白金八十两，彩缎四表里、罗衣一袭、鞍马一匹，并降手敕，加封顾鼎臣为太子太保。顾鼎臣受到嘉靖皇帝的恩宠信任，在原来官职上又加封为太子太保，成为皇太子的师傅，君臣之间的特殊关系可见一斑。
    顾鼎臣的夫人朱氏与嘉靖的亲生母亲皇太后蒋氏有着非同寻常的亲密关系，蒋太后经常召见老夫人进宫讲解高皇文皇二后的传记和内训、女训。为此蒋太后时常赏赐老夫人宫廷珍品和外国使节进贡的稀世珍宝。嘉靖十六年五月初六日，老夫人奉蒋太后之命进宫，见蒋太后头痛大发，右肋结核牵扯前后心、右臂，半边身痛，太医多次诊治无效，皇上为此忧心如焚。老夫人知道老爷对民间秘方很有研究，收藏了许多治疗疑难杂症的偏方，于是把蒋太后的病情详细地告诉了老爷。

    顾鼎臣听了老夫人叙述蒋太后病情后，连夜翻阅医药书籍，写了一封《摅愚忠以广圣心疏》。他在奉折上说：“臣仔细研究了太后病情，判断此非头风也。右臂结核，即痰之所聚，作痛之根源也。臣少时因母亲患痰疾，曾遍阅医书，治痰先治气。痛则不通，通则不痛。痰在肋下，非白芥子不能达。痰作窠囊一边行，非白芥子不能开。气乃人身之枢机，气机流通，则痰涎不能为害。及气滞痰结，须用辛温之药调达之。臣在京师遇一民间名医论痰气治疗，只用三子养清汤，时时啜之。臣试其方，果然有效，且于妇人患痰气者尤其灵验。”
    顾鼎臣开出的医方是：“白芥子、紫苏子、萝卜子淘沅极净，炒香击碎。视何症状，以所主者为君，余次之。每剂不过三钱，用生绢袋盛之，煮作汤饮，随甘旨代茶水啜之。大便干结者，临时加熟蜂蜜少许。冬寒加生姜三片。臣惟圣母右肋结核作痛，此气滞痰聚、经络不通而痛也。则当以白芥子为君，紫苏子次之，萝卜子又次之。有风寒者家加生姜一片同煎。此药性味平和，况皆为蔬菜常用之物，非草木金石偏异药品可比似，于圣母玉体宜。”
    顾鼎臣还开出了膏药处方：“用白芥子、南星、半夏为细末，姜汁调膏，摊巾在核处，热敷之。臣偶有所见，药之对病是否有效，难于遥断。如蒙敕内阁辅臣并太医院堂上官，详加拟议斟酌，奏请圣裁，可用则用。万一于圣母疾病得以减轻一二，以宽慰皇上孝心，臣愚不胜幸甚。”
    顾鼎臣上疏的医药处方，经太医院研究审定报皇上裁定，蒋太后服用后病休逐渐痊愈了。顾鼎臣还多次上疏推荐养生之道，如在《崇摄养以保圣躬疏》中为皇上介绍摄养之方，强身之道。在《陈愚见以保圣躬疏》中提出：心为一身之主，脾为脏腑之本，心属火，脾属土，心脾二脏，主人身之盛衰也。忧虑则伤心，暴饮则伤脾。心宜清静，养心之道在清静。心火不动，脾土不伤，饮食滋养，气血循环，精华充实，而寿年可保矣。
    嘉靖十七年八月十七日，皇上又敕命“掌詹事府事尚书顾鼎臣，著兼文渊阁大学士，散官尚书如故，在内阁同辅臣李时等办事，如敕奉行。”顾鼎臣以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入参机务，成为内阁辅臣。
    嘉靖皇帝和蒋太后就像对侍亲友至交一样，时常将外国使节进献的稀世珍宝赠送给老爷和夫人。我这里聚集了好多谢表。这是嘉靖十二年九月初三日，恭遇皇上荐献新谷于内殿，特赐日讲官四员膳礼醢果实的谢表。这是嘉靖十四年十二月二十日，伏蒙钦遣文书官杨贵斋降敕旨，颁赐到臣，天府上尊，光泛金茎之酒馔的谢表。这是嘉靖十七年十二月十三日，伏蒙圣恩，于德胜门手授牙首衣一事，金额殿钦赐方袋银瓢三事一副，臣谨顿首捱谢的谢表。”
    同年九月顾鼎臣携夫人、顾履方、顾撷冈、文昌君及其儿子晋璠、晋璵、晋钰回家乡昆山扫墓、省亲。十一月中旬启程回京。水路同行的有陈布政家的船只，那夜停泊清河码头，半夜有贼船挟持陈布政船只，顾撷冈、文昌君听到呼救，首先持刀前往营救，顾履方和仨小兄弟晋璠、晋璵、晋钰随后赶到，在众人齐心协力救援下，幸而击退贼寇，只是虚惊一场。他们行至东昌郡，郡守李同年是顾鼎臣的得意门生，盛情款待，留住了几日，直至二十八日雇车马就陆路回京。
    路上遇到王布政的十余辆车同行，正值秋高气爽，风和日丽，车轿人夫，逶迤前进，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少年英俊的顾晋璠，骑着一匹皇上赏赐的白马驹，显得特别英俊潇洒，正好有王布政如花似玉的闺女王小乔作伴，俩人一见钟情，一路上卿卿我我地偷偷谈情说爱，私定终身。
    那天傍晚行至良乡下边旧店地方，遇到一伙强盗抢劫。强盗头目凶悍残忍，射杀了典史的一个幼子，还射伤了五六人，劫去银子六七千两，掳去了王布政的闺女王小乔。顾鼎臣家十余辆车马因为有文昌君、顾撷冈和顾履方父子六人奋力拼杀，没有受到丝毫损失。

