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文学] 长篇小说连载·新作《三角城往事》[第8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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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小说连载·新作《三角城往事》[第80页]

作者:罗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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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没露面前，阴人郎中被反对者和支持者紧逼到白面校长的办公室兼卧室前。他本想放弃，贴着墙壁离开，尽管有些狼狈。但当几个先生讥讽他这个三角城最好的郎中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声称能给人看病，还说能自由出入于阴阳两界，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最终目的不过是捞取钱财罢了，简直就是一个江湖骗子，没有理想，没有脑壳，没有操守，没有良知，根本就不配做人。阴人郎中清楚自己是个看重钱财的人，而且大半辈子都跟宋家打交道，其实也就是仰仗宋家的富有而已，但在诊治疾病和畅行于阴阳两界，却跟宋家没任何关系，那是他的本事，也是他的思想，即便三爷和官府中人，也不会轻易这么贬谪他。眼下，一群读书人却将他诊治救人和引领别人去阴间的行为看成是骗子行当，肚子里立即胀满了气，便要跟他们理论。这一理论不打紧，更多反对他的学校管理人员和师生冲上来，将他团团围住，厉声陈述封建思想的危害，一个年轻先生和一些学生还踹了他几脚，朝他吐口水。这个时候，不知谁带头喊起了口号，声音震得阴人郎中耳朵轰轰作响。支持阴人郎中的部分师生站在人群外围，挥舞着拳头，也喊起来口号，大意是支持已故校长，支持有情有义的郎中。当中间派也参与进来的时候，三方都喊起了口号，互相推搡，脾气暴躁的便骂了起来，立即被对手抓住把柄，说你一个读书人，一个教书先生，怎么能随便骂人呢？那些人也火了，说，骂了就骂了，咋个？我还想打人呢。对方不依不饶，只要你亲口承认自己不是读书人，你就骂，就打呀，打我们呀，咬我们呀。那些人步步紧逼，道，你们以为我们不敢吗？新任的校长是个坚决的抗日派，也憎恨地方上匪患，便支持驱逐阴人郎中的一派，但事情很快就发展到他束手无策的境地，便抽身回到办公室，给县府和驻军打了电话。其实，他那通慌慌张张的电话不过是他和县府之间关系的一个表示而已，在阴人郎中刚刚进入学校的时候，县府就已经知会了驻军，布置好了。

    阴人郎中渐渐被人浪推到墙角边，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闲人，或贴在墙上的一张学校告示，越到头来，他连一个陪衬的资格都不存在了。他起先的恐惧和愤怒渐渐变得好奇，眼前的景象是他从没有见到过的，那些义愤填膺的文绉绉的脸相，慢慢被红彤彤的颜色覆盖，平时拿钢笔粉笔毛笔的手，变成了拳头，眼看就要成为吃肉的武器。让他稍感欣慰的是，有很多人支持他，理解他，他还是三角城那个头号郎中，是唯一的一个可以自有来往于阴阳两界的阴人，在他眼里，钱权再贵重，也不过是身外之物，读书是王道，但稍有偏差，就等于白读，甚至犯下罪孽，只有能诊治众生疾病，能看透阴阳两界，自在畅行，在阴阳两界都留下自己的影子，才是最要紧的。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离开这是非之地，他身子紧紧地靠住青砖垒筑的墙，慢慢像朝校门口移动。但他很快就放弃了努力，先是三派的人员互相纠缠在一起，舌战变成了拳脚相交，三角城的人，川内的其他人与外地人，先还能互相帮着，呼应着，齐心协力，共同与其他两派打斗，后来彻底乱套了，谁也分不清谁，只要谁给了自己一下，自己立马就是一拳还击，谁要是踢到了自己的肚子，立马照其裤裆就是不要命的一脚，从教师宿舍区，到教学楼，到操场，全是人，就像一只不规则的簸箕，里面全是一群蚂蚁，不是搬家，不是抬运粮食，不是狂欢，不是操办黑白喜事，不是赶场，不是集会枪毙犯人，不是与日本人拼刺刀，不是在那河上撒网捕鱼，不是在水田里趁浑水摸鱼，不是端午赛龙舟，不是中秋团圆吃月饼赏明月，不是鬼门关后大鬼小鬼跳裸舞，不是大年初一看灯会，不是盐场起卤水，不是那河上运盐船升起风帆打开引擎，不是土匪在月黑风高之时杀进三角城，而是被自己和同类的气息、鲁莽的手足、盲目的心思、黑压压的氛围、不可变更的路途和莫以名状的兴奋挟持，在一个说大就大说小也小的地界上，奔突，推搡，冲撞，踩踏，击打，抱摔，喊叫，呻吟。
    事后，三角城人说，那群外来的朋友，带来了口号。
    听话者说，可别小看了口号，那玩意儿也会砍脑壳，吃人的。
    阴人郎中被三角城中学里的人和后来蜂拥而入看热闹或趁机闹事的人彻底遗忘。当新任校长命令几个年轻教师和学生，将几个喊口号的先生和外来者拉下学校开全校大会的那座看起来颇有气势的高台时，他惊讶地看到了非常熟悉的东西：严峻冷漠的年轻士兵的眼神，一片片随意但充满阴险地拼凑在一起的青灰色的军服，黑乎乎的、宛若通向地域深处的枪口和跟他一样喜欢且习惯颐指气使吆五喝六的军官。
    人流像一条青色的河沟一样，横在军队和新任校长之间。

