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首页 -> 小说文学 -> 土包子的白头约 -> 正文阅读 |
[小说文学]土包子的白头约[第2页] |
| 作者:真草药郎中 |
|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下一页[3] 尾页[3]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
张三红又问:大师，再帮我看看婚姻好不好？我喜欢上一个人。你帮我看看。我们有没有缘份？ 田半仙伸出一只手说:在我手掌上写个字吧。 张山红说:我叫张山红。就写个红字。红色的红。 田半仙暗暗乛称奇。高原河写了个河字。河字属水。这个女子又写了个红字。红字属火。这是水火既济之象。文明之象。莫非这是天意？ 田半仙缓缓地说:这个红字。是姻缘的缘字的开头。成功的功字结尾。你和你喜欢的人缘份已经开始。努力就会成功。 张三红开心大笑说:真的？成功的时候一定请你喝酒！ 高原河的奶奶也仲出只手说:大師给我也看看。看看俄寿数。我七十多了。还没有置办棺材呢。 田丰仙说:事不过三。今天我连算三个命。不看了。老奶奶你不用担心。我看过高原河的骨相。知道他十年内没有孝服。你过十年再看寿数吧。 老奶奶也高兴地说:再过十年？那我不是八十多了么？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只要能看到三个孙子成家立业。夫复何求！ |
|
第四十六章 回不去的故乡 田半仙听到刘名秀的声音。听出了大户人家的气息。无限叹息地说：大娘。你真幸运。那么多杀人不偿命的政治运动都挺过来了。子孝孙贤。还能过个幸福的晚年。只可惜我爸。土改那一关就没过得了。被人打得七窍流血。回家抽了根旱烟就死了。那些打死他的人还说他是畏罪自杀。自绝于人民。 高原河的奶奶咦了一声说：田师傅。你父亲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和我娘家有些渊源？是不是认识我爸刘八成？ 田半仙说：我爸叫田守信。给您爸当过几年管家呢。我爸死的那年我七岁。我妈见我爸七窍流血死在躺在地上。顾不上我的死活。连夜跑了。几十年没有音迅。我那时是反革命的孩子。望着我爸的遗体不知如果是好。我最绝望的时候。最害怕的时候。我师傅出现了。他要我拜他为师。给他引路。是他让我明白了天不生无路之人的人道理。 高原河的奶奶又说：我想起来了。田守信。那个人很忠诚的。打得好算盘。我想起人你小时候的样子了。田大师。你小时候眼睛正常呀！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田半仙视力几乎为零的眼晴中冒出了泪水。他难过地说：都是那些天杀的红卫兵害的。他们打着革命的旗号。四处打砸抢。胡作非为。他们听说我爸给大地主做过管家。便一口咬定我爸知道大地主家的金银财宝。一口咬定我知道地主家的宝贝埋藏的地方。他们把我吊半边猪。严刑拷打。他们还把我五花大绑卷在晒谷的簟篷里，头对着一盆放上一大把辣椒的炭火。我呛得五脏六腑都差点吐了出来。各种各样的土刑罚拷打了我三天三夜色。我的眼晴就再也看不到东西了。不知前世造了什么孽。今生要受这种罪。 |
|
田半仙的老婆看到田半仙泪流满腮的样子。居然恨铁不成钢地说：田华章，你哭什么？你在后生小辈前哭什么？谁让你投胎投错了人！你好呆还保住了一条小命。你好呆还成了个家。你好呆又有了个孩子。我和你在一起生活十多年了。你知道我来自哪里吗？你知道我受过多少苦吗？ 田半仙难过地说;我一个瞎子。靠算命测字坑蒙拐骗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从没想过你会一年又一年守在我身边。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我又何必问你来自哪里？ 田半仙的老婆说：你算盘精明的得很。你应该知道我的想法的。有些事。我对你说也没有用。 高原河。我有件特别重要的事要请你帮忙。我先告诉你我从前的事。我姓蒋。和电影上的蒋光头同姓。我娘家是零陵府宝刀县宝刀乡宝刀大队的人。我爸只有三四亩薄田。但蒸酒打豆腐做点小生意日子还过得下去。本来连个富农都算不上的，却因为姓蒋被打成了地主。我莫名其妙成了地主的女儿。不得不嫁给一个富农的儿子做老婆。因为是地主份子。在娘家受尽欺侮。结婚后也受尽折磨。 高原河。我娘家住的那个地方。不是人住的地方。那个地方的人都和畜生差不多。你奶奶被红卫兵殴打侮辱失去一根手指的时候。我娘家那块地方的人都成了一群疯狗。见四类份子就杀。无论是八十多的老人还是三岁小孩。那夜我正在上厕所。几十个革命群众冲进我家。用棍棒的用棍棒。用锄头的锄头。用砍刀的用砍刀。他们先乱棒打死了我的丈夫。再用砍刀砍了我的公婆婆。为了保命。我不得不挺着着个大肚子跳进河里。河里到处都是尸体。我随水漂流了几天几夜。肚中的孩子也没了。为了活命。我象只野狗一样漂流四方。白天见人就躲。晚上见东西就吃。树叶。草根。老鼠。青蛙。只要能活命的东西就拼命吃下去。我象个孤魂野鬼在这个世界流浪。不知不觉就到了你们宝龙县中和乡。想不到这片同样有阶级斗争的土地上。还有个人把我当人。田华章。这么多年来。你从没问过我从哪里来。可你也从没有嫌弃过我。你有吃的时候决不让我饿着。你有钱的时候也让我收着。就是这两点。让我舍不得离开这片土地。 高原河。我这一辈子就和田华章混一世算了。 可我不希望我的女儿也象她的父母一样在这个世界受尽磨难。高原河。你也认识我女儿了。如果将来我俩送不起她读书。你帮她一把怎样？我听说现在城里有些考上好大学的人能去外国留学了。我希望我女儿将来去外国读书。听说外国是不搞阶级斗争的。我希望她以后再也不用受阶级斗争的苦。我希望她离开这个三天两天搞阶级斗争的地方。 田半仙忍不住说：好不容易检了个女儿。好不容易送她读书。你却要送她去外国读书。还叫她不要回来。那你这辈子的心血不是白费了？ 田半仙老婆说：我们俩受尽了人间的苦楚。难道你还希望下一辈人也受同样的苦？你敢保证三反五反这样的运动不会发吗？你敢保证文化大革命不会再发生吗？只要再那生文化大革命那样的事。我们的后代就永远抬不起头来。所以我叫她做好准备。能逃就逃。能躲就躲。 高原河的奶奶也担忧地说：高原河。你蒋阿姨的担心有道理呢。假如再发生文化大革命这样的事。最先受冲击的一定是我家。高原河。以后做事低调点。也不要挣太多的钱。在这个不讲理的地方。太多的钱也是灾难。 高原河没有回答。心中只想。这个蒋阿姨的家乡可能回不去了。 |
|
第四十七章名和利 高原河和马丁香走在竹林间的石板路上。 如今的高原河。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穿着补丁衣去吴老师家借书的穷小子。再也不是那个在砖厂拖板车的挣了五块钱就欢天喜地的对未来充满幻想对生活充满热情的英俊少年。可他过得不快乐。因为他的身边走着的不是王家燕。他的世界已没有那个和他并排在关帝庙里磕头的少女。 马丁香也过得不快乐。尽管她走在高原河的身边。可她知道。高原河的心中除了费力挣钱的时候。都在默默地想着他儿时的女神。无论她怎样柔情似水。都抚不平那个人灵魂深处的伤痕。 没有请田半仙算命的时候，她总觉得。她和高原河还有美好的未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田半仙说她旺财不旺丁。三个丈夫都不能白头到老的时侯。她觉得她和高原河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马丁香是相信命运的。自从她的丈夫淘金丢了性命后就相信。她不止一次请人算命。好几个算命先生都说她婚姻波折。谁也没有说婚姻波折就是生离死别。共有田半仙说破了。说她三个丈夫都能白头。如果真的中要受这么多的苦。我又何必再结婚？ |
|
马丁香想和高原河说的话很多。离开了南山村的地盘。马丁香悠悠地说：高原河。想不到你和县长夫人的关系那么好。我都没想到送那么一双鞋。效果那么好。电管站的那个站长。说免职就免职。说调走就调走。我们雷塘村人如果没有照亮电灯。无论再怎么富裕。也是生活在原始社会的野蛮人。我想信你们南山村迟早也会照亮电灯的。努力挣钱吧。要是真的过上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好日子。我们才没有虚度此生。 高原河拉住了马丁香的手说：只要当官的不搞文化大革命那样的运动。只要当官的有点眼光发展经济。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的。用不了几年。我们南山村也会照亮电灯。到时我将那座旧房子拆了。盖一栋红砖瓦房。再买一辆摩托车。想来看你的时候。骑上摩托从六都乡到七都乡再到你家。再也不用走这几十里山路想想都很幸福。 马丁香说：你有几万块钱了呀！你把那座小桥也修起来。修好点。将修桥的钱都领出来。修座房子还不是件小事？有些人卖条牛几百块钱就开始烧红砖。大多数的人盖房也只花几千块钱。你修好点。修个你爷爷那样的四合院。两万块钱也够了。 高原河说：明年我想和你哥去黑龙河淘金呢。那笔钱要做本钱。要是明年再赚一笔。明年冬天就盖房子。 马丁香却说：淘金的事。风险太大了。不要以为你今年捡了块狗头金明年还会这么运气好。马路修好后。马上盖房。听姐的话。你只 有盖上了新房子。你只有住进新房子才过得开心。你想买辆摩托车。盖好房子后就买。你骑会摩托后再教我。我要做雷塘村第一个骑摩托车的女人。我看到张山红开拖拉机的时候特别眼红。 高原河笑着说：丁香姐。凭你的经济能力。买辆摩托车还不是小事一桩？人生一世。只要袋中有钱。腹中有书。胯下有车。怕什么江湖险恶？怕什么恩怨情仇？ 马丁香得意地笑笑说：你这个书呆子。说起来左一套右一套的。现在你袋中有钱了。也可以说腹中有书。就缺一辆摩托车。姐送辆摩托车给你。你以后要当包工头。免不了要跑这里跑那里。有辆摩托车就方便了。等我们雷塘村的小学动工后。我带你去回宝庆府。我们去买辆摩托车。我们去城里萧洒走一回。 高原河也不管竹林里有没有别人。一手揽着马丁香的腰说：姐。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就不怕好心没好报。我将来辜负你么？ 马丁香调皮地说：我在喂狗呢。不给狗喂点骨头。怎么能叫狗干活？不对狗好点。又怎么希望狗对自己忠诚？ 高原河又说：傻姐姐。一辆摩托车六七千块呢！那么贵重的东西。叫我如何消受？ 马丁香干脆贴到高原河怀里说：人家送你手表。你能消受。我送你摩托车你就不能消受了？再说。你帮了我家的大忙呢。我哥当人大代表的事。也有希望了。县人大 接见了他。说对家乡做了突出贡献的无党派人士。是可以做县人大代表的。所以我哥要捐巨款修小学。不仅仅是为了报答父老乡亲的关照。而是想捞个县人大代表的帽子来个名利双收。如果没有你的指点。我哥当时怎么也想不到世上有这样的好事。一个计划。影响的绝对不只一个人。有时能影响一个家族。你想一想。只要我哥做了县人大代表。我在雷塘村做生意自然也会名利双收。你和我也是前 世有缘。我哥轻易不服人的。现在他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参谋。可以做大事的参谋。他觉得你和我在一起。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高原河心里一想。丁香还蛮有想法的。试探着问：丁香姐。你现在开了家商店。还有人给你捡矿渣挣钱。在我看来。县长的钱都没有你的多。你还想做什么样的大事业呢？ 马丁香说：我做的都是小打小闹的生意。赚点小钱。又要防备这个。又要防备那个，担心受怕，我听人说。在黑龙河淘金。有做小滤的。有开大滤的。还有开采金船的。做小滤的就是约上二三十个人。买几台抽水机。用最原始的方法淘金。开大滤的是用挖掘机铲车机械化淘金。黑龙河部队也有专门的淘金部队。部队里淘金大都用采金船。高原河。明年。我们这个家族计划去黑龙河淘金。先开小滤。如果赚了钱。就开大滤。开大滤投资就是几百万。一旦失败。对我们这个家族来说。就是致命的打击。所以我明年想要你去黑龙河。去部队的采金船学技术。主要学开船和机械维修。你和我二哥一起去。你比他读书多。你主要学机械维修，我二哥主要学开船。 高原河不加思索地说：行。我把建筑队的事都交给我师傅郑白银。修桥也好。盖房子也好。我师傅那个人职业操守和技术水平都是第一流的。今年学砖匠碰到你这个大贵人。明年去学修理。后年我们俩办条采金船去黑龙河搏一把。人生能有几回搏！我们只有去拼一把。才不会虚度此生！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好多平凡的人都有不平凡的理想。这个世界正是平凡的人有了不平凡的理想。正是平凡的人为了理想在努力奋斗。这个世界才让人对未来充满希望。 |
|
第四十八章 特殊贡献 这是一九八七年的元旦节。七都乡雷塘村小学里热闹非凡。 小学这天放假。雷塘村和九龙山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了小学的礼堂里。来得早的年纪大的有个座位。来得迟的就在后面站着。站着的年轻人远比坐着的人多。 小学的房子原先是雷塘村李氏宗祠。都是危房。 台上坐着的。既不是村里的干部。也不是九龙山林场的干部。而是几个年纪大了相信积德行善能造福子孙的老人。 坐在 上正中央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那人七十岁左右的样子。他之所以坐到了 台的正中央。因为雷塘村最有钱的人马中福马中财马中禄马丁香是他的侄儿侄女。因为雷塘村在外当官最大的马团长是他的弟弟。 白胡子老头咳了两声音。会场渐渐地安静下来。他念着白胡子说：各位父老乡亲。我们今天在这里隆重集会。过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元旦节。各位乡亲。自从分田单干落实生产责任制以来。我们勤劳勇敢的雷塘村人在村党支部和村委会的领导下。经过几年时间的努力。我们雷塘村人都过上了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台下的人自发鼓掌。因为这老人说的是真话。 老人又说：大家都知道。我们雷塘村四周都是大山。我们的祖先在兵荒马乱的时候躲到了这里谋生。我们的祖先大都是文盲。解放前我们村连座学校都没有。解放后政府组织文盲识字。我才认识了几个字。我才会算简单的数。各位乡亲。我认识了几个字。才知道做文盲是很可怜的。文盲和山上野生的动物差不多。除了吃，睡。就是等死。解放后。我们村办了小学。可我们村的的教育还是很落后的。几十年来。我们村除了几个推荐上去的工农兵大学生。没有一个人考上大学。也没有一个人考上师范。乡亲们。这是我们南山村的耻辱！ 满礼堂的人鸦雀无声。高原河没想到雷塘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居然有个那么口才好的老人。老人接着说：吃不饱肚子的时候。顾不上教育孩子。这情有可原。可现在我们雷塘村的人都摆脱了贫困。如果我们还不重视下一代的教育。那我们这代人就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现在党中央的最高领导都说。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对于我们雷塘村的人来说。重视教育不能喊空口号。要做实事。要趁着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式。我们要给小孩子们一个好的读书环境。我们要修一座崭新的学校。修学校要钱。钱大哪里来？靠大家。大家这几年多多少少在山上淘金赚了钱。能力大的多出点。能力小的少出点。我就带个头。我捐一百块钱。。。。。 在一九八七年。一百块钱也不是个小数。相当一个初中老师一个月的工资。 捐款的人一个个走上 台。一个老人负责计数。一个退休干部负责收钱。 有老人捐二十块的。也有老太婆捐十块的。 还有小孩子也走上 台。他们捐的是零用钱。五块十块的都有。 雷塘村的李书记健步走上 台。他掏出一沓钞说：我捐一千块！ 主持人立刻惊喜地喊：李书记捐一千块！ 会场上马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看热闹的高原河想。干部就是干部。出手就是与众不同。出手就会赢来特别的掌声。这个世界的掌声如是不是权力换来的。就是钱换来的。 林场场长也走上 台。也捐了一千块钱。 会场上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雷塘村的党员干部和林场的干部一个个走上 台。有捐八百的。有捐五百的。也有捐一百两百的。不捐的没有。 会场上的掌声一阵接着一阵。 马中福走上 台时。捧出五沓崭新的十 元人民币说：我捐五万元！ 主持人惊叫了一声：马中福捐款五万元！五万元！ 会场上的掌声差点将屋顶的瓦都震动了。马中福站在 台上。挥舞着双手向大家致意。他仿佛看到了人大代表的光环。 |
|
马中福既然捐了最多的钱。在修小校教学楼的事上。说话就最有份量。物欲横流的世界。钱越多的人说话越有人听。越穷的人说话越没有人听。 马中福带着村干部和林场干部围着雷塘村的小盆地转了一圈。选择修新学校的地方。有人说原先的雷塘村小学在李家祠堂内。祠堂是祭祀李姓先祖的地方。不适合读书。必须重新选一个风水宝地。让小孩子们在风宝地读书。才能人才辈出。 在夜郎国。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大都数的人都信命运风水。 马中福站在兔子坳的凉亭边。望着小盆地里的雷塘村的几百户人家说：我们就把学校修在这兔子坳上怎么样？站得高看得远。这边可以看到七都乡十多里的房子田野。往这边就可以打量自己的家。 村干部和林场干部都纷纷说好。干部们都说好了。吃瓜群众们便纷纷说领导们有眼光。这也是夜郎国的特色。 高原河走到凉亭里。仿佛又听到了那个放羊的老头唱着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的歌声。仿佛又看到母亲走了几十里路来寻找他的样子。仿佛又看到张山红背着个大袋子走村串户卖人参田七天麻的吆喝声。 就在几个月前。就在这座凉亭里。高原河听到了王家燕国庆节订婚的消息。那里的他。怎么那样脆弱呢。那份绝望。那份心寒。那份欲生不能欲死不得的样子全让张山红看在眼里。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再次听到关于王家燕的消息。高原河呀高原河。你是否可以在张山红面前故做坚强？你是否可以不在母亲的面前崩溃？ 正在高原河胡思乱想的时候。马中福走近高原河说：高原河。希望你能帮我办两件事。第一。去你们中和乡给我找十多个精壮劳动力来。帮我将凉亭前的片土地搞平。修学校。要有教学楼。要有操场。至少两千个平方。你和你师傅估计一下。多少钱一个平方。这件事要马上就办。越快越好。 第二件事。你给我联系一下周县长。我们村小学正式动工时，看县长能不能到我们雷塘村来指导工作。给小学奠基礼铲第一锹土。 这两件事。都关系到我们雷塘村的千秋大业。你一定要办好。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们雷塘村的人没有把你当成外人。但愿你也能为我们村的千秋大业估点贡献。 高原河心里想。不就是个面子工程吧。有了这个工程就有了特殊贡献。有了特殊贡献就有了做县人大代表的资本。马大哥呀马大哥。你就放心吧。只要你有钱。我一定把你的面子工程做成世上最优良的工程。 |
|
