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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乡土小说《乌鸦落过的村庄》完稿原创[第34页] |
作者:雄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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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翻页了,明天更新。先在此自助。 |
蚂蚁上锅台 后半晌,村里开进了一辆绿色大卡车,停在了队部门前的开阔地,车上呼啦啦跳下二十多个胳膊肘上扎着红布条,肩上背着三八步枪的民兵。从驾驶室里走下来的,是新任大队队长胡相叶,还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紧跟着,又一辆小吉普一路尘埃驶进了村子,停在卡车旁边。车上下来的,是五个身着制服,头戴白色大盖帽的公安。 一切就这么开始了,黑玉英被叫到了队部,和上面领导交流了行动计划。大卡车上自带着大喇叭,各种命令被放大出去,强调任何人不经通知,不准离开自己的家。二十多个民兵三人一组,分派到了村子的四面八方。剩下的人都候在队部前,等待进一步的指令。 整个村子的气氛陡转直下,凝重有如冰冻,只有不谙世事的狗们看到走过自家门前的陌生人,七长八短地吠成了一片。家里的人就跑出来,把狗打得“吱吱”直叫。 大搜查开始了,仓库保管员,羊馆赵太,牛馆高老二,饲养员都参与其中,成为鉴定队里东西的辨认人,同时成了大搜查的领路人。一组人每到一家,都让家里人全部退到一边,先自行申明,然后便是毫无隐私的翻腾。彻底翻过之后,认为没有遗漏,才把搜出的东西,让这家的老老少少,或背或提或拉着,在民兵押解下,灰溜溜地交还队部后,被命令到一边站着等候处理。 等候处理的人们,一个个惶恐不安,发出一种听不见,但能看见的战战兢兢的声音。而没有搜出东西的人家,无事一身轻地站在另一边,满脸的幸灾乐祸,欣赏着对面不断增加的人家。 在田木匠家,搜查组拉出了拴在圈棚中的牲口,羊馆赵太认出了队里的几只羊,库管员发现了一辆车,又在木匠家的粮仓里,发现了新倒进去的,明显比一般人家多的粮食。 田木匠辩解说:“这牲口是我跟队里借的,还没来得及归还。羊是那天晚上看见别人拉了,我才去领了几只。这车是我和牲口一块借队里的,粮食那可是我家平时舍不得吃省下的。”全大队出了名的民兵组长抗三,手拿木棍冷了脸说:“抢就是抢的,不要给我胡扯八道成借。全家人给我自己动手,把所有的粮食全装起来,把牲口套了车,把羊拉了,一起连人带东西,全部送回队里去。”田木匠还要讲道理,被劈头抽了一下,额上红痕转眼渐显。 一看阵势不对,田木匠顿时说了软话,全家人忙了起来,很快灰头胀脸连东西带人被押到了队部。 搜查因了人们的自觉,只持续了两个时辰就结束了。经过清点,交回来的羊少了十只,骡子少了两匹,牛少了一头,其它东西少了一些,粮食的出入最大。会计赵柱子把事前主动上交,和被搜出东西的人家名单念了两遍。两片区里的人们先还小范围地交头接耳,后演变成嗡嗡的吵吵声。大队长就站在台子上,要求人们争取最后的主动,再被查出来可就一切全晚了。 田木匠放嗓子喊说:“我们家是全交了,连自己家的口粮也都给装到队里了。队里要是不给退出来,一家人可就要喝西北风了。”抗三让他到前面来说,吓得再不敢出声。大队长问是咋回事?抗三附耳说了情况,大队长大声回应说:“你多交回来了,那队里咋会还少这许多粮啊。你说说,这是个啥原因啊?你要是给大家找出这个原因,找回了粮食,长出来的粮食全给你们家。”田木匠嚷嚷说:“那谁能知道,也许有人把粮食藏起来没全交吧。”大队长说:“你分析的有道理,那你说藏粮食的是谁家呢?”田木匠脖子一梗又一梗没了后话。 大队长就上了绿色大卡车,居高临下,对一碗村全体社员发表了一篇有愤怒,有威胁,有政治,有政策,有情理,有余地,也有许诺的讲话,然后等着人们响应。可惜效果并不明显。他加重语气说:“从现在到天黑以前,要是找不出少下的东西,那么,凡是参与抢劫,又没有提前上交的人家,男人一律拉到公社等候处理,什么时候找到了,咱们什么时候放人。最后还找不到,那就全部去给我蹲监狱去。” 人群躁动,就有人发现了馋猫不在场这个问题。赵大虎喊问候月梅是咋回事。候月梅不高兴说:“那个鬼娃子,现在跟我没啥关系。我咋知道他去哪了?”人们发出一阵窃笑。有个小娃说看见他拉着羊,往沙湾子里去了。大队长当时就派了两个人跑步去找。 有人说起队里前几天丢粮食种子的事,还有人提出了新的怀疑,认为队里仓库的粮食原来就少着,现在硬问社员要,当然找不见了。仓库保管员站出来反驳,说队里的粮食,每一粒都有数字可查。有人就追问,要他说说,小麦是多少,玉米是多少,高粱是多少?库管员急了,结巴起来,只是我,我,我,再说不出别的。