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文学] 长篇小说连载·新作《三角城往事》[第7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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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小说连载·新作《三角城往事》[第79页]

作者:罗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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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爷觉得为白面校长做一场法事，是积德的事情，不管他离开三角城之后干了什么事情，但毕竟那学校是他一砖一瓦亲手建造起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三角城的娃娃们能安下心来读书，不在城里打架滋事，不在那河上拦截过往船只，让三角城人丢失颜面，都得感谢白面校长的中学，“那可是教化！功德无量，孔老夫子再厉害，也不过如此尔尔！”三爷文绉绉地对宋家人说。
    但三老爷和阿芝却极力反对，原因便是一个读书人，竟然落草为寇，实在是不应该，有辱斯文不说，还让那群逃亡者指桑骂槐，说三角城之所以出土匪，除了民风剽悍，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外，就是宋家和这个校长骨子里的野蛮在作祟。
    “爷爷，你就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了，他不仅不配做校长，做娃娃们的先生，连做男人都不配！”阿芝恶声恶气地对三爷说。
    三爷怒喝道：“放肆！”却因气息不够，火气过大，致使嘴巴大张，口水流到了气管，呛得他大声咳嗽起来，身子一阵紧一阵地痉挛，吓得几个下人手足无措，场面很乱，幸好阴人郎中在场，他一边冷静地看着直翻白眼的三爷，一边掐死了他的人中，半袋烟工夫，三爷就缓过气来。
    阿芝看也没看一眼三爷，就径直走了出去。
    三老爷进来的时候，三爷正长声吆吆地地叹息，一见儿子进来，他就缄默不言。
    “那白面先生不是圣人，是真。他创建了中学，就算有功有德，却也是本分人，读书人嘛，造一所学校不值得吹捧，爱吹捧的，是官场上那些人，芝麻大的一点事情，都要吹成西瓜。以前你说孔老二是圣人，我们都认，但他首先是一个人，蠢事估计也干得不少，说的那些话，我就不喜欢，现在你们这些老人，学校里的那些先生，官府里的那些吃俸禄的人，做买卖的人，军队里的那些大肚皮军官，哪个不虚伪，不虚假？这些都是拜孔老夫子所赐，他让后人变得聪明，实惠，识大体，中庸，却精明过头了，一个个你算计我，我算计你，肚皮官司从小打到老，到了阴间还在打，你问问郎中，他在阴间所见，绝不是虚。要是算上军事圣人孙武孙膑，当官的，带兵的，做买卖的，靠计策、权术和谋略取胜，那我们眼皮子底下就没有真正的君子，连道都谈不上，人情嘛，道德嘛，不就是装出来的么？现在日本人打进来了，大家都忙，不忙就得死人，就得丢掉国家，丢列祖列宗的基业，大家因此就怕了，怕了，就无法装了，即使想方设法地装，也装不起来了。不装也罢了，但因为别人做的事情不合自己胃口，跟自己想的不一样，走的路不一样，就往死里整，自己的苦自己的难，自己的教养，却忘得干干净净。二哥不就是这样被我们一家人抛弃，被忘得干干净净的吗？他才死多久啊，连尸体都找不到，可我就没见到哪个宋家人伤心过，甚至连装都不装一下，真是可以大书特书的。再说那个白面书生，中学的校长，既然不是一个圣人，就得承认他当了土匪，不过是被逼得没有办法而已，即使应该千刀万剐，可我们总的替他想一想吧。况且土匪，自古以来从未断绝过，他们大多也就是为了有一口饭吃，有一个女人暖被窝，要说他们有多大的志向，是在谈不上。