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文学] 长篇小说连载·新作《三角城往事》[第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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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小说连载·新作《三角城往事》[第10页]

作者:罗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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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老女人显然没料到眼前的这个废物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她们从未有过这方面的准备，就跟她们从未想到一个孙媳妇会跳到这个废人的跟前，就跟他纳的小妾那样，随意吃喝，随便说话，甚至——。她们面面相觑，神色慌乱地眨着眼睛，看着三爷没有血色，没有表情的脸。她们都想问，你这个老东西，有话就直说，拐来拐去的。老狗日的，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你不舒服啦，说呀。
    四太太拉了拉大太太衣角，轻声道：“大姐，你先来他们宋家，啥人啥事都看得明明白白，你说吧，我们都听你的。”
    大太太心里想，你们平时妖里妖气，谁都看不上，一遇到事情了，就想起我这个当大姐的了，什么意思嘛。
    三爷就像一头刚杀的猪，在滚烫的开水里褪了毛，被猛地摔上案板时，一身肉因还有热度而猛地抖动了几下，肚子上起了几道波纹。他身子朝枕头上靠了靠，想使自己倚靠在床栏上。四个老女人赶紧上前帮忙，但因速度慢，三寸金莲刚动了一下，步子还没迈开，上身还有知觉的三爷便双手撑着床，屁股朝后一缩，手再一松，屁股就落实了，身子便稳稳地靠在了床栏上。他朝四个女人摆摆手，意思是，你们几个老女人，二指宽的脚，都走不动了，还是先管好自己，嘴上却道：“一个一个地说。从老大开始。”
    大太太脸烂开了去，在下头三个老女人看来，就跟一只被遗弃在菜地中的老南瓜，一端烂透了，腐肉臭水流了一地，剩下的部位，尽管表皮还蒙着一层白灰，但里面也开始溃烂。她恶毒地乜着三个神色平静但心里却张惶不已的姐妹，意思是，你们三个贱人，竟然敢看我的笑话，你们等着挨收拾吧。
    三爷不耐烦了：“说句话都要命吗？跟了我一辈子，亏不亏，你们都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着不知道？”
    大太太双手不停地绞着，两只银镯子随着双手的动作在手腕上滑动。她试探着说：“老爷，是不是有人在你跟前说了什么？比如，说了我们姐妹四个不好听的什么，要是他们说我们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你把他们叫来，我们当面对质。我就怕——”
    三爷眼皮猛地一抬，眼光像两把剔骨尖刀，闪电般朝大太太刺去：“你怕谁？”
    大太太挺直了腰身，突然有了一点底气，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个人不怕？不过，好生一想，我真糊涂了，说不准怕谁。这人心隔肚皮，谁都看不清楚谁长的是什么心。但跟了你一辈子，还不晓得你吗？我们四姐妹都欢喜着呢。可今天你突然这么一问，可吓人啦。这一辈子都没见过你这种阵仗。与其这样被你吓，还不如早点死了省心。”大太太渐渐将开先的不安慢慢扔掉，很快就变成了在三爷跟前想说啥就说啥的那个大太太，“要不是有人在老爷跟前飞短流长，你会用这种口气和样子问话？一辈子都没有过，三个妹妹，你们说是不是？你要是信不过我们姐妹四个，就干脆打我们一顿，让二娃的青帮把我们拉到后山沟里枪毙了算了。”