赵柱子忙站出来,边翻账本边说:“一切当然有账了,我这里都记着。大家要听,我就给你们念。”有人冷言冷语说:“数字还不都是人写的。”柱子发火说:“数字当然是人写的,你要有本事,那你来写呀!”那人就说:“赵队长信任你,不信任我啊。”柱子反击说:“不信任你是因为你没那德性。” 社员间的对白,引出了大队长对此次抢劫集体财物的原因思考,他说:“大家说说,为什么要抢队里的东西呢?是谁最先领的头?谁指认了最先领头的人,我就饶谁一身无罪,谁现在就可以回家去。”吵吵声顿时小了,转而变得一片默然。 等了一会儿,见人们不说话,公安领导上车,附在大队长耳朵边说了几句。大队长连连点头,目光威严地巡视着,引导说:“有人说我们这是分产到户。要是真这样,就大错特错了。分是分配,抢呢,就是抢劫。大家知道吧,古时候的戏里,抢是土匪的行为,逮住了都是要砍头的。” 犯事的社员最能感受这话语的份量。有人说:“我是看见别人去拿才去拿的。”有人说:“队里对分产到户光说不练,我们等不上了,才去抢的。”有人说:“全村人都去抢了,这也算犯法?”还有人阴阳怪气说:“我们不抢,再等上一段时间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时间各种理论都出来了,大队长莫衷一是,摆手示意人们静下来,要求说话的人一个个出来说,却没有人往出站,又都不吱声了。等了一会,他失了耐心,跳下卡车,吩咐抗三领人把男女老幼分成几个组,分开了场地。要让谁也看不到谁,听不见谁说话。 分开后的大人娃娃说法便不一致了,特别是碎娃子在诱导下就说漏了嘴。而女人们攒在一起,先还一个个愤愤着,经不住上面来人的挑拔,很快吵成了一锅粥。只有男人群没人来问,也不许说话,坠坠不安,一个个张望着不知深浅。 过了一会,大队长本着脸走到男人群前说:“你们谁还有交待的尽早站出来,到队部的房子里给我说清楚。等我点了名,找到了还没交上来的东西,那谁就到牢里去报到吧。”说完,头也不回往队部去了。 没人主动,点名便开始了,被叫的人心中无数,走路步子不稳,不一会出来了,却是被押着往村里去了。话出众人口,再被点名的人,张说看见李先去的,李说听见陈叫才去的,陈说早几天就听说了啥话,再问是谁说的,张三李四绕了一个圈,还是个不清楚。一些个疑问说来说去,就影射到了赵黑看病,会计做假,库管员循私的问题上。 折腾了一下午,赵大虎身为民兵队长,见乱不制止,还纵容家里人参与抢劫集体财物,好在能主动退还,被就地免职。从村外找回来的馋猫,大队长给了个转移脏物罪。仓库保管监守自盗,不知被谁给检举,成了罪最重的一员,当着村民的面被上了手铐。高锁锁家吃羊的事也暴了光,人被绑了绳子。会计柱子被限令整理账簿,要对社员的怀疑做出说明。还有七八家藏匿公物不主动上交,搜查中被发现了的人家的男人,全被押上了卡车。偷麦种子的人被查出,居然是一个平日里老实巴交,终日不说一句话的倔汉子。 队里的财物经此一收缴,十有八九得到了保全。看看天要黑了,大队长宣布了事件的处理结果,村人们先还肃穆着脸,当十多个大男人被押上车,被拉着往公社去时,相关的家人才乱了起来,一个个有哭有骂,如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了一团。那些被宽容了的人家,扶老携幼,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家去了。 大队长胡相叶临走时,把赵柱子叫进队部,要他连夜理清账务,说大队明天就派人来查账。 黑玉英在队部跟领导见过面后就抽身回了家,以一个事外人,等待事情的结束。只是,人虽在家里,心却在队部,隐隐约约听着村里嘈杂的动静,了然着事情的大概,直到黄昏落下帷幕。 刘三亮无事一身轻,哼着酸曲,领着几个娃高高兴兴回到家里。黑玉英挖苦说:“看把你兴灾乐祸的,也不怕别人看见了,戳你的脊梁骨。”刘三亮往炕上一坐,盘了腿拍着胸口说:“咱不做贪小便宜的事,光明磊落,怕甚。”黑玉英扁了扁嘴,去招呼刚会走路的儿子。刘三亮的好心情要全倒出来,继续说:“我今天才算知道了戏里唱的话了,什么是吃亏就是占便宜,什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妈的,那赵大虎装模作样,还跟着人家搜别人呢,自己家里就是贼窝子。赵柱子这下纸里包不住火了,赵黑的密秘也该露陷了。”黑玉英心里圪蹬一下,问是咋回事?刘三亮说:“咋回事,他赵柱子和赵黑穿一条裤子,明天大队来查他的账,这裤子还不得破烂开来。” 有女人哭着上门求黑玉英去说情,把自家男人早点放回来。黑玉英安慰着刚送走这个,后脚那个又来了,求情祷告,表白着后悔当时没听她的话,说只要人安全回来了,以后就是队里让抢也不去抢了。这是一份信任啊,黑玉英好言好语,答应明天一早就去了解情况。 有高姓的人迁怒黑玉英说:“队里发生的事情自己就能处理,把公社和大队的人找来,现在把人抓走了,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黑玉英说:“我什么心也没安,也有言在先,公社和大队来人,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事。