再说啦，也不是所有做土匪的人都坏透了，就像所有坐在龙椅上的东西，并非都是善茬一样。这就像妓女，妓女再怎么脏，也不过是一种买卖，一种交换，按照那些外来的人说的那样，交易而已，而且是靠自己的姿色和劳苦去赚钱，这怎么看都比那些忘恩负义、阿谀奉承的人，偷窃国家钱财，躲在别人胯下过日子的人要来得正，要干净得多。现在他咬舌头把自己堵死了，也就算了，忘记和记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过去了就过去了，可郎中还要给他做法事，去阴间给他找位子。这很可笑，人家是读书人，不信这个。要是你强行这么做，他即使有在天之灵，不仅不领你的情，而且还瞧不起你，甚至羞辱你。”

    三爷冷冰冰的目光被薄如纸张的眼皮包住了。三老爷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半死之人，根本就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沉默和冷漠，便是三爷在二老爷死后，面对三老爷等还活着的宋家人的神态。
    但阴人郎中却被三老爷的这番慷慨陈词给深深地吸引了过去，他不仅没有被三老爷阻止他为白面校长做法事而生气，反而觉得他说得很有意思。他望着三老爷那张即便上了年纪，但依旧棱角分明、十分中看的脸，心里感叹这堂堂相貌一表人才，可是老天爷赐予的，随之而来的征服女人的气质，也是学不来的，更重要的是，他意识到自己以前对眼前这个漂亮老男人的看法，可能出现了偏差。他由衷地说：“没想到三老爷说得如此在理，让我醍醐灌顶。你才是我们三角城真正的先生，真正的读书人，真正长了脑壳的人。中学里的那些先生，包括校长先生，不过是鹦鹉学舌，或者是闻着别人的屁臭出气，其实就是人云亦云罢了。只有三老爷你说的是自己肚子里的话，不拿腔拿调，不装模作样，不简单，实在不简单，这哪里是一个做买卖的人说的话？三老爷，我这里给你们父子俩作揖了！”说完，阴人郎中先后给三爷和三老爷作了一个揖。
    三老爷原本要讥讽一番阴人郎中的，但见他言辞诚恳，作揖也不是装出来的，便作罢，之后离开了三爷的屋子。
    三老爷一走，三爷的屋子出奇的安静地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不安。一个丫鬟抓着双手，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出，随时等待三爷的吩咐。一个进来替三爷换痰盂和尿壶的长工，前前后后将三爷，阴人郎中和门口的丫鬟看了好几眼，不明白几个人怎么都不开腔，原本想说话的，立马便将嘴巴闭得紧紧的，赶紧将干净的痰盂和尿壶放好，拿起臭烘烘的痰盂和夜壶就匆匆走了出去。
    “谁进来啦？”三爷突然像从睡梦中惊醒一样，却不睁开眼睛，一边用问话来表示自己对眼外发生的事情的猜测，一边让喉咙里发出的咕咕咕的声音尽量刺耳，然后将獠牙露了出来。
    阴人郎中发现三爷的獠牙长长了，便地嘘了一声。
    “你要打嗝，吐臭气，就出去！”三爷嘴巴微微张了张，舌头在獠牙之间的空间里，舔了几舔，就跟三角城中耍猴人肩膀上刚吃了东西，却没有吃饱，欲犹未尽地用舌头舔舐嘴巴的猴子一样。
    丫鬟抬头看了看三爷，也惊讶三爷的獠牙长长了，而且显得比之前更尖。“哎呀，昨天看起来都还正常，没想到只过了一夜，就长长了，跟野猪的牙齿一样。”丫鬟想。

    阴人郎中赶紧站直了，道：“回三爷的话，我消化好着呢，不打嗝，不嗳气，不反酸。三爷，你看，我是不是现在就去一趟中学，把校长带道阎王爷那儿去？”
    三爷仍然没有睁开眼睛，舌头又在獠牙之间来回舔了舔，这回跟老黄牛反刍时，舌头在嘴角两边舔来舔去一样。
    阴人郎中生怕三爷变了卦，跟三老爷和阿芝一样，不赞成自己去中学办法事，便小心道：“三爷，那我这就去了？！”
    三爷点了点头。
