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文学] 《棋牌室里的故事》原创、连载[第1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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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棋牌室里的故事》原创、连载[第118页]

作者:邗江老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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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凤琴，据说朱警官和村支书出面调解，最后还是给了苏贵成那畜生半套房子。”
    “是了，肖老太，苏大妈还想到儿子，桂花姐心又软，就答应了他们的调解。换到我，毛都不会给这个畜生一根。”
    “凤琴姐，这也不能怪婆媳俩。苏大妈是个女流，桂花姐是个外地人，苏贵成被那个敲背女教坏了，变成了一个六亲不认的冷血动物。婆媳二人只好拿钱买平安。”
    “是了，田菊珍。不过这次朱警官和村支书蛮帮忙的。这半套房子名义上给了苏贵成，但房子暂时不能卖，只能拿来出租。苏贵成半套房子的租金作为他儿子的抚养费，直到他儿子十八周岁为此。另外这次调解具有法律效应，还请市公正处进行了公证。苏贵成这畜生还是连毛都没有捞到一根，还白拉拉地给了一笔公正费。走，田菊珍，上楼打牌。”
    “报应，这是苏家的报应。”
    肖老太一边玩她的“连连看”，一边自言自语。
    “吴老板，肖老太说这是苏家的报应，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苏家祖上坏事做多了，遭老天报应？”
    “傻大姐，你去问肖老太，她和苏华定是一个庄上人，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老太，打牌了，你架子真大，每天都要我们三请四邀，用八抬大轿请你？来，我们一边打牌一边听你讲苏家的事。你慢慢讲，今天讲不了明天讲，明天讲不了还有后天。”
    傻大姐最喜欢听这些陈芝蔴烂谷子的事，只要有人讲，她天天听都听不厌。

    “长生，你知道解放前城南最大的地主是谁家？”
    “不就是李家庄上的肖家，小地主肖继祖家吗？连我这个外地人都清楚。”
    傻大姐不等吴长生开口，她就抢先回答肖老太。
    “你这个姑娘年纪轻轻的，你晓得什么。城南最大的地主原先是苏家。”
    “就是死鬼苏老大家？肖老太，不对吧？土改时苏家划的成分可是贫农，死鬼苏老大口口声声都称他家是五代老贫农。”
    苏家是地主，连老板吴长生都不清楚。
    “对，就是他们家。长生，你不要听苏华定的鬼话，他是往他家祖宗的脸上贴金。听我死鬼老公的父亲讲，苏家是城南最大的地主，从运河南到长江边到处有苏家的田。”
    “对，吴老板，肖老太说的一点都不错。六四年我在城南小学任教，‘四清’运动一开始，学校进行忆苦思甜教育，一位苦大仇深的老贫农声泪俱下地控诉老地主苏世荣的罪恶。据那位老贫农讲，苏家是城南最大的地主。不过后来苏家败了，肖家才成了城南最大的地主。”
    陆校长走进棋牌室准备上楼接二操，听到肖老太讲大地主苏家的事，他也顺便插上一句。
    “肖老太，这苏世荣是什么人？”
    “长生，苏世荣就是苏老大苏华定的老子。这苏世荣的父亲原来在安徽做官，回乡后就在扬城南郊买了一大片地，在江边上的二桥附近盖起了一个庄园，养尊处优，过起了田园生活。后来苏家落了难，后人才搬到南官营，所以南官营的一般人都不知道苏家的这段历史。傻大姐，说起来话长，今天就说到这里，明天再慢慢跟你讲。”
    一回生两回熟，时间一长肖老太也喊起了傻大姐的雅号。

    “傻大姐，古人说，富不过三代，这话一点不错。”
    第二天肖老太继续给傻大姐讲苏家的往事。
    苏华定的爷爷是个守财奴，苏华定的父亲苏世荣却是个败家子，从小好逸恶劳，长大后吃喝嫖赌抽大烟，五毒倶全。望着不学好的儿子，老两口又气又急，不几年双双离开了人间。失去了父母的管束，苏世荣更加放荡，放着家业不管，成年累月在扬城的赌场、烟馆、妓院里鬼混。
    俗话说，这烟馆、妓院是钝刀子割肉，慢慢割，慢慢吸，逐步把你身上的肉割光，血吸干。这赌场却是立竿见影，一输千金，倾刻就教你家破人亡。这苏世荣天性好赌，嗜赌成性。而且小的不来，喜欢大赌，尤其喜欢掷骰子。今天输一千，明天输一万。今天卖田坝一块地，明天卖二桥一块田，不上十年就把父亲购置的五百亩良田输的精光。其中小地主的爷爷和父亲成了最大的买家。田输光了卖房屋，先卖前进，后卖后院，不到两年偌大的苏家大院也归了他人。苏世荣带着老婆孩子住进了原来的牛棚。
    “傻丫头，你卖田卖房只是败祖上的家产，没有伤害地方上的老百姓，只是出租田田主改換了另外一个人。最可恶的是苏世荣败光了自家的田地房产后，没有卖的就坑害地方上的老百姓，成了二桥出了名的害人精。”
    这肖老太也好玩，没几天又把傻大姐改成了傻丫头。