队里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你难道就让谁都不要来管才对吗?”那人胡搅蛮缠威胁说:“你不要以为当了个临时副队长就了不起了。在老子的眼里,你仍然是外来户,是个烂婊子。” 刘三亮提了一根擀面枨就要打人,被黑玉英拉住了。来人骂骂咧咧走了,刘三亮的好心情一落千丈。 半夜时分,赵柱子敲开了黑玉英家的门,开门的刘三亮披一件衣裳,身子横在门口,问这么晚有什么事?柱子说找黑队长有重要事要说。刘三亮还是不让进,黑玉英穿了衣服出来,他才悻悻地让开来。赵柱子却没进屋,要黑玉英到队部去,说有些事要给她交待一下。黑玉英犹豫了一下跟着走了。 来到队部,柱子拿出一小本子说:“大队明天要来查我的账,说白了还不是来查我黑哥的问题。要单从账面上,那是没什么事的。可是我就怕万一。要说我黑哥,从没多拿多要过队里的什么,只是为了队里的事,给上面的一些人送过些东西。现在村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心里没底,把这些年记的这个小本本,先交给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还得你给帮忙呢。”黑玉英迟疑着接了过去。赵柱子狡黠地说:“我知道我黑哥对你好,也信任你。我也信任你,才把东西给你的。现在公社和大队都凭信你,横竖你看着办吧。” 赵柱子走后,黑玉英在队部滞留到很晚,本子里的内容让她越看越惊心,对赵黑的能量的原物质有了全面的知晓,心里七上八下,有佩服,有欣赏,也有反感,更多的是矛盾。 回到家里,黑玉英思前想后,难以入睡。听见鸡打鸣,她穿了衣服,把小本本拿到院子里,藏在一个地方不放心,又取出来换了个地方,还是不放心,最后,塞到了凉房的屋梁上。 大队最后也没来查账,这让许多人由希望到失望,到最后牢骚满腹。那些个被抓起来的人,陆陆续续都被放了回来。只有库管员和那个老实巴脚的倔汉子,被拘留了十多天,最后罚了点钱了事。 与此同时,在大队派来的工作组指导下,村里的分产和分田到户紧锣密鼓地展开了。在现实利益面前,人们每天忙着量地,清理集体财产。村民们先前的那种浮躁变成了殷切,当初抢回来,又被没收回去的财物,现在又名正言顺地分回来了,失而复得的心情不言而喻。 刘三亮家分了一头正当年的大黑牛,喜得他用老婆的梳子,把牛的毛皮梳得溜溜光。陈四家分到了那头大紫牛,高老二羡慕了好些日子。我家分到的,居然就是那天晚上母亲拉回来的那头瘸腿黑驴。最让村人感到好笑的,是候月梅抓阄分了一头刚下了头骡子的灰毛驴,而馋猫却抓到了毛驴下的那个小骡子。这种巧合,引得人们笑成了一片,笑过了有人就想,这真是天意的幽默。赵黑家的分配,黑玉英让他的大儿子出手,结果抓到了同等条件中最好的牲口和田地。有人背过身说黑玉英偏心,当着面却说自己的手臭。 队里的两座砖窑,几万块生土坯,还有喝油就能跑着挣钱的拖拉机,黑玉英提出了保留这部分集体资产,等挣了钱再给每家分红。社员们七嘴八舌,说还是分了彻底,省得留下来最后便宜某些人。还有人提议把窑和车打了价,谁能拿出钱,就卖给谁,然后再把钱大家分了。黑玉英耐不过众人的嘴,把这个主意作为分配的方法,向村人在大喇叭上宣讲了。 当年和赵黑争队长的高军,发了点意外之财,放出话要买窑和车。赵家的人以赵柱子领头,也想抢这块肥肉,无奈钱不做主,串连了十多家也凑不起一半。赵柱子使坏,搞了个竟标会,从外面叫了人来,和高军硬撑。高军以比原来高出一倍的价钱,成了最后的胜家。 谁知钱还没交,阴谋露馅了,高军把赵柱子拦在那棵大树下,骂了个狗血喷头。眼看要动手打架,闻讯而来的人中,赵家人就磨拳擦掌,高家人也不甘示弱,有的已经暗暗从地上拾起了烂砖头。 黑玉英阻止了两人的斗殴,听了高军的话后一急,说:“那可不行,我都在全队社员面前宣布过了,咋能说不干就不干呢。”高军说:“要干也行,把价钱给我便宜下来。” 黑玉英自然不能答应,两孔砖窑和一辆拖拉机闲置在那里。过了些时日,窑上原来烧下的两堆砖就被偷走了不少。那辆拖拉机上的一些个零件,也被谁家的小孩给拧着卖了废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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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疏斜暗香袭 2018-04-27 19:55:43 放假啦!提前祝大神五一节快乐[d:花] ----------------------------- @xinghuier 2018-04-27 19:57:53 又要开始装X了,假君子而已,内心肮张不堪! ----------------------------- 新朋友,感谢留贴。只是不解,情绪何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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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tuzhi 2018-04-28 18:39:21 顶 ----------------------------- 感谢新朋友的支持,连顶三贴,亚宁有点惶恐! |