    王布政夫妇呼天抢地，痛不欲生。顾晋璠一马当先，紧跟强盗的车马就要单枪匹马地去营救小乔，晋璵和晋钰也紧随其后，协助大哥前往救援。老夫人见仨小兄弟奋不顾身前往营救，惊呼：“你们仨小兄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哪里是这伙强盗的对手，赶紧回来，再从长计议。” 顾鼎臣却镇静自若，点头赞许：“让他们仨兄弟去历练历练，不过你们老兄弟仨人应该为他们出谋划策，协调支援，但是定当智取为上，切勿鲁莽行事。”
    老兄弟仨人拦住了仨小兄弟，给他们面授机宜；“这伙强盗一定是到哪家黑店分赃去了。你们仨兄弟悄悄地盯梢，查明他们将小乔藏匿在哪里，切莫打草惊蛇，先稳住贼寇，再用迷魂药进行营救，我们在外边接应你们。”
    小兄弟仨人悄无声息地盯梢到路边的一家黑店，见强盗头目要了一桌酒菜，边大快朵颐，边商议分赃，因为分赃不均，起了内讧，动起了拳脚。头目说：“我可以让利给弟兄，但是这漂亮的小娘们，你们一个都不能染指，由我独享，我还想娶她当压寨夫人呢。”于是乘着酒兴对小乔动手动脚，搂抱亲吻起来，调戏过后便将她拖进房间意欲强暴霸占。情急之下，晋璠他们向屋里喷射了大量迷魂药，不久强盗们一个个昏迷不醒。晋璠破门而入，抱起小乔就冲出了黑店，晋璵和晋钰将强盗抢夺的六七千两银子抬上了马车，小兄弟仨人，在仨老兄弟接应下顺利地救出了小乔，夺回了掳掠的银两，与老爷老夫人和王布政他们会师后，马不停蹄，连夜赶往廊方住宿。
    小乔因为惊吓过度，一直紧紧地搂抱着晋璠昏迷不醒。第二天半夜，小乔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心爱的白马王子晋璠怀里，羞愧难当，呜咽道：“我是不是给那强盗头目玷污了？你会不会嫌弃我失去了贞节，不要我了？” 晋璠劝慰道：“不会的，我看那强盗头目并未得手。”小乔欣慰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心甘情愿做你的小妾。”
    俩人终于忍不住诱惑，也顾不得吹灯就宽带脱衣，赤身裸体，开始偷尝巫山云雨之情。只见他在烛光下伸进一指细细地观察检查，喜悦道：“处女膜没破，看来那强盗头目还没有来得及开你的苞，就被我用迷魂药晕倒了。”小乔半信半疑：“你赶紧插入试试，见落红了再说。”他款款摆动腰臀往里插，刚进去一点，小乔感到触电似的麻胀，腰臀不由自主地左右摇摆，娇滴滴地喊疼叫停。
    他甜言蜜语地哄骗道：“刚戳进去稍稍有点疼痛，抽动片刻就奇爽无比了。” 他压住她的双腿，坚挺玉茎继续使劲往里顶，连顶三次方才插到底，白绫上已见点滴落红。他如入仙境，快感迭起，情不自禁地恣意抽动起来，她痛并快乐着，在他身子底下配合默契，曲意承欢，俩人如鱼得水，如胶似漆地在床上云雨交欢。这时听到两个弟弟在窗外窃窃私语，窗纸已经捅破二个小洞，两双眼睛贪婪地往里瞧。二弟眼馋道：“你看那小乔的玉体如此妖媚，花心紧握玉茎，大哥戳了三次终于入港了，还不知有多快活呢。明天我们一定叫他好好坦白交待。”三弟羡慕道：“哇，你看大哥的腰臀肌肉多么矫健，翻江倒海地不停抽动着，真是床上猛男” 这位大哥也顾不得俩弟兄偷看听床，如狼似虎地纵情狂插，暗喜道：“你们尽管眼巴巴看着，此刻我快活得像神仙，好好跟大哥学一手，将来入洞房时用得着。”俩人颠鸾倒凤地鏖战着，直到晨钟敲响方才酣睡。
    王布政见女儿小乔已经与救命恩人晋璠睡在一起，就与亲家商议赶紧给他们完婚。十二月初八是个王道吉日，顾鼎臣家欢天喜地迎娶孙媳妇进门。皇上和同僚送来了贺礼，婚礼那天亲朋满座，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闹洞房时晋璵和晋钰小兄弟俩定要大哥晋璠当众给新娘开苞，大哥晋璠求饶道：“别闹腾了，你们那夜偷看大哥我已经开过苞的。我就亲个嘴吧。”