第四十九章 猪肚子 高原河满身疲惫从雷塘村赶回南山村。还没有洗去身上的灰尘。一个送礼人就走到他的家里。那时高原河的奶奶正在高原河买的房子里。高原河不在家的时候。老奶奶每天早上都要来高原河家里打开大门。每天下午来关门。有时还在灶里烧一堆火。因为房子是不能空置的。房子里没有烟火气的话。房子很快就会垮掉。 高原河家自从夜郎国改朝换代以后就被打成地主。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尽管中央政策给地主富农右派摘了帽。可几十年的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歪理邪说。决不是三年五年就能从人民的脑袋中消除的。做为一个经常挨批斗的地主份子。从来不敢奢望有人送礼。 送礼人是南山村一个名不经传的老百姓。他给高原河的老奶奶送来一个猪肚子。 在夜郎国宝庆府宝龙县。女人生了小孩子后要坐月子。猪肚子是坐月子的女人最好的补品。老百姓家中杀猪。猪肚子都要送给最尊贵的客人。猪肚子拿去卖的话。价钱至少是最好的猪肉的两倍。 高原河的奶奶不敢接那个人的厚礼。因为她知道吃人的嘴软。她拼命要把那个猪肚子还给那个送礼的人。那个送礼的人却一定要高原河的奶奶将猪肚子收下。两个人将猪肚子推来推去。 高原河说：奶奶。收下吧。这几十年来。您为我们读书。操了好多心。自己家杀猪的时候。猪肚子都卖了。我妈生我们兄弟三个。坐月子的时候从没吃过猪肚子。奶奶。收下这个猪肚子。一锅煮了。我去喊我妈来尝尝猪肚子的味道！ 刘名秀还有点迟疑地问：真的收下？真的煮了？ 高原河说：当然是真的。奶奶、我哪个时候骗过您？ 老奶奶还是不放心地说：人家送礼。一定是要请你帮忙。你有能力帮人家么？这位老伯比你爸都大十多岁。喂口猪也不容易。你可不能白吃人家的猪肚子。 高原河于是开门见山地说：大伯。您是第一个到我家送礼找我办事的人。我决不拒绝。我还知道我爷爷被枪毙后。是您和另一个大伯将我爷爷的尸体从刑场抬回来的。我也知道是您们两个将我爷爷埋葬。我高原河有恩必报。您也算是我们家的恩人。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我尽量办到。 送礼的老汉说：高原河。我儿子三十多了。生了两个小孩。没有手艺只会种田种地卖苦力。挣不到几个钱。天天愁小孩子们的学费。我见妇女主任的崽跟你在雷塘村淘金。一天能挣五块钱。还有奖金。我想请你带我儿也带去挣点钱。三块钱一天也好。四块钱一天也好。 高原河正想喊上十多个劳动力去雷村干活。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
|
高原河坦诚地说：大伯。叫您儿子准备好换洗衣服。准备一把锄头。还有扁担，担土的笤箕。明天吃早饭后就走。 高原河要喊人去雷塘村干活的消息在南山村传开了。在那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的年代。小道消息传播的速度也很快。在南山村连电灯都没有的年代。南山村的大部份劳动力都窝在家里。某个包工头在外面承包了项工程是很有脸面的事情。尽管那个时代也发生过很多包工头等工程完工后席卷工程款跑得无影无踪。尽管那个时候有一些人跟着包工头到外面打工却没有拿到工钱。可包工头还是让人羡慕的角色。 高原河陪他的母亲和奶奶吃猪肚子的时候。张山红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块腊肉。张山红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说：高原河。听说你在雷塘村又包了项工程？有人把礼都送到我家里来了。你说这块腊肉是收下还是退还给人家？ 高原河连忙拉张山红到八仙桌边坐下说：人家给你送的礼。你愿意收下就收下。你愿意退还就退还。干吗问我呢？坐下吃饭。 张山红也不客气。接过筷子就坐下。高原河的母亲倒上一碗酒。 女汉子 气十足的张山红喝了口酒说：人家想跟你去雷塘村打工挣点钱呢。那人以前做过民兵。斗地主的时候有点积极。还打过您奶奶。所以不好意思到你家来。特地要我来问问你。希望你大人大量。不计前嫌。在那个年代，当民兵的也不容易。 高原河的奶奶说：高原河。做大事的人不能记仇。象我挨批挨斗那种事。你必须忘记。不然你会处处碰壁。 高原河没有顺着他奶奶的话说。他很有主见地说：张山红。我每做一项工程。需要的是扎扎实实吃苦耐劳的劳动力。这回我要带十多个人去。天气好可能十天左右就能完工。当过红卫兵的人我不敢要。因为那种人弄不好会给我来个无情打击残酷斗争。凡是当过生产队长，会计。记工员。之类的人我也不想要。因为那些人享受过权力的味道。大都会耍阴谋诡计。有犯罪前科的人我也不敢要。因为雷塘村那个地方远比我们南山村富有。如果我带去的人以后在那里犯事的话。我在那块地方就站不住脚。 张山红点点头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你要带十多个人去？要干十天？那我们南山村的桥呢？难道等下雪了才修么？ 高原河坚定地说：桥马上动工。具体要你爸和你负责。前面修那座桥的人都在。你也都认识。要垫付的材料钱也都在你手里。后面这座桥就算你承包的。依旧修钢筋混泥土桥，赚的钱我占三分之一。你占三份之一。你爸也占三份之一。好不好。 张山红说：工程是你包下来的。本钱是你垫付的。你只占三份之一？你不是亏大了么？要是县上拔到乡政府财政所的钱被当官的刁难。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钱领不出来。你修桥可能还要亏本。你难道要我们父女俩替你亏本？我可没钱赔。 高原河笑了笑说：万一亏了算我的。只要我们按前面那座小桥一样修。不会亏本的。多少有点赚头。只要吴老师的丈夫还当县长，乡政府的人不会刁难那两万块钱的。你放心去干吧。 张山红还是有点不放心地说：你真的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 高原河却掷地有声地说：我和你一块长大。我还不知道你的为人？这段时间我们也算得上同甘共苦。交给你不放心话。这个世界我就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你放心干吧。 这几句话将张山红感动得稀里哗拉的。几乎流出了眼泪。 张山红想。上天也对我不薄的。如果不是苍天有眼。王三多那个混蛋如果不是把我逼上绝路。那我和高原河会走得这么近吗？田半仙说我心中的事已经有了一半成功。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我一定好好珍惜上天赐给我们的缘分。 高原河见张山红若有所思的样子,微笑催促道：红姐。开什么小差？快点吃饭！过会还要帮我做件重要的事。 张山红不好意思朝两位长辈笑了一下。将碗中的酒喝干了才说：晚饭我在家吃过了。看到桌上有猪肚子才喝碗酒。天快黑了。你还要做什么重要的事？ 高原河说：红姐。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南山村要是死了个老人。孝家半夜里会煮面招待大家。我和你还有王家燕经常去做白喜事的家里吃半夜面。我爸常常在做白喜事的家里打开台锣鼓。我常常在他后面听他们吹唢呐。 听到童年时的趣事。张山红立马笑了笑说：那个时候我爸叫我好吃婆。看见什么都想吃。红薯米饭没有菜都能吃三碗。如果不是那几年那么好吃。我也不会长得这么高大。也没有力气帮我爸杀猪。 高原河又说：我们家是地主。别人做白喜事的时候。开半夜面的时候。也不欢迎我们这些地主崽子的。有时象个叫化子一样眼巴巴地等到半夜。别人也只给一碗汤和几根面条。汤多面少。王家燕的爷爷当书记。她碗里总是面多汤少。有时她吃不完。总往我碗里夹。 张山红又笑着说：是啊。王家燕从小就心地善良。南山村的人都喜欢她。一树结的果。一个娘养出的崽。为什么王三多那么坏。王家燕却那么善良呢？ 想起王家燕。高原河苦笑了一声说：冰冷的世界。善良又有什么用呢？善良只是童年的品德。大多数的人。人一成熟。身上与生俱来的善良就没有了。只剩下无耐和苍桑。红姐。今晚陪我去石榴沟走一趟。我记得童年时吃得最饱的一顿半夜面。是在石榴沟。在那个宋大娘家里。那个夜晚我爸被村里安排到外地修水库。没有在那个做白事的人家里唢呐。我大哥高原风见我赖在孝家想吃半夜面。硬是要拉着我回家。还打了我一巴掌。 张山红回忆起来了：我记起来了！那天我还和你哥要打架了呢。被宋大娘拉开了 高原河说：在宋大娘家吃的那顿半夜面。是我童年时吃的最好的一顿面。宋大娘用大海碗给我装了一碗面。面上还放了点油炸豆腐。那碗面吃完了宋大娘又给我添了半碗。在其他人家里。地主崽子是连半碗面也很难吃到的。那个善良的宋大娘、给了我童年最甜美的回忆。人可以不记仇。但不能忘恩负义。现在我做了包工头。应该去看看宋大娘了。 张山红一脸兴奋地说：好。我回家拿个手电。马上就走！ 高原河望着石榴沟的方向。心想。在那个人整人习以为常的年代。在那个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为什么那个山沟里还有一个守着做人的底线女人。如果这个世界的女人都守不住做人的底线。这个世界会不会变马残酷的动物世界？ |
|
第五十章 救命稻草 高原河和张山红拿着手电要支石榴沟时。老书记王连苏带着新书记高书记，村长张国士。妇女主任。都来到了高原河门前。看到南山村的有权干部都来了。高原河只得返回家里。请几位领导在八仙旧边坐下。满脸堆笑给各位领导敬烟。 敬烟后就是几句虚伪的客气话。客气话后就是沉默。高原河猜测几位领导的来意时。几位领导也各怀心思。妇女主任的儿子跟着高原河在雷塘村淘金。本不想和王连苏来。可放不下现任高书记的面子。张国士的女儿和高原河几乎来不打米去不分家了。他也不想帮王连苏说什么。但王连苏当书记多年。多年的同事。也不能板着脸拒绝一些小事。 打破沉默的是张山红。张山红对几位领导说：老书记新书记。你们有事就快点说。我和高原河要到石榴沟去。我们还要喊几个劳动力去雷塘村做工夫。 高书记抽了口烟说：高原河。老书记的孙媳妇被县城计育办的人抓去引产。大出血。出了大事。母子双亡。 高原河还没有猜测出老书记带着干部们来找他的目的。装疯卖傻地说;王家燕不是借了一千块钱去么？怎么还抓去引产？七八月引产是很危险的事。计育办的人难道不知道么？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您们应该去县城找计育办的人。要他们负责！ 老书记王连苏老泪纵横地说：高原河。死了的人反正已经死了。她娘家的人自然会去县政府闹的。可活着的人还要生活。王三多关在看守所很久了。我们连见一面都不能。我知道王家燕对不起你。我也知道王三多搞过你的名堂。我现在放下老脸来求你。求你救王三多一条小命。 王连苏一家人把高原河当成了救命稻草。当了几十年干部的王连苏自然也知道。稻草的能力是很有限的。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的时候。不但救不了自己。反而把稻草也搭了进去。 高原河难过地说：老书记。你看着我长大的。也知道我的能力。我也不知道王三多到底犯了多大的事。只要他没犯过杀人放火之类的大案要案。你不用担心。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老书记却老泪纵横地说：高原河。你没当过官。还不知道权力的可怕。象王三多犯的事。当官的要他死他就必须死。当官的让他活他就有条小命活下来。从八三年严打以来。不知有多少没犯死罪的都枪毙了。连开国元帅的孙子都因为流氓罪被枪毙。高原河。王三多这回凶多吉少。只有你能帮他！ 老书记罢对着高原河跪了下来。高原河慌忙去扶。老书记却怎么也不肯起来。依旧老泪纵横地说：高原河。我实在走投无路了才来求你。你帮我一把。救王三多一条小 命。只要你救了王三多。我一定不让王家燕嫁到六都乡去。我就让她在南山村和你过日 子。我知道你们俩才是天生的一对！ 张三红听老书记说要王家燕毁了婚约。立即着急地说：想不到老书记也这么不要脸了。当了那么多年的干部。你的党性原则哪里去了？你常常在大会小会讲党纪国法。怎么你孙子一犯法。就不讲大道理了？还厚着脸皮求一个后生辈。还跪在地上不起来。你有点做人的样子好不好？你孙子是人。你孙女就不是人？你孙女好不容易找到个有钱有势的未婚夫。你居然要她毁约再嫁给高原河。你以为高原河也是牛马畜生？要他配谁就配谁？ 高原河的奶奶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她扶起地上的老书记说：老书记。有话慢慢说。高原河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 高原河猜出了老书记带着三个村干部来找他的来意。他冷冷地说：老书记。你带着村里三个主要领导来找我。是不是因为我承包的那座小桥已完工。想让村里把那两万块钱工程款给我结了账。然后要我拿着这两万块钱去请客送礼。救王三多的命？ 老书记王连苏连连点头。 高原河心里想。这老狐狸想得真美。他自己不出一分钱。却要别人倾家荡产救他的孙子。 高原河故做热情地说：老书记。我以前没有纸练字。你总把村里的旧报纸给我练字。这份情我永远记得的。你要我帮王三多一把。我尽我的能力。不过我要提醒您老人家一句。打人命官司。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警察局的要钱。检察院的要钱。法院的也要钱。还要赔偿受害者的损失。我估计两万块钱远远不够。弄不好搞个人财两空。如果你真想救王三多。你叫你孙女婿钱大有将那个砖厂卖了。让他带上四五万块钱和我一块去找县长。这事或许有点希望。 老书记王连苏说：那我明天去六都乡白田村。去找钱大有说说。 高原河又说：明天下午我必须到雷塘村去。以后叫钱大有到雷塘村来找我。他的砖厂如果找不到买家。可以找雷塘村的马丁香。马老板有能力买他的砖厂。 |
|
夕阳西下。照着高原河和张山红的身影。 张山红和高原河走在梯田间的小路上。张山红有点不解地问：高原河。你真的想帮王三多一把？一碗米养恩人。一担米养仇人。你倾家荡产去救王三多。值得么？你家挨了那么多年的批斗。难道还不知道世态炎凉？你有钱了。人人都叫你高包头。你如果没有钱。在人家的潜意识里。你还是个地主崽子。永世不得翻身的地主崽子。 高原河说：红姐。你看到老书记的架式。他带着村里的干部都来找我。我能不答应吗？要是我不答应。整个南山村的人都会说我见死不救，为富不仁。我把球推给王家燕两口子。救不救王三多就看钱大有的表现了。钱大有如果真把砖厂卖了。就算他当过兵打过仗又怎样？还不是穷光蛋一个？钱大有如果舍不得卖砖厂。那见死不救的人就不是我了！ 张山红晃然大悟地说：原来如此。高原河。如果钱大有将砖厂卖了。成了穷光蛋。你还是当着响当当的包工头。说不定王家燕真的会回到你身边的。 高原河有点怪声怪气地说：红姐。假如你被一条蛇咬了一次。还会被那条蛇咬第二次吗？ 张山红有点不安地说：高原河。你怎么能把王家燕比做毒蛇呢？我们一起长大的。只不过我比你大了两岁而已。你不该这样恨她的。她不是蛇蝎心肠的人！ 高原河长叹一声说：她的确不是蛇蝎心肠的人。可他给了我毒蛇咬伤的感觉。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红姐。做好眼下的事。多挣点钱才是正事。从今以后。我只做个见钱眼开的普通人！红姐。我和马丁香都对钱大有的砖厂不感兴趣。如果你想当那个砖厂的厂长。那我就和马丁香商量一下。让他将那个砖厂买下来。你去管理那个砖厂、。你在那个砖厂打过工。相信你能管好那家砖厂。 张山红惊奇地说：高原河。让我当厂长？你不是在说梦话吧？我哪有那个能力？再说砖厂的工人都是六都乡白田村的人。我管得了那些人吗？ 高原河居然说：世上没有比当官更容易的事。你只要一手管住钱。一手管住用人的权力。你也认识我大姑父一家人。我让我表哥去厂里当会计。他肯定会帮你。再让那个老班长当副厂长管厂里的生产和机械设备维修。再让钱大有的父亲管食堂和后勤。那些人如果想照样领工资。就会好好干活。不会因为换了厂长和会计就耍阴谋鬼计。砖厂也就会和从前一样运转下去。因为砖厂的那些工人都是砖厂的小股东。谁都希望砖厂搞的红红火火多挣点钱。 张山红又拉住了高原河的手说：你和马丁香真的那么信任我？真的不怕我把你们的钱亏得精光？ 高原河又说：有时候。生命就是一场赌搏、你敢赌一把的话。我们也敢。你做那个砖厂的厂长。决不会比钱大有差。 生命就是一场赌搏。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愿 赌服输。高原河想趁着王三多坐牢的机会赌上一把。他会不会成功呢？ |
|
第五十一章 扛枕木的汉子。 高原河和张山红到了石榴沟时。天还没黑。但天上那轮落日却不见了。 宋大娘正在喂鸡。公鸡母鸡还有鸭子共有十多只围了一大圈。 宋大伯正在喂牛。牛在安闲的吃红薯藤煮成的食。宋大伯正在牛旁边给牛捉两胯间的牛鞭子寄生虫。一只黑狗朝高原河两个人叫了两句。宋大娘呦喝了两声。狗便躲到房子后面去了。 高原河向宋大伯敬烟。开门见山地说：宋大伯。明天可以帮我一个忙。去雷塘村干几天活么？担土方。 宋大伯也痛快地说：好。我没学过手艺。只有一身蛮力。年轻时被公社安排去修铁路。总是干最重的活。扛枕木扛得最多。枕木分甲木和乙木。甲木二百多斤一根。乙木一百七八十斤一根。别人扛甲木只能扛一根。我能扛两根。 高原河呵呵一笑说：我知道。您是我们南山村的大力士！小时候我们在关帝庙里玩石锁。四十斤的石锁您能玩出好多个花样。那个老兵油子总爱吹牛皮。看见您就躲得远远的。 宋大伯自豪地说：我们扛枕木的人。不玩花架子。那个老兵油子。尽花架子。会几下花拳绣腿就吹尽牛皮。你未出生时。我们在关帝庙里比试过。我象抱枕木一样抱住他。任他怎样挣扎。他怎么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高原河又说：我知道宋大伯的本事。改日宋大伯教我两手防身。 宋大伯又豪爽地说：行。我儿子和我女婿个子和你差不多。也跟我到洪江府扛过枕木。也能背得起两根甲木。有些本事。是操练出来的。只要你背得起两根甲木。和人打架时摔翻一个百多斤的汉子是小事一桩。 高原河得寸进尺地说：宋大伯。虎父无太子。我相信您的儿子和女婿都是好汉。你能把他们俩也带去雷塘做工吗？先挖几天土方。再帮我去淘金也可以。去修房子也行。 宋大伯又直肠直肚地说：行啊。他们正准备出去搞副业挣钱呢。现在修铁路用的是水泥枕木。扛枕木那样的挣钱的重体力活也找不到了。当初我在外面扛枕木的时候。生产队干一天活只能挣三毛钱。可我在外面扛一天枕木能挣两三块。每天给生产队投资六毛钱记十分工。还蛮有赚头。不瞒你们俩。 |
|
大伯:我们村很落后的。大部份的人刚刚吃饱肚子。大部份的人都还住着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快到二十一世纪了。我们村连电灯都没有。宋大伯。您是我父辈这代人中最有能力的。十年前粮食紧张的时候。您家做白喜事半夜面让人放开肚子吃。并且一事同仁。我们这些地主崽子也可以放开肚子呷饱。宋大伯，自从我在你家吃了那顿面。我便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希望。我便觉得这个世界还有温暖。所以我特地给您买了条烟。给大娘买了两瓶罐头。以表示我的一点心意。如果我以后有点出息。再来报答您们的大恩德。 宋大娘连忙按住高原河送礼的手洗:高原河，你大伯现在年纪大了。再没有年轻时的好身板。你喊他去打工挣钱。我们心里巳经感激不尽。哪能要你送礼呢？这些东西拿回去孝敬你爸妈。好意我心领了。 高原河把礼物放在桌上，拉着张山红的手跑了。离开房子几十米才回头说:宋大伯。明天早饭后在关帝庙集合。带上锄头扁担簸箕。三个人带一床被子。我们还要去喊几个人。明天见！ 扛枕木的汉子望着高原河和张山红远处的背影。宋大伯对宋大娘说:这地主份子家的家教怎么那么好呢？一碗面而已，大部份的人吃过我家的面转眼就忘却了。这家伙连一碗面都要报恩。算个人物！ 宋大娘说:他爷爷是南山村第一个考上宝庆师苑的人。他奶奶是大地主的女儿。聪明有种。富贵有根。他们家挨批斗几十年。应该翻身了。叫儿子和女婿多向他学习。多学点文明样子。不要让子孙后代永远做卖力气的粗人。 这个世界有不图进取的家族吗？这个世界有永远甘做卖力气的粗人的家族吗？应该没有。即使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做了一辈子卖力气的粗人。可谁都会希望自己的子孙摆脱做粗人的命运。如果这个世界最低层的乡巴佬子子孙孙永远改变不了最底层的地位。世界离了一亡也就不远了。 |
|