@大胡子卢梭 2018-04-30 16:53:43 一部巨著,呕心沥血十年。值得敬佩。有时间细细品味。 ----------------------------- 需要多多切磋。感谢支持,择机拜访,先致谢。亚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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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废人 一碗村分田分产完成十多天后,一辆牛车拉着赵黑两口子回到了家里。赶车人是邻村的一个中年人,只回屋喝了几口水,招呼了一句就走了。 赵黑头上裹着毛巾,又戴了一顶单沿的帽子,是被黄脸婆搀扶着进屋的。两个儿子都去上学了,家里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只是春天的风沙,在坛坛罐罐,柜顶上,锅台边,炕毡上落下了清晰可见的一层。黄脸婆快手快脚把炕上的沙土清扫了,顺手铺开了一卷铺盖,垫好了枕头,才扶着赵黑上炕,慢慢把外衣脱掉,慢慢地让斜躺下身子。腾出手,黄脸婆打开了窗户,敞开了家门,想起了什么,又赶紧关上,接着手脚不停地开始收拾屋子。 赵黑的帽子被摘掉,毛巾也解了开来,布带缠绕的脑袋,只有鼻子、嘴和一双眼睛对外开放着。他缓缓地转动颈项,空茫地巡视着自己的家。直到感觉嗓子眼有痰,忍着劲吭了半天,才吸到嘴里,嗯嗯着等黄脸婆拿来一块纸,对在嘴上才吐出来。这是他住院期间养成的新习惯。 两个娃放学回来,在院子里看见黄脸婆时,母子亲情,高兴的欢声笑语。进屋看见炕上怪模怪样的爹,就大眼瞪小眼,都不吱声了。赵黑对自己的骨肉表现的异呼寻常的淡漠,只是扫了一眼,就又闭上了眼睛。 天黑前,村人们知道赵黑回村的消息,都涌过来问候看望。黄脸婆却不近人情,一律拒之门外,说:“娃他爹手术还没有歇养过来,也怕风,大家过几天再过来吧。”柱子最先到的,迟迟不肯走,隔了窗子喊:“黑哥,黑哥,我是柱子,你好好养病,地里的活就不要操心了,我和大虎都给你料理着呢。”没有应声,黄脸婆小声说:“不要叫了,他可能睡着了,有话过两天再慢慢说吧,现在就是说了,他也不会注意的。”柱子低声询问说:“黑哥这次是做了啥手术,还成功吧?”黄脸婆出了口粗气说:“这一回,你哥真是受了不小的罪。在医院,七八个老大夫检查几天,才定下做手术的。做的时候,只让我签字,不让在跟前看,说是有生命危险。我听说,是把引起他头痛的两根神经给割断了。”柱子倒吸了口冷气,想象着手术的残酷和危险。 黑玉英是第二天中午来到赵黑家,黄脸婆很不客气地把她挡在门外。黑玉英说:“你个黄脸货,都到现在这种情况了,还跟我裂得是那根经啊。不说其它,只是乡里乡亲,我来看看你男人,也不至于就把他给吃了吧。何况,我还有好多队里的事要给他汇报呢。”黄脸婆阴着脸半天不吭声,临了才软下来说:“不是那么回事,他头上的刀口最怕进风,也怕激动。你们来看,我当然感动了,可是谁知我的难受啊。他手术到现在,还连句话都没跟我说过呢。我现在都不知道,他,他,他,他还能不能恢复好呢。”声音就带出了呜咽。黑玉英安慰说:“赵队长好人有好报,肯定能好的。你好好招呼他,有甚需要帮忙的地方,你让娃过来跟我说一声。队里虽然不像过去了,但赵队长在人们心里还是很有位置的。”临了,黑玉英迟疑了一下说要回家杀一只老母鸡,拿过来给赵队长炖得烂烂的吃。黄脸婆泪眼婆娑,说:“不行,不行。你不知道,他每天只能喝小米稀粥,油大的都吃不成,牙也不能咬了。”听得黑玉英神情黯然而又默然地离开了。 一个多月后,赵黑拆掉了绷带,剃光的头重新长出了新发,只是白多黑少,一根根如鬃毛一样硬而直。可能是习惯了,他那顶布帽出外很少有不戴的时候,而且把帽沿压得很低。 见过赵黑的人都说,那脸色较过去明显白了,只是看上去有点脬肿;原来那能发出响声的眼睛,变得空灿灿的。高大的身材走起路来,随了脚步慢悠悠又小心翼翼,如同重心不稳。一身裹得紧紧的蓝灰色外套,时常穿得一丝不苟。是怕风,还是捂着一种胆怯?谁也不得而知。因为他很少说话,与村人遇在一起,面对问候,都绝少回应,面无表情就走开了。 村里的娃娃和年轻人,过去看见赵黑都有点惧怕,见了这种情形,胆子慢慢大了,偶尔还动手撩逗一下他,或说两句不中听的话。