    @沂涟漪2017 2017-04-25 20:09:35
    支持你
    -----------------------------
    @金笺 2017-04-29 10:38:44
    感谢支持，多多指教！
    -----------------------------
    @沂涟漪漪2017：
    您好！感谢支持，相互切磋，以文会友。祝笔耕快乐！

    凯旋门下灵车过 [七绝] 文/金笺
    巴黎凯旋门屹立戴高乐广场，是拿破仑横扫欧洲大陆后下令建造的，1836年落成。一代枭雄终在滑铁卢惨败，1840年其灵柩运回巴黎时穿过此门。
    凯旋门全部由石材建成，四面各有一门，门上有许多精美的雕像，门内刻有跟随拿破仑·波拿巴远征的286名将军的名字，门上刻有1792年至1815年间的法国战事史。正面有四幅浮雕——《马赛曲》、《胜利》、《抵抗》、《和平》。我站在凯旋门下感慨万端，仿佛看到当年拿破仑的灵车从此门缓慢通过，刚刚落成的凯旋门转眼之间成了祭奠门，横扫千军、叱咤风云的帝国将帅，滑铁卢惨败后变成了过恨的历史烟云。

    气势非凡贯长虹，
    千军横扫一枭雄。
    凯旋门下灵车过，
    功败垂成万事空。

闹洞房散去后，新郎新娘迫不及待地宽带脱衣。新郎已是熟男，床上功夫过硬娴熟，先是赤身裸体搂抱抚摸，等到新娘春意盎然，欲罢不能时，抱到床沿上，劈开双腿，纵情交欢。采用这种体位，新郎可以深深插入，摩擦撞击G点，使新娘连续不断地达到高潮，花心有节奏地痉挛抽搐紧握玉茎，令新郎新娘都快感如潮，欲仙欲死，魂飞天外。只听洞房里叫床声、喘息声交混回响，穿窗透壁，看得藏匿窗外偷觑的两小兄弟痒痒难忍，赞叹不已。新郎连续枪战了五次，玉茎方才疲软，浑身通泰地拥抱着新娘酥软的玉体，甜蜜地进入梦乡。俩人经过一夜鏖战，筋疲力尽，一直酣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床梳妆。
这年的十二月夏言兼任武英殿大学士，入阁参与机务。内阁大臣们随同嘉靖皇帝拜谒陵墓，归途行到沙河，夏言帐篷中的厨房起火，烧到了武定侯郭勋和内阁首辅李时的帐篷，皇上交给夏言的六篇奏章也烧毁了。夏言害怕皇上责罚他一人，硬拉着武定侯郭勋一起共同赔罪。嘉靖皇帝见夏言不敢一人承担责罚，十分气愤，把夏言痛骂了一顿。顾鼎臣入阁在夏言之前，又比夏言年长，见夏言如此推卸责任，丝毫没有担当，就帮武定侯郭勋数落了夏言几句，夏言心中不悦。