    “苏世荣有什么神通，一个破落地主能残害一方百姓？”
    “傻丫头，你没有在那个年代生活过，所以你不知道。这苏世荣整天在赌场、烟馆、妓院鬼混，黑道白道上的人都认识。长江里的土匪大王、二王，扬城的警察局长，二桥乡的伪乡长，许方村的伪保长，还有混迹扬城的人贩子和地痞流氓，都是苏世荣的狗肉朋友，拜把子弟兄。”
    肖老太抓了一张牌久久没有打开，仿佛她又回到了那个土匪当道的年代。她是东洋人走了后嫁到南官营的，十八岁之前一直住在肖家庄，苏世荣干的坏事她最清楚。
    “老太，你在想什么心思，抓一张牌想一张牌？快出牌。”
    红玫瑰坐在肖老太的下家，不停地催促肖老太抓牌打牌。
    “你这个傻大姐，老盯到肖老太问这问那，弄的肖老太思想不集中，牌都不晓得打了。要问等打完牌你慢慢问。”
    八万也等的不耐烦了，今天姑娘回来，牌打完她还要回家做饭。
    “噢，该我打牌？我牌怎么少一张？是不是刚才没有抓牌？”
    “肖老太，你手上是什么？真是老木头。”
    牌抓在手上不知道，还要抓牌，连傻大姐都感到好笑。
    “人家说兎子不吃窝边草，可苏世荣专跟周围的老百姓过不去。我们肖家庄就挨着苏家大院，成了苏世荣糟蹋的重灾区。庄上二十多家人家，哪家没有被苏世荣坑害过。就连要饭花子也不放过，看见花子上门要饭，他就放出恶狗出来咬花子。”

    二桥位于长江边上，这里是新四军的游击区，日本鬼子的准治安区，国民党军队也经常出没其间。由于处于三不管的地带，所以这里也就成了土匪大王和二王横行的天堂。
    “肖老太，这二桥我去过，我姨妈家就住在那里，现在可是个好地方。”
    红玫瑰小时候经常到她姨妈家玩，当年的二桥就是一条街，旮旮旯旯她都知道。
    “有一次跟我姨妈还到过你们肖家庄。”
    肖家庄庄东头有一家姓秦的，在二桥镇上开了一家木行，生意还不错，多少发了一点小財。因为乡下不太平，平时一家人都在镇上住。那天中午秦老板回家有事，刚到家不久，就来了两个人，用手枪顶住他的腰，把他带到江边的一条船上。用枪逼着秦老板写了一张纸条，喊他家人筹集一百大洋前来赎身，三天之内必须送到，否则他性命难保。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苏世荣干的，原来苏世荣家喂着一群鸽子，每当发现抢劫的目标，他就飞鸽传书，通知江上的土匪大王和二王。
    三天后秦老板回来了，二桥镇上的木行破产了，连乡下的几亩田也卖了，秦老板成了不名一文的穷光蛋。秦老板气不过，就到城里到处喊冤，要求政府派兵剿灭二王。可汪伪政府鞭长莫及，那里是新四军的游击区，他们也管不到那里。后来秦老板开了一个茶叶店，名义上卖茶叶，实际上是新四军的交通站。解放后秦老板当了二桥镇的副镇长，前几年离休，一个月拿上万元养老金。