    快，快，把国军请进来，将那几个带头喊口号的家伙抓起来！他对支持自己的师生大喊。
    要不要将所有喊口号的人都抓起来？
    一个目光炯炯的学生问道。
    先不要管，赶紧去请国军，快去呀！校长催促道。
    但校长没有等到国军和他搭话，他看到的是，拥挤在学校中心区域中的人也看到了军队，意识到了事情的微妙，一些在外面见识过这等场面的人，便开始朝人堆里钻，或者朝学校后门走，但走不动，只得一点一点地蹭，但学校后门和围墙上都是人，俨然晾晒在围墙上的干萝卜似的。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官兵早就布置好了一个巨大的罗网，只等人们往里钻就行了。当一个人将这个发现说给身边的人时，恐惧就跟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到人群当中，疯狂开始了。
    阴人郎中贴着墙壁朝学校黑瓦白墙的厕所移动，那里的人少，但很快，即使厕所那股股刺鼻的鸟屎味毫不客气地横在厕所门口，奔逃的人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涌了进去。阴人郎中曾经在这里屙过一次屎，看到最后一个屎格子下面因地面塌陷，裂开了一道缝，那条缝隙下面便是一处可以容纳一两个人的空洞。学校平时只是将一块木板横放在缝隙两边的台子上，一方面是遮挡塌陷处，二是供屙屎的人方便蹲下或行走。阴人郎中肚子里叫了一声，没想到我阴人一生干净，从不与龌龊者为伍，不料落到这步田地，罢了罢了，还是下去躲躲吧。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子冲了过来，拼命地挤进人群，口音像是外地人。阴人郎中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阴人。他看到那女孩子时，就跟看到自己逃命的闺女似的，想都没想，一把就将她拉过来，一脚踢开木板，将姑娘塞了进去，再将木板盖上，然后对疯狂地冲上来，想一起躲进洞里去的人道，下面只能藏一个人，她还是个娃娃，你们不能进去，谁要是不听，我立即就将他带到阴间。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仅剩的几根香烛，点燃了，盘坐在臭烘烘的茅房里，在众人的注视下，去了阴间。在阴间，恐惧感消失了，他变得就像从未在三角城中学里受到非礼对待和惊吓似的，跟阎王爷吹了一会儿牛，喝了一碗阴间的黑酒，吃了几块松软酥脆的阴间糕点，便去看望几个他不久前领进阴间的死鬼，之后走上奈何桥，望着雾气腾腾寒气逼人的河面，看到两个浑身赤裸的男鬼朝一群穿着长衫、面目哀戚、眼角流血、嘴唇殷红的女鬼献殷勤，一个激灵，估计时间不早了，便回到三角城。那时，发生在三角城的事件刚刚结束。