赵黑都充耳不闻,或者躲开来,嘴里叽哩咕噜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当有人指责那娃或那人时,赵黑会竖着耳朵听,双眼充满了深邃,实质是一种空洞的茫然。 黄脸婆对赵黑很是尽心,出出进进关心呵护着,俨然成了保护人和一家之主。赵黑也很听老婆的话,过去独立的刚性似乎一去不复返了。黑玉英几次上门想讲一下村里发生的情况,都被黄脸婆给阻止了。会计柱子还像旧日一样,有事没事来家里坐坐,可是跟赵黑一交流,寡淡得就跟菜里没有放盐一样,也就死了重整砖瓦窑的心。他跟本族人丧气说:“把一个多么能耐的人搞成这个样子。手术不值啊!” 邻居冯友友两口子过来串门,和黄脸婆聊得七长八短。赵黑坐在炕角,两只手在身上这里挖一挖,那里挠一挠。他想抽烟了,眼睛四望,寻找那套用了多年的烟具,最后还想了一会儿,翻开了被子还是没找到,这才嗡声地问了句:“我的那个烟袋和烟嘴哪了?”黄脸婆轻描淡写地说:“人家大夫不让你抽烟。那东西让我前些天就放在灶火里烧了。”赵黑便不再言语,仄了身子躺在被褥上,面向着一面墙壁。 冯友友看着不忍,说:“赵队长想抽一口,你就让他抽上一口,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了。要是这么坚决不让他抽,还不把人凄惶死了。”黄脸婆说:“没事的,他现在必须听我的话。我不让他抽他也就不抽,慢慢的他就不会去想了,要是一抽开了,那毛病一下子便难改了,这也都是为他好。” 不久,关于赵黑治疗情况就在村人们的议论声中公开出来。说他头痛的毛病,是脑子里有两根神经,到了时点就抽得人疼痛。说他这种病时不时人就会无意识,会发狂,严重的杀人放火眼都不眨。为了不让他这个毛病发展,更为了人不受更大的罪,大夫才把那两根受伤的经给割断了。割断了人就没脾气了,也不会伤心呀,流泪呀,安安静静的跟庙里和尚一样了。 有赵家的人说,北京来的老大夫诊断出结果后,赵五子不敢作主,打电报唤去了黄老婆才决定的。当时,赵黑本人是不同意做手术的,经不住赵五子反复做工作,黄脸婆的哭鼻流涕,无奈之下,最后才同意的。按黄脸婆的说法,男人的手术很成功,性子是整个变了,话少了不说,还没了脾气,对她言听计从,更不爱乱管闲事了! 刘三亮把听来的话给老婆黑玉英讲了,临了骂说:“人就活得个七情六欲,现在他赵黑手术成个废人了,他那个老婆还当福气呢,真他妈蠢得可怜。要是我硬可头痛一辈子,也不过那种老和尚一样的日子。你说,人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见黑玉英没吱声,他突然诡秘地说:“要说和尚是不能跟女人过那种事的。赵黑现在是不是成了个活太监了?”黑玉英心里不痛快,讥讽说:“你是自己不受罪,不知道罪难受。现在别人受罪,瞧你乐呵的那个样子,心里不觉愧得慌!”刘三亮说:“我愧什么?他过去是咋对我的。他呀是罪有应得,那是天报应呢。你看看,前年和去年,他们家出了多少事,连墓堆里的死人还作了一次乱,活活就死了两个娃。我不是乐呵,我是想啊,随着分产到户,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加上他赵黑现在这个熊样,他再也不能对咱们家咋样了!”黑玉英骂说:“你老狗记那千年事,是属乌龟的,会咬不会放。人家赵队长后来对你的好,你咋就不扪心多想一想呢。”说完,摔门走了。 黑玉英出了村子,来到自家的责任田劳动。相邻的地里,我母亲正在锄着麦垅子,两人边干活边大声地拉话。因为距离远,说话的声响被空旷到了四面八方。这时,馋猫拉着小胶车,候月梅跟在后面,边走边哼着一段京剧过来了。 路过地头时,黑玉英耍笑说:“放下牲口不拉车,咋用人力呢。候月梅,你不怕把小顺子给累得不能用了?”候月梅停了哼唱,回应说:“你个烂嘴,一张口就没好听的。我们家的那头草驴又怀上小骡驹子了,兽医站的人说,这几天不能使用。”黑玉英说:“抓了一头草驴,带回两头骡子,瞧把你便宜的。”候月梅说:“那当然了,这责任田一分,人活得就是自在。你这是干啥呢?”黑玉英说:“能干啥,苗出得不好,补种一下。”候月梅说:“你们呀,真不如像我一样,种点口粮田外,全种上蔬菜,市场上好价钱呢!”黑玉英说:“我们不能和你比,种点粮食,先图个肚子饱就不错了。” 看见馋猫拉车走远了,候月梅紧赶了上去。望着两人的背影,黑玉英说:“康婶子,你说月梅和小顺子,他们能长久吗?瞧她现在那个劲,简直就是把顺子当苦力使唤呢。”母亲歇下锄头,支在手里说:“谁知道呢!两个人是一对活宝。年龄差距太大了,再过上几年,一个长成大小伙子,一个该变成老太婆了。就怕到时顺子不会像现在这么听话了。”黑玉英说:“听说两个人现在就闹得很僵,顺子还和候月梅打过一架,脸都让挖烂了。”我母亲说:“唉!这是迟早的事。” 太阳西斜到一房高时,黑玉英拍了拍身上的土,邀我母亲一起要收工回家。母亲说:“我现在不能和你们比,这地里的活谁也指望不上,就靠我一个人往出赶活了,还是你先走吧。”