    三个太太赶紧附和：“就是，就是，老爷这是在埋汰我们，不相信我们，还不如把我们打死了算了！”
    三爷冷冷地说：“真想死？”
    四个老女人立马住了声。

    三爷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们倒来了劲，咕咕咕地说了一大箩筐。”
    大太太突然嘤嘤哭了起来，其余三个老女人互相瞅了一眼，立马领会，从怀中抽出手绢，掩了口鼻眼睛，一声比一声凄惨地哭将起来。
    三爷喝道：“嚎丧啊？”
    四个老女人赶忙停止哭泣，但为了表示她们很伤心，手绢一直按在脸上，声音很小地抽泣着。三太太一边抽泣，还抽空偷偷看看其余三个女人，确信大家都步调一致，要继续伤心下去，便装出愈加伤心的样子，将声音极力压制，在压制中又不停地憋出一声短一声长一声尖一声钝一声响一声弱的声线线儿。一时间，三爷的房间里就跟一群鼻子烂了的人在比赛谁烂得更厉害似的。
    三爷闭上眼睛，任随四个女人折腾。
    大太太见状，知道这个废人是不想追究问题或不想搭理她们了，便说：“老爷，你累了？要歇息了？”
    三爷鼻孔里呼哧了几声，大太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便又道：“那我们回去了？！”
    三爷身子动了动，没有说话。
    大太太嗲声嗲气起来：“老东西，看到你这样子，我心里咋好过哟？你要是想睡一会儿，就睡吧，睡好了，就好了。”
    二太太却沉不住气了，道：“老爷，是不是大娃家那鬼女子阿芝说了什么，还是大娃两口子不满意她，在你这里说了什么。老爷，你不说话，我们做女人的就只有瞎猜了。哎呀，老爷，你看天气这么热，你要是不说，我们都要给憋死了。”
    三爷睁开眼睛，“阿芝”两个字到底还是让他脸色和眼光有了些许的变化，四个老女人都看出来了，都在心里骂开了，这骚货一进宋家的门，我们就看出来了，她就是一个狐狸精，妖怪，灾星，害人精，先是坑死了大元，现在又到老爷这里来，搔首弄姿，挤眉弄眼，老东西能不鬼迷心窍吗？哼，还常来呢，鬼晓得他们一老一少的狗东西钻拢在一起，干了什么。四个女人一时间都笃定，三爷和阿芝之间一定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不然，这个年轻时可以到官府去训斥人，跟官府对嘴都稳得住的老东西，不会沉不住气。
    但三爷毕竟是三爷，他已经看穿四个婆娘这辈子只把她们姣好柔软的身子给了他，却将心子极力掩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甚至连她们自己都看不清楚。当然，她们也没有将自己看透，她们得到的也不过是那根到现在都仍然可以直挺，威风八面，插进她们身子里的东西，当然还有数不清的钱财，还有名分，除此之外，自己就是一座暗堡，锁得死死的，钥匙在自己手里，谁也别想打开。男女之事，三爷虽说自认为还是看通透了的，但实际上，他跟天下男人一样，糊涂和肤浅的时候居多。男人看女人大抵只相信和理解他们看到的那些，比如脸蛋，身段，言行，便以为摸透了女人，而女人却比男人更眼尖，她们对看到和没看到的，都等同于看到了，而且深深地看到那些东西的里面去了，加上直觉的精准，她们对男人不说能看个透彻，但起码能看到七八分，但男人却顽固得相当可以，或者因为颜面问题，大多并不认同女人有这样的本事，自然就不加重视，一敷衍，情意就淡了，再一漠视，一辈子就过去了。等男女双方都能心平气和，不再在面子上下功夫的时候，想在肉体和情感再亲近亲近，却有心无力，甚至连心思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埋怨，或者在万般无奈中等待被阴人郎中带到阴间。
