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文学] 《棋牌室里的故事》原创、连载[第1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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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棋牌室里的故事》原创、连载[第119页]

作者:邗江老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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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冤家路窄，没想到一年后肖老太也嫁到了南官营，和苏世荣的老婆又成了邻居。平时两人见面也不大啰唆，只是苏大妈见到肖老太总是躲躲闪闪的，生怕肖老太揭了他家的老底。其实肖老太不说，公社早知道了。那年苏贵成报名去当兵，体检都合格了，就是因为父亲苏世荣的这段历史问题，政审不合格，当兵没有去成。
    这苏老大也不知天高地厚，有一次赌博被公社抓了去。他不知悔改，反而在公社驴喊马叫。
    “打点小麻将犯什法？我家是五代老贫农，你们能把我怎样？”
    “苏华定，你再说一遍。”
    公社武装部长望望苏老大，脸上露出了一脸的不屑。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我家是五代老贫农，你们能把我怎样？”
    “苏华定，苏世荣是你什么人？是不是你父亲？他当年不但是扬城南郊最大的地主，而且还是恶霸地主兼土匪，要是不死，共产党枪毙他十次也不为过。你还好意思说什么五代老贫农，我看你连一代都不夠格。”
    苏老太立马蔫了下来，从此以后不敢再提贫农二字。
    苏世荣的老婆也是个麻将迷，除了割麦割稻、下田栽秧她装模作样地到田里走走，其余农活都花钱雇人家干。可笑的是五0年土改，当年的地主少奶奶不但划成了贫农，还分得了三亩田，两间瓦房，还有若干农具和家具，享受到了翻身得解放的幸福。而世世代代以种田为生的肖继祖家却成了地主，小地主的爷爷在乡政府上吊自杀，父亲被拉到了解放桥枪毙。一天地主的福也没有享过的肖继祖也当了三十多年的地主狗崽子。以致若干年以后，己经懂事的苏华定不但不恨败家的死鬼老子，反而感谢死鬼老子的败家行为。他和他老妈都很庆幸，要不是他死鬼老子败光了家产，他们家也要戴上地主成分的帽子，他也要当三十多年的地主狗崽子。

    “苏家的报应是从苏世荣的儿子苏华定开始的。”
    肖老太一边打牌一边继续给傻大姐讲苏家的事情。
    “老天爷的眼睛始终是睁开的，苏世荣干的坏事没有一件逃过上天的眼睛，老天的报应是送给苏家一个赌博成性的儿子。”
    受老赌鬼苏大妈的影响，苏华定读书不行，对赌博却情有独钟。八岁学会了掷骰子，十岁学会了推牌九，十二岁开始打麻将，十六岁跟人打沙蟹。每当家里来人打麻将，三个缺一个的时候，他妈妈都喊他来充当桌腿。
    长大了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虽然年纪不大，却成了大队有名、公社挂号的老赌鬼。
    “肖老太说的对，二十岁不到苏老大就成了城南公社的名人。大跃进，公社化、蒋介石反攻大陆，社教、‘四清’、文化大革命，每个政治运动一来，苏老大都和全公社的四类分子一起被叫到公社，接受公社干部的训话，就和地主富农坏分子反革命一样。”
    姚老二和苏老大同龄，每次苏老大从公社批斗回来，姚老二都拿苏老大开心。
    “苏老大，公社今天又请你吃饭啦，你们吃了什么好菜？”
    四喜子挨到苏老大家住，但小时候从来不到苏家玩。
    “苏老大赌钱都是跟他死鬼妈妈学的，这个老东西天天在家约人打麻将，一打就是半天，苏老大就在旁边看他妈妈的斜头。有什么娘就有什么郎，这话一点不错，老赌鬼教出了个小赌鬼。我爹妈从来不准我到苏老家玩，生怕我跟他在一起学坏了。”

    苏老大十八岁结婚，不到三十岁就有了三个儿子。老大贵文，老二贵武，长的方面大耳，天庭饱滿，听苏大妈讲，就象他们爷爷苏世荣。只有老三贵成五短三粗，尖嘴猴腮，和小时候的苏老大长的一模一样。苏家三代单传，现在一下生了三个孙子，这可喜坏了苏大妈。长命锁，银项圈，手镯脚镯，一个个都是珠光宝气，生怕三个孙子被阎王爷拉走。不过开心归开心，三个小孩娘儿俩一个都不愿意带，全部交给苏妈妈，一有空闲他们娘儿俩就泡在麻将桌上。
    老大贵文六岁那年的冬天，突然半夜喊肚子疼，又哭又闹，疼的睡在床上打滚。苏老大又不知死到哪里赌钱去了，急的婆媳俩一家一家敲门找苏老大，南官营家家都找遍了，就是不见苏老大的人魂。望着小贵文滿头大汗，脸色发紫，嘶哑的哭声越来越小，苏妈妈急的昏死了过去。
    “肖老太，苏大妈那个老死鬼也有责任。”
    四喜子也在旁边插嘴。
    “听到小贵文嘶哑的哭声隔壁邻居也揪心，我跟我老婆商量，主动连夜送小贵文到市人医抢救。可老死鬼苏大妈始终不开口，生怕我们开口跟他要跑腿钱。”
    一同下楼的沈康华接过四喜子的话头，他也认同四喜子的说法。
    “谁说不是，越有钱越小气，老死鬼钱多得很，庄上有人看到她拿金戒指到银行换钱。四喜子，那晚我也披衣起来到苏老大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样，我们也不要你家钱，最多第二天早上请我们在面店里吃一碗面。苏大妈不开口，我就回家睡觉了。”
    沈康华那年刚招到南官营，他想做点好事，在庄上落到一个好名声。