黑玉英说:“婶子,地里的活不要着急,过几天不行我给你帮忙。”母亲说:“哪能呢!现在谁家也不清闲。再说我也不累,你先回吧。” 黑玉英扛着锄头往回走,远远看见队部的烂摊子上有个人在走动,临近了才认出是赵黑。黑玉英心里一热,快步过去叫了声:“赵队长,你干啥呢?”赵黑默然地瞅了她两眼,目光就移向了别处,继续走动着。黑玉英一时无言,缓缓地跟在的后面,巡视一片破败的牲口圈棚。 来到旧队部门前,赵黑凝视着门窗成了空洞,顶子早被掀翻,椽檩笆子被拆走的几堵墙,麻木的面无表情。黑玉英眼含泪水,忍不住伤心自语说:“都让人们拆走了,拆得什么也没剩下。”赵黑两眼发直,慢慢扭回头看着黑玉英。 黑玉英说:“赵队长,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本事,没能帮你看好这个家,把一个好端端的生产队搞得什么也不剩了。我辜负了你的信任,你要是心里难受,你就对我说出来吧。我真不希望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还是喜欢过去的你,那么有钢骨,有魄力,就连错误也那么让人感到、感到可以信赖,可以倚靠。”说着人已泣不成声。赵黑好脸上的皮肉在抽动,坏脸因手术凝结的黑疤则显得更黑更硬。黑玉英眼睛紧紧盯着赵黑,连哭带诉说:“我一直想等你回来把原委说清楚。可是,你现在还能听进我说的话吗?你要是能听进去,你点一下头也行啊!或者你说上两句话也行啊!”赵黑突然说话了,语气平和,没有一点点的温怒:“你哭什么?分就分了,分了省心。”黑玉英立即止了哭,吃惊地看着赵黑,却再没有等来后话。 赵黑又开始能说话了,只是话少得可怜,黄脸婆给大队领导说了情况,帮男人辞掉了队长一职。 大队提名让黑玉英接替赵黑的工作。黑玉英拒绝说:“过去赵队长干着的时候,我当个副职还能帮点小忙。现在让我挑头,说实话,我没有那个能力,大队还是另选高明吧。”大队支书说:“要是赵黑还能干,当然最合适不过,可是他现在人都成那个样子,不可能再像过去了。让你当副队长也是他当初的提名,说你人热心,有文化,身份也特殊,在一碗村左右不沾边,正合适在两大姓中公允地解决矛盾。何况现在分产到户,这个队长一职,比过去简单多了。你就不要推了,先干上一段时间,大胆地试一试,有什么难题,大队会替你出头的。”黑玉英为难地说:“正是因为现在有职无权了,队长一职才更难当。村里的两大姓就是个大难题,不说别的,竞争那两座砖窑的事,两姓的隔阂又生成了,搞不好当了这个村子的队长,就是耗子进风箱,两头受气不落好。” 支书就找了两大姓有威望的人谈。高姓人问:“现在当队长都管些啥啊?”支书说:“人无头不立,鸟无头不飞。现在虽然分产到户,一碗村还是个村子,队长就是村子对外的一个象征。”高姓人就说:“按支书的这个说法,队长一职那不是跟庙里的泥像,只是摆个样子罢了。要是这样谁当都一样,只要不是赵家人干就行。”赵姓人问:“现在当队长,都有些啥好处啊?”支书说:“村里的水淌不上,电用不上,计划生育跟不上,秋天的公粮交不上,这些都是队长的责任。还有张家长李家短的户家矛盾,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得队长操心处理。要说好处嘛,那只是一份队长名誉下的光荣。”赵姓人就笑了,说:“支书真会说话,要是这样,谁爱当谁当,只要不是那高军干,就是让一头驴当我们也没意见。” 支书把两大姓意见一转述,又说了点好听的话鼓励了一下,黑玉英一百个不情愿答应了。支书立马召开全村社员大会,宣布了对黑玉英的任命,并表态大队会全力支持她的工作。 会后,支书亲自指挥人手,把架在赵黑家的大喇叭,搬到黑玉英家旁边新立起的杨树杆上,一碗村人对这一任命表现出从没有过的平静,人们种自家的责任田,过自己的小日子,好象觉得队长是个遥远而又遥远的概念。 紧锣密鼓宣布完了任命,支书临走打了张借条,将村里的那台闲置了许久的拖拉机,说借回大队用一段时间,还答应到年底给一碗村一些报酬。黑玉英也没多想,由着大队派来的司机,修理好了开走了。 几年之后,大队支书拉家带口回了县城,整个大队也成了有名无实的一个概念,一碗村那辆拖拉机随着没了下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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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胡子卢梭 2018-05-02 20:58:10 天呐!34页,要写多少字啊? ----------------------------- 报,当年辛苦四十三万字,后删除十万字。这便是过程。放在现在再写,文气可能生涩了,但字数会更少。多提意见,谢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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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莉 2018-05-05 11:24:32 @雄声 :本土豪赏1根 鹅毛 (10赏金)聊表敬意,礼轻情意重【 我也要打赏 】 ----------------------------- 收到了许多赏金,不会花,丁大师可否指导一下。 |