    三爷喝了一口茶，口气生硬地对四个老女人道：“什么人到了你们女人嘴里，就不是人了。他是你们的孙媳妇，即使有什么差池，也应该由大娃和他媳妇去管，你们要管好的，是自己的嘴巴。”又喝了一口茶，缓了缓气，道，“你们，就好生养老去吧。”
    四个老女人一齐道：“听老爷的话！”

    三爷咳嗽了几声，痰泥在喉咙地咕隆咕隆地响了一阵，却没有吐出来。四个老女人中，四太太是最见不得人吐口痰的，当即就皱眉烂脸，用手绢将鼻子捂住，脸也别在一边去了。三爷看见她这样子，就生了气，嘴巴张了张，露出那两只獠牙，由于那张嘴的样子不像是打哈欠，也不是缓口气，四个老女人愣怔片刻后，意识道三爷是要真吐痰了，肚子里大叫“不好”，四太太更是站了起来，预备着要是老东西真的吐痰了，自己先跳到一边去，她毕竟比前面三个老女人年轻十岁多。
    三爷却将痰泥吞下去了，见女人们神色，便鄙夷道：“都把自己当仙女了？哼，那又怎样？还不是要吐口水，屙屎屙尿。要是你们真不屙了，我就把宋家送给你们玩耍。”
    四太太说：“老爷真会说笑话。我刚过门的时候，你几个笑话笑了我大半夜。”
    大太太故意道：“老爷，真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二太太打趣道：“大姐也真是，哪有把洞房之事说出去的？那不是遭人笑话么？”
    大太太道：“二妹什么都好，就是一样不好，别人在说话，老爱插嘴，把别人的话一下子扔到对门山坡上去了。”
    二太太说：“老爷你可是要替我说话，我跟了你几十年，像大姐说的那样不懂礼数吗？我是那样的人吗？”
    三太太说：“我觉得大姐说得对，二姐就是爱插嘴，其实就是装老练，不过，二姐也真是懂得多，懂得多嘛，就爱教训人啦。”
    二太太佯装生气，揪了一下三太太的脸蛋，道：“瞧平时我和大姐怎么把你惯的，竟然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我要是啥都懂了，就做皇后娘娘去了，才不陪你们在这里挨骂呢。老爷，你可不能装聋子，我们四个姐妹，就数三妹最受你宠。”
    三太太立即叫了起来：“老爷呀，你听大姐二姐都开黄腔了呀，你可是一碗水端平了的，怎么会只对我一个人好呢？你可得说句公道话，不然，以后我怎么做人呀？”
    四太太笑道：“三姐也有着急的时候呀？平时就你稳得住，又爱讲道理，阴人是三寸不烂之舌，你是八丈舌毛呀！”
    三爷突然道：“张飞不死的话，得割你们几个的舌头，他那兵器叫丈八蛇矛，不能叫八丈蛇矛。女人家，到底还是书读少了。”
    四个老女人忍不住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三爷道：“难道是我没念过书？”
    二太太笑过了，说：“老爷，我们不是笑你，哪个敢跟你比年的书多呀？三角城的人都说，要是三爷进京赶考，中个状元就跟切豆腐似的。”
    三爷道：“那你们咯咯咯地干啥？”
    大太太说：“老爷你有所不知，四妹平时就爱这么说，其实就是捡了人家张翼德的话，闻他屁臭而已，把丈八蛇矛改了改，成了八丈舌毛，舌头上长毛的意思。”
    说罢，四个老女人又开心地笑了起来，黑洞洞的嘴巴里，那些残存的牙齿似乎都在抱怨它们的主人，它们亲密无间的同伴，就是被她们这般咯咯咯地给笑掉的。
    三爷道：“回去！”
    四个老女人止住了笑。

未完待续。

    大太太说：“老爷，你要歇息了？”见三爷没回应，便对三个老女人使了使眼色，却又道，“老爷，那我们走了？！”
    三爷将脸转过去，朝着墙壁。四个老女人恨不能立即飞出去，从此不进这个长着獠牙的老东西的房间，无奈脚太小，两腿僵硬无力，仿佛走了一辈子，都还没走出这间屋子。她们好不容易走到门口，三爷的话撞着蚊帐和墙壁弹到她们耳里，让她们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慢着！”
    四太太焦躁地说：“老爷，你要屙屎？”
    三太太低声道：“你什么时候伺候过老爷屙屎？”