    但阴人郎中还没进入三角城中学，就被两个学校新近聘请的门卫给拦住了。阴人郎中认识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曾在那河上吃水上饭，另一个就是三角城街面上的混混。阴人郎中暗自吃惊，肚子里道，没想到两个泥脚杆子竟然也能在学校里做事，也算是他们祖上积德，祖坟上冒青烟了。于是就有些妒忌，自己也傲慢起来，便不将他们的话当一回事，要执意进去，说，这是上天的旨意，专门派我来给死去的校长引路的，任何人不得拦阻。
    两个门卫哈哈大笑，道，去你娘的上天的旨意，老天爷是你亲老汉儿，还是你老丈人？人家高高在上，你就一个趴在地上吃蚊子的青蛙，他能撩你？你把老子们当三岁娃娃耍啦？不就是阎王爷那狗日的死东西要你来的吗？他算个球！老子们还没活高兴，不想见那个狗日的阎王爷，你走，你走！
    阴人郎中平时就厌憎眼前这两人，如今被他们羞辱，更是怒火万丈，却极力抑制着，露出不屑于与你这等低劣之人一般见识的样子，侧身将其中一个顶开，跨过了学校大门。
    这时，从中学的操场上冲过来七八个带枪的士兵，一齐用枪对着阴人郎中，其中一个拿驳壳枪的问门卫：“他是干什么的？”
    门卫中的一个说：“阴人！”
    “阴人？”国军军官从没听说过什么叫阴人，觉得很奇怪，便连问了几遍。

    另一个门卫说：“就是割了鸡巴，天天要到阎王爷那儿去，用黑泥巴再做一个，卡在小肚子下面，才能活，但只管一天。是不是？”他带着猥亵的眼光瞅着阴人郎中。
    国军官兵哈哈大笑。
    军官将枪收起来，对在场的男人说：“你们这些狗东西，都把裤子给老子脱了，看看里面有没有那几两肉，没有的，就跟这个叫什么人的走。叫什么人来着？”
    一个门卫说：“阴人！”
    一群人又爆发出一阵肆意的狂笑。
    这时，三老爷路过，见状，便上来询问原由。两个门卫一见三老爷，立马便毕恭毕敬起来，一齐叫了一声：“三老爷！”
    一个门卫对国军军官说了几句话，那军官将信将疑，道：“宋家的三老爷，开茶馆妓院的大财主？怎么看起来像一个鸦片鬼？宋家有这种人吗？”
    另一个门卫以前在宋家做过一阵短工，对三老爷有好感，便对军官说：“三老爷可是宋家响当当的人材，不仅人长得好看，对下人也好。他从不吃鸦片，种鸦片，吃鸦片，当土匪的，是他家二老爷，就是他二哥，还有学校的校长，他们才是一路货呢。”
    国军军官一摇一晃地走道三老爷跟前，道：“前段时间被炮轰的那个土匪头子，就是你家亲二哥？”
    一个门卫道：“正是！”
    军官骂道：“去妈的，你这个二杆子，泥腿子，老子在问你吗？你妈生你时，吃鸡下巴吃多了？滚一边去！”
    那门卫挨了骂，鼓了鼓眼睛，退到了一边。
    “叫你别来这地方做什么法事，你竟然不听，现在受辱了，你就高兴了？”三老爷看出了事情得由头，便对阴人郎中说，“这里的人，还有那里的人，都跟咱们不一样，你还以为你可以行走在阴阳两界，他们就把你当人材？除非他们要用你，尤其是到了要死或者死了的时候，你在他们眼里才是一个人，而且是下下人，你才有点用，除此之外，即使你再有本事，全世界都知道你阴人的名声，但只要你不听话，不跟他们一路，你啥都不是，甚至连蚂蚁都不如。”三老爷用嘴巴指了指县衙所在的那几幢木楼。
    国军军官歪斜着脑壳，将手背在屁股后面，将瘦瘦的肚子朝三老爷顶来，道：“你果真干净，从未沾惹过鸦片？”

未完待续。

    三老爷立即换上一副笑脸，道：“军爷有所不知，我家二哥之前是习武之人，也算是帮助三角城官府除暴安良的一个能人，有不错的口碑的，只因受到牵连，才不得已做了鸦片生意，赚的的钱无外是购置武术器械和一些必要的枪支，目的还不是除暴安良，却被官府追杀，不得已才落草为寇的。不过，我们家四兄弟，各是各的，彼此很少走动，说来你都不相信。要是你不相信我是个正经生意人，从未跟二哥一起吃过一颗豌豆那么大的鸦片，你可以在我们三角城四处走动，随便问问。”说着，将两块银元悄悄塞在军官手中，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对着军官抱了抱拳，道，“下寺街，滨江路，都有我开的茶馆，还有可以供各位军爷快活的小房子，随时欢迎各位军爷赏光，绝不收取你们一文钱。”说完，看也不看门卫和阴人郎中，径直走了。