第五十二章 毛线衣 早饭后高原河在关帝庙里等待。等待那些劳动力。 最早的来的是宋大伯和他的儿子，女婿。三个人都比高原河高大结实。这是三个能扛得起两根枕木的汉子。可以说是大力士。 接着来的是张山红介绍的那个当过民兵的人。他见高原河的时候就谦卑地笑了笑。 张山红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件毛线衣。崭新的灰色的毛线衣。她对高原河笑笑说：我手笨。第一次织毛衣。你穿下试试！快下雪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挣钱。要注意别冻着了。 高原河也不说感谢。走到关帝神像前。将外衣脱下。将毛线衣穿上。一种特别的温暖笼罩了他的全身。这是他第一次穿毛线衣。小时候。他大哥穿得不能再穿的衣服二哥再穿。二哥穿不了的衣服再给他穿。他穿的是南山村补丁最多的衣服。 高原河穿着新毛线衣在关帝神像前象个模特一样走了两圈。 宋大伯惊呼：张山红！想不到你的手那么巧！织的毛衣那么合身。我还以为你只晓得杀猪开拖拉机呢！ 张山红得意地笑笑说：跟宋大娘学的呢。在这南山村过日子。哪能不干粗活重活。就是砍些喂猪也不轻松呢。象宋大娘一样。田里地里的活样样能干。能让男人在外放心挣钱才是南山村女人的榜样！ 高原河舍不得脱毛线衣。又将外衣穿 上说：红姐越来越能干了。你帮了我那么多忙。该当我给你买身衣服的。 张山红说：我买拖拉机的钱全是借你的呢。这个世界上想开拖拉机的女子不知有多少。可没有几个人能买得起拖拉机。要不是你把我当成自家姐妹。我就是再能干再厉害也只能帮我爸杀猪卖肉。 高原河说：你爸当村长都屈才了。如果不是他当着南山村的村长。村里有很多事要他做才放心。真想请他去帮我的忙。请他去那个砖厂当厂长最合适， 张山红见周围只有宋大伯几个可靠的人。有点不安地说：高原河。昨晚我作了个恶梦。梦见你昏迷不醒。一条大蛇咬了你一口。你就痛得大哭大叫。 宋大伯立时接过话说：梦见被蛇咬是要发大财了。梦见与人刀枪撕杀出血也是大吉大利。 张山红依旧有点不安地说：高原河。别买那个人的砖厂。我也不想去当什么厂长。我只想在南山村开拖拉机挣点小钱。陪父母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高原河想了一下。坚定地说：你可以守在父母身边过平安日子。我却不能。我父亲都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了。我没有退路。我也不能回头。你曾和我到过连桥 。连桥县为什么那么富裕吗？因为那里的人没有被自己家的两亩责任田绊住手脚。他们四海为家做生意，便把连桥县建成我全国最大的药材市场。他们有很多人发了财后并不是守着存款过日子。很多人开始办工厂。那里的经济又上了一个新台阶。如果我们南山村的人吃饱了饭就不思进取。南山村的人就是过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日子也会永远穷下去。 张山红咬咬牙说：高原河。别跟我说那些大道理。我知道你野心大。我也知道你买那个砖厂是因为王家燕。我知道你碍不过王家燕的面子想帮她一把。可你要知道。一个家庭的没落。不是某一个人能挽救的。王连苏当了几十年书记。做威做福了几十年。他还曾想过让他儿子接着当书记。他也曾想过让他孙子也当书记。要是对了他的计划。南山村都不能叫南山村了。可人算不如天算。一代比一代缺德。这个家庭迟早会被冰冷的社会淘汰。如果你买下王家燕和钱大有的砖厂。你不是在帮王家燕。而是害了她。一个女人。结婚以后。夫家的利益远比娘家利益重要。如果他为了娘家的兄长坐牢害得丈夫一家倾家荡产。以后她会在白田村抬不起头来。别人会叫她带八败的女人！ 高原河对张山红说：红姐。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的。就象村里卖房子。就象选村干部。王家燕心地善良。她哥出了事。当然不想看着她哥被押上刑场。当然想出手相助。可钱大有就不一定了。砖厂有他毕生的心血。哪里会舍得卖？他只会做做样子给别人看。并不真心想卖。我也不是真心想买。跟你说句实话。条件适合的时候。把那个老班长技术员挖过来。在我们南山村开一家砖厂。让南山村的村民也有几十个就业机会。这才是我的真实想法。有四五万启动资金。足可以办一家砖厂。用不着买别人的旧厂1！ |
|
张山红惊?地望着高原河说：你还有这种想法？那我就在家里等着。要是你在南山村开一家砖厂。我开拖拉机给你卖砖。那我爸真的可以给你管砖厂的事。也不耽误他当村长。有时间还可以帮人杀猪赚点小钱。那我还你的账就不用愁了。 高原河点点头说：红姐。还是我和你在钱大有的砖厂打工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想法。我们南山村别的资源贫泛。但黄土多的是。桔子园和茶园的下面都是几十米高的黄土山。我和你买的房子后面的梯田下也是能烧砖的红壤。要是开家砖厂。肯定能赚钱。当初的时候。我们南山村连公路都没有。所以只能想想。现在我们南山村的公路修好了。我也有了一笔钱。再到银行贷一笔款。开砖厂的想法是可以成功的。只要我的砖厂开成。即使不能到雷塘村去打工淘金。我在我们南山村走起路来都有成就感。我走到中和铺街上的时候。别人也就不会喊我做乡巴佬 。我们这代人只要努力奋斗。一定能过上扬眉吐气的日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不用低头哈腰看别人的脸色. 张山红还想和高原河说点什么。但高原河喊的十五个劳动力都到齐了。全是杂杂实实做工的要养家糊口的山里汉子。离开关帝庙的时候。高原河忍不住回头将张山红看看又看。如果南山村没有张山红这个喝过农药赴过塘的刚烈女子。他走在外面挣钱的时候会不会对故乡有份特别的留恋？ |
|
第五十三章 兄弟 高原河带着南山村的十多个劳动力到了雷塘村时。老书记王连苏也到了白田村。他没有去钱大有的家。他早知道钱大有有三兄弟。大的叫钱大富。老二叫钱大贵。钱大富和钱大贵结婚后都盖了红砖瓦房分家另住。只有老三钱大有还刚订婚不久。名义上还没有我父母分家。只能和父母住在一起。 王连苏径直走到砖厂。正在一辆拖拉机旁边拿着一支笔清点红砖数目的王家燕见到王连苏。有点忧郁的脸上挤出了笑容。将王连苏请到砖厂的厂长办公室里。 在砖厂食堂的钱爱国听说儿媳妇的爷爷来了。满脸堆笑地和王连苏握手打招呼。他已经听说钱大有两口子要将砖厂的股份卖了。并且听说卖砖厂的钱要用来请客笑礼搭救王家燕的哥哥。他心里将王连苏这个山沟沟里来的亲戚恨得要死。可嘴上的每一句话都很甜。每一个字都充满兄弟般的热情。 王家燕到砖厂食堂给爷爷做饭的时候。钱大有的两个哥哥来了。老大钱大富可没有钱爱国当过几十年村干部的修养。一进砖厂办公室就骂骂咧咧地说：钱大有个炮子打的！砖厂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我们都占了股。不召开股东大会。不经过全体股东的同意。他想把砖厂卖了？没门！没有我们兄弟的同意。哪个有那么大的狗胆买我们的砖厂？小心我砸破他的狗头。 王连苏一进白田村就受到钱家人的一顿杀威棒。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原指望当过村干部的钱爱国说几句涂脂抺粉的话能让客人下台。哪知钱爱国扇风点火地说：钱大富。别不知道天高地厚！再胡说八道我扇你两个耳光！下次你岳父来了。我给他下不了台是你丢脸还我我丢脸？ 钱大富看到钱爱国眼露凶光。不服气地坐了下来。 钱爱国转眼就满脸笑容对王连苏说：老书记。我教子无方。这个家伙读书时就打老师。无法无天。后来又参加过湘江风雷之类的红卫兵组织。更加无法无天了。就知道打砸抢。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刚才言语冲撞了老书记。请老书记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 王连苏好呆也当过几十年村干部。肚量还是有的。他知道自己有求于人。只能忍气吞声地说：同病相怜呢。我也是教子无方。教孙无方。我仅有一个孙子。满心希望他升官发财给家族争光。哪知好吃懒做混进牢房里。现在生死未卜。连见面都见不到。看样子我以后要和五保户一样过日子了。老钱同志。你很幸运。有三个儿子。万一有个把不争气的人混进牢房。还有两个可能给你养老送终。 当干部当久了的。都是老狐狸。当了几十年村干部的钱爱国哪能听不出王连苏话中的绝望和无助？哪能听不出王连苏话中有话？钱爱国也话中有话地说：世上大多数的家庭的衰败。原因是兄弟不和。家和才万事兴吧。我老三钱大有没订婚的时候。三兄弟没有吵过架。如果不是王家燕想肥砖厂卖了。他们三兄弟也不会有意见的。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们兄弟吵架的原因就是因为卖砖厂。老亲戚。我想你也不会希望王家燕把一个大家庭吵得鸡飞狗跳的。卖砖厂的事过一段里间再说好不好？ 王连苏站起身说：救命如救火。这种事哪能从长计议？看样子我是走错地方了。 看到王连苏起身欲走。钱爱国连忙拉住他说：老书记。这么老远来。肯定是又累又饿。燕子正在做饭。吃了饭再说。再说你还没有见到钱大有呢。等钱大有回来再商量好不好？ 钱大有回到砖厂的时候。饭菜已经端到桌上。却没有人动筷子。 王家燕对着钱家三兄弟和钱爱国说：做主的人都在。我们当面锣对面鼓把事说清楚。大家都知道。我哥王三多出了事。现在关在看守所。由于案子还没了结。我们连见他一面都不能。一句老话。亲帮亲。邻帮邻。希望大家帮钱大有一把。同意他将砖厂的股份卖了。 沉默了好久。钱爱国说：王家燕。你到白田村来只不过几个月时间。砖厂的事还有很多你不了解。这个砖厂挂名是集体企业。实际上是我们钱家的产业。这是谁也否定不了的。钱大有还没有结婚分家。这个家的户主还是我。砖厂的事。总不能叫一个还没过门的女子说红就红，说黑就黑吧！ 表面柔顺的王家燕却眼光如电的对着钱大有说：钱大有。我们是还没有结婚。是还没有分家立户。我从没想过要管你们这个大家庭的乱七八糟的事。钱大有。两个人的事。别人都是看热闹的。钱大有。我只问你一句。你占砖厂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你愿不愿卖？ 钱大有不敢对视王家燕的目光。喃喃地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一般人管不了这砖厂，说得好听一点是地方主义思想。如果我把砖厂卖了。哪个有能力镇得住那些当过红卫兵的喜欢打砸抢的股东？砖厂肯定会被搞垮的！ 王家燕几乎哭出声来说：钱大有。算我看错人了。这是砖厂保险柜的钥匙。账本和钱都在保险柜里。我只有一个哥哥。无论他是好是坏。我都会尽我的能力去帮他一把。您舍不得你的砖厂。你就好好当你的厂长吧。 王家燕起身。拉起王连苏的手就走。 王家燕走到门口的时候。钱家的人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钱大有起身想再对王家燕说句什么。钱大富和钱大贵却死死按住他。钱大富还阴阳怪气地说：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只要你还是砖厂的厂长。你还怕找不到老婆？再说王家燕也没有三只奶。你现在不能太惯着她。不能样样听她的！如果你把砖厂卖了。你把钱都扔进那个无底洞。你身无分文的时候还有人请你去做万元户代表吗？还有人请你去做报告吗？只怕你连寨上铺街上的流浪汉都不如！ 钱大贵也说：这个世界有钱才是硬道理。只要你还是砖厂的厂长。只要你一个月能挣几百块钱。那个王家燕过不了一个星期就会来找你！ 钱爱国冷冷地说：这事就到此为止。王家燕如果回来。我们依旧欢迎。在这个有钱能使鬼摧磨的世界。砖厂就是我们的命根子。只能让砖厂越来越红火。决不能让砖厂落到别人的手中。你们兄弟都要记住这点！ 利益。利益。好多兄弟姐妹到了利益相关的时候。亲情就变成了满面獠牙。 |
|
第五十四章理由 王家燕和王连苏两个人是走了几十里路到雷塘村的。 尽管是冬天。两人脸上都有细细的汗珠。汗珠和细细的灰尘和在一起。脸分外地憔悴。 王家燕和王莲苏走到免子坳的凉亭时。十多个山里汉子正在紧张有序地工作。挖土的挖土。挑土的挑土。打夯的打夯。 高原河正和三个扛过枕木的山里汉子干最重的活。打夯 一块一百多斤的大石头被四根绳子糸着。四个人用力一拉绳子。大石头就扬起一米多高。四个人手一松。大石头就砸在刚填的松土上。砸出个很深的凹下去的痕迹。 马丁香提了桶开水工I地。干重活的汉子们便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嗎口热茶润润喉咙。抽只烟休息一会揩揩脸上的汗水。 马丁香当然看见了凉亭里的五家燕。她设和王连苏两个打招呼。径直走到高原河身边。掏出块喷了香水的手绢给高原河擦汗。一边擦汗一边有点醋意地说:高原河。王家燕那个名字是什么意思？胙天我问了雷塘的老师。他们都不肯告诉我。 高原河坦然地接受着马丁香的柔情。不紧不慢地说:旧时王谢堂前燕。飞λ寻常百姓家。这个意思明白么？ 马丁香又懲地说:她都见钱眼开傍上个砖厂厂长了。侥什么还来找你？你打不打算理她？ 高原河说:她如果不是她哥哥王三多到了生死关头。她也不会来找我的。我原先叫他未婚夫钱大有把砖厂卖给你的。钱大有没来。看样子钱大有反悔了。 马丁香又说:好馬不吃回头草。她不该再来找你的。覆水难收。她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高原河却说:我不会侮辱她的。她给了我今生最甜美的回忆。她落难了来找我帮忙。我必须帮她一把。如果我能力有限的时候。希望你也帮她一把。 马丁香却说:我和她一无亲，二无邻。我凭什要帮她一把？你给我一个帮她的理由好不好？ 高原河说:我小时候家里很穷。卖不起纸和墨练字。，我奶奶教我用锅灰和水做墨汁。她爷爷当书记。她常常到村里拿旧报纸给我练字。一年又一年。所以我的字写得比我奶奶还好。我读小学的时候就有人请我写春联。 你说。仅凭这点。她有难的时候我该不该帮帮她？ 马丁香说:理由充份。你去见她吧，叫他们俩和我们一起呷晚饭，记住，别死灰复燃。我可以容忍你和张山红在一起。但我却容忍不了你和她在一起。如果你们俩旧情复发。我和你的缘份就到了尽头。 |
|
高原河和马丁香王家燕王连苏四个人找到城关镇中学时。吴冬梅老师正挺着个大肚子给同学们上课。吴老师是宝庆师范毕业的。能说流利的普通话。能教语文。能教英语。数理化更是不在话下。她是一个业务能力很强的深受学生们喜欢的老师。 高原河和马丁香走到走廊上时。吴老师正在给同学们政治课。上时事政治。因为那个时候初中毕业的考生要考时事政治。 别的老师上班治课的时候。教室里都是索然无味的。大多数的初中生不可能会对政治感兴趣。老师讲得也没有兴趣。有时干脆照书照报纸念几段就叫学生自习了。吴冬梅老师却将政治课也教得有滋有味：同学们。不要 认为你们和政治无关。政治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你的人生。在座的几十个同学。再过半年就初中毕业了。几十个同学。能考上师范的能考上重点高中的只是少数同学。能够利用父辈的关系走上工作岗位的也只是少数同学。有一部份同学可能去普通高中和职中读书。很多的同学可能变成待业青年。也有一些农村户口的同学不得不离开学校当农民。对于这个地球上的人类来说。和平。发展是最大的政治。对于我们夜郎国的公民来说。国泰民安就是最大的政治。对于你们这些读书人来说。好好学习不虚度年华就是最大的政治。。。。 高原河想。我的政治是什么？合理合法多挣钱是么？ 王连苏却愤愤不平地想：我都是几十年的党员干部。还不知道什么叫政治？听上级的话。做上级的狗就叫政治觉悟高。要不是你丈夫当县长。我会到这走廊上听你说政治？ 吴老师看见高原河居然带了三个人来。没有理睬高原河一行人。依旧在讲台上讲他的时事政治。 直到下课铃响了。学生们从教室里鱼惯而出。吴老师才走出教室。用职业的微笑和王连苏握手。和王家燕握手。和马丁香握手的时候用力大些。因为她知道马丁香用半年的时间就把高原河由个穷光蛋变成了万元户。 一行人走到吴老师的办公室里。吴老师严严实实地关上门。给四个人沏茶。 马丁香抢过吴老师的茶杯说：我自己来吧。我生过孩子。怀胎六七个月的时候。弯下腰都吃亏。 办公室内只有两把椅子。一把是吴老师批改作业的。另一把王连苏坐下后。高原河和王家燕马丁香便只能站着喝茶了。 高原河将两只熏干的野兔放到吴老师的办公桌上。那个时候还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林场工人抓几只野兔改善生活是寻常小事。吴老师客气地说：高原河。要这么客气干什么？不要有什么好东西就送到你姐这里来。多给你爸妈和你奶奶送点。你姐夫好呆是个干部。这些山珍海味也吃过。可你妈几十年来称回肉都要算了又算。家里炒点好菜自己总是吃点辣椒。好东西既要顾着孩子。又要孝敬老人。她过得真不容易呢。 高原河想起送粮谷饿晕在战备仓库前的母亲。禁不住眼眶一热。 马丁香接过话说：吴老师。你放心吧。高原河再也不会让她妈受苦了。他对得起您的栽培。 吴老师淡淡一笑说：要说栽培。还是你马老板。要不是你的栽培。高原河只怕还在砖厂拖板车呢。有话直说吧。马老板。 马丁香说：我们雷塘村人这几年淘金挣了点小钱。村民捐钱修学校。打基础开工的时候。想请周县长参加奠基礼。 吴老师开心一笑说：修学校？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们选好黄道吉日。我叫我家老周一定去。再忙也要去 ！ 高原河又将两个厚厚的信封替到吴老师的办公桌上。 吴老师的眼光立即变了，严厉地说：高原河。这是什么意思？你应当知道。当干部到了一定级别。日子就象在走钢丝。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从钢丝上掉下来。当干部到了一定级别。贪钱就是找死。就是把政治生命开玩笑！你把信封拿回去！你姐夫不可能无原则帮你！ 高原河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梅姐。我知道姐夫的难处。这个世界。没有谁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我也并不是想给姐夫增加麻烦。姐你也知道。王家燕和我以前是好朋友。现在她哥哥有难。如果我不尽力相助。那我以后就良心难安。睡觉都不安稳。 吴老师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了：高原河。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才是真朋友。她是你的前女友。和我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你要我帮她。我为什么要帮她？你给我一个帮她的理由！ 高原河仰头想了想说：一九六0年。公共食堂的时候。中和乡政府要把我们南山村的精壮劳动力都调去修铁路和修水库。是老书记王连苏和乡政府的大干部拍着桌子骂娘。才把我们南山村的年轻劳动力留下一半搞农业生产。大炼钢铁把我们南山村的山上的树和竹子都砍光了。是老书记让每家每户分一个山头种包谷和洋芋红薯 。南山村的人。白天在生产队干活。夜里偷偷在山上种包谷洋芋红薯。别的村里饿死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时候。我们村只有几个懒汉饿得四肢浮肿。我爸和我妈结婚的时候。我奶奶还能拿出一担包谷米和一担红薯米做彩礼。如果不是老书记当时以民为本。南山村不知要饿死多少人。象我们这种地主份子家庭可能全家都会饿死。 老书记王连苏听到这里。老泪纵横。 吴老师听到这里。对老书记王连苏说：老书记。公共食堂时期全村没有饿死一个人。这点我很敬重您。你孙子王三多的事。砖厂的厂长钱大有也找过我。打黑除恶的事、是一把手亲手抓的。并不归县长管。我今晚去找下县委书记夫人。了解一下事情的大小。如果不危及到领导干部的政治前途。能帮忙的自然会帮。事情办不成功。这两个信封就退还给你们。以后不要为这事找到学校来。影响不好。。。 老书记听到这里。心上的那块石头放下了一半。他觉得他的孙子已经在鬼门关前被人拉了回来。人真正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候。只要活下来就是胜利了。 |
| 写了章双胞胎。没通过。又白白浪费几个小时。要是网管能象皇帝一样。规定天下写文章的哪些字和词组必须避讳。让天下写文章的人必须避讳。让天下读书人少走弯路。那该多好。 |
|
第 五十六章 内部电影 在一九八七年。宝龙县是没有一家宾馆的。也没有什么大酒店。县里开会的时候。参会人员大都住宝龙城招待所。宝龙城招待所就代表着宝龙县的形象。 马丁香和高原河走进宝龙城招待所时。服务员就看出他们是一对情侣。据说。有过肌肤之亲的两个人。走在路上时给别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即使两个人表面上保持一定的距离。可两个人经过的地方都会发出一种琴瑟和鸣的气息。 那个时候还没有身份证制度。出门在外需要住招待所住旅社的时个必须有单位介绍信。农村的人要有村里的证明。有些私人办的旅社或住宿部不遵守这些规定的话。轻则罚款。重则坐牢。 高原河拿出村里给他开的证明。开了两间客房。他不敢和马丁香开一间房。因为他还没到结婚年龄。因为他和马丁香不是合法夫妻。 那个时候的县城最好的招待所。只有公共澡堂。用锅炉烧热水。 最好招待所的澡堂是一栋单独的一层房子。十五米长的小房子一头是烧锅炉的地方。小房子的两排窗口开得很高。防人偷看。 最显眼的那面墙粉成白色。白色墙壁上写着两个大字龙飞凤舞的一个多人高的大字：浴室。 马丁香抱着内衣不肯进女澡堂的门。久久地看着那俩个大字。 高原河抱着内衣说：丁香姐。你看什么？ 马丁香说：这两个字没有你写的好。看来看去。就象活宝两个字。好象那个写字的人在故意骂这些洗澡的人。 高原河仔细一看。那俩个字写得真的有点象活宝两个字。他自嘲地说：活宝就活宝。你们这些年轻漂亮的女人哪个不是活着的宝贝？不是我的宝贝就是别人的宝贝！ 马丁香立时笑了：怪不得吴老师那么喜欢你。和你在一起再穷再苦再累都开心！ 高原河河靠近马丁香的耳朵说：快点去洗澡。吴老师送给我们两张电影票。在县政府大礼堂内放的内部电影。听说是日本进口影片《追捕》。一般老百姓花钱都看不到呢？我们好好开开眼界。 马丁香说：吴老师也去么？她去的话。我就不去了。我怕她不高兴。以后有很多事要她帮忙呢。你就陪她看场电影吧。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高原河又说：去吧。别耍小孩子脾气。县长夫妇请我们俩去看电影。如果不去。那是不给人家面子。 马丁香点点头进去了。 |