    三爷转过身来，露出白眼多黑眼少的眼睛，道：“从今天起，我不叫你们，你们就不要过来。你们想怎么过，随便。一句话，你们好之为之！”
    大太太已经走到门外，这句话其实是她最想听到的，也合她的心意，但她却装出生气的样子，道：“老爷你说的什么话，果真把我们当外人了！”
    二太太说：“老东西想心事呢。”
    四太太说：“赶紧走！”
    这时，阿芝出现在院子里。四个老女人昏花的老眼还是认出了阿芝，却不知道她是到三爷这里来，还是回自个家里去。
    四个老女人原本想问阿芝篮子里装的是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立马又吞回去了。她们都在肚子里说，问不问，都没意思。不问，却一个劲地想，这个狐狸精，也就是年轻点，别的有啥？不就是一个狐狸精吗？能成啥事？啥事都成不了。这般想着，心里也就平顺了，末了暗中对自己说，她关我们什么事？她跟谁怎样，又关我们什么事？大太太甚至还想，这鬼女子，成天去伺候老东西，算是好事一桩，毕竟是自家亲的孙媳妇，照顾老东西，怎么说都比那些笨手笨脚的丫鬟和长工要好，心也贴得近些。三太太还嘀咕了一句，要是老东西屙的屎呀尿的，她都能收拾干净了，还没怨言，我就服她。四太太听见三太太在说话，却没听清楚，便想问，你一个人咕咕咕的干什么？鸽子下蛋呀？但见三太太只顾朝她的房间走去，根本就没搭理她的意思，她就泄气了，停下来喘了口气，然后慢慢挪动着尖小的脚，朝自己房间走去，一边还想，不至于吧，走几步论，就喘不上气来了？要是到了老东西那把年纪，我难道要被人抬来抬去地吃呀屙的？

一大清早，阿芝就一个人到了那河边，原本就想在码头下面一点的地方钓鱼的，但人多眼杂，加之常年在此钓鱼的人很多，鱼儿稀少，便沿着河滩，到了一处看不到三角城的河湾处，拿出一只瓶子，里面装着前日在阴沟里挖的蚯蚓。她将蚯蚓倒在一张芋儿叶上，将它们一一掐成两段，然后穿在钓鱼钩上。三角城东南西北四个街面上都有菜市场，每天都有新鲜鱼儿卖，但阿芝觉得还是自己来钓好。她从小的时候就爱跟着几个哥哥到河边玩耍，洗澡，见哥哥们钓鱼，便跟着学，很快自己也能钓鱼了。她前几日在去三爷房中问安时，两个丫鬟哭丧着脸对她说，老爷胃口不好，啥都不想吃，弄点新鲜的，吃两口就腻了，不晓得怎么办。她也没办法，便想尽办法要三爷吃点东西，不但没有让三爷胃口大开，还被三爷给臭骂了一顿。回到家中，她突然想起几年前学到的几样菜，其中最拿手的是活水鱼，回锅肉和黄酒鸭，而最下饭的是活水鱼。尽管她一到三爷跟前，就掩饰不住对那个老东西的厌憎，但她到底还是被他霸占过，她说不清自己怎么会嘴巴上痛恨霸占她的男人，但心里却已经有意无意地朝他身边钻。这是她想不通的地方，便对自己说，想不通就不想，但越不想，偏偏越要去想，到底还是想不通，就只好强迫自己不想，无聊的时候，脚步不听使唤，一抬，就去了三爷那儿。大老爷有时故意不让丫鬟给大娃喂饭，也不让大娃的娘喂，而是要阿芝去喂。阿芝想也不想地拿起了碗勺，一点一点地喂那个可以坐起来，但仍然傻痴痴的大哥，尽管丫鬟和长工不止一次地说，大少爷比以前聪明多了，还晓得对我们笑，就是说不出来而已。至于大老爷肚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越来越少去盐场，除了睡觉，他都在宋家大院里不知疲倦地忙碌着。但阿芝却不理会公公的心思，除了在家中做点大嗓门婆婆安排给她的家务之外，她的心思便被三爷给掳了去。
一个上午的忙活，阿芝收获不小。她将几条黄辣丁、泥鳅和刀鱼给了一个老太婆，只留下鲫鱼。鲫鱼都在二三两之间，合起来共有三四斤。回到家中，她招呼两个丫鬟和一个爱干净的长工来帮忙，长工刮鱼鳞，剖鱼肚，丫鬟剥大蒜，从厨房里拿来了一大碗泡酸菜，一罐熬猪油，一罐黄豆豆豉，几块生姜，一小碟刚摘的青花椒。当一锅鲜美麻辣的活水鱼起锅后，连从门外走过的四老爷都忍不住停下脚步，道：“大哥，过生呐，做这么香的菜？”

    大老爷正在堂屋里喝茶，听见四老爷的声音，便答道：“过生还早呢，是阿芝在做菜，叫什么活水鱼。”