洗去泥土 我与晴梅的悲情大逃亡,以彻底的失败告终。在短短的时间内两历生死,保全了一条小命的我,在家里将养了几天,才摇摇晃晃能下炕走动。十多天后,我可以到院子里吹风晒太阳。二十多天后,我养好了皮肉之伤,深深藏起了心灵之痛。正当时,文倩的信姗姗来迟,要我尽快去省城见面。已在家乡守了近三个月的我,背上母亲缝好的一床新被褥,连夜出发了。 文倩早我先到,见面的我们无语地互相审视着。仅仅一个假期,我瘦了,一脸的落魄。文倩是明显发胖了,鹅蛋脸更圆,大眼睛被凝聚得小了几分,头发也换了样式,服装比在学校时明显时髦起来。 相对我的沉郁,文倩挺兴奋,抱怨说:“唉呀!你可真能沉住气,把人家都快急死了。”她端详着我,说:“咋才两个多月,人黑得就跟个农民一样。你这幅样子,咋能打好上班第一面的印象呢。不行,我得先给你整整精神面貌。”我激动不起来,只是含蓄地微笑,说:“不整!本来面目才是真。我还是先找个安身的地方吧。”文倩说一切都给我安排好了,剩下的事全听她的就行。我应付说:“行,行,行。从今往后,我把自己全交给你了。” 我们在文倩的大哥家吃了一顿饭,然后出去理发。我由着文倩的安排,坐在理发椅上任由理发师把脖子扭来扭去,听着剪刀嚓嚓嚓在耳边响过,看着黑发一团团飘落在椅子周围。要不是文倩一声兴奋的满意,我该睡着了。文倩让我站起来对着镜子照,又把我转来转去欣赏了一遍,才付了理发费。跟着,她又领我到一家商场,里里外外买了一套衣服拎着,说要我洗完了澡才能换穿。 别了,一碗村的污垢,别了,往日懵懂的经历……那一澡洗得我心窍洞开,满身都是眼泪。当我换上了那一身装衬人的新衣和新鞋,再往镜子前一站,形象明显有了改观。我慢慢地找回了对城市的感觉,联想到明天就要参加的工作,就要当一名省报社的记者,一潭死水的心井又开始有了涟漪。 晚上,我们散步在老街道上,文倩问我一些很感情的话,埋怨我咋变得像根木头一样。我心想,木头的我起码还活着,要是死了,就成了沙土一样。我说:“城中一日,农村三年,要不是这份工作的牵挂,我在农村就真的长成一棵木头树了。”文倩怀疑说:“不对,你肯定在家里经历过什么。”我吓了一跳,脸上强装平静说:“一个人在农村,除了受苦,你还想经历什么!” 回到招待所,文倩还在追问。看来不做个交代,是无法释去她的敏感和固执了,我对沙漠之行和后来自己发疯的所做所为只字没提,只讲了与她那次一起看野兔疯狂的早晨所闻所见,又讲了后来村里发生的事,这才把她的关心引离了轨道。 文倩不信,看着我说:“都什么年代了,难道还真有这种事?那,那个布袋脸队长后来咋样了?”我嚼了一块糖,故意吊胃口说,要她必须吻我一下才说。文倩可不愿轻易服输,抿了唇站起要走。我拉她重新坐下。我说这个条件不行,另一个总可以吧。我提出了要亲她一下。文倩咯咯笑着,用双手把我的脸捏住,往宽一拉,一字一顿说:“脸大不识羞。你呀!真不知是谁教你开了这些窍的。” 我一下子想到了晴梅,心里咯噔了一下。文倩抱了我的头,要细看我这双能看到灵异之物的眼晴,手感却一下子把我带回了撕扯人心灵的那一幕幕。我突然疯狂起来,不容文倩挣扎,放肆地拥吻了她,只是那吻里有串串对晴梅的记忆与幻觉。 我们水到渠成参加了工作,各自走上了理想的工作岗位,成了吃公家饭,挣政府钱,享受各种福利待遇的城市人。上班之后,我忙着发展自以为是的理想,文倩忙着找关系分房子,积攒储蓄,为那个必然到来的日子打算着。 一晃半年过去了,我们要结婚了,我没与家里商量,私自作主按文倩父母的安排,在她家办了酒席,然后两人外出旅行结婚。蜜月旅行结束后,我们又上了一个多月的班,才一起回了趟一碗村。 父母对我的自做主张心里有气,母亲避开文倩时对我说:“你这娃,人生终身大事,咋能这么草率,连家里都不通知一声,就自作主张,自己就办了。虽说文倩这娃不错,但你好歹是家里的老大,我们说成甚也得给你们举行个仪式,要不然让村里人笑话死了。”我的态度是坚决反对。 母亲就去做文倩的工作,文倩狡猾地说:“妈,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现在只能听你儿子的话了。要说心里话,我还真想体验一下农村婚礼的滋味呢。”母亲高兴说:“就是嘛,农村婚礼热闹着呢。好媳妇,你多劝劝玉明,他是脑子让浆糊给糊住了。咱们又不多请人,也就铺排十几桌,把村里的人请一请就行了。” 母亲不知道,文倩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她私下反对的比我还坚决。她说:“看着你们村里人看人的眼光,我就受不了。