|
县城虽小。却差不多有二十万人。全县人口一百万。人多地少的贫困县。大部份的农村都还没有照亮电灯的贫困县。县长如果真的想做点利国利民的实事。身上的担子很重，周县长牵着他的爱人同县政府的机关干部们走近大礼堂时。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匆匆在县长耳边说了几句。周县长立即到吴老师身边说：对不起。不能陪你看电影了。有家小煤窑出了大事。十多个工人困在井下。我必须到现场去组织救援。你好好看电影！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你多保重！ 周县长匆匆和他的秘书走了。 望着县长匆匆而去的背影。高原河想。做个县长也不容易的。大家只看到他大会小会上做报告时的风光。没有几个人体会他坐在那把交椅上的辛苦。 县政府的那些那些机关干部。大都是认识县长夫人的。他们簇拥着吴老师到了大礼堂门口时。高原河和马丁香已等候多时。 马丁香和高原河都是第一次看内部电影。而且是进口的日本电影。两个人相对于那些常看内部电影的机关干部。就是两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忍不住东张西望的土包子。 县长的位置空着。县长夫人坐在高原河的右边。马丁香坐在高原河的左边。平常观众坐的是硬板凳。县长夫人的座位上有沙发垫子。是工做人员对怀孕的吴老师的特别照顾。 在夜郎国。一个乡政府有几十个正式干部。还有一百多临时工。一个县政府有几百个正式干部。还有一千多临时工。看内部电影。临时工是没有资格的。只有几百个正式干部有资格看内部电影。 几百人的礼堂里鸦雀无声。几百个干部看惯了《地道战》《地雷战》之类的革命战争电影。一看到真正的资本主义国家的好电影。也一点不怕资产阶级精神污染。也把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之类的告戒忘到了九宵云外。 电影里的真由美骑着骏马带着男主角逃避警方的追捕时。吴老师忍不住握住了高原河的右手。马丁香握住了高原河的左手。高原河不敢挣扎。眼晴死死地望着电影里 的生死与共的柔情。 吴老师手抓住高原河的手。伸进了她的衣服。她的腹中有两个孩子。两个胎儿在腹中不时动几下。高原河似乎听到了他儿子的声音。他仿佛感受到他的孩子在想和他说什么。 高原河想。电影里的日本国。那么多的高楼大厦。乡下也那么美。要是我的孩子将来能到日本国留学。学习日本的先进技术。将来再回来建设自己的家乡。那该有多好？ 日本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百孔千疮。只有三四十年时光。日本人又将日本国建成了世界强国。我们夜郎国什么时候也能象日本一样繁荣富强呢？ 马丁香看到真由美目送杜丘驾驶飞机逃离北海道的时候。忍不住偷偷望了高原河几眼。她看到高原河的手伸进吴老师的衣服时。无可耐何地将高原河的左手松开了。突然间她懂了一句话。有一种爱叫放手。 |
|
第五十七章 摩托车 张山红开着拖拉机在运水泥。女子开着辆崭新的拖拉机风风火地走在山间公路上。招来了很多各种各样的目光。佩服的。眼红的。自叹不如的。心怀妒忌的。各种各样的眼光都有。有些认识张山红的。走路搭上一程顺风车都会感到脸上有光。 张山红的一拖拉机水泥开上南山村那新修的小公路时。一辆摩托车追了上来。一男一女在摩托车上露出幸福的笑声。摩托车超和拖拉机并排行驶时。张山红看清了头盔下高原河的意气风发的笑脸。 高原河修的那座小桥。结实坚固。拖拉机已经能够通过。王三多修的那座小桥。由于他犯了大事。转包给高原河。村长张国士正在指挥几个人扎钢筋。一个安全员和一个技术员正在一旁抽烟。 高原河到了尚未完工的小桥边。下车后。先帮马丁香摘下头盔。再自己摘下头盔。 张国士看清骑手是高原河时惊喜地喊道：高原河！是你？你买摩托车了？ 高原河春风得意地给张国士替烟。给张国士点然烟后才说：车是马老板买的。我借来骑一回。 高原河又马上给修桥的每一个工人打招呼。替上烟。连在小河边上砸石头捞沙子的父老乡亲也一一敬烟。 宋大娘正在小河捡鹅卵石砸碎石。她扔了砸石头的锤子问：高原河。我家三个男子汉都跟你去雷塘打工。都半个月了。你说修学校十天左右就能打好地基的。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高原河给宋大娘敬烟。宋大娘推开了。高原河说：大娘。小学校的地基早打好了。我这回带去的十五个劳动力。个个干活扎扎实实任劳任怨。雷塘村的马老板特别喜欢。 马老板在九龙山又投资打了个山洞淘金。正缺劳动力。就把我们南山村的十五个人都留下了。现在没出金的时候。每天干八小时。一百五十块钱一个月。将来出金了。按黄金产量发奖金。我们南山村的劳动力。吃得苦。舍得费力。在外面很受老板欢迎。 还未等宋大娘开口。另一个男人也跟着高原河在雷塘村打工的妇女说：宋大娘。都老夫老妻了。才半个月就受不了？从前你男人在外面扛枕木的时候。一去就是大半年。那个时候你是怎么过来的？ 宋大娘居然对那个妇女说：怎么过来的？在你口里塞了个包谷过来的！ 得到男人在外面又有了挣钱机会的妇女们便哄堂大笑。 任何一个工地。充满笑声的地方一定是充满希望的工地、 高原河给工人们敬完烟后。便和马丁香躬下腰扎钢筋。高原河只学过两个月砖匠。砌墙粉墙的活干得不错。扎钢筋却不如那些心灵手巧的女工。高原河一边慢条斯理地扎钢筋一边对一个扎钢筋飞快的一三十多岁的女钢筋工说：大姐。你怎么扎得这么快？教我一手好不好？ 那大姐大声说：好呀！只要高老板以后经常喊我们做工。教你扎钢筋小事一桩。 另一个女子却说：高原河。学徒弟都有个仪式。每个徒弟要和师父睡三夜才能够出师。高原河。你敢跟师傅困三夜么？你不怕马老板要你跪床脚 么？ 马丁香也笑着回敬那个开玩笑的女子说：大姐。你让你丈夫跪了多少回床脚？也教点经验啰！ 工地上的人又是开心大笑。 。。。。。。。。 张山红的水泥拉到工地边时。桥面上的钢筋已经扎好。只等第二天打混泥土。 张国士找来几张模板铺在刚刚扎好的钢筋上。高原河推着摩托车从尚未完工的小桥上走过。 南山村便第一次响起了摩托车的声音。 摩托车的发动机的声音和笛声给那个连电灯都没有的小山村带来了现代文明的气息。张山红和马丁香在小学校的操场里学骑摩托车时。好多小孩子都到学校里来看热闹。好多的老人都到学校里来看热闹。 那个时候的小学操坪。连个篮球架都没有。地面也坎坷不平。雨天到处是泥水。晴天到处是沙子。 张山红摔了一跤。由于她开拖拉机。平衡把握得好。倒在地时马上熄了火。马上爬起来。 她女汉子一个。扶起摩托车也是小事一桩。 马丁香力气小。摔倒在地时裤子膝盖部都擦破了。好不容易站起来说：不学了。不学了。以后买辆女式摩托车再学。 高原河连忙帮她扶起摩托车说：和骑单车一样容易呢！心里不用害怕。只要不慌张。懂 得刹车。懂得松油门。懂得离合器。不紧不慢地来就行。我只学了一个早晨就学会了。 张山红凑过来说：马老板。你是做大事的人。干脆你买辆小轿车算了。安全系数高。风吹不着雨也淋不着。 马丁香说：我有摩托车骑就知足了。现在我买得起小轿车也养不起。将来我女儿大了。他们那代人买小轿车应该不是难事。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有些人连单车都买不起呢。我知足了。 高原河弯下腰给马丁香拍去裤子上的灰尘时。几个小孩子在学校教室的走廊上又蹦又跳地唱起了儿歌：高原河。骑摩托。抱着个美人笑呵呵。忘了爷爷斗地主。忘了庙里白头约。。。。。 听到某个人精心编制的儿歌。高原河没有了骑摩托的兴趣。马丁香和张山红也不学摩托了。回家时却见高原河的奶奶满脸忧郁坐在高原河的门口。 高原河将摩托车推进屋。有点担心地问：奶奶。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喊赤脚 医生给给您看看？ 高原河的奶奶说：高原河。看见你骑摩托车的样子。我想起你爷爷了。你爷爷读师范的时候。中和乡连一所小学也没有。中和乡的人大部份人都是文盲。我和你爷爷结婚后。我爸不放心你爷爷去外地教书。民国二十三年便出钱出地办了中和乡第一完全小学。让你爷爷当了小学校长。我爸怕你爷爷一家人没饭吃。结婚时便将南山村的四十亩田给我做嫁妆。民国三十四年走日本，日本鬼子打到了中和乡。烧杀抢掠无恶不做。我爸和我妈都躲到南山村来躲兵祸。一伙土匪绑架了你大伯父。要我们拿一千大洋去赎你大伯。我要你爷爷把我娘家陪嫁的四十亩田卖了。你爷爷不肯卖。你曾祖父打死也不同意卖我娘家陪嫁的田。我爸爸虽然是中和乡最大的地主。他是到南山村来避兵祸的。身上不可能有一千大洋。再说那时的地主家中。一般只有土地和粮食。走日本最乱的时候。谁家有钱就是罪。你爷爷卖了那匹白马。我卖了娘家带来的所有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凑足一千大洋。你大伯父就被土匪打死在六都河边的荒滩上。如果我们把那四十亩田卖了。后来了不会划成地主。你爷爷或许也不会被枪毙。我这一生或许也不用受那么多的罪。高原河。你在学校里骑摩托车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你爷爷的影子。我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心。 高原河打断他奶奶的话说：奶奶。您别担心。我爸都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了。我不会牵连大哥和二哥的。您叫他们好好读书就是！男子汉一生。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我爷爷一生虽然花甲未满便遭横祸。可他不知免费办过多少届扫盲班。他不知让多少穷人摆脱了做文盲的命运。他对得起那个时代！他不负人间走一回！如果我死后几十年。这个世界还有人怀念。我决不后悔！ 马丁香走到高原河身边说：别说这些不好听的！去做饭！我陪奶奶喝一杯！ 高原河烧火。看着马丁香和张山红在灶后洗菜炒菜。心想。这个世界。万一我象我爷爷一样有了意外。这个世界有谁会为我哭泣？ |
|
第五十八章 摇摆的婚约 就在高原河和张山红马丁香在小学操场学骑摩托车的时候。钱大有和媒人也来到了南山村。他们是走路到南山村的。走了二十多里山路。进屋的时候是又累又饿。 老书记没有了往日的热情。他想起了到白田村在钱大有家所受的屈辱。他没有向钱大有敬烟。也没有给媒人敬茶。 出门观天色。进屋观脸色。钱大有知道王连苏不高兴的原因。他将两瓶酒一条烟的礼物袋子替给王连苏说：爷爷。你身体好么？ 王连苏没好气地说：好个屁。差点被王三多那个炮子打的气死了。王家燕现在在代销点卖货呢。你去那里找她！不要给我买东西！消受不起。王友德那个牛贩子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了！ 媒人和钱大有只好有点不自然地拿起礼品走到代销点。 王家燕看见未婚夫。居然也是不冷不热的样子。王友德赶集回来时买了条小牛。准备将那条小牛喂大后再卖。那条小牛离开母亲后到了个陌生的环境。东张西望还有点害怕。王友德见牛不肯进栏便将牛抽了两鞭骂：瘟病打的畜生！要你进栏都不会！空长了一百多斤肉！你这畜生。要是你不能犁田。要是你没有一点用处，我会养你这没用的畜生吗？ 别小看乡下人。他们别的本事没有。骂驾的本事可是一流的。什么敲山震虎指桑骂槐的招数都使得出。钱大有明知道王友德的话中有话在骂他。但他就是不能回击。还要和媒人堆上笑脸给王家燕的母亲送上礼物。 王家燕的母亲招呼钱大有到灶边坐下。生火做饭。炒菜的时候长吁短叹的：要过年了。天那么冷。不知道王三多在看守所有衣穿么？也不知饿瘦了么？听说牢里都是老犯人打新犯人的。也不知他被那些老犯人打成了什么样子。 王家燕依旧坐在代销点的那间货房里。王友德从这间房走到那间房象找什么东西没找着。没有好气地说：你担心什么？就是你小时候娇生惯养害的！都是那两个老东西害的。自以为当了个村书记就有什么了不起、把个孙子宠上了天？宠得他无法无天！王三多那个炮子打的。有次朝地主份子家中的锅里撒尿。我把他捆在树上。逼他悔过。那个老不死的居然说对同志要象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要象冬天般的冷酷无情。对阶级敌人就是要无情打击残酷斗争！当了个村干部就一点人性也没有了。要是当了个县长当了个省长那还得了？那这个世界还不血流成河？老不死的!搞了几十年阶级斗争。把孙子也搞到牢里去了！搞不好还性命难保！ 王家燕走到厨房说：爸。你别样样事都怪爷爷！出了事。别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还是想点办法，解决问题。骂人没有用的。 王家燕的母亲一边炒菜一边说：燕子。听买货的小孩们说。高原河回来了。还在学校操坪上骑摩托。你能不能请高原河拉拉关系。给你哥送棉衣棉裤到看守所去？ 王友德又边骂边说：送什么棉衣？冻死算哩！欠了高原河两万一千块钱。不晓得要到哪年哪月才还得清！我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再去求人家帮忙。 吃饭的时候。媒人终于开口了：王友德同志。我受钱家委托。遵照三媒六证的古礼。正式来王府提亲。腊月二十二日是黄道吉日。请王府做好准备。钱家腊月二十二日来迎娶淑女。 肖春英有点吃惊地说：我儿子还关在看守所生死未卜。这个时候哪有心思嫁女？你们这不是逼婚么？ 钱大有低头说：妈。这哪里是逼婚呢？我们有过婚约的。国庆节订婚。过年前结婚。您总不能因为王三多的事。毁了我和王家燕一辈子的幸福吧。 王家燕居然说：婚约？婚约算什么？有法律效力么？你不是说《苏德互不侵犯条约》《苏日互不侵犯条约》那样的国际条约都一夜之间能成为一张废纸。我们的婚约又能算什么？钱大有。我和你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你应当明白。我的丈夫。必须是能和我同甘共苦的人。我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我也容不得丈夫一句慌言。订婚的时候。你给我家拿来了一千八百八十八块钱的彩礼。这一千多块钱开木匠的工资漆匠的工资桶匠的工资都用了。我哥出了事。暂时没有现钱还你。但我家代销点里有几千块钱的货。你明天可以带人来拿货抵账！ 当过兵的钱大有气呼呼地站起来说：是高原河教你这么说的么？我去找他算账！ 王家燕又冷冷地说：高原河身后有两个女人。一个有钱。一个有权。那两个人中随便哪个都能让你倾家荡产！你身后有谁？你是人家的对手吗？ 媒人忙拉住钱大有坐下来说：钱厂长。有话好说。有理慢慢说。王家有事。有王三多那样的生死不知的大事。这个时候催人结婚。的确有些太急燥了点。从长计议好不好？再说王家燕还没到十八岁的结婚年龄。从长计议好不好？ 肖春英也说：钱大有 。你也真是的！高原河刚回来。我家燕子在代销点卖货。连大门都没出去过。两个人见面都没有见过！你怎么可以去找高原河的麻烦。你做事不考虑后果。以后叫燕子怎么做人？ |
|
钱大有也是一时气婚了头。居然说：你们家没有一个好东西！没有一句话是真的！要不是高原河在雷塘淘金发了点横财。王家燕会变心吗？如果高原河还在砖厂拖板车。王家燕敢说半个不字吗？ 牛贩子王友德马上回击道：你们家才没有一个好东西！我承认我贪污受贿坑蒙拐骗什么坏事都干过。但我老婆从没做过亏心事！但我女儿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她不愿嫁给你是因 为看穿了你们一家人都不是好东西！你自己翻开草肚子想一想。你家那个钱爱国当村干 部的时候干 过多少欺男霸女的缺德 事！你们白田村有个别名叫钱家大队！你们六都乡四十多个村有三个贼村长。三个色村长。三个扒灰村长！你家钱爱国就是排名第一的扒灰村长！你不要坐着团狗屎不知臭！你大哥钱大富二哥钱大贵又干过多少挖绝户坟踩寡妇门之类的绝子灭孙的坏事！不要以为你当过兵打过仗就有什么了不起。不要以为你办了家砖厂就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你不和钱爱国钱大富钱大贵那种人划清界限。你迟早会和我家王三多一样。迟早会成为祸一方的土霸王！迟早会混进监狱去吃国家粮！ 心高气傲的钱大有哪里受得了这份闲气。他握紧拳头狠狠地看了王家燕一眼。强忍怒火朝高原河家走去。 |
|
第五十九章 女神 钱大有怒气冲冲走到高原河屋前时。高原河正在陪张山红和马丁香吃饭。在座的还有他的母亲和祖母。 钱大有怒吼一声：高原河。你出来。 挨了几十年批斗的刘名秀被那如同雷震的声音吓得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高原河迟疑了一会。朝桌上吃吃饭的几个人说：别担心。你们继续吃饭！ 高原河走出屋外。别人不可能不担心的。那四个女人都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女人。张山红出来的时候抄起了一根扁担。 最惊慌的人是高原河的母亲。最冷静的人是马丁香。她背着个黑色的不大不小的包。包里似乎有贵重的东西。 王家燕和她父母也追了出来。只在远处远远地看着。 做媒的人想把钱大有拉回王家燕的家。钱大有用力一摔。居然将媒人摔倒在地。媒人瓟起来后。走得远远的再也不管闲事。 高原河故做轻松地给钱大有敬烟。装着微笑说：钱大哥，哪阵风把你吹来了？进屋喝一杯么？ 钱大有将拳头握得咯咯响说：高原河。我警告过你！你欺侮王家燕的话。我对你不客气！ 话音刚落。钱大有的右手铁拳如同闪电般地向高原河砸来。高原河本能地退后一步。躲过了右手拳。钱大有马上前进一步。左直拳打在高原河脸上。鼻孔立马流出鲜血。钱大有再要出拳时。高原河干脆抱住了钱大有。可惜高原河没有扛过枕木的宋大伯那样大的力气。可惜高原河碰到的是参加过实战的退伍军人。高原河不但没有摔倒钱大有。反而被 钱大有摔了个四脚朝天。钱大有一只脚踩在高原河胸膛上狠狠地说：王家燕是我的女人！高原河！你敢打她的主意只有死路一条！ 话音刚落。张山红朝钱大有扬起扁担。钱大有躲开扁担。却没有躲开马丁香手中一个手电筒一样的东西。那东西只在钱大有脖子上一挨。钱大有便如同一载枯树倒了下去。 倒在地上的钱大有怒目圆睁。可他却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被电棒电了。四肢不能动弹。 高原河从地上爬起来是。钱大有还是四肢僵硬。能说话的时候便咬呀切齿地说：姓马的臭婊子！你用电棒偷袭我。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马丁香冷冷地说：我不过是一个寡妇。根本不是什么英雄好汉。难道你还想和我公平决斗不成？ 说罢又朝钱大有脸上电了一下。钱大有四肢抖动了两下。又不能说话了。 钱大有再次能说话的时候。再也没有从前的凶横气了。只是愤愤不平地说：马丁香！这是我和高原河的私人恩怨，关你什么事？ 马丁香将手中的电棒又扬了两下说：高原河是我喂的一条狗。是我用来挣钱的狗。你打狗欺主。你一身好本事是从哪里来的？是部队学来的。是国家培养出来的！国家培训出你一身好本事。难道是要你对付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的？要是你手中有枪你是不是会朝高原河开枪？要是你手中有炮你会不会朝高原河开炮？ 马丁香居然说得钱大有满面羞惭。 手握扁担的张山红狠狠地问：钱大有。今天你私闯民宅。故意伤害他人。你说是公了还是私了？公了的话马上送你去乡政府治安队！让你尝尝吃国家粮的滋味！私了的话赔偿高原河的医药费。写检讨赔礼道歉！保证以后不到南山村乱来！ 走路有歪歪倒倒的高原河揩干鼻孔流出的血说：张山红。放他走吧。士可杀而不可辱！我们回去喝酒！别理他！ 钱大有艰难站起身来时。看到了远处的王家燕。想起王家燕那句冷冰冰的话：高原河身后有两个女人。一个有权。一个有钱。哪一个都能让你倾家荡产。你身后有什么？ 你身后有什么能和高原河 一拼？ 高原河和张山红马丁香象得到什么宝贝似的。在屋里兴高彩烈地喝酒。 钱大有站在门外远远地说：高原河。愿赌服输。王家燕是我心中的女神。你以后好好对她！ 高原河一手拿着酒碗。一手拿着筷子扭过头望着钱大有说：钱大有。我的世界不需要女神。女神只能在庙里供奉。我的世界只有钱。我的前世今生只对钱感兴趣！你的女神你去供奉！别到我这个只有铜臭气的世界来撒野！ 钱大有离开南山村的时候。没人挽留。 事业和受情。鱼和熊掌。二者只能选一样的时候。何去何从？这个世界。有几个人经历过这种痛苦的选择？ |