    军官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大户人家的，气派，豪爽，是个人材，确实是个人材，今天算是开眼啦。”
    阴人郎中说：“军爷，那我可以进去了吧？”
    军官让手下的兵士闪开一条道，道：“请！”
    两个门卫望着阴人郎中的背影，道：“县长大人和校长那里，怎么交待？”
    军官在两人跟前挥了挥驳壳枪，假装威吓了几下，说：“说你们两个狗娘养的脑壳栽到拌桶里了，你们还给老子犟嘴？给他一个人情，不算吃亏，他毕竟是一个阴人，刚才宋家三老爷说他可以随随便便来去阴间，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把他给得罪了，他在阎王爷那里奏老子一本，老子以后去了阴间，还不给阎王爷整死？看着吧，我们这一关过了，学校那些教书先生和学生，肯定不干。他们都是被日本人赶到这里来的，恨死了日本人，信科学与民主救国的道理，哪里肯让你们三角城里的阴人搞啥法事？哈哈，谁要是在他们跟前提起那个当了土匪的校长，他们就跟谁对骂，真的是对骂，火冒大了，还要动手。哈哈，那个时候，这所中学里就没有知识分子了，只有士兵，呵呵，也好，手脚练好了，打小日本也派得上用场，比你们这帮就知道吃蒋委员长军饷的东西差不到哪里去。”他指着自己的士兵说。
    一群士兵并不着恼，反而跟着他咧嘴笑个不停。

阴人郎中在三角城中学遭到了更加强烈的反对，这让他大吃一惊。事后，他对他婆娘说，没想到读书人发起狠来，比拿枪的还凶，我就是看在那个白脸人当过这个学校的校长，才去的，况且学校还是他建的，要给他好好做一场法事，何错之有？做了发誓，到了阎王爷那儿再替他说几句好听的话，免得他一个读书人，在阴间那种地方还被欺负，唉，欺负老实人、善人和读书人，人鬼都一样。他婆娘对此不感兴趣，却还是说了一句，到头来，你这个自以为是的郎中，也被欺负了，说出去都要笑死人，我爹娘要是晓得了，说不定还会发脾气说我瞎了眼，竟然嫁给了你这个不知好歹东西，哼，到时候还不是老娘给你顶着。都这把年纪了，还操死人的心，还不如跳到淤泥中闷死了算了。此乃后话。
事情闹到官府出面，驻军进驻，将中学塞得满满的，都后来，中学附近从三角城主街延伸出来的街道和附近的因租给逃亡者或过路苦力而建造了无数小屋子之间的巷道，都塞满了疯狂逃命的人，其中自然有三角城中学的先生、学生和来路不明的逃亡者。他们在对待阴人郎中的时候，分成了三派，一派力主将阴人郎中赶出学校，还得给官府写信，要求从今往后在三角城宣传科学，破除封建迷信思想，严惩诸如阴人郎中这种胆敢跑到学校来宣扬封建迷信思想的人，一派力挺阴人郎中，他们的理由是，先把所谓的封建迷信思想搁在一边，得看阴人郎中来的目的，很简单，他就是崇敬校长，想为他做点事情而已，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况且是个郎中，肚子里不全是所谓的封建迷信思想，要是大家愿意往深处想的话，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中医，是不是有点迷信色彩呢？一派是中间派，双方都不得罪，坐山观虎斗，静观时变，结果被两派唾骂，才知没有态度，才得罪了领两派，也才明白过来，这没有态度就是态度，比两派互斗产生的后果还严重。结果，三派一方面为是否驱逐可怜兮兮的阴人郎中而唾沫飞溅，一方面又分别同中间派争论，中间派最后成了夹缝中的角色，终因受不了两派的夹击而奋起拼争。反对和支持阴人郎中的师生和管理者，大多是川中人士，中间派多是外地人，尤以逃亡者居多，他们的中间原则，其实也就是不招惹地头蛇而已。当中间派的人员跟其他两派拼斗起来时，三角城中学便变成了打斗场，致使二十多年后，当这里重新聚集了成千上万的、手臂上套着红箍箍的年轻红卫兵和各路造反派时，经历过二十多年前打斗的人，一点都不觉得新鲜，只是觉得二十年前时驻军用刺刀、枪支和不由分说的蛮横，将事情摆平，二十多年后，乃是一群少男少女用皮带、棍棒、皮鞭等物，在满脸幼稚的愤怒支使下，也是不由分说地抽打三角城中学或其他被他们视为反动阶级的男女老少。