    游卢浮宫 [七律] 文/金笺
    前年我去法国巴黎卢浮宫参观游览，走马观花，来去匆匆，只是到此一游而已。米洛的断臂维纳斯和希腊神庙的无头双翼神女雕像，以及名画《蒙娜丽莎》是镇馆三宝。此外还有：名雕《爱神吻醒普塞克》，赞美两情相悦一吻间的情爱真谛，名画《自由引导人民》，歌颂生不自由宁战死的革命精神。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古老的卢浮宫入口处矗立着一座由著名华人建筑师贝聿铭设计的现代水晶金字塔，已经为保守的巴黎人普遍认可，现代建筑和古老宫殿交相辉映，相得益彰，令人叹为观止。

    观花走马去匆匆，
    喜看巴黎艺术宫。
    断臂佳人残缺美，
    无颅神女舞苍穹。
    爱神吻醒情郎梦，
    蒙娜丽莎笑懵胧。
    生不自由宁战死，
    悠悠岁月似霓虹。

顾鼎臣回到家中，感到郁郁寡欢，唉声叹气地诉说了夏言专横跋扈的种种言行。文昌君宽慰道：“夏言是个独断专行的官僚，义父不要同他一般见识。我看他仗着皇上对他的宠信，连内阁首辅李时也不放在眼里。你上疏的诸多奏章都给他‘留中’，甚至驳回。朝廷的诸多政令都出自夏言一人之手，在朝臣眼里首辅李时、阁臣翟銮和你老人家似乎都只是充位而已，不能有大的作为。因为夏言非常能够揣摩皇上的心理，千方百计讨皇上的欢心，所以他敢于肆无忌惮地排斥异己，甚至于一手遮天。我看他如此胡作非为，迟早会摔大跟头，倒大霉的。”
老夫人也劝解道：“你已经是六十几岁的老人了，不比当年叱咤风云，敢冒天威，仗义执言，为民请命。人到暮年，要讲究晚节，图个全身而退，何必为夏言这种奸佞小人，损毁自己一世的清誉。不要怕别人说你柔媚，不敢与权臣夏言抗争，只能充位而已。我们苏州人就是柔中有刚，媚而不卑。你看内阁首辅李时、阁臣翟銮不也被人指责不敢与夏言对抗，只占官位而已。至于后人和史官如何评论，我们也看不见，听不到了，但是归根结蒂，是非功过自有百姓评说。”

公路爱情电影《不期而遇》正在上映，两小无猜的一对金童玉女成了成功熟男和大龄剩女，在美国西部公路不期而遇，寻觅到了真爱，演绎了什么是爱情时空观。timimg!