|
第六十章 吉日良辰 腊月二十二是吉日良辰。 原计划。钱大有和王家燕是那天结婚的。 日过三竿。南山村还看不到钱大有的影子。南山村也看不到大喜日子的样子。 给王家燕和钱大有做媒的那个人倒是来了。在王家燕的代销点里抽了支烟后对王家燕说：钱大有要我把你的生辰八字还给你。 说罢替给王家燕一个红包。红包里有一张红纸写着王家燕的生辰八字。红包里还有一百二十块钱。 王家燕打开红包。将自己的生辰八字看了一眼。有点凄凉地问：钱大有是不是出事了？他出了什么事？ 媒人无限感叹地说：天有不测风云。他们三兄弟都被警察局的人抓了。砖厂的股东正在开会。警察局的人包围了会场。钱大有正在说要给员工们发年终奖。几个警察就一拥而上。将他们三兄弟都铐了起来。保险柜也被警察局的人抬了去。拒说保险柜里有什么证据。钱大有上车的时候。特地招呼我退还你的生辰八字。说他不愿拖累你！ 王家燕惊牙地说：抓钱大有？为什么抓钱大有？钱大有不是为非做歹的人！为什么抓他？ 媒人无可耐何地摇摇头说：这个只有警察局的人知道。墙倒众人推。砖厂的股东们纷纷拿走砖厂的机械设备。砖厂的工人们生怕拿不到工钱。一个个把红砖往家里搬。用板车拖的。用独轮车拖的。有肩膀挑的。有些没在砖厂占股也没有在砖厂干活的村民。也趁火打却。只要有用的东西都不放过。连烧砖的煤炭都偷走了。钱大有劳心一世。几天时间砖厂就倒得干干净净！ 张山红到代销点买盐。将媒人和王家燕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张山红突然想起高原河说过要在南山村办一个砖厂。突然想起高原河说过想把那个烧砖技术特好的老班长请到南山来。张山红想。钱大有出了事。这不是天赐良机么？我必须马上到雷塘去。我必须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高原河。 张山红拿上盐准备回家时。张国士村长却带着两个穿警服的男子走进代销点。一个警察掏出工作证给王家燕看了下。也给张山红看了下才说：王家燕同志。请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王家燕便将代销点的门关上。给两位警察沏上一杯热茶说：有话就说吧。 两个警察一个胖一个瘦。胖警察对张山红说：你叫张山红？你也在六都乡白田村钱大有的砖厂打过工？请你也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 想离开代销点的张山红便在一张板凳上坐下来。张山红有点不安地说：我下午还要去运石灰呢。有家修房子的没石灰用了。老板催得紧。我离开钱大有的砖厂很长时间了。尽管这段时间也到砖厂运过砖。但钱大有三兄弟的事我都不了解。 胖警察说：张山红同志、我们知道你什么时候到砖厂打工。也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砖厂。现在请你帮我们想一下。你在砖厂打工的时候。钱大有钱大富钱大贵他们有什么异常么？请你仔细想想。有的话告诉我们警方。 王家燕毕竟和钱大有曾经是未婚夫妻。她极担心地问：我离开砖厂也有半个多月了呢！我也不知道砖厂发生了什么事。钱大有平时很稳重的。不打牌不押宝。一心想把砖厂越办越红火。违法犯罪的事他不会干的。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胖警察笑着坐下说：你放心。我们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会放走一个坏人！你先坐下吧。我们慢慢了解情况、你知道什么说什么！ |
|
瘦警察拿出笔开始做记录。 胖警察不紧不慢地问：王家燕同志。咱们开门见山。你是钱大有的未婚妻。在砖厂工作了半年多时间。而且管过钱管过保险柜。有个很关健的问题 。钱大有开砖厂。启动资金不是个小数目。那笔资 金是怎么来的？ 王家燕想了想说：我和高原河还有张山红到砖厂打工时。他的砖厂已经开了两年了。我也只听说他退伍后。部队因为他打过仗立过功。有几百块钱安家费。回到家里分田。由于河边的田涨大水时易被水淹。他俩个哥哥嫂嫂不要河边的田。钱大有怕一家人为分田打架骂架。河边的两亩田都分给了他。田刚分了不久。六都河里发现了黄金。靠河的地方田里也有黄金。钱大有在自家的责任田里采金。他请了十多个人买了两台抽水机几个月时间挣了一两万块钱。他两个哥哥见田里出金。又和他大吵大闹。将田重新分。他两个哥哥挣了万把块钱后。马上盖房。买电视买单车。可钱大有挣到第一笔大钱后开始烧砖卖。原先他的砖厂是没有机械设备的。用最原始的方法手工做砖坯、用最原始的方法手工装窑。卖了一年砖又赚了一笔钱。才买了两台制砖机。几抬柴油机。今年他担心雇佣工人多了打成资本家。便改组了砖厂。做工的工人都占股。他的父母兄弟及村干部都占了股份。他的启动资金应该没问题。 胖警察又问：你哥哥王三多到过砖厂吗？王三多到砖厂和钱大富钱大贵打过牌吗？他们在一起赌过钱吗？ 王家燕如实回答说：打过。我还未到砖厂打工时。我哥就认识钱大富。我哥在县城修表。钱大富修表时认识的。有回在砖厂打牌。我哥输了。向我借钱。不得不跟钱大有说一声。在保险柜里拿了两百块钱卖砖的钱。 胖警察双眼如鹰看着王家燕说：王三多因为盗窃，抢却被抓后。为了立功受奖。检举钱大富杀人。他说有个广东的黄金走私犯。经常到白田村来收黄金。有回那个不法商人带了几万块钱来我们县收金。钱大富用一只铜锣打碎成粉当黄金要卖给那个走私犯。被走私犯看了出来。走私犯拒绝成交。钱大富便残忍将那个广东人杀害。有些票子上沾了血迹。钱大富将钱洗了两次。便拿那些沾有人血的钱和人赌博。王三多还说他赢了几张沾血的票子。藏在南山村代销点堆农药化肥那间房子门角的墙缝里。请你帮我们找一下。这是重要证据。一定要找到。 王家燕连忙打开卖农药化肥的那间房子。两个警察将门后的墙壁看了又看。终于看到有块地方的石灰有些不同。有新补的痕迹。警察找来锤子。砸开新补的石灰。里面有个新补的红砖。砸开那个红砖。里面有个塑料包。透过塑料。可以看到里面有三张十十票子。票子上果然还有血迹。 警察将最重要的物证又蒙上一个塑料袋。装进黑色公文包里。胖警察又说：钱大富当过红卫兵。参加过武斗。文化大革命时期就有血债。他反侦探能力也很强。拒不交代埋尸体的地方。王家燕同志。你在白田村打工多时。你仔细回忆一下。钱大富他们这几个月有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情况。如果你能帮警方找到被害人的尸体。这案子就能办成铁案。你哥王三多就重大立功表现。可以减轻刑罚。你仔细想想吧。不用着急。慢慢想。今天想不出来也没关系。想到了线索。也可以告诉你们乡政府治安队的值班同志。 王家燕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事道无常。钱大有原先还计划黄道吉日结婚呢。哪知受了兄长的牵连。只怕要在看守所过年了。人心隔肚皮。钱大有和这件人命关天的大案有没有关系呢？ |
|
第六十一章 捡矿渣的大学生 张山红开着拖拉机到了雷塘村时。雷塘村已经不是旧时的模样。雷塘村亮起了电灯。好多人家的屋檐上有了电视天线。好多人家里都响起了收录两用机的声音。雷塘村仿佛从野蛮的中世世一下子进入了文明社会。 快过年了。马丁香的小商店的生意特别好。光屋里打牌的就有三四桌。还有老头在下象棋。还有一桌古老的骨牌。还有人学城里人的样子打了一桌手搓麻将。 买年贷的。进进出出、 腊月里新房子进火的。结婚的。做寿的。也特别多。雷塘村人这几年淘金发了点小财。放鞭炮的特多。有人还学城里人的样子放烟花。 马丁香一个人忙不过来。他的母亲给他带孩子 。他的嫂子帮他卖货。就连他的公公婆婆也不顾年老力衰。卖货的时候帮这帮那。 张山红想帮忙却不知么帮。马丁香拿着一个本子和笔走近张山红说：老妹。你是来找高原河么？他在九龙山捡矿渣。他大哥高原风也在。你给我劝劝高原河。要他大哥不用捡矿渣了。让一个大学生捡矿渣。浪费人才!你做做高原河和高原风的思想工作。请高原风给我的侄儿和侄女们补课。按省城补课的样子。我哥不会亏待他的！ 张山红长话短说：好。我一定劝劝他们俩。钱大有他们三兄弟都被抓了。砖厂也倒了。我记得高原河说他想开一家砖厂。所以特地来告诉他！ 马丁香有点惊牙地哦了一声;ga开砖厂也是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吧。要不是这几天九龙山的洞子里金出得不错。淘金工人也要放厂回家过年了。 张山红说：要开砖厂的话。少不了烧砖的技术员。高原河必须去把那个技术员挖过来。而且越快越好。 马丁香说;我店里放不开。你去九龙山和高原河说一下吧。你开拖拉机来的。别空车回去。林场领导很关照高原河。高原河奶奶还没有办寿料、林场领导特地送了副寿料给高原河的奶奶。记得带回去。上好的杉木寿料。 张山红应了声：好 张山红满心欢喜地走上了九龙山矿区的那条踩得光滑非常的石板路。 在矿区。凡是统一戴着黑色矿帽穿深灰色工作服的便是马中福的部下。 高原河和高原河也穿着统一的工作服。 张山红走进那间打砂房时。高原河正在训练他的哥哥高原风启动柴油机、 冬天气温低。要启二动二十匹马力的柴油机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见清清秀秀的高原风咬着牙。一只手按着减压。一只手艰难地摇动柴油机。右手摇柄速度越来越快。柴油机了发出了吭赤吭赤的声音。按住减压的手一松。柴油机怪叫着冒了几下黑烟。又熄火了。 老兵油子的儿子高玉虎给高原河替了根烟说：高原河。还是我来摇吧。别难为一个大学生了！ 高原河接过烟居然扳着脸说：这里不是大学！也不是体验生活的地方！这在里挣钱。都是一分钱一滴汗的血汗钱！耐不何就别干！ 张山红忍不住对高原河说：高原河。干吗对你哥那么凶？大学生高启动不了柴油机是正常现象。他缺少你那样的锻炼！ 高原风长叹了一声说：高原河。你变了。男人有钱就变坏。你变得不象我的兄弟了。 高原河又冷冷地说：难道我就该永远走在你的后面。穿你穿过的不要的补丁衣。看你不要的书吗？高原风。别在我面前摆大学生的臭架子！在这里就是淘金的！没有大学生和小学生的区别！凭力气吃饭、凭本事做人！你一个大学生。不安心读书。偏偏跑到这里淘金。装模作样吃苦。你对得起老奶奶挨家挨户给你借学费吗？ 高原风忍不住争辩说：我哪里不安心读书了？在大学里。我的成绩依然是第一流的！ 高原河又是冷冷地说：安心读书？你才读几天大学就谈恋爱了？还 学会了抽烟？还学会了喝酒？你抽五块钱一包烟装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老爸给人干一天木匠活只能挣三块钱？现在他也只能挣四块钱一天你想过没有？你想没想过你进大学时的学费是你奶奶东家借十块西家借二十块凑起来的？ 高原风双手一摊说：自由。爱情。我需要的就是这两样。为了爱情。牺牲了我的生命。为了自由。我又将爱情牺牲！ 高原河还是冷冷地说：收起你的狗屁自由、收起你的狗屁爱情！高原风、你读大学已经花了我一千多块钱了！如果你以后还胆敢不安心读书。和一些搞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大学生上街闹事。别想再让我出一分钱的学费。没有钱看你怎么读大学！ |
|
第六十二章 钱爱国的鄂鱼泪 高原 河骑着摩托到了砖厂时。砖厂已没有半点生机。 两座砖窑熄了火。就象两个冷冰冰的雕堡。那个时候的砖窑没有如今的砖窑先进。没有高耸的烟窗。也不能同时装窑出窑。那个时候的砖窑是装 一窑烧一窑卖一窑的。砖时生意好的时候。除了了两座固定砖窑。还有临时砖窑。 老村长钱爱国坐在一座砖窑上。分明在哭泣。可男子汉的哭泣。又分明没有眼泪。他只是默默地哭泣。 砖厂的技术员老班长坐在另一座砖窑上。欲哭无泪。他们两口子在这砖厂里工作了一年。还没有拿到工钱。老班长不是宝龙县的人。他是邻县宝洞县的人。和钱大有一同在安南打过仗 。由于祖上传下了烧砖的技术。被钱大有请来当技术员两年多了。还在砖厂生了个小女孩。现在钱大有出了大事。砖厂成了一片废虚。他想回老家过年。可连回家过年的钱也没有。 高原河走上老班长的砖窑。和老班长一边抽烟一边说话的时候。一辆吉谱车一辆草绿色的解放牌汽车开到砖厂的空地上。几个个警察从汽车上押下一个带手铐的男子。那个衣衫零乱的男子是钱大贵。经过几天几夜的突击审迅后。承认了和钱大富谋财害命。杀害了一个从广东省来的做黄金生意的走私犯。现在他带着十多个警察局的人来指认犯案现场。寻找埋尸体的地点。 杀人现场居然就在钱大富家。十多个警察在钱大富的家里忙碌了一个多小时。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搜了个遍。尽管钱大富一次又一次清扫凶案现场。细心的警察还是在地板上发现了受害者的血迹。 埋尸体的地方居然在砖厂。砖厂前年做砖坯的地方留下一条很长很深的土沟。那个时候的砖厂有很多的炉渣灰。砖厂便把炉渣灰回填那条土沟。再真上一尺多厚的黄土灰复耕地。几个警察挖炉渣灰。累得脸上直冒汗。 警察带队的干部便叫来白田村的书记。叫他叫几个农民来帮忙挖尸体。白田村的书记到河边淘金的地方打了个转。立马跟来了十多个拿着金锄的汗子。后面还跟来了很多看热闹的老百姓。有些河边淘金的人干脆散了工。到砖厂看热闹。 警察 在埋尸体的大至地点拉上了一个直径百米的警戒圈。不许看热闹的人靠近。 有人见钱大贵带着手铐的样子开心大笑。 有人立即检举钱大富钱大贵平日里打架斗殴。打牌赌宝。欺压百姓的罪行。 墙倒众人推。有人还故意酸溜溜地说：扒灰村长！现在三个儿子都坐了牢.可以公开光明正大地扒灰了！ 另外一个人阴险地说：三个儿媳妇。可惜最漂亮最能干 的想扒也扒不到！ 钱爱国坐在砖窑上。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肯定是听到了的。要在平时。别人敢说他扒灰他就敢打别人的耳光。可现在他只能默默地流泪。 高原河给技术员老班长替上一支烟说：老班长。我被人砸伤脚的时候。你送给我一瓶红花油。你还教我无论受到什么伤害。都不要仇恨这个世界。老班长。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老班长说：我比你痴长几岁。多点人生经验而已。你如果没有一股狠劲。不能忍受这个世界无情的伤害。哪能有今日的成就？ 高原河又说：老班长。钱大有的砖厂三五月可能灰复不了生产。我想在我们南山村也开一家砖厂。想请你去我的砖厂做技术员。工资待遇和钱大有的砖厂一样。我还另外送你砖厂百分之五的股份。好不好？ 老班长长叹一声说：新开一家砖厂千事万事。明年再说吧。我现在只想拿到我们两口子的工钱。回家过年。 高原河掏出一沓钱说：我先预付你一千块钱工钱吧。钱大有一进去。就算他是清白的。他也恐怕不能回家过年。你们的工钱只能明年再说了。我希望明年正月十五后就到南山村帮我办砖厂。 |
|
就在高原河和老班长在熄火的砖窑上讨论明年在南山村如何开砖厂时。 远处挖尸体的淘金人中有个惊叫了一声：脚！脚！ 原来靠近册脚的炉渣灰处现出了一只穿袜子的脚。 远处看热闹的人便有点骚动。纷 纷想走近一点看个清楚、 警察们张开又臂。命令看热闹的人退后。 看热闹的群众便纷纷退到警界线外。 由于是冬天。气温很低。砖窑里拉出的炉渣灰又很干燥。尸体没有腐烂。一点臭味也没有。还保持着被扔下去的样子。 警察拍照后。尸体从沟底搬到一块空地上。带上手套的法医开始尸体解剖。 看热闹的老百姓几乎没有人看见过正规的尸体解剖。纷纷瞪大了眼睛要看个究竟。 高原河和老班长也没有见过法医解剖尸体。便离开高高的砖窑。来到看热闹的人群后面。找到个小土堆。站在小土堆上能将法医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两个抽旱烟的老汉个子不高。两个老奶奶各人牵着一个小孩。在人群里看不到法医的动作。便有说有笑地也走到高原河和老班长站立的小土堆上。 一个抽烟的老汉笑着对另一个老汉说：你看你师父！你师父正在砖窑上哭泣呢！ 一个带小孩的老太婆问：什么师傅？他没学手艺。只会种田种地。哪来的师傅？ 那抽烟的老汉带着幸灾乐祸的微笑说：老太婆你不懂。是扒灰师傅呢 被嘲笑的老汉说：我不是特殊材料做成的，我也不敢为天下先。我也不是党员也不是干部。根本没有资格加入扒灰协会。 一个牵着个小孩手的老奶奶说：你们这些糟老头子坏得很。凑到一起就说扒灰！人家钱爱国好呆也当过几十年村干部。难道还真的扒灰？你们也不要因为人家落难了就把什么样的屎盆子都往人家头占扣！口上积点德！ 抽旱烟的老汉急了：哪个敢冤枉他？那年钱大富到广东去卖黄金。他在黄金里掺了一把铜粉。赚了一大把钱回来。回家时想试试家里的老婆老不老实。他故意半夜回家。他先敲敲玻璃后再拿一把崭新的票子在老婆窗口划来划去。他老婆起床后只看见窗口的一只手和一把钱。问是哪个却不做声。钱大富的老婆见钱眼开。便叫窗外的男人从后门进去。后门一打开。钱大富便将老婆一顿毒打。喊救命的声音连很远的领居都惊动了。钱大富的岳父便将钱大富告到乡政府。乡政府治安队便将钱大富两口子都带到了治安队。钱大富的老婆在治安队盖章签字承认的。和她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男子有十二个。有乡政府的干部。有村里的干部。钱爱国肥水不流外人田。一共有十七次。白纸黑字写在乡政府治安队的。不信你们去看！ 另一个老太婆对着远处砖窑上的钱爱国说：想不到平日里在大会小会上做报告的居然是个老畜生!幸亏白田村只有这么一个老畜生。这个世界如果披着党员干部的外衣的老畜生多了。那这个世界的人会不会都变成畜生？ 人骂人的时候。常常咬牙切齿地骂别人是畜生。可冰冷的世界。畜生只为了简单的吃饱而狡诈贪婪凶残。可人吃饱穿暖了。却还一个比一个狡诈一个比一个凶残。很多的时候。自私愚昧的人是连畜生都不如的。 |
|
第六十三章 除夕夜 尽管南山村连电灯都没有。可除夕夜仍旧是山里人最快乐的时光。 大人们忙着做最好吃的过年。小孩子们有几个炮竹放就欢天喜地。 南山村最开心的人家。应该是张山红家。张山红的父亲张国士这年当上了村长。张山红不仅买下了村里的斗笠作坊一百多平方的房子还有两百多平方的空白地。而且她买了辆拖拉机做了中和乡的年轻女子大都眼红的拖拉机司机。张山红的妹妹张山秀在中和乡中学考了个年级第一名。看样子前程似锦。 南山村最不开心的人家。应该是老书记王连苏一家。老书记的孙子王三多因为盗窃抢却抓进了看守所。几个月连家里人一面都不能见。老书记又和儿子王友德大骂一场断绝了父子关系。雪上加霜的是。他的孙女王家燕的未婚夫居然毁了婚约。将王家燕的生辰八字叫媒人退了回来。这让老书记脸上无光。王连苏和老伴两个老人过年时忍不住长吁短叹。 王连苏的老伴忍住悲伤说：你当了几十年干部。怎么也鼠目寸光？你难道不知道富不过三代穷不过三代？燕子要离开高原河时你也不说一句？ 老书记长叹一声说：早知三日事。富贵几千年呢！你又不是刘伯温和诸葛亮。哪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这都是命呢。燕子没有大富大贵的命。跟了个开砖厂的。砖厂都倒了。认命吧！ 老太婆却说：我不信燕子和高原河就没有缘分了。我要去看看高原河回来了没有。他们两个在关帝庙里磕过头。我要喊燕子和高原河到我家里来过年！ 天黑了。中和乡的几十个村庄。爆竹声此起彼伏。不时还传来孩子们惊喜的欢呼声音。王连苏的老伴提着一盏煤油灯走到高原河买的造纸做坊前时。那屋里有灯光。灶里的火烧得很旺。窗口上还有人影在晃动 屋里的却不是高原河。是张山红。 张山红的妹妹张山秀从斗笠作坊走过来喊张山红回家吃砧板肉{宝庆府一带特有的乡俗。除夕夜一家人要团团圆圆在一起吃大块大块的腊瘦肉。除夕夜特别香的腊瘦肉便叫砧板肉}。张山秀发现王家燕的奶奶时惊叫了一句：老奶奶。你不在家过年。你在这里站着干啥？ 在等高原河回来的张山红走出屋外。王家燕的奶奶有点惭愧地说：张山红。想不到你在这里。我来看看高原河回来了没有。高原河和我家燕子在关帝庙里磕过头呢。我喊高原河和燕子跟我们去过年。 张山红锋芒毕露地说：高原河叫我给他管家呢。他的钱都在我的手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管家便要给他管好家。才对得住天地良心。他还在雷塘村没有回来。除夕夜灶里的火种不能熄的。我必须给他看好火种。 王家燕的奶奶极不自然地说：高原河这个家伙。过年也不回来。 张山红满含讥笑地说：高原河现在走桃花运呢。宝马香车美女。温柔乡里。早诚忘记自己姓什么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要是你家燕子比马丁香有钱的话。高原河或许也会回家过年的！ 王家燕的奶奶无可在耐何地回家了。煤油灯昏暗的光在没有电灯的村庄一闪一闪。照着老人的影子。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彷徨。 张山秀看着老人的背影消失了。才对张山红说：姐。爸爸妈妈等欠回家吃砧板肉。等了好久了。 张山红又朝村口处望了一眼说：我在等高原河回来呢。 张山秀不解地说：姐，你是不是糊涂了？你刚才不是说高原河不回来了么？你不是说他在雷塘村和那个有钱寡妇过年么？ 张山红又看了一眼村口说：他会回来的。过年的时候。马丁香店里的生意特别好。他在帮马丁香卖货。他有摩托车。天黑了也能赶回来过年。 张山秀说：姐。别做梦了！高原河不会回来陪你过年的。那个寡妇那么有钱。一万多块钱的日本进口摩托车都能送人。你有什么？你用拖拉机争得过人家的摩托车吗？回家吃砧板肉吧。别做梦了。现在还没立春。立春后再做梦好不好！ 张山红假装发火说;人小鬼大！关你的屁事？你好好读你的书就是1他今晚一定会回来的！ |