    死伤无数，或略有死伤，是事件过去之后三角城人和县府经常挂在嘴里的话语，侧重点是，三角城人以为那些被子弹击中的多是学生娃娃，被击中后，当即就倒下了，没死的，过了半晌，还是死了，便叹道，唉，都还年轻着哪，说没了就没了，脑壳都被打穿了，脑花真跟开的花一样，肚子也被打破了，肠子流了一地，有的拼命朝教室爬，爬了多远，肠子就拖了多远，血也流了多远，有的胸膛被打穿，胸脯上的伤口冒出血泡，啪啪啪地响，有的是被打断了腿，倒在地上，不是被人踩死，就是被痛死了。都是年轻娃娃，唉，可惜了，要是出川打日本人，还有一个好名分，现在，这是什么名分哦，谁给，谁敢给？县府则以为要不是宋家二老爷带来三角城史上最大的匪患和最大的毒品灾害，会发生中学这样令人遗憾的事件？匪患，毒品倒也罢了，挥兵前去剿杀就是了，可一个读书人，竟然违背常理，与落草为寇者为伍，是可忍孰不可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那河即使涨再大的水，终归还是要心平气和起来，慢慢地流。河边再尖锐坚硬的岩石或鹅卵石，最终也经受不住那河和风雨的剥蚀，成为时间的雕塑品。再让人兴奋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冷下去，人事平凡而冷静，才是正道。十天半月过去，三角城中学事件，就跟二老爷被炮轰的尸体和咬舌自尽很快就被蛆虫啃光了血肉的白面校长一样，转眼就成了过去，渐渐被好忘的三角城人抛诸脑后，即便有人问起，他们也多摇摇头作茫然状，似乎从未发生那场大事似的，即使后来日本人被赶走，他们充其量也就是在喉咙里咕一声，便罢了。

    （本卷完稍后继续）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卷

    阿芝做梦都没想到，在宋家大院里呆一年，在大太太的房间里却是三年。
    阿芝终于从两只眼睛跳个不停和后脑勺一股像气又像血的东西的紧一阵松一阵的胀痛中缓过劲来，并找到了症结，那就是大太太，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这个老女人了。那天她进三爷房间前对她房子无意中的一瞥，让她身子中的某个地方中的某块肉或筋脉突然受到了击打似的，尽管后来受到二老爷和白面校长事件的影响而一时抛诸脑后，但事情过去之后，她还是很快就想起了大太太，禁不住打了一个嗝，在将那带着腐臭味道的气息从嘴里放出去的时候，她像看见阴人郎中经常见到的鬼似的叫了一声。
    宋周正将饭碗放下，面色冷漠地望着她，道：“娘，你咬着青蛙啦？”
    大少爷和两个在一边伺候的丫鬟都笑了起来。
    阿芝忿忿地瞪了几眼吃饭的人，道：“你们见到过大奶奶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这个叫大奶奶的老女人不在人间，而是天上的某个人，比如王母娘娘，广寒宫里的嫦娥姑姑，某个大神的嫔妃。
    阿芝灾祸降临一般叫道：“天神，他们宋家还有一个老先人活着，可我们都好久没见到她了，她的门也好久没看见打开了。你们，”她突然直视两个丫鬟，“你们没有伺候过她？没进过她的门？你们最后一次进她的门，是什么时候？”
    两个丫鬟吓得往角落里退，身子眼看就要缩成一团。她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她们到宋家来伺候人，还不到两年，从未见过大奶奶，只听说过，可没有人去她房间，至少她们两个没有去过。
    “把你的爪子从裤裆里拿出来！”阿芝突然暴怒，将筷子摔在桌子上，对将手伸进裤裆里耍那丑陋东西的宋周正吼道，“吃饭要有吃相，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现在我们在说你大祖奶奶，你就要有听相！”
    大少爷笑了起来，就跟鸡被黄鼠狼咬着脖子似的。
    宋周正将手从裤裆里拿出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两个丫鬟又往后退，脸上却笑着。阿芝正要呵斥，宋周正却说：“大祖奶奶房里怪兮兮的，从缝缝儿中射进去的太阳光，半天才照得到地上，灰尘慢悠悠地飞，比羽毛还慢，还轻，把衣裳扔地上，要两个时辰才掉得下去，吐口水，也要半个时辰才落到地上，人倒下去，比屙屎需要的时间还长，落下去，就跟被子被四个丫鬟抓住四个角，轻轻放在地上一样，一点都不痛，还感到被妓女给按摩了一样，舒舒服服的。刚才不是说到屙屎吗？屙屎一般屙不出来，大祖祖就屙不出来，时不时屙点，都跟豆子那么大一点点。要是我屙的话，屎粑粑出来，却在屋子里滚，不是在地上滚，是在空气中滚，就跟挂在杆子上的香肠被风吹一样，要是屙尿，哎呀，好耍得很，尿水水慢腾腾地屙，粉条一样到处飘，弯弯拐拐的。更好耍得是，外头一年，里头三年。”