    也是在那年的秋天，肖家庄西头的一个大地主家的地租刚刚才收回来，就被土匪知道了。得到苏世荣的飞鸽传书，大王二王立马派了几个土匪骑着高头大马来这家人家打抢。谁知刚到庄门口，就被河边上一个洗衣服的老妈妈发现了。
    “土匪来打抢了，土匪来打抢了！”
    恼羞成怒的土匪见偷袭不成，一枪打死了洗衣服的老妈妈，并向这家人家发起强攻。谁知这家人家也不示弱，爬上屋顶进行还击，双方从中午一直打到晚上。土匪的子弹不多，又听见房顶上哗啦啦的金属声，以为这家人家子弹多，便灰溜溜地跑了。其实这家人家子弹也快完了，便搬出一袋铜钱往地上倒，用其声音吓唬打抢的土匪。
    这苏世荣不但和黑道上的土匪勾结，他和城里、乡下当官的也混的透熟。那一年抓壮丁，乡里订的是二桥一个地主家的二儿子。这家人家就送了五担米给苏世荣，请他到乡里求个情，说他儿子眼睛不好，是个近视眼，不适合当兵。
    正巧肖老太隔壁刘大妈的女婿来看刘大妈，当晚就被抓壮丁的抓去顶缸。呼天抢地的刘大妈东拼西湊，拿了十块大洋连夜去求苏世荣。火到猪头烂，钱到事好办，第二天早上刘大妈的女婿就放回来了。惊魂未定的姑娘女婿立马离开了肖家庄，从此不敢再上娘家的门，直到解放后才敢来看刘大妈。
    据说乡政府从别的庄上抓了一个壮丁，这个人后来去了台湾。前两年台湾当局允许当年的老兵回来寻亲，这个人还回来找他的父母和哥嫂，父母早死了，这个人给了一笔钱给他的哥哥嫂嫂。并请他的哥嫂帮忙，给他在二桥找了一个老婆。

今天是南京大屠杀死难同胞“国家公祭日”，勿忘国耻，振兴中华！

    “最可怜的是我的一个堂房嫂嫂，被苏老虎害的最惨，直到今天一想起来我就要流泪。”
    说到说到肖老太真的流下了眼泪，不得不用手背揉揉眼睛。
    “我的这位堂房嫂嫂人不但长的好看，手也非常巧，里里外外都特别能干。对人也特别好，尤其对我们一帮未出门的姑娘们。嫁到我们庄上后，跟我们堂房哥哥感情也特别好。可自古红颜多薄命，结婚不到一年，我堂房哥哥就得绝症死了，死后也没有留下一男半女。我堂房哥哥的哥哥嫂嫂心特别坏，害怕我堂房嫂嫂将来分祖上的家产，就多次动员她改嫁或回娘家。我堂房嫂嫂坚决不干，她要为死去的丈夫终生守寡。她的大伯子，当然也是我的堂房哥哥就生坏心，他们去找到苏世荣，求苏世荣想方设法把弟媳妇赶出去。并答应事成之后重金酬谢。那一天我堂房嫂嫂下河洗衣服，突然来了一条船，船上跳下来两个人，强行把我嫂嫂绑走。我嫂嫂一边喊救命，一边跳到河里准备寻死。岸上好多人都看到了，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他们一是怕苏世荣报服，二是怕得罪我堂房嫂嫂的大伯子。就眼睁睁看着我堂房嫂嫂被人贩子活生生抢走。”
    “你堂房嫂嫂后来怎么样了？”
    八万小时候也听到过奶奶讲，解放前扬城大街上经常有大姑娘被土匪抢走，她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有人说我堂房嫂嫂被人贩子卖到南京夫子庙的妓院，有的说被卖给了安徽的侉子。我堂房嫂嫂性情刚烈，八成已经寻了短见。要是还活在人间，她肯定会回来和他的大伯子夫妇拼命。”

    “太惨了，肖老太你说的是真的？，不要说故事来欺骗我们的感情。”
    肖老太讲的不但傻大姐听了入迷，连隔桌的眼镜子、一把手也听的津津有味。
    “小伙，你不信。你可以到二桥问问我这么大岁数的老人，看看我有没有讲假话。”
    “这苏世荣简直无法无天，难到政府就不出来管一管？”
    “傻丫头，那时候官匪勾结，力大为王。哪个出来管？最后只有老天来管，到时候他会让这些人家遭到报应。”
    “肖老太，后来呢？这苏世荣后来怎么样了？”
    “傻丫头，后来，后来苏世荣坏事做多了，三十五岁不到，就被阎王老子拉走了，那一年我还在娘家没有出嫁。当地的老百姓都称苏世荣是苏老虎，一提到苏世荣，个个恨的咬牙切齿，直差要剝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的尸首拉去喂野狗。要不是苏世荣死的早，解放了，肯定要被政府拉去枪毙。”
    苏世荣一死，她的老婆和儿子也失踪了。苏世荣的老婆也不是个好人，她深知苏世荣罪孽深重，留在二桥必有杀身之祸。苏世荣一死，她立马带着苏世荣留下的金银细软，还有七岁的儿子苏华定埋名隐姓来到南官营，投奔她一个远房的姑妈。为了掩人耳目，她又租种了肖继祖家的两亩田，其实她不用种田，苏世荣留下的钱她十年也吃不完。
    老天也真会开玩笑，这两亩田本来是苏家的，十年前苏世荣卖给了肖家，现在田又转到了苏家。只不过田主变成了肖，苏家变成了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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