|
张山红回到家里。陪父母喝了碗甜酒。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摩托车经过她家屋前时还鸣了两下喇叭。 不知何时。天空飘下了雪花。雪花在除夕夜的爆竹声中漫天飞舞。 高原河刚反车推进屋里。张山红就到了他的身边。替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花。 灶中的火还未熄。高原河到灶边烤火的时候。张山红一边给他热菜烫酒一边说：下那么大的雪。山高路远。你就不怕马丁香担心么？在那里过年。明天带着他回来给你奶奶拜年。那该多好。 高原河笑笑说：在那里过年。我就真成了他的狗了。以后一点自由也没有。我和你说过。我不想结婚。我只想挣钱。我只把她当朋友。 张山红不解地说：朋友？我听说男人和女人是没有友谊的。好多人看见有钱的女人和有权的女人。骨头就软了。马丁香那么有钱。对你又那么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道你还想和王家燕破镜重圆？刚才王家燕的奶奶也来找你了。老人家还想要你和王家燕到她家过年呢。你想去么？ 高原河呵呵一笑说：去不得呢。红姐姐。你想想，王家燕欠了我两万一千块钱呢。如果我到她奶奶家过年。如果我有什么吃回头草的想法。那两万块钱就打水漂了！两万块钱可不是小数！我爸做天木匠才挣四块钱。 张山红将酒和一大碗砧板肉端到桌上。倒上两大碗酒才说：来喝酒吧。你把马丁香当朋友。我也把你当朋友。我现在只想和你来个一醉方休。 高原河将背包替给张山红说：好。一醉方休。和马丁香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你也见过她对付钱大有时那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眼神。玩心机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我只能和她做朋友。我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我才有做人的尊严。这包里有半斤黄金。还有两万现金。你都给我好好收着。这钱加上修桥的成本和利润。可以在南山村办一家砖厂了。 张山红掂了掂那个包的重量。惊奇地说：又挣了这么多钱？才半年时间。你挣的钱抵得上别人几十年了。这么多钱放我手里。你就不担心不害怕么？ 高原河喝了口酒说：这个世界。我只有和你在一起的 时候才有安全感。就象我在雷塘村和人分金子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在家里等着我。所以我千方百计过年一定要回来。 张山红也喝了口酒说：上天也真会做弄人。偏偏让你小我两岁。我结婚的时候你这只公鸡还不会打鸣。你既然如此相信我。我一定当好你的管家。经过王三多那么一闹。我也不想结婚了。我也只想做一个自由自在挣钱的人！争取将来过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好日子。 有些两口子在一起过年的时候。各有各的心计。高原河和张山红不是两口子。他们在一起过年的时候。居然坦诚相见。这种感觉。是不是叫心心相映？ 先喝醉的时张山红。高原河要扶她回家的时候。张山红酒醉心里明地说：别送我回家。我爸妈他们都睡了。大过年的。别打扰他们。 高原河口里吐着酒气。把张山红抱到了自己的床上。 朋友，朋友。男人和女人。经历过所有的考验的才是真正的朋友。 有些人的友谊。用不了三五年就烟消云散。有些人的友谊。能够到白发苍苍。高原河和张山红的情谊，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吗？ |
|
六十四章 家庭会议 就在高原河和张山红两人一醉方休的时候。雷塘村的马中福马中财马中?三兄弟和马丁香召开了一次很重要的家庭会议。 会议表面上是马中福的父母主持的。对着满桌的好酒好菜和满堂的儿孙。两位老人喝着小酒感叹地说：丁香。要是高原河留下来。那该多好。他为什么不留下来？ 马丁香抱着孩子笑着说：我不想结婚了。就这样自由自在过日子。就这样自由自在挣钱。我很知足。 马氏兄弟。身材一个比一个高大。性格一个比一个直率。马中?有点不满地说：高原河那小子也真不识抬举！留下来跟我们过年难道还会亏待他？丁香。是不是那个家伙不想到我们雷塘来落户？他们南山村哪里比得上我们雷塘？他们家哪里比得上我们家？ 马中财打断马中?的话说：老三。话别乱说。我们三兄弟几年前也是穷得一无所有的土包子。生产责任制分田后才淘金发了点小财。顶多算个暴发户。顶多算家土财主。人家三兄弟。一个大学生。一个师范生。要是我们家去和人家比钱。会让别人笑掉牙齿。 马中?说：我看那高原河不识好歹！他刚来雷塘村时候。穷光蛋一个！现在他跟着我们兄弟挣了点钱。居然在丁香面前摆架子！他吃丁香的。用丁香的。丁香还给他买了摩托车。我们三兄弟都没买摩托车呢。丁香对他那么好。他居然不肯留下来过年！明年我一定要教训他！ 马丁香给妇儿喂了一口饭说：三哥。你别管我们的闲事好不好？他家里三兄弟。两个大的都读的读大学。读的读师范。将来陪在父母身边的只有高原河。他不可能抛弃父母奶奶到我们雷塘村来的。南山村那么穷。现在连电灯都没有。我也不想嫁到他们南山村去过苦日子。我们就这样互相关照。自由自在挣钱。日子过得很幸福。用不着你操心。三哥。谢谢你的好意。 老大马中福说：老三。结交一个人。首先看那个人有没有利用价值。你觉得高原河对于我们这个家族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吗？有利用价值的话就留下。老三。明年老二要去黑龙河学开采金船。我要带人去开小滤淘金。家里的产业。都要你打理。你要独挡一面。黑白两道都要你面对。我希望你凡事冷静一点。这个世界。创业难。守业更难。 坐上首的马丁香的老父亲说：是啊。人怕出名猪怕壮。老大捐五万块钱修学校。名声都传到县里省里去了。省里的报纸上写了老大的选进事迹。这个世界。不知有多少明枪暗箭对着咱们这一家人呢！ 丁香老父的话音刚落。她的老母又说：我觉得你们走错路了。你们应该仍旧象从前一样。偷偷摸摸淘金。偷偷摸摸发财。老大。你为一个人大代表。花了那么多钱。值得么？ 马中福给母亲夹了一块肉说：纸里包不住火的。淘金挣了钱。迟早会被人知道。我之所以在雷塘村说话有人听。是因为叔叔在黑龙河当团长。现在全国百万大裁军。象我叔叔那样没进过军校的大龄军官只能转业回地方。所以我们兄弟要在他转业以前到黑龙河去淘金。争取在黑龙河干出一番事业。今年我们在九龙山和马头山淘金的效益很不好。上半年是亏本。下半年全得丁香的建议在买了两台打砂机。在废弃的矿渣中赚了一笔。加上高原河发现了一条新矿脉。我们投资又开了个矿井。这个矿井虽然只开工了半个多月。但打好了明年的基础。今年我们这个家族两件赚钱的事。都给高原河赶上了。说明高原河跟我们这家人有缘分。淘金这件事。不是每个人 都有缘分的。所以我决定明年安排高原河去黑龙河的采金船上去学习机械修理。大家都知道。我们雷塘村的金子淘得差不多了。那些淘金的矿井迟早有关闭的时候。我们兄弟三个再也不可能象从前一样只守着自家两亩责任田过日子。我们必须走出雷塘村。必须走出宝龙县。在夜色郎国的广阔天地里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已经做好去黑龙河淘金准备的马中财说：大哥。黑龙河部队采金船 什么时候动工？我觉得去开小滤淘金也不能盲目地去。先要叔叔给我们联系黑龙河的矿体。我和高原河去打几个清眼井。知道金沙的深浅。每立方米金砂含金量的多少。那地方金子的成色高不高。搞清楚这些最关健的问题。老大你才带挖金的工人过去。黑龙河那么远。坐火车都要四天四夜。几十个人的车费和几天几夜的生活费用都不是小数。 马中?也说：最关健的是打清眼井。最关健的是弄清矿沙的品位和成色。 |
|
马丁香的老娘说：你们几个。人心不足蛇吞象。干吗要坐几天天夜的火车？干吗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打井？你们这几年都发了点财。可以在雷塘村过太平日子。为什么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冒险？象现在一样。你们守在家里过平安日子为什么还不满足？为什么还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冒险？ 马中福说：妈。我们几个都不是三岁小孩子。您现在不愁吃不愁穿。您就安安稳稳地过平安日子吧。别管我们的闲事。你也不要以为我们发了什么大财。我们兄弟几个都挖了点金子。可不多。相对于高原河那种还没有电灯的村子里的人。我们有几十万的身家是算得上小富翁。可相对于日本美国英国那些国家的工人。我们还是穷光蛋。那些发达国家的普通工人。每个月的工资算成人民币有几千的，也有两万三万的。以后有机会。老妈。我带两老去日本玩一转。我带您们去看看发达国家是什么样子！ 马丁香的父亲说：普通工人工资一个月有几千上万？鬼才相信。这是不是高原河胡说八道的？他还说日本的老人没有吃国家粮的和当农民的区别呢！他还说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当官的退休后和当农民的退休后一样领养老金。这不是胡说八道么？这地主份子的后代书看多了。成书呆子了。你们以后要劝他少看书。少胡说八道！ 马中财说：爸。高原河没有胡说八道。他哥哥是大学生。高原风也这么说。您想一想。国家培养一个大学生不容易。培养大学生难道是让他们胡说八道骗老百姓的么？ 马中?说：别和老爸老妈说外国的事。老爸老妈种了一辈子田和地。从来没出过远门。连宝庆府都没去过。你们和两位老人说外国的养老政策有什么意义？还是说我们雷塘的事。大哥说了。明年。大哥和二哥都要去黑龙河淘金。家里的事都交给我打理。既然交给我打理。我也说说我的计划。今年丁香妹看准了一件事。就是矿渣中有金。从矿渣中淘金也是赚钱的事业。投资少。风险小。长远效益好。明年。我们淘金的山洞关停几个。重点投资矿渣的筛选加工。两个月前有个福建人做黄金生意。在我家住了两晚。他说我们回收利用矿渣的方法太原始。他说我们应该在山上建几个氰化池。最选进的氰化法淘金。这种方法效率比原选的方法高很多。利润也会更高。 九个小孩不知道大人们讨论什么。他们只知道有说有笑吃东西。 马丁香的孩子吃饱后睡觉了。马丁香抱着孩子说：我反对用氰化法淘金。氰化钠是剧毒品。五十毫克就能至人死地。建两个大氰化池淘金会对九龙山和马头山一带的环境造成很大的破坏。也有可能对地下水造造成污染。这可是对子孙后代造祸的事！我坚决不同意。 马中?对马丁香不满地说：这是高原河告诉你的么？现在国家还没有法律规定严禁用氰化法淘金。我们不做的话。别人也会做。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大把大把的钱被别人赚走么？ 马丁香毫不退缩地说：三哥。你知道你和高原河的差距在哪里吗？你也读过初中。他也只读到初中毕业。他赚了几万块钱。就想办家砖厂。给他们南山村的父老乡亲创造二十几个就业机会。让他的父老乡亲们也挣点钱。渐渐地改变家乡的落后面貌。三哥。你赚了几十万了。你却把几十万又变成金子埋藏起来。表面上装穷保平安。你这样下去。只能永远做个土财主。 马中福说。别争这个。老三你要搞氰化淘金挣钱。你可以和别人合作。我们搞好原来的本行。把主要资金投资到黑龙河去！ 马中财说：好。这样最好。 |
|
第六十五章 拜年 高原河酒醒的时候。天还没亮。那个时候。大年三十有些老人不睡觉。叫守岁。 正月初一的时候，很多小孩子都起床很早。过年的时候只有小孩子是最快乐的。 高原河睁开眼就看见张山红在做红包。用红纸做红包。那个时候。不仅在农村。就是城里也没有专门的漂亮的红包卖，给拜年的小孩封红包都是心灵手巧的女子用红纸做的。 张山红问刚起床的高原原河：给你奶奶拜年。天亮就去。别人都说你当包头发了财。你准备给你奶奶封个多大的红包？ 高原河想了想说：我不去给奶奶拜年。我爸把我赶出了家门。断绝了父子关系。用不着去老屋拜年了。免得我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连累这个家族。连累两个读大学的读师范的哥哥。 张山红一边做红包一边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去年的时候。我们在钱大有的砖厂打工。那个时候。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开拖拉机挣钱。那个时候。哪个又能想到钱大有会在牢里过年呢。昨夜我想了一夜。终于明白你和马丁香不结婚的原因。你怕以后有事牵连她。她也怕以后有什么无法抗拒的事会牵连到你。做朋友做到这份上。能替对方着想。不知是几百年修来的福份。 高原河想和张山红说几句贴心一点的话时。天边已露出曙光。张山红的妹妹提了个袋子。袋子中有糍粑。腊肉。猪血丸子。张山秀进屋就喊：高老板。小妹给你拜年！ 张山红对张山秀说：傻妹子。你小声点！我昨晚喝醉了才没回家。别人听见了不好！ 还刚读初二的张山秀说：又不是打却做贼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小声点？我爸我妈早把高原河当成自家人。才叫我天亮就来拜年！ 高原河不知用什么话应付张山红的妹妹。塞给张山秀一个红包说：我一次在这栋房子里过年。你是第一个给我们拜年的人。祝你以后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张山秀欢天喜地的接过红包说：谢谢高老板。祝高老板早点成为百万富翁！ 看着张山秀欢天喜地拿着红包回家。张山红又对高原河说：高原河。你还是去老屋给你奶奶拜年吧。做人不容易。如果不去。别人会说你发了点小财连奶奶也不认了。连父母也不认了。说你不孝。 高原河淡淡地说：不孝就不孝吧。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张山红又说：即使你不去老屋给你奶奶拜年。你奶奶也会带着高原风高原树到你家里来的。你们三兄弟也难得聚在一起。往年正月初一高原风和高原树都要去给你外公外婆拜年。今年你也去么？你发了点小财，你准备给外公外婆封多少红包？ 高原河却说：我不想和我爸去走亲戚。初一我去马丁香家拜年。初二去吴老师家。初三去郑师傅家。初四要去宝洞县给老班长拜年。我要请他来我们南山村看看环境。我还要请他带我去买机械设备，这个正月很忙的。砖厂的事。你给我多操点心。你一定要管住钱。如果砖厂能开成功。我请老班长当厂长。他主要管生产。请高书记的儿子高玉宝当砖厂的会计。请宋大娘来管食堂。请老兵油子当保管。管砖厂的工具机械设备。 张山红听了高原河的人事安排。觉得高原河办事还很有全局观念。她不解地问：高原河。你怎么不安排王家燕做点什么？ 高原河听到王家燕的名字。冷冷地说：钱大有和她在一起砖厂都倒了。我以后淘金也好。搞建筑也好。办砖厂也好。不想和她有任何关系。你记住这点。正月十六的时候。雷塘村的小学正式开工。周县长要参加奠基礼。正月十六雷塘那边九龙山的矿井也要开工。捡矿渣的也要开工。这些事。我都要参加。 就在高原河雄心勃勃和张山红做一九八七年的计划时。高原河的奶奶父母高原风高原树在老屋里等高原河去拜年。 日上三竿的时候。高原风在屋外听到了南山村唯一的摩托车发动的声音。高原河却没有到老屋给父母拜年。而是骑上摩托车离开了南山村。 |
|
高原河到了雷塘村。马中福马中财马中禄三兄弟都带着老婆孩子到各自的岳父家拜年去了。马丁香的小店里没有多少顾客。世上的人都在忙着拜年。拜年的礼物大都过年前就买好。正月初一又没有人到别个家里去打牌。店里一桌打牌的也没有。 马丁香的父母有点埋怨高原河昨天没有留下来过年。高原河替上礼物拜年是没有从前的热情。只有平平常常的微笑。 小孩子不知道大人们的恩怨。马丁香的女儿看见高原河。立刻欢天喜地叫：叔叔。 小女孩立刻伸出小手要高原河抱。高原河塞给小女孩一个红包。小女孩子立即举着红包在高原河的怀中手舞足蹈。马丁香看着女儿高兴的样子。心中那丝对高原河没有留下陪她过年的不满渐渐地淡了。马丁香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说：高原河。陪我们去七叶岭一趟。我 要去给公公婆婆拜年。 高原河便把小女孩扛在肩膀上。小女孩抓住她的头发象电视里骑马的演员咯咯笑着喊：驾！驾！ 三个人走在七叶岭的千年古道上。阳光照着路上的残雪。发出一种特别的光芒。 高原河扛着小女孩走到去年和马丁香第一次相见的那棵大树下。提着礼物的马丁香到了那棵树下就不走了。看看天上的阳光。看看小女孩的笑脸说：高原河。你为什么要先到我家拜年。为什么不先去给吴老师拜年？ 高原河怔了一下。觉得马丁香的眼光有点特别。回答这个问题不让马丁香满意的话。他以后和马丁香就会渐行渐远。高原河坦诚地说：我和吴老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以后就是钱再多。也进入不了她们那个圈子。在这个有权人能把罪犯变成良民。能把君子变成流氓的国度。如果不和特权阶层保持一定的距离。弄不好会被特权阶层的旋涡淹没。 马丁香说：距离？你也知道要和吴老师保持一定的距离？你知不知道你的处境很危险？一个男人。有些东西是不能碰的。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弄不好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高原河。今年别去给吴老师拜年了。好不好？那回在县城看电影。换片的时候礼堂的灯亮了一下。我看见吴老师把你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一个怀孕的女人。决不会容许陌生人摸她的孩子。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吓得常做恶梦。高原河。你是不是因为和吴老师有见不得人的事。也担心有一天东窗事发。担心有一天生命难保。担心有一天会牵连我们母女俩。所以不肯在雷塘留下来过年？ 高原河没有否认他和吴老师有过不该有的热情。他有点无耐地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只要问心无愧就行。人生一世。如果不能在这个世界做点有益于社会的事。长命百岁又有什么用？如果能象我爷爷一样。所做所为。有利于这个冰冷野蛮的社会变成文明社会。英年早逝也不用哀伤！ 马丁香摸了摸那棵叫不上名字的四季常青的大树说;高原河。就是在这棵树下。上天让我认识了你。高原河。你以后走南闯北。无论你走到哪里。无论你受到怎样的磨难。千万记住。这个世界还 有一棵四季常青的树。世上还有一个牵挂你的。象丁香一样的女人！ 高原河一手抓住肩膀上的孩子。一手牵着马丁香的手。多余的话也不说。朝着七叶岭的方向走去。天道轮回。世事无常。有几个人能在人生的风雨中保持正确的方向？ |
|