顾撷冈说：“老夫人说得对，不值得与夏言这样的奸佞小人较劲。纵观夏言的发迹史，他与张璁一样，完完全全是靠拍马屁向上爬的势利小人。夏言只是正德十二年的一名进士，当时被任命为行人，后升任兵部给事中。他生性机敏灵活，喜欢写诗词文章，好察颜观色，揣摩皇上心理。皇上是藩王继统，对原来的祭祀礼制甚为不满，决心进行改革。他想把天和地分开祭祀，建造四个祭祀台，内阁首辅张璁不敢定夺，占卜祖宗又说不吉利，正在改革流产之时，夏言独出心裁，要皇上亲耕于南效，皇后亲蚕于北效，为天下人示范。夏言的奏折正好与天地分开祭祀的礼制改革吻合，所以得到皇上的支持，命夏言以诏书询问。朝臣不同意，张璁也责问夏言，詹事霍韬更是猛烈地攻击夏言。皇上抓住时机出手，将霍韬下诏狱，颁加盖玉玺的诏书奖励夏言，并赐夏言四品官服、俸禄，还把祭祀工程交给他负责。夏言拍马屁又不露出马脚，正是一石二鸟，轻松地实现升官发财。”
文昌君说：“夏言拍马屁的功夫相当高超，平庸之辈望尘莫及。有时夏言会有另一张嘴脸，固执己见，推诿扯皮。延绥发生饥荒，夏言推荐佥都御史夏如圭任巡抚，吏部却推荐另外的人选，但嘉靖不愿任用。再推荐时便轮到夏言，但狡猾的夏言却推荐李昊替代。为此御史熊爵认为，夏言推荐李昊替代，是为其让出位置，指责夏言像正德年间的八虎张彩。夏言为自己辩解，两人争执不下。嘉靖却偏袒夏言，斥责熊爵，要夏言不要再辩解。夏言愤愤不平，继续攻击熊爵，并推辞任命。想不到嘉靖宠信夏言，不仅没有责怪他，还就此作罢，不了了之。”

    两小无猜年少日，
    虐心恶少最调皮。
    咒符应验邻家女，
    奋斗成功病倒时。
    狭路相逢公路遇，
    心中情结难重持。
    桥头船尾天然直，
    共枕同床慰相思。

影片的故事设定和人物设定也颇有好莱坞式的戏剧性。张雨绮演的李心三十出头的年纪，不仅尚未结婚，甚至连像样的恋爱都没谈成。因此，虽然拥有高挑的身材、霸气的颜值，却还保留着一颗如学生般的少女心。当然了，这颗少女心一直隐藏在“白骨精”的外表下，只有给他种下心结的人才能激发。张亮饰演的范小闲便是给李心种下心结的那个人。两人本是童年时的邻居，可惜正义感十足的李心总要整治捣蛋大王范小闲，于是被范小闲诅咒一辈子嫁不出去。
如此看来，本是范小闲较为风光。的确，从外人看来，范小闲创业的公司即将上市，可谓有才、有材&有财。可是即将走上人生巅峰的他却并未改变童年捣蛋大王的本色。上天给他捣蛋了----他竟然得了无法走直线的怪病，足以瞬间毁了他所有外在的光鲜。于是，范小闲怀揣着简单粗暴的目的闯入美国，并不得不接受着冤家李心的“帮助”。随后，和所有公路片一样，结伴的人之间总有着各种不对付，且潜藏着不知何时爆发的秘密炸弹。可是当经过各种奇遇后，秘密化解、炸弹消融。这场不期而遇的旅行，李心的少女心和范小闲的少男心都得到了释放，并互相温暖。眼看要歪的范小闲，船到桥头自然直咯。

    @醉卧少女峰_骁然 2017-05-30 18:29:43
    历史方面考究仔细，大赞！
    -----------------------------
    感谢@醉卧少女峰-骁然的点评赞赏！明史对顾鼎臣的评价不太客观公正，为了还历史一个公道，我详细考证了大量史料、顾鼎鼎的著作文集、苏州昆山地方志以及民间传说、戏剧故事，以现代青年才俊穿越时空寻访顾鼎臣为主线，以顾鼎臣传奇真实的生平事迹为依据，写作了这部长篇历史穿越言情小说。为了避免历史小说枯燥乏味、冗长沉闷的缺陷，增强小说的可读性，穿插了一些缠绵悱恻的谈情说爱和大胆真实的性爱描写。不知能否收到预期的效果？会不会贬斥为另类色情小说，甚至于定性为黄色小说？请多多批评指正。万分感谢！