再别说办什么婚礼了,咱们住上几天,还是赶紧回城吧,假都快用完了。” 我的这番决定更深层的心理因素,还是受晴梅当初行为的影响,是为了对应,也是为了向村里人表明心态,借此来惩罚一下自己心里的愧疚。我想象过,我的这种不近情理的行为方式,肯定会有人告诉晴梅的,她听了一定会明白我的真正心思所在,也就会稍微地获得一丝安慰。 母亲终没有说动我们,没办法,家里杀了一只羊,一家人好吃好喝了几顿后,让我叫了村里从小玩到大的几个年轻人,一起喝了一次酒,算是把结婚的大事向外人宣布了。 在要走的前两天,我们按照母亲的安排,一起带了结婚的烟、酒、糖,推开了赵黑家的院门。黄脸婆一脸的盈笑,把我们让进屋里,又是让上炕,又是让大儿去找赵黑,眼睛看着文倩,直说人长得俊,夸奖话说了一大堆。 我想不明原因,这黄脸婆咋和过去大不一样了呢?特别是两个娃摞了后,人都说她受刺激变得有几分呆傻了,现在咋反而显得更活泛了呢?难道说赵黑的不幸,对她不是新的刺激,而是一种解放吗?抱着这些疑问,我与黄脸婆虚聊着,直到等回了赵黑。 赵黑进屋的身影让屋子的光线暗了一下,也让炕沿上坐着的我和文倩,一起站到了地上。我说:“赵叔,你身体还好吧。我领着新媳妇来看看你。”赵黑瞟了我一眼,只“噢”了一声,转身又要出门。黄脸婆拉了他一把,大声说:“玉明来看望你来了,瞧瞧人家找得媳妇,多水灵,多漂亮。”赵黑就又瞟了一眼文倩,默站了一会说:“你们看过我了,到炕上坐吧。我还要到外面有事呢。”说完,僵硬地直走了出去。 黄脸婆解释说:“你赵叔自从手术以后,头痛的毛病好了,人变得死心眼了。我正让他在清理菜窖呢,你们不要在意啊。”我询问赵黑的身体情况,她说:“人现在比没病以前还好,不仅没了脾气,而且不再东跑西跑,每天在自家地里干活,也不与人争什么,安安静静的挺好。要说毛病,就是话少了,磕睡多了,不管是白天晚上,人往炕上一躺就睡着了,睡得你把他偷走了,都不会醒的。”黄脸婆滔滔着,又要给我们弄饭,说:“过去来了,你赵叔都要陪你吃饭喝酒的。现在你已是公家的人了,来到家里就是贵客。你赵叔不能喝酒,你们吃一顿饭也算。” 面对黄脸婆的一份热情,赵黑的一份“冷漠”,我与文倩几乎是坚决地告辞出来。 晚上正好遇了村里停电,我们一家人坐在油灯下,为赵黑的遭遇唏嘘。母亲说这其实都是命,赵家的一点风水都让赵五子给吸收了,赵黑承担了所有的不幸。母亲又说人还是中和一些好,性格太刚强了就容易折损,赵黑就是最好的例子。说到最后,母亲就对我们在城里工作和为人,提出了一些很传统的忠告。 夜深人静时,父亲与我谈了家里户口办理农转非的事,说到钱时慨叹说:“家里这些年供着你们兄妹几个念书,一直是入不敷出,一点积蓄也没有。你们结婚,我和你妈商量过,把今年刚卖了任务猪的钱,给你们添办一点东西。你给文倩说一下,不要嫌少,等将来你弟弟妹妹都出去了,大再给你们补偿吧。”父亲的话让我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我与文倩在家里只住了四天,就要赶回单位上班。临行前父母一定要给我们带点钱,文倩没办法收下了,可又藏在家里的一处地方,直到上火车时,才告诉了送我们的二弟。 在火车上,我与文倩都很压抑,一直快到省城时,才恢复了年轻人新婚的活力。 文倩说:“看你在外采访,和与朋友交往,从来都是很活跃的。咋一回你们家就变得那么沉重,好象有天大的心事一样。”我说:“农村现在虽然分产分田,粮食不欠吃了,可那种近于原始的落后和最底层的生存状态,让人眼不见时还可能忘怀,久别后再去面对,实在有点难以接受。再说母亲一生辛劳,现在头发都白了,还要一天受那么重的苦,还要为儿女操心这操心那。身为儿女的有几人想到老人的需要,这就是不孝顺啊!唉!有时我真想撇弃什么理想前途,回去帮家里种地,过那种简简单单的日子,穷也穷的心安理得。” 文倩挖苦我犯神经,说我前面还对贫穷感触强烈,后面又说穷也穷得心安理得,一听就是悲天悯地假深沉。我被刺痛了,面红耳赤辩解。文倩瞅了我一眼,用无言平息了我自以为是的毛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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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过客2016 2018-05-08 15:54:57 请看百年过客2016今下午l4点发表的文章《不要马上下结论》。 ----------------------------- 新朋友,同在天涯,一起努力。 |
@jonjqk 2018-05-09 15:25:31 支持楼主,欣赏佳作! ----------------------------- 新朋友的支持,谢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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