    大少爷用汤匙舀了肉圆子汤，泼在宋周正身上，意思是说，你就晓得吹壳子。
    宋周正并不惧怕大少爷，却也没有发火，而是又将手伸进裤裆，抓住鸡巴就玩。
    阿芝没有心思呵斥宋周正，却对他刚才说的话深信不疑。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差点将身子引爆，感到肺部正在被人一片一片地撕扯似的。她看了看吃饭的人，嘴巴半张着，将多余的气息吐出来，突然恍然大悟，道：“仙人板板，我刚才才想起，已经有一两年没见过大奶奶了，照你的说话，大奶奶一个人在她房里就是——，我算算，仙人板板，三四年了，宋家的人实际上是四五年没有见过她了。”她看着满脸不耐烦和倦怠的宋周正说。
    宋周正在盘子里抓起一把油酥胡豆，就往嘴巴里丢，说：“娘，你可以呀，没想到你也是长了脑壳的！”
    大少爷厌恶鼓了鼓眼睛，指着宋周正裆部，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阿芝和宋周正还是清明白了，那话的意思是，把你爪子收好，你是在嚼你鸡巴呢。
    阿芝气哼哼地对宋周正说：“我要是没长脑壳，有你狗日的？尽说这些挨刀砍脑壳的话，招人笑话，与其看到你这样没出息，还不如当初就不生你。”
    宋周正不理睬阿芝，继续吃油酥胡豆。
    阿芝肚子里盘算着，嘴上却道：“不过，生了你，也算是替宋家办了件好事，积德的事，也还了宋家的人情，我嫁到这里来，三角城的人都说我沾了他们的光，你狗日也算有脑壳，看得到事情，也不枉我煞费苦心把你养大。我问你，你大祖奶奶房里三年，外面是一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宋周正爱理不理地说：“我晓得，就是不说，不过，即使我想说，也说不出来，哪个都说不出来，一说出来，都是假的。”
    阿芝博然大怒：“那你刚才说的，都是屁话？都是假的？”
    大少爷嘴巴使劲地努了努，意思是，不妨去看看。
    阿芝又叫了起来：“天神，大哥你都翻过四十了！”
    大少爷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通话，阿芝也听清楚了，那话的意思是，四十三啦，怎么，你要翻身，当我姑婆？