阴人郎中最终保全了性命，在他看来，是当地驻军的介入，将力主驱逐他的三角城中学的师生给压制下去。三角城人则以为阴人郎中去中学引领白面校长去阴间，根本就不算一回事，不过是被人利用，成了鱼饵而已，县府之所以要求驻军多多帮忙，是因为中学里来了很多人，鱼目混杂，各种思想就跟那河涨水时的波浪一样，一浪接一浪，一所中学，眼看就变成一所大学了，外来的人都蔑视三角城人没有脑壳，没有理想，没有思想，没有追求，一天到黑就晓得吃喝，跟地上爬的一样。三角城人不服，说你们有脑壳，也不过是一只砂罐，敲得响，却是空的，你们理想，有思想，有本事，有骨头，那你们跑啥呢？拿起扁担锄头跟小日本干呀，干不赢，也要咬他娘的几口，把耳朵鸡巴都咬咬下来，也算抗战呀，怎么，才来几天啦，就瞧不起给你们吃喝的人了？逃亡者中年纪大的赶紧打圆场，说，大家不是那个意思，说那话的也是少数人，也是一时兴起，一时糊涂而已，希望三角城各界不要介意，大家都本着抗日却走在一起的。这话听得，事情就没闹出来。但县府关注的可不是抗日，抗日是蒋委员长的事情，他关注的是三角城的治安，容不得跟蒋委员长不一致的说法出现。但随着中学的扩建，人员的日益暴涨，县府得到的情报中，多是三角城中学里的各种思想泛滥，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县府这下来劲了，预备着过问过问。就在这节骨眼上，校长被抓，自杀，偏偏又有一个在地方上极为有名的郎中要来办法事，将校长引领到阴间。趁着中学开始热闹，眼看就无法收拾的时候，县府的警备队和驻军的一个营，迅速将中学包围，目击者说，哎呀呀，这可是三角城建城以来最杠火的阵仗，单是开枪的士兵，就将学校围了三层，太阳都照不进去。曾经见识过刘湘制造的某惨案的读书人，便问那人，那也是惨案咯？那人说，屁话，不是惨案，难道是过年，不杀猪，杀人啦？读书人立马放弃了读书人的架子和脾气，道，就你这种人，才该放到惨案中去，一颗子弹便宜了你，千刀万剐才解气。那人道，可惜时代不一样了，现在是蒋委员长的天下，你老兄书都读道屁眼里去了，还千刀万剐，其实，最该千刀万剐的就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负心汉，你们不成天说这个思想那个理想，官府会动你们？要是靠几张屁嘴巴就能打仗，就能弄死小日本，那你们把衣服脱光，光着屁股，冲出四川，看见小日本就扑上去吐口水，口水吐干净了，就屙尿，尿屙光了，就屙屎粑粑，屎粑粑没了，就放自己的血，血流干了，就用牙咬，你睁大你狗眼看看宋家三爷的獠牙，那可是有用处的，能咬死一头野猪的，哦不对，血都放了，哪儿还有力气咬呢？再说，野猪也有獠牙，哎呀，不跟你这种毫无用处的读书人费口舌了，老子们就是见不惯你们读书的样子。读书人大怒，冲将上去，抓住那人就大打出手，结果读书人凭借身高将那人压在胯下，掏出鸡巴，就朝那人头脸屙去。那人原本也就是一个只图嘴巴快活的，糟蹋别人只会说不会做的，没有动手企图的人，一旦被人截击，就软了，但软并不意味着就就范了，只听得他带着泼妇那样的口气大喊，大家都来看呀，读书人脱裤子，耍鸡巴，耍流氓，耍土匪啦！围观者自然向着那男泼妇，纷纷嘲笑那读书人，有人还说，昨天中学遭殃的时候，你在哪里？那时候敢跟枪洞洞比嘴巴屁眼和心肠黑的，才是英雄豪杰，才是真读书人，现在事情过去了，你他妈的才出来耍威风，算你妈的鸡巴呀！这不是耍流氓土匪棒客吗？读书人受辱，放过胯下那人，风一般地冲向那河，一头栽进水中，第二天才有人在下游某地将其尸体打捞起来，令人惊讶的是，他双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二目圆睁，青筋暴突，舌头也吐了出来，上面是白底黑字的文字，别的读书人闻讯前来查看，那些字他们一个都不认识，惊为天书。此乃后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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