    “活水鱼？”四老爷走进来，看了看装在两只钵钵中的鱼，道，“都炖烂了，还活水鱼？分明是死水鱼。不过，这名字取得好。”
    大老爷的大嗓门婆娘道：“老四你坐。阿芝那手艺，就是一个规矩人家的女人家家的手艺，能吃而已，哪能跟你比？你是我们宋家的头号大厨，三角城的厨子和吃客都买你的账，你的餐馆就是开到县城省城去，都不愁没生意。”
    阿芝说：“四爹，你尝尝！”夹了一块鱼肉给四老爷，后者兴致勃勃地尝了尝，感到味道确实不错，但因阿芝是晚辈，他跟大老爷兄弟情义不咋的，便故意做出味道一般的样子，道：“大哥大嫂说得对，规矩人家的姑娘家家的手艺，还可以吃，还可以吃嘛！”
    阿芝道：“四爹的餐馆在三角城哪里都找得到，去吃的又都是有钱有势的人，是个人都羡慕死呢，哪里瞧得起我做的菜。”
    四老爷道：“蒜瓣放多了，青花椒用得好，但最好不要把茎杆给摘了，那也是美味。”
    阿芝道：“四爹果真是行家，该天到四爹家里学本事。”
    大老爷感到自己被冷落，便岔开话题，到：“老四回家办事？”
    四老爷却转了深，边走边说：“要进点货，顺便回家拿点东西。”走出去了，又回头道，“你们忙，你们忙。”
    阿芝说：“四爸好客气。”
    阿芝把活水鱼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公公婆婆，婆婆尝了一口，说，都辣到心里去了，还是给你大哥吧，别看他才晓得坐起来，吃辣椒可没几个人比得上，另一半装在丫鬟从三爷厨房里拿来的一只陶瓷钵钵中，给三爷端了去。
    大老爷的大嗓门婆娘逮住阿芝背影，对大老爷说：“我咋一看到这鬼女子，眼睛就要跳，不是左眼跳，就是右眼跳。她到爹那儿去，跳得更凶。”
    大老爷道：“左眼跳财右眼跳岩，你到底是哪边在跳？”
    婆娘气呼呼地说：“说了的嘛，都在跳！”
    大老爷道：“哪边跳得更凶呢？”
    婆娘泛着眼睛顿了一会儿，拿一只新煮的鸡蛋不停在两只眼睛周围滚动，说是煮鸡蛋滚眼睛，可以治疗眼病的。等这一切都消停了，她才说：“右眼！不对哦，好像是左眼。嗯，还是不对，是右眼！”
    大老爷松了口气，道：“右眼跳比左眼跳好。”
    婆娘跳了起来，道：“你说啥？你想我有灾？”
    大老爷带着教训的口吻说：“不是我说你，这眼睛跳，跟钱财和灾难都没关系，就你们女人信。要说信啥不信啥这些问题，那我可是看明白了，在宋家，没有钱财，说啥也没用，只有把钱财保住了，才能免灾。你一辈子没灾，可穷得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儿孙们都瞧不起你，早晚一脚踢你道那河里喂鱼，连鱼儿都嫌弃你穷，不肯吃你。你说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下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婆娘拿起煮鸡蛋，又在眼睛上滚动，感到没有热度了，便又放下了，道：“这世道都被你说完了，说绝了，你可是又会说，又能干，还没病没灾，那你怎么没有当成县长省长总统呢？在三角城，连个保长都捞不到。不是我说话砸人脑壳，你呀，顶天了，不就是宋家的长子吗？你看看下面三兄弟，哪个比你差？哪个又把你卡在眼里？”
    一席话戳道了大老爷的痛处，他只好一声不吭。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瞧瞧阿芝这鬼女子，看她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哎呀，不对哦，我眼睛怎么还在跳，越跳越凶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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