第六十六章 送茶 正月是很多小孩子欢天喜地的日子。正月也是很多年轻人雄心勃勃做计划的日子。因为他们的心中都有美好的未来。 正月也是很多老人惆怅的时候。时光冉冉。青春不再。不得不面对渐渐衰老的容颜。 更叫人心中有点难安的时候。有些老人在正月里做寿料。那个时候乡下的木匠没有机械设备。做寿料的时候便发出砰砰砰砰的把寿料桐子冲在 一起的沉重的声音、 生老病死苦。这是自然规律。也有老人看的开的。做寿料棺材的时候笑着请人喝酒。笑着请人吃瓜子点心。 家中的老人做寿料的时候。嫁出去的女儿一定要回娘家送茶。送茶可不是送真正的茶叶。送茶是给做寿料的木匠和看热闹的父老乡亲送上瓜子花生水果之类的礼物。 这种风俗不知从几百年前开始。最早的时候只有女儿给父母做寿料时送茶。后来侄女给伯父伯母孙女给祖父祖母也送茶。近代的时候。只要有老人做寿料。晚辈们送上礼物都 叫送茶。 人快要盖棺定论做寿料的时候。最能看出那个老者一生的人品和人际关系的好坏。品德高尚的老人。做寿料的时候会有很多人看热闹。也有很多人送茶。 都说人生一世，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其实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死的时候是带走一副棺材的。 人生一世。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有那和副棺材。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没有人染指的东西也只有那副棺材。 正月初八那天。是黄道吉日 。高原风高原树高原河三兄弟决定给祖母刘名秀做寿料。他们的父亲是个木匠。手艺不错。正月里常给老人们做寿料。轮到刘名秀做棺才寿料。高大安居然说做儿子不能给母亲做寿料。必须请别的木匠。他便请来了他的授业恩师何木匠和他的师弟。 高原河知道。他父亲不进他买的房子才不给他奶奶做寿料。高大安在广庭大众之下说过跟高原河断绝父子关系。正月初一的时候。高原河也没有去给父母拜年。父子间是有一层隔膜的。但高原河不想向高大安低头。人生一世。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个先来。断绝了血缘关系六亲不认的时候。有什么意外事情。这人世便少很多牵挂。 何木匠在屋中架好木马。将最大的那段两米多长的杉料搬上木马。扬起斧头时高呼：吉日良辰。寿料开张。祝贺老板。万代荣昌。 高原河给何老师傅替上一个二十块钱的红包说：老师傅。我奶奶的寿料。拜托您慢工出细活。正月十五的时候我请你喝酒。 在宝庆府很多地方。老人做棺材的时候有捱寿的风俗。就是给老人做棺材 不用着急。一天的活两天干三天干都可以。老板照样给工钱。据说这样能给老人加福加寿。 何老师傅接过红包说：好！我一定尽我的能力。给老人捱寿。争取把这副寿料做成我这一生最好的工夫。 高原河的奶奶刘名秀。是南山村不多见的能识文断字的女人。是年轻时就到过宝庆府见过大世面的女人。尽管她是南山村挨批挨斗几十年的地主婆。可她的聪明能干勇敢坚强吃苦耐劳。几十年在南山村积累了不错的人脉。当她的孙子一个考上大学一个考上师范一个成了万元户。她便成了南山村很多女人的榜样。 这样的老人做寿料。肯定有很多父老乡亲看热闹的。也肯定有很多晚辈送茶。 |
|
最早来送茶的是高原河的大姑母。接着是小姑母。 高原河的的小姑母嫁在三都乡谭家铺。谭家铺那一带的人特别重视送茶。他们那一带的人有种专门送茶的能工巧匠做成的礼盒。礼盒里能装上八大大小十六个碟子。礼合里有八样糖果。还有干牛肉。干 腊肉。猪血丸子。干兔肉。干鸡胗。干豆腐。干鱼。八个随时能吃的惲菜。 老木匠何师父看到那份精美的礼物。开心大笑。连忙放下手中的斧头请看热闹的父老乡亲们吃礼盒里的好东西。 门外来了两个送礼的人。那是王家燕和钱大有。钱大有的脸上。似乎还有不久前在看守所过苦日子的?迹。王家燕的手中。还提着一包礼物。 在场的人大都认识王家燕。有很多人看见不久前钱大有曾经将高原河打得鼻子血直流。钱大有一进屋。大家便都不说话了。 伸手不打送礼人。高原河将心中的那丝不快深深地埋藏起来。微笑着给钱大有替上一根烟说：钱大哥。我奶奶做寿料。你重情重礼来送茶。受之有愧！ 高原风第一次认识钱大有。象对南山村的父老乡亲一样替上一杯热茶。 钱大有喝了口茶。单刀直入地说：高原河。听说你要办砖厂？别做那种蠢事！我就是教训！在我们夜郎国。还不具备办企业的大环境。毁了我的砖厂的。并不是我那两个犯罪的哥哥。而是那些些父老乡亲。那些吃过大锅饭在生产队集体干活几十年的父老乡亲已满脑子社悔主义平均主义国家主义思想。他们容不下这世上有优秀的干实事的企业家。他们依旧生活在阶级斗争的幻想里。他们根本不知道罗刹国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却在幻想着罗刹国的今天是我们夜郎国的明天。我相信你们南山村。有很多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在你不如意的时候会向你刺出至命的一刀。很多人见你成了万元户暗地里恨得要死。恨不得吃你的肉剥你的皮分了你的钱。高原河。我在看守所住了二十天。二十个日夜我才想明白这个道理。高原河。江湖险恶。人心险恶。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钱大有的话将满屋子的人都震得不开口了。因为他说的很有道理。 高原河望了一眼王家燕。王家燕将头扭了过去。显然。钱大有说这话是和好在家里商量过的。高原河转头对高原河和高原树说：大哥。二哥。你们俩读的书比我多。你们觉得南山村这个砖厂办还是不办？ 高原树历来很稳重。从小到大不乱说话。高原树很小心地说：我觉得树大招风、中央有明文规定私人企业最多能雇佣五个工人。可你办砖厂。工人小说也有二三十个。政策风险太大了。我们夜郎国近一百年来。又穷又落后的根本原因是国家政权不稳定、政策不稳定、你开砖厂。喜欢你的领导可以表扬你是利国利民。不喜欢你的领导可以说你是祸国殃民。有句老话叫磨刀恨不利。刀利伤人指。求财恨不多。财多恨自己。高原河。一个男子汉做事。要能够有进有退。不能一昧向前。我觉得你现在的情况。退一步是上策。安安心做个包工头。包工程挣钱就行！ 高原风却象在演说似的说：高原河。你看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也看过。人生一世。不能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也不能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我们读书的目的是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高原河。你有能力办砖厂就一定办下去。因为现在的最高领导人说过。要改革开放。要让一部份人先富起来。再带动其它人富起来。贫穷绝不是社悔主义。你就放心开砖厂吧！现在的最高领导人十多岁的时候在法国留过学！不是个土包子！改革开放就是他提出来的！ 高原河又望了一眼王家燕。王家燕终于开口说：高原河。我们南山村自从盘古开天地以来就没有人开过工厂。这么大的事。你和马丁香和吴老师慢慢商量再做决定吧。高原河。我们俩今天来给老奶奶送茶。有事相求。钱大有的砖厂垮了。我们还欠着你两万多块钱的账。我希望你能帮钱大有找份工作。最好能让他和你一起去淘金。听说你们今年还要去黑龙河淘金。你把他带去挣点钱好不好？ 高原河望了望屋顶上瓦缝里的蜘蛛丝说：钱大哥。我在你砖厂打过工。很敬佩你的为人。我觉得你跟马丁香去淘金是浪费人才。就是赚了点钱也会象我一样只是个惶惶不可终日的土财主。钱大哥。凭你的条件。我介绍你去治安队做治安队员好不好？你当过兵打过仗。又在火线入的党。政法战线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假如你想去。将来做个治安队长指导员是小事一桩。就是进警察局当个副局长了不是不可能。你和王家燕仔细商量吧。想去的话我去找人送礼。这事成功把握比较大。 钱大有和王家燕做梦也没想到。送礼会有这种好事落到钱大有头上。两人立即欢天喜地回南山村的代销点去了。 张山红望着钱大有和王家燕离去的背影。不解地对高原河说：高原河。你居给给钱大有介绍工作？你忘记了他曾打得你鼻子血直流么？ 高原河有点假惺惺地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冤家宜解不宜结。钱大有人品不错。帮他一把。我们以后可能就是朋友了。 高原河嘴上说的漂亮。心里却阴暗地想; 马丁香能把我当成一只挣钱的狗。难道我就不能把钱大有培养成一只守门的狗？有几只聪明能干又衷心的狗。在这世上就不是普通的人了！ |
|
第六十七章 风水宝地 正月初十那天。南山村缓缓开进了一辆吉普车。 那个时候的吉普车可是身份和权利的标志。县公安局的警车是三轮摩托。中和乡的乡长上下班都是骑单车。 吉普车在高原河的屋前停下。司机没有下车。车上的乘客也没有下车。吴冬梅老师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打开窗子喊：高原河！陪我们去关帝庙。我爷爷奶奶要去关帝庙烧香。 先跑出来的时高原河的母亲刘白云。隔着吉普车的窗子。刘白云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地说：吴老师！吴大爷！好久没看见您们了。进屋喝杯茶么？ 挺着个大肚子的吴老师说：不麻烦您们一家人了。我爷爷奶奶到关帝庙进香后。还想到高原河的爷爷坟头烧点纸钱。叫高原河给我们带下路吧。 吉普连后面吴冬梅的奶奶看见了刘白云头上的木匠做工时的木屑。她听到木匠做工时的声音时问：白云。你家是不是在准备盖房子了？家里在请木匠师傅做工？高原河是不是不得空？他如果没时间。你带我们去关帝庙吧。 刘白云连忙说：有空有空。 高原河出来时。头上也有木屑。 吴冬梅老师打开车门。叫高原河和她两个人挤在副驾驶那个座位上。 吉普车后面只有一排座位。坐三个人比较轻松。坐四个人却比较挤。老吴老师打开后面的车门对高原河的母亲说：白云姐。你也跟我们一起去烧香吧。我妈这几十年老是牵挂你们这一家人！ 高原河的母亲将身上的木屑和灰尘拍了又拍。生怕把吉普车弄脏似的小心翼翼地上了车。 这辆车是有史以来。第一辆到南山村关帝庙进香的吉普车。 县长夫人也是关帝庙里第一个进香的官太太。 吉普车经过代销点门前时、卖货的王家燕看到了高原河和吴冬梅并排坐在一个位置上的样子。那份亲昵和只有热恋中的情人的微笑象蜜蜂针一样刺痛了王家燕。王家燕心想。上天也真会捉弄人。让世上的人以心相许却不能让他们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那年的关帝庙，还没有彻围墙。站在关帝庙前的空坪地上。可以看到很远地方的风景。白胡子的老爷爷扶着满头白发的老奶奶将远处的山峦望了又望。却不知哪儿是他的故乡。 白胡子的老头对老太婆说：老太婆。要是我把你丢在这庙里。你找得到回家的路么？ 老太婆说：求之不得呢。你丢了我。我就在这庙里削发为尼。天天给最讲义气的关圣帝烧纸焚香击鼓鸣钟。比守在你身边还舒服。你仔细看看。这里是风水宝地呢！ |
|
吴冬梅老师的爷爷说：你又不是地理先生。你哪里会看风水宝地。我听说高原河的爷爷埋葬的地方才是真正的风水宝地呢。黄狗守窝。听说。高原河的爷爷就葬在象狗一样的山的奶头部位。所以高原河他们三兄弟都有出息。要是我们老两口也找到这样一块风水宝地。让子孙后代兴旺发达那该多好. 老太婆说：地葬有缘人呢。有八字有福气的人才能葬风水宝地。风水宝地如果凡夫俗子找得到。那地理先生的后代便都富贵双全了。哪有这样的好事！ 老爷爷和老奶奶在庙外说风水宝地的时候。吴冬梅老师正挺着个大肚子跪在关帝神像前。高原河的母亲给香炉点上香。还点燃一对红蜡烛。吴老师身怀六甲。弯腰磕头不便。便只做了三下揖说：万能的关圣帝。请您大显威灵。保佑我的孩子四季平安。也保佑孩子的父亲前程似锦。心想事成。 吴老师起身的时候摇晃了一下。高原河连忙扶了她一把。吴老师起身后没有马上放开高原河的手。而是悠悠地说：这关帝庙里的香火不错。可惜没有电灯。高原河。以后这关帝庙架电的话。我捐一千块钱。到时你来找我！ 高原河立马说：我也捐一千块。我们南山村的这届领导班子很会办事。去年修好马路。今年他们计划架上电。要让每一个家庭都照亮电灯。他们去年已开过一次会。今年正月十五后还会开会。南山村的每一个人集资二十块钱。用来架电。还希望县政府立项拔点款。到时还要请姐帮忙呢。 吴老师淡淡一笑说：能帮你的自然会帮你。高原河。你给我爸拜年。为什么要封个那么大的红包？一千二百块钱。我一年的工资都只有一千多块呢？以后不用那样做。我爸帮你一把。并不是图你的钱。 高原河也淡淡一笑说;姐。喝水不忘挖井人。要不是你爸提携我。要不是你看得起我。我可能还在给人卖苦力拖板车呢。我说过。如果我有点出息。不负苍天不负卿。姐。我还有件事下不了决心。请你帮我参谋一下。我想在南山村开家砖厂。我大哥赞成。我二哥反对。张山红赞成。钱大有反对。姐。你说这砖厂开还是不开呢？ 吴冬梅老师的父亲带着老爷爷和老奶奶来给关圣帝磕头了。司机也走了进来。吴老师赶忙松开的高原河的手说：高原河。我只是个老师。只会教书。开砖厂的事。还真不敢给你提什么建议。我们夜郎国几千年来都是个小农国家。重农抑商。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采用愚民政策。历代统治者只需要老百姓喊万岁。只需要老百姓种田。老百姓只有吃不饱肚子穿不暖衣的时候最听话。所以电灯发明一百多年了。大多数的农村还没有照亮电灯。去年的时候，一都乡一个承包桔子园的个体户。摘桔子卖的时候遭到全村人的哄抢。只因为他承包桔园赚了点钱。他们那个村子的人都得了红眼病。一看到报纸上有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社论。便一哄而上。不仅将桔子抢了个精光。还把桔子树都砍了个精光。那些带头的人说。桔子园是集体资产。不能让某个人拿 来发财搞资本主义。二都乡有个人承包鱼塘发了点财。有人居然朝他塘里倒了几瓶农药。三塘鱼都毒死了。这种事情。全县不知发生了多少起。钱大有那个砖厂的倒闭。也是同样的原因。那些打土豪分田地的家伙大都还在。他们认为谁有钱就是罪。却富济贫只是个口号。趁火打却混水摸鱼才是目的。高原河。我真的希望你做大事出人头地。可我又怕你象沈万三胡雪岩一样因钱多而招来统治者的嫉恨。开砖厂的事。你还是问问马丁香吧。 高原河的心凉了半载。长叹了口气想。现在夜郞国的最高领袖是出国留过学的人。是有世界眼光的人。如果在他的领导下我们夜郎国都摆脱不了贫困。难道十多亿夜郎国平民百姓只能永远在贫穷落后中挣扎？ |
|
第六十八章 暗流 高原河陪着吴冬梅老师的爷爷奶奶到了高锦江的坟墓前焚香烧纸的时候。在南山村。已经有了一股暗流在涌动。 那股暗流是针对高原河的。高原河那地主崽仔闯到雷塘村走了桃花运成了万元户。还带去了十七个劳动力。这十七个劳动力回家过年时都挣了几百块钱回来。 高原河选去雷塘打工的劳动力时。有三个条件。六十岁以上的身体不好的不要。没有成家的不要。当过村干部生产队长生产队会计保管员计工员的也不要。这三个条件让他无意中得罪了很多人。 在南山村。村干部可以装模做样地选举一翻。可生产队长是不用选举的。队长只要不犯大罪坐牢。队长做到八十岁也可以。 南山村有十四个生产队。以前的生产队长。官不大。权力却不小。一个生产队一百多号人马。谁犁田。谁锄草。谁干重活。这都是队长安排的。和队长关系好的人家。就可以干轻一点的活。评最多的工分。月底分粮食的时候也分得多一点。相反。谁得罪了队长。想在南山村混下去不敢想象。 高原河这小子发了点小财。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他居然不把队长放在眼里。他有挣钱的名堂居然不叫队长去。十多个队长。十多个会计。十多个保管员。十多个计工员家庭背地里将高原河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他和县长夫人攀上了亲戚。几个家伙恨不得又把高原河捆起来游街示众。 |
|
最恨高原河的。可能是董作仁。这个人在南山村的资格很老。连老书记王连苏都要让他三分。夜郎国刚改朝换代的时候。他就当过农会 。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农会 可是跺跺脚南山村的地皮都要抖三下的人物。谁家划地主。谁家划富农。谁家划贫农、分谁的田。分谁的房子。都是农会 一句话的事。农会 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家庭的兴衰。 听到高原河把一个曾经批斗过他奶奶的民兵也带去雷塘村挣了几百块钱回来。董作仁便到了张三红的家中。也想请张三红出面说情。要高原河带他的孙子董卫青去淘金。可高原河斩钉载铁地拒绝了。 高原河拒绝董作仁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土改时。为了追地主份子的浮财。董作仁用土刑罚打坏了高原河奶奶的一根手指。文化大革命时。做为红卫兵的积极份子董卫青又打坏了刘名秀的一根手指。高原河的奶奶现在只有八根手指。 南山村的穷人很多。可真正为家里穷而感到光荣的人并不多。偏偏董作仁是一个真正被洗脑了的越穷感到越光荣的人。一个在村里的忆苦思甜大会上能大口大口吃下糠粑的人。一个能把上级领导的每一句指示都当成圣旨的人。 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时候。董作仁的儿子还在。儿媳妇也没有远走他乡。他的孙子董卫青也是响当当的红卫兵。 一伙城里来的红卫兵要破四旧。要拆了南山村的关帝庙。表面上是响应中央的号召砸烂封资修。实际上是听说古时候庙里的菩萨的心脏是金子银子做的。红卫兵的头头想把菩萨的金子据为己有。 南山村有几个不怕死的老人便在关帝庙集合。要保护关帝庙。 董作仁带来几个持枪民兵。将那几个老人打倒在地。一个个五花在绑。别人绑老人的时候。绳子系得松松的。可董作仁打人捆人很有一套。他把手从五花大绑的老个脖子后面一伸。绳子里面能伸进一只指的便是对坏份子手下留情。他要重捆。由他捆扎的老人用不了一个小时。就会口吐白沫。 那个时候的关帝庙。是青砖瓦房。明朝时留下来的古建筑。有些瓦上还烧有万历两个字。 董作仁一声令下。他的儿子带着红卫兵便爬上关帝庙的房顶。乱砸乱拆。 关帝庙倒下的时候。董作仁的儿子也倒下了。棵树砸中了他的头。一棵树砸断了他的三条肋骨。抬到中和乡医院。乡医院的医生不敢治。还未送到县医院就断了气。 董作仁的儿子死了。儿媳妇过不下南山村的苦日子。听了一个人贩子的花言巧 语。远嫁他乡。十多年没有音讯。 董作仁和他的孙子董卫青两个人苦渡时光。董卫青三十多岁了。还未成家。两个光棍一回到家里听到别人家里女人孩子的笑声就心如刀绞。 |
| 别人的可以回复了。看看我的可不可以。 |
|
高原河的奶奶和吴冬梅老师的奶奶有几十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几十年前。高原河的奶奶是大地主刘八成的女儿。吴冬梅的奶奶是大地主家的丫环。几十年后。高原河的奶奶手上布满了老茧。吴老师的奶奶手上已经没有辛勤劳动的痕迹。两位老相识在没有完工的棺材边将手握了好久。长吁短叹不饶人的岁月后便在一边拉起了家常。 就在吴冬梅老师和高原河商议着以后如何盖新房时。南山村的妇女主任有点慌张地走了进来。凑近高原河的耳朵说：高原河。董作仁那老不死的。居然将马路挖断了！四队的老王家儿子今天结婚。张山红开拖拉机给人家拉家具。居然进不了村！好多人都在等着喝喜酒。这个绝子灭孙的居然把马路挖断了。存心不让南山村的人过好日子呢。你去看看。那老家伙知道县长夫人来关帝庙烧香。看准时间挖断马路。存心要找你的麻烦呢。 高原河的心慌乱了一下。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故作轻松地说：有谁去乡政府报案了么？这老家伙当过农会干部。就怕当官的。只要当官的放个屁。他的骨头就软了！ 妇女主任说：高书记的儿子高玉宝去报案了。治安队的人很快就会来的。可那老家伙七十多了。一身是病。就是治安队的人来了。只怕也耐何不了他。他听老兵油子说蹲监狱有一日三餐还有电视看还有免费医疗。存心找事想给社会添乱。给南山村人出丑。他不要脸。可南山村的其它人要脸。他的孙子破罐破摔不想变人。可南山村还有那么多小伙子想要成家立业。如果让这种人为所欲为。那外面的女子有哪个敢嫁到南山村来？那我们南山村的小伙子找不到老婆的会越来越多！ 高原河和妇女主任走出村口。先看到的是张山红。拖拉机装满了崭新的家具。几个帮新郞做事的人正愤愤不平地指责一个老家伙。 五米宽的新修不久的公路被那个老家伙拦腰载断。那个时候的路可不是水泥路。修也容易挖断也容易。老家伙将马路挖了个两尺宽两尺深五米长的口子。老家伙躺在那个口子里得意洋洋地对开拖拉机的张山红说;你开呀！你把拖拉机从我身上开过去呀！我死后就葬在这里。这里是风水宝地！ 老兵油子走上前说：董作仁！人生七十古来稀。上了七十的人。你要多栽花！少栽刺！别人都在做修桥补路的好事。你却把马路都挖断了。你就不怕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到老来无依无靠吧？ 董作仁躺在那条新挖的沟里说：老兵油子!用不着你这个反革命份子来教训我！我们马列主义者不信因果报应！我之所以混成这个样子。并不是命运的安排。而是政策的不公平造成的。早革命不如迟革命。迟革命不如反革命！刚解放我就紧跟。。党闹革命。打土豪分田地。哪一样得罪人的活不是我干得最积极？想不到到老来还不如你这个反动派！你这个反动派六十岁后有十五块钱一个月的补贴。我革命一世。居然连个屁都没有！告诉你们！我躺着的这点土地是我的自留地！我不同意给你们修马路。我让你们骑不成摩托车。我让你们开不成拖拉机。看你们把我怎么样！ 高原河听到挖断马路的目的。不紧不慢地走到在土沟里躺着的董作仁身边蹲下来。给满脸土屑的董作仁替上一只烟说：董大爷。开门见山地说吧。你挖断马路是不许我骑摩托不许张山红开拖拉机。因为这小片土地是你的自留地。你开个价吧。要给你多少钱你才不挖断马路？ 董作仁在土沟里坐了起来说：痛快。高原河。象个做大事的人！你开砖厂。听说书记的儿子占了一股。村长的儿子占了一股。妇女主任的儿子也占了一股。每个人百份之五的股份。我好呆做过南山村的农会竹席几十年。还当过民兵组长多年。在南山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高原河如果不把我这个从前的农会竹席放在眼里。我便叫你的砖厂开不成。 高原河冷笑了两声说：董大爷。当过几天干部的人。往往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这样做会犯错误的。我们乡下的农会竹席和城里的工会竹席一样。都是一把手的花瓶。摆着给别人看的花瓶。我如果答应给你百分之五的股份。这条马路经过几百户人家的旱土和稻田。经过三个村的地盘。如果那几百户人都和你一样。每个人在路上挖一个口子。每个人都要在砖厂占股。那不仅砖厂开不成。连路也没有了。我今年最重要的事是去黑龙河淘金。南山村的砖厂开不开无所谓。只要有资金和技术。我到双合村开砖厂也可以。我到双龙村开砖厂也可以。你就别做在砖厂占干股的美梦了！ 高原河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相信。一粒沙子挡不住一艘船。 |