    阿芝叱道：“你们宋家男人的脑壳全都被牛踩过，一张嘴就尽乱说三斤半。你是我大哥，我是你二嫂子，好生记住，不要开黄腔。看来你也是个让人不安生的人，幸亏你嘴巴不利索，不然，迟早要成一个男是非婆。”
    宋周正将手中的油酥胡豆朝窗上砸去，看到那些酥脆的豆子将窗纸砸得啪啪响，他就得意了。他对阿芝说：“娘，大祖奶奶在等你呢！”
    一句话提醒了阿芝，她当即了带人直奔大太太屋子。
    大太太房子的黑瓦沟槽里长满了青草，屋檐口的瑞兽雕像也布满了一层黑黑白白的青苔，墙面露出斑驳的样子来，木质的门窗泛白，老化和虫蛀的痕迹极为扎眼，几盏灯笼的颜色变成灰白色，那是几年前挂上去的，门楣与墙头之间有一只燕窝，宋家人都知道的，几乎每座房屋都有几只这样的燕窝，但大太太的门楣上面的这只，只见得白花花的燕子粪便，却不见了燕子，为了辟邪而插在门两边的艾草等植物，业已枯萎，变得脆硬，一碰便断，便裂，成为碎片，窗上、墙上木板和石板上雕刻的花鸟虫草和人物故事都已模糊不清。
    阿芝站在门外台阶上，再次重重地吸了一口凉气，导致肺部剧烈疼痛，两肋间一扯一扯地，那口气似乎被自身的寒冷冻成了冰块，堵塞在肚子里，一时上不来，让阿芝感到窒息和心慌。她慌忙站直了，用手将胸口按住，不让人察觉地将冰块融化，从新成为气息，从肺部顺顺当当地出来，送到嘴巴，她才感到好受一点。

    “天神呀，这么大一个宋家，怎么就没有人想起大奶奶还活着，经常来看看？下人们愚笨，那他们宋家人不是说一个个精灵得都翻了山，怎么也没有人想起来看看？是想不起，还是想起了也不想来？就算自己不想来，叫娃娃来也好啊，就算娃娃也不是东西，叫几个下人来看看，伺候伺候，也算是尽孝。大奶奶老人家在里面念佛，也不可能天天念月月念年年念吧？她吃斋，不可能几年下来都吃斋，其他东西都不沾吧？她不晓得出来走走，散散心，也该晓得休息休息的道理吧？她烦他们宋家人，不要他们来看她，说他们来还不如不来让她省心，一来就是一张张虚情假意的样子，坐不住，站不住，说话颠三倒四的，真不如滚远点好，但她需要什么，也该晓得来问一声吧？还是那句话，叫下人来，不就把事情解决了？下人虽说是外人，却也晓得拿工钱伺候人，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良心的，给她搞点吃的，买点什么急需品，陪着说几句话，自己有点头痛脑热的，也能及时去喊郎中，不至于痛死痛活的，连鬼都不晓得。老先人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丫鬟站在阿芝身后，说：“二少奶奶，你就莫伤心了，身子骨要紧。”
    一个长工拿来了钥匙，锁和钥匙都已生锈，鼓捣了半天，门也没打开。一个家丁提醒道，去厨房弄点油来。那长工赶紧朝厨房跑去。
    门打开了！
    阿芝原本是让两个持枪的家丁和两个拿菜刀的长工跟自己进去的，但她在门打开，闻到一股混合着香水、药丸、臭虫、腐木、骨殖、烛香、炉灰、黄卷、油漆、尿屎味道的气味时，心里一下就发了毛，后颈里有一股极度冰凉的气流窜过，朝头上涌，涌到脑顶时，却变得极为灼热，让一时脑壳发胀，便心生恐惧，也意识到了什么了，便想让家丁和长工先进去。但她好强，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极看重面子的性情占了上风，便又深呼吸了一口，尽管同样因为用力过猛而造成身子不适，但她平静下来，身子挺直，脚步稳当，走了进去。
    同所有进入诸如此类房间的人一样，阿芝首先在空中放眼搜寻，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意识到却不明晰的情景，顿时惊吓莫名。不同的是，男人看到这样的情景，会又惊吓又兴奋，持剑的会仗剑前去，看个究竟，空手的，却也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控制住恐惧的心情，女人则多是吓得一声足以惊动老天爷和土地爷的惨叫，要么立即昏眩，倒在地上，要么在惨叫中拔腿就跑，脚上还有力的，则能跑出去，一遇到事情就脚软手软的，虽说不至于立马昏死过去，却还是要栽倒在地，满地打滚的。但阿芝毕竟是阿芝，她在现场表现出的状态，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被重重地吓了一跳，也几乎要夺路而逃，却还是稳住了，但恐惧还是导致她又一次吸了一口浑浊的气息，让她整个身子都感到被人用针和刀子在扎在捅似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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