    顾撷冈说：“此后夏言自认为有皇上撑腰，更加独断专行，为所欲为，在朝廷傲慢指挥臣僚，没人敢于违抗。唯有张璁在暗地里千方百计地破坏嘉靖对夏言的信任。夏言抱怨张璁破格重用彭泽，不抬举自己，两人从此嫌隙日深。孤注一掷的夏言大胆弹劾张璁及礼部尚书方献夫。张、方二人都上书为自己辩护，并自求解职。嘉靖对这几人都十分看重，劝解双方和解。夏言表面和解，暗地仍与张璁、方献夫敌对，处处独出己见，不肯甘拜下风，始终以强硬态度自卫。”
    顾鼎臣说：“不过夏言在礼仪学方面确有独到之处，嘉靖想把这次郊祭礼仪改革编写成书，便把夏言提拔为侍读学士，担任撰修官，每日经筵讲论礼仪学，仍兼任吏科给事中。夏言帮皇上重新制定文庙祭祀典礼和祖宗祭祀礼制，获得皇上的赏识，嘉靖十年升任少詹事兼翰林院学士，任经筵直讲。夏言眉目清秀，胡须十分好看，讲演时口齿宏亮，不说家乡话，一口标准的京腔。每到经筵进讲时，皇上都要盯着他的胡须看，心里一直想重用他。”
    文昌君说：“那时张璁已经感到自己首辅地位受到夏言的威胁，便与彭泽一起制造了薛侃一案，将夏言交由大理寺处理。但是皇上心知肚明，派人调查发现，这是一起张璁曲意陷害夏言的冤假错案。于是将张璁罢免，并命夏言接任李时的礼部尚书。李时则成为内阁首辅，翟銮次之。夏言由一位谏官不到一年就升任为六卿之首的礼部尚书，这在明朝历史上也是前所未有的。”
    顾撷冈说：“夏言很会笼络臣心。朝臣都怨恨张璁，而夏言凭借嘉靖的宠信，敢于与张璁对抗，有时也能降低身份，屈已礼下。其实夏言表面的耿直和强硬都是嘉靖宠信的结果，他也只是个马前卒而已。嘉靖是个聪明的皇帝，他将内阁制推行到极致，确立首辅的绝对权力，又有次辅、群辅相互钳制。首辅只向皇帝个人负责，所以嘉靖挑选的首辅必须是惟命是从的高级奴才，一旦失宠，嘉靖或者逼其辞职，或者直接罢免。”

法国巴黎卢浮宫的镇馆三宝：断臂维纳斯、无头双翼神女雕像和名画蒙娜丽莎。

    顾鼎臣说：“我看夏言也还有些许同情弱者的良知。御史喻希礼、石金上疏请皇上宽恕因大礼仪定下的案犯。皇上大怒，将喻、石二人下诏狱，流放边远，并要夏言揭发喻、石二人的罪行。夏言却说他二人并无他意，请求宽恕。皇上大怒，厉声斥责夏言。夏言见状赶紧自我陪罪，皇上看在他惟命是从，忠心侍奉的份上，这才作罢。夏言为大礼仪案犯求情的姿态，得到了朝臣的赞誉。皇上制作礼乐大都是夏言议定，政令也大都出自他手，内阁首辅李时、阁臣翟銮等反倒成为占位陪衬的官僚。皇上喜欢写诗，并要夏言唱和，夏言写奏章，应诏写诗、和诗，片刻就能完成，还将皇上的诗词刻石进呈，所以非常能赢得皇上的欢心。
    文昌君说：“因为夏言擅长拍马屁，揣摩皇上的心意，所以几次奉召谈论政务都显得非常牵强附会，惹得朝臣讥讽。所以皇上专门赐他一枚银章，让他密封上书，评论政务。诏书上说他‘学问博大，才识优裕’，并隔三差五地赐他绣蟒飞鱼麒麟服，玉带、精金、贵重酒杯、美味佳肴和流行物品。内阁辅臣张璁、方献夫知道夏言有皇上宠信，不敢同他对着干，先后都辞职不干了。朝臣中只有霍韬仍然仇视夏言，敢于同他对抗。嘉靖十五年因为应天府尹刘淑相事件，霍韬与
    夏言相互攻击，结果霍韬惨败，夏言更加气焰嚣张，傲慢无礼。郎中张元孝、李遂稍有违他的心愿，就奏请皇上贬官。皇太子出身后，皇上升任夏言为太子太保，后又升任少傅兼太子太傅，如今又兼任武英殿大学士，入阁参与机务，已经与义父平起平坐了。像这样的奸佞小臣，义父还是退避三舍为妙，在内阁不要再与夏言争论，免得遭他暗算。“

中国小伙在巴黎凯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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