    等到苏老大天亮回来，把小贵文送到市人医抢救，医生诊断，肠梗塞已经恶化到肠穿孔。还没送上手术台人就死在了市人医。
    原来苏老大昨晚又去赌钱了，他和几个赌鬼在田坝一个工房里打沙蟹，一直打到天亮方归。事后苏老大又被喊到公社，被武装部长狠狠训了一顿，可赌钱不犯死罪，训了一顿又把他放了回来。
    贵文死了，虽然苏大妈和苏老大悲痛欲绝，可他们并不吸取教训，继续偷偷地打他们的麻将。第二年夏天苏妈妈带着贵武和贵成在院子里乘凉，一转身贵武不见了。
    “贵武，贵武！”
    苏妈妈抱着贵成滿庄找他的儿子，苏大妈和几个牌友躲在人家打麻将。
    “大妈，你家贵武找不到了，快回家去找。”
    “不着急，等把牌打完。”
    苏大妈继续打她的牌，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儿媳的呼叫声。
    “我的贵武，我的贵武！”
    直到河边传来儿媳呼天抢地的哭声，苏大妈才冲了出来。贵武死了，他淹死在家门口的河里。
    “贵武，贵武，我的乖孙子，你快醒醒！”
    苏大妈控干了孙子腹中的水，又是往嘴里吹气，又是朝肛门里吹气，并牵来一条牛，把小贵武扒在牛背上，小贵武还是没救过来。
    “小贵武淹死了！”
    “小贵武淹死了！”
    听到南官营传来这不幸的消息，苏老大才闻讯冲了回来。
    “苏华定，你还我的孙子！”
    “苏华定，你还我的孙子！”
    苏大妈抽了苏老大几个耳光，又揪住他的衣领放声痛哭。

    一年失去两个孙子，苏大妈疯了。
    “贵文！”
    “贵武！”
    “快回来吃饭！”
    “贵文贵武，你们在哪里？”
    她整天从庄东头喊到庄西头，喊哑了喉咙也不停息，直到后来人们只看见她的嘴动，却听不到她嘶叫的声音。
    两个月后苏大妈死了，根据她生前的遗嘱，她葬在了两个孙子的旁边。
    一年失去了两个儿子，苏妈妈更是茶饭不思，整天痴痴呆呆地抱着贵成不放，生怕再失去第三个儿子。
    “贵文！”
    “贵武！”
    每到半夜夜深人静，人们都听到苏妈妈的叫声，苏妈妈又做梦了，她在梦中呼唤着她的孩子。叫声是那么恐怖，令人毛骨悚然，又令人心碎。
    一年死了三个亲人，苏老大终于不打麻将了。不是他浪子回头，也不是他戒赌，彻底告别了麻将。一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麻将成了四旧被抛进了垃圾堆。二是前后三庄的老百姓指指戳戳，苏老大差点淹死在人们遣责的口水里。三是他家一年死了三个人，跟他打牌怕沾上晦气。直到三十年后南花园拆迁，苏老大发财了，他才和庄上的一帮老弟兄们到“会友”棋牌室重新打起了小麻将。
    “人家说坏事做多了要报应三代，吴老师，我看还是有道理，不这样就吓不了那些干坏事的人。”
    “肖老太，因果报应是迷信的说法，我才不相信这种说法。”
    “那苏华定赌起钱来不要命，不是报应是什么？”
    “肖老太，那是上一代的传染。苏世荣赌博影响了他老婆，使他老婆成了老赌鬼，他老婆又带坏了儿子。估计苏老大的儿子也喜欢赌钱。”

    “是了，苏老大的儿子苏贵成也是一个赌鬼，这炮子子从小就不学好。据他妈妈讲，苏贵成抓周那天，桌子上放了一本书，一支玩具枪，两个铜钱，后来苏老大又拿了一张发财的麻将牌放在桌上。这苏贵成那么大的书和枪不抓，独独抓住那张麻将牌不放，苏妈妈气了一晚上。苏老大不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说我儿子象我，将来打麻将天天赢，发大财。吴老师，你说神不神。”
    “肖老太，那是小娃娃无意抓到的，小孩手小，大东西不好抓，专门抓小玩意儿。或者是苏老大抓着那张麻将牌故意朝他儿子手上碰。”
    “吴大妈，肖老太说的一点都不假，苏贵成也是一个赌鬼。”
    毛玉玲来掺茶，也证实了这一点。
    “以前我和我先生跟苏贵成都在城南果品批发市场上班，苏贵成一下班就朝果品批发市场旁边的棋牌室跑，一千多元的工资半个月就输光了，输光了就厚着脸皮和苏老大要。一打就是一个晚上，害得他爱人黄桂花天天来棋牌室找人。输钱是小事，可把心搞野了，变成了一个不归家的活流尸，整天死在外面赌钱。红玫瑰，你说你找到这么一个男人气不气？”
    “要是我遇到这样的男人，三天不到晚我就跟他拜拜了。”
    “直到后来迷上了水世界的敲背女，他就改成三天两头朝水世界跑，一千多块工资去装敲背女的烟囱。”
    “肖老太，小毛子，后来呢？后来苏贵成还赌钱吗？”
    “后来，后来，你这个傻丫头真是打破沙缸问到底。后来，后来明天再讲。我孙子来了，吴老板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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