|
第六十九章 学习班 县长夫人坐着吉普车出了南山村的村口。张山红的拖拉机还被堵在路上。挖断马路的那个老家伙坐在那个土沟里。唾沫横飞在和十多个人对骂。 乡政府治安队的人来了。七八个戴红袖圈的。每个人都骑着一辆单车。威风凛凛。带队的孙队长腰间扎着武装带。腰间还配着把手枪。可以看出。乡政府的领导很重视的。夜郎国开国几十年来。敢拦县长夫人的车的刁民还是第一次出现。 孙队长一站到董作仁的身边。十多个人的骂声便都停止了。孙队长朝两个治安队员招了下手。两个戴红袖章的治安队员便将坐在沟里的董作仁架了起来。另一个人麻利地给董作仁扣上了手铐。 董作仁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喊：铐呀！铐紧点。老子不怕坐牢！老子革命一世。还没吃过牢饭！我正想到监狱去过不愁吃不愁穿不愁看病的好日子！ 孙队长冷冷地说：想坐牢?想到监狱去养老？你想得美！告诉你。别乱动！你手上的手铐是外国进口的。越挣扎越紧！董作仁。亏你还当过几十年基层干部！你左一句自留地是你的。右一句不给大家修马路。我告诉你！土地是国家的！是集体的！修马路时给你减免了农业税感免了统筹款！你挖断集体的马路。是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脚！我们今天晚上给你办个学习班！ 几个治安队员架起董作仁就走。 孙队长操起锄头挖土填沟。十多个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帮忙。那些准备去吃喜酒的小伙子纷纷抱来石头。一会儿就将马路上的那条沟填平了。 县长的吉普车离开时。县长夫人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县长的司机还和孙队长友好地握手道别。 董作仁被四个治安队员半推半拉抓到治安队的关押打牌赌宝小偷小摸的犯人的那间房子时。脸上的骄横气立马没有了。 由于是正月。有点闲钱就打牌赌宝的人特多。小偷小摸的人了很多。治安队的人也特别忙。随便到哪个村都可以抓几个打牌赌博的。 |
|
几个春节期间小偷小摸的还没交罚款的两个人铐一副手铐。并排跪在一堵墙前。 十多个打牌赌宝没交罚款的态度不老实的用绳子捆着坐在地上。有几个态度老实的承认交罚款的规规矩矩坐在一条长凳上。 两个治安队员将董作仁带到墙前。让他和那些小偷小摸的人并排跪在一条线上。 屋内只有一张桌子。只有一张椅子。值班的副队长坐在办公桌前，用冷西酷的眼光打量着新进来的董作仁。 一个抓董作仁进来的治安队员到办公桌前对副队长说：这个老家伙特别不老实。孙队长叫您给他办学习班。这家伙连县长的车都敢拦。他还把南山村的公路也挖断了。 副队长怪异地一笑说：是个老刁民？是该让他好好学习。 副队长到坐着的十多个赌鬼中转了一圈。找出了四个多次因打牌赌博被抓进治安队的老赌鬼。副队长叫那四个人站起来说：你们四个，都是老油条了。知道治安队的规矩。现在给你们一个立功受奖的机会。给刚进来的那个老家伙办下学习班。先给他照照镜子。 在治安队的羁押室照 镜子可不是真正的照镜子。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治安队关人的地方是没有抽水马桶的。就是屋角里放一只古老的木桶。在押人员统一时间大小便。统一安排人倒马桶。 所谓照镜子。就是马桶里有半桶尿时。让新来的人跪着低头看马桶里自己的样子。一照就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态度不老实的照上三五个小时。铁打的汉子也会照得胃肠痉挛。头昏眼花。 董作仁才照了几分钟的镜子。马桶里难闻的气味就让他欲呕不能。他想抬起头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可两个赌鬼老练地踩着他的脚。抓着他的手。摁着他的头。不许他抬起头来。董作仁对着马桶破口大骂：治安队的杂种！我好歹也是个党员。我好歹也当过几十年干部。你们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我要去告你们！我要见乡长！我要见书记！ 副队长双手一摊说：你去告呀！我们治安队的人既没有打你。也没有骂你。是几个赌博的知错就改的好村民帮你学习学习。帮你提高认识。你要知道。我们国家现在搞改革开放。最重要的就是以法治国。你把马路挖断了。你知道犯了什么法吗？ |
|
董作仁心一横说：犯法？还不是你们当官的说了算？老子当干部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检牛屎玩呢。 副队长皮笑肉不笑地说：董作仁。我在治安队工作了十多年了。这中和乡四十九个村的村干部我都认识。这中和乡有多少吃国家粮的当干部的我也都知道。这中和乡有多少坐牢的我也知道。有多少小偷小摸的我也了如指掌。我当然也知道你姓什么。不管你资格有多老。不管你功劳有多大。我们都有办法对付你！ 副队长说的话却不是吓人的。说得到做得到。 四个赌鬼轮流抓着董作仁照镜子。照到半夜的时候。董作仁吐得满地都是。全身瘫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半夜里北风呼啸。治安队的人允许那些小偷小摸的打牌赌宝的坐到一起紧挨着互相取暖。却只许董作仁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正月里的水泥地上是冰冷的。小偷小摸的打牌赌宝的那伙人屁股下有一层稻?。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很暖和。有些人还睡觉了打着呼噜。董作仁慢慢地移动屁股。想挨着人群取暖时。那些打牌赌宝的小偷小摸的人居然将董作仁又推到了冰冷的水泥地上。有个赌鬼还愤愤地说：你一个当干部的。你一个在办学习班的。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坐到一起取暖？ 董作仁可怜兮兮地说：各位父老乡亲。你们讲点革命人道主义。你们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我冻死在这里么？ 一个老赌鬼幸灾乐祸地说：董作仁。人害人。天不肯。天害人。草不生！你这个老畜生也有今天！你当农会竹席的时候。你斗地主的时候讲过人道主义么？人家王连苏当一把手。南山村三年公共食堂都没饿死一个人。十年文化大革命也没打死一个人。你当农会竹席时一切权力归农会。你当一把手那几年。你干了多少坏事你不清楚吗？苍天有眼。你也有今天！ |
|
董作仁当然明白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装作可怜冻得发抖的样子对那个老赌鬼说：同志。我和你一无仇二无怨。别落井下石好不好。 那老赌鬼盘腿坐在赌徒们的中间。他咬牙切齿地怪叫了一声说：董作仁。无仇无怨？ 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剥你的皮！当年我姐姐家只有四亩田。我姐夫常年给别人染布挣点小钱过日子。搞土改的部队干部都说我姐夫家是个中农。靠自己劳动为生的中农。可你这个绝子灭孙的硬说我姐夫家是地主。你说有几亩田的都是地主。是你这个老畜生逼得我姐上吊的！ 墙倒众人推的董作会回忆了一下三十多年前的事。叹了口气说：那个时候。身不由己呢。南山村有田有地的人不多。你姐夫家作生意。有田有地有个大四合院房子。如果他不划成地主南山村的土改搞不下去。如果他不是地主。贫下中农分谁的房子住？分谁的田？分谁的地？ 老赌鬼又说：身不由己？你抓只猫放我姐的裤裆里也是身不由己？三天三夜你不让我姐吃饭不让她喝水也是身不由己？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今天来办学习班。也让你尝尝三天不吃饭不喝水的味道！ 两个上夜班的治安队员在那张办公桌边烤火。装作没听见董作仁和赌鬼们的话。 另一个年轻的赌 鬼却举起右手说：报告政府！我要立功赎罪。我要检举一个流氓犯的罪行！ 两个值夜班的立即来了劲。仿佛有了破大案立大功的机会。一个拿起电棒。一个拿起笔和本子准备记录。 拿电棒的治安队员立即威严地问：说。举报谁？举报什么事？ 年轻的赌鬼大声说：我实名举报南山村董作仁的孙子董卫青。董卫青是个大流氓。他经常偷女人的内裤。他偷的女人内裤至少有几十条。都藏在家里。 董作仁听到那个赌鬼的举报。吓得三魂丢了两魂。他大惊失色地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挖断了马路。坐牢也好。挨批挨斗也好。我来承担。你们为什么要咬我孙子？ 那个举报的赌徒说：就是让你孙子尝尝照镜子坐飞机背宝剑的味道 ！让你们当官的也要想想子孙后代。让你们有权的时候不要胡作非为！ 经历过多次政治运动的董作仁心如刀铰。他不仅后悔一时冲动挖断马路。而且后悔几十年前当南山村一把手时的所做所为了。不到绝境不后悔。到了绝境的时候。又到哪里去寻找后悔药呢？ |
|
第七十章 生产队长 元宵节那天。正是高原河的奶奶寿料完工的好日子。 十多个劳动力都带上打工的行李。早饭后就在高原河家中集合。他们要去雷塘村打工。去年收获不错。十多个汉子的脸上都有 股喜气。他们对未来充满了幻想。 牛贩子王友德特地给高原河奶奶提来一塑料桶烧酒。他老婆会做酒曲，烤烧酒的技术特别好。王有德昨天到县城看守所。见到了他儿子王三多。知道了王三多立功受奖。再也没有生命危险。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回家后又听到一个好消息。王家燕的未婚夫钱大有得到贵人提拔。正月十六就要到中和乡治安队做治安队员。这两件大事。都是和高原河的努力分不开的。牛贩子为了表示感谢。特在高原河的奶奶寿料完工这天做酒酬谢木匠师傅的时候来送礼。 王友德送给高原洒的礼物。居然是南山村第八生产队的公章。南山村第八生产队的田地山林等集体财产的册子。还有南山村第八生产队几十年的账本。高原河接过那个公章时不解地问：德叔。你把生产队的东西拿到我家来做什么？ 王友德说：高原河。我做了多年队长。由于能力有限。我们这个生产队的人都很穷。我记得你在我家喝酒时说过。你要让南山村的人过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好日子。你要让南山村的人走在外面的时候没人喊乡巴佬。以前的时候我总觉得你是吹牛皮说大话。现在看来。你年轻有为。你说得到做得到。所以我请你当我们第八生产队的队长。我希望你发了财后带着我们第八生产队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高原河连忙摇头推辞：不行不行。我哪里是当队长的料！我常年累月不在家。也管不了队里的事。还是德叔自己做吧。 王友德说：现在当队长也没多少事。过年过节开个会。又不是从前要安排一个生队的生产劳动。我见你有出息。才诚心诚意让给你。昨夜我写了个选你当队长的报告。请生产队的人盖章。百分这九十五的人都盖了章。这是大家的意思。你不要推辞。 高原河接过那个报告看了一眼。上面有很多村民的签名盖章。还有很多人的手印。一个准备去雷塘村淘金的村民说：高原河。大家选你当就当吧。如果你不当队长。你连去村里开会的资格都没有。你当了队长，你就可以堂堂正正参加村里的会议。办砖厂的时候阻力也小点。 另一个村民说：是啊。你当队长。大家都好。以后大家跟着你去挣钱。 高原河却说：我只想杂杂实实做事。不想被虚名虚利的东西拌住手脚。我不可能当队长的。至于打工挣钱。一个好汉三个帮。杂杂实实干活的劳动力。我会优先考虑的。先选南山村的再选其它村的。 去雷塘村淘金的人走了后。张山红不解地问：高原河。你为什么不当队长？有些人想当队长都当不到呢。 高原河浅浅一笑说：红姐。我说过找工人不找当过队长的当过干部的。如果我接过了这个队长位置。我就欠王友德一个人情。如果他想到砖厂来干活我就拒绝不了。一个人破了例。其它的那些队长会计保管员计工员那些在集体化时有点权力的人都会要我关照一下。你也在砖厂打过工。砖厂的每一份工作都是出力的重体力活。那些当过小干部的人不是干重活的料。要得罪人就早得罪。那些当过干部干活不行。耍阴谋鬼计很内行的。千万不要让那种人进砖厂。 张山红说：还是你想得长远。我以为你会安排王友德做什么的。毕竟他是王家燕的父亲。 高原河说：以后砖厂的用人和用钱。都由你管。别在乎我的想法。我只提供资金占股分红。我相信你能把砖厂建成。我也相信你能管好砖厂！ |
|
在农村。每一个老人做棺材完工时。要做酒宴请木匠师傅。 中午时分。高原河的家里摆了五桌。南山村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村长，书记。妇女主任这三个领导同时进了高原河的家。退居二线的老书记紧跟着高原河的舅舅还有外公外婆进的门。 高原河的两个姑父姑母两个姨父姨母也来了。姑母进屋时又给老母亲买了份礼物。世上只有女儿最了解父母。 高原河的父亲扬言和高原河断绝父子关系的。但所有的亲戚都到了他家里。特别是高原河的外公外婆来了。高大安只得硬着头皮到了高原河家里。 大学比初中高中开学迟。高原风还没有去学校。他风度翩翩地和亲戚朋友们打招呼。沉稳的高原树微笑着给进屋的每一个客人敬茶。 酒宴开始时。老木匠师傅谦让一番后坐了一席。老书记坐了陪席。请老书记陪木匠师傅喝酒。显得对木匠师傅特别敬重。 高原风他们三兄弟都没有坐席。只在屋中走动。负责端菜。负责给客人敬酒。 酒过三巡后。老书记对高原河说：高原河。我当了几十年村干部。办过碾米厂。办过斗笠厂。办过造纸作坊。还办过茶园。桔子园。养猪场。由于那时搞集体化。都失败了。人的本质是自私的。我们这些当干 部的却希望别人无私奉献。自己都做不到大公无私。却要求别人大公无私。这是我们这代人的悲哀。 高原河说：王大爷。您是我们中和乡最好的村干部。公共食堂时要不是您领导有方。要不是我们南山村大多数家里有包谷和红薯。我爸只怕讨婆娘都讨不到。今天我一定要多敬你一杯。 老书记喝了一大口酒说：渐愧。我王连苏当几十年一把手。南山村穷得连电灯都没有。高原河。你们这代人有理想。有能力。我觉得你政治上也应该追求进步。你写份入党申请好不好？我和张国士做你的入党介绍人。 |
|
高原河听到入党两个字。人就沉默了。转头望了一眼他的奶奶。 刘名秀捋了捋头上的白发说：我家是地主呢。政审那样严格。让高原河写申请。不适合吧。就算你同意。南山村其它那些党员也不同意的。 张国士心直口快地说：几年前所有的地主都摘帽了。南山村已经没有一个地主。大家都是这个国家的公民。高原河你完有资格写入党申请。我相信你也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党员。你入了党的话。能更好为南山村的发展做贡献。 高原河想了一会才说：谢谢两位的栽培。我们南山村在老书记的领导下。也办过企业。象斗笠作坊，造纸做坊。茶园。桔子园。这些村办企业都倒闭了。我相信在坐的各位也想过村办企业倒闭的原因。原因很多。最主要的是受政治影响。上面的政策经常变化。下面的管理落后。我觉得办企业的不能涉足政治。搞政治的就不要去抓企业。两者混在一起迟早会出大问题。以后我如果办砖厂成功了。象马中福一样。争取做个人大代表。争取在县里开人大会时有发言权。如果能在人大会上。真正地为天下百姓谋福利。那才是我的理想。 张山红将高原河拉到厨房里。悄悄地问：高原河。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老书记介绍你入党。足可以改变你的命运。你为什么不答应？ 高原河说：红姐。南山村有多少党员？有多少象董作仁一样的党员？我要是入了党宣了誓。我就要和董作仁那样的人打交道。我一想起那些人残忍地打断我奶奶的手指。我心里就不舒服。我不想和那种无知凶残的人为伍。我的想法只和你说。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他们那代人搞了几十年阶级斗争。该退出历史舞台了。我们这代人最重要的是挣钱。钱越多日子会过得越幸福。钱越多走在外面越有尊严！ 张山红说：是呢。从前你穿着补丁衣走在中和铺街上。供销社那些卖货的都叫你乡巴佬 。如今你骑着摩托车走在中和铺。乡政府的干部都亲热地称呼你高老板。世界就是这样。有钱才是硬道理。还是你比我有主见！但愿你将来象马中福一样有钱时。不要忘了我这种和你一同哭泣过的朋友。 这个世界。有几个人有一同哭泣过的朋友？ |
|
第七十一章 号手 的声音 正月十六那天。天气晴朗。 对于七都乡雷塘村的人来说。那是一个不一般的日子。 雷塘村小学两百多名小学生系着红领巾。整整齐齐地站在准备修新校舍的那块空坪地上，等着县长的光临。 十多个建筑工人也穿上统一的蓝色工作服。戴着安全帽等着县长的到来。 雷塘村的村干部生产队长和所有党员都上家中最好的衣服。等着县长的到来。 县人大代表马中福为了隆重欢迎上级领导来指导工作。特地请来了宝庆府的铜管乐队。十多个铜管号手穿着崭新的军礼服。十六个人的铜管乐队拿着金光闪闪的乐器。静静地等着县长的到来。 三两吉普车出现在兔子坳的公路上。大大小小的干部们簇拥着县长。还有报社的记者不时举起照相机照相。 周县长穿着银灰色的西装。系着一条红领带。他微笑着带着大大小小的干部们走向修学校的空坪地时。铜管乐队奏起了《迎宾曲》。小学生们举起右手行少先队员队礼。少先队员们齐声高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县长热情地和马中福握手。和村干部们热情的握手。 乐队奏起了雄壮的：《歌唱祖国》 小学生们齐声歌唱。县长也跟着歌唱。唱完《歌唱祖国》这首歌后。县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县长的讲话高原河半句也没有听进耳朵。他满脑子都是铜管乐队的声音。高原河小时候跟着父亲看热闹。常在死了人的家里听开台锣鼓。常听吹唢呐。他也曾将父亲的破二胡拉了又拉。在南山村。他是个学什么象什么的多才多艺的少年。没有见过铜管乐队的时候。他很自负。他有雄视南山村的同龄人的傲气。今日一听到铜管乐队的声音。他突然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他想。我以前认为自己会吹唢呐会拉二胡就沾沾自喜。真的是只井底之蛙。这铜管乐队的声音怎么那么雄壮呢？ |
|
周县长铲起第一锹土时。铜管乐队奏起了《没有。。党就没有新中国》那首耳熟能祥的革命歌曲。 高原河如醉如痴地听着铜管乐队的声音。心想那么多的革命歌曲都是用外国乐器演奏的。我喜欢上了外国乐器。我这想法是不是崇洋媚外呢？ 马丁香看到高原河有点不正常的样子。拍拍高原河的肩膀说：书呆子？发什么呆？ 高原河说：我想做一名号手。 马丁香说：那还不简单？买把来吹就是。你喜欢大的还是小的？长的还是短的？ 高原河说：领队的是小号。宁做鸡头。不做牛尾。吹小号才有点味道。 马丁香说：乐队是我哥请来的。吃饭时我问下吹小号的师傅。问他带徒弟么。高原河。你已经会吹笛子会吹唢呐会拉二胡了。还要学小号做什么？ 高原河叹了口气说：我在收音机里听过《命运交响曲》《英雄交响曲》。《田园交响曲》。我想我能玩二胡唢呐。我肯定也能玩长号短号。我能玩民族乐器。也就可以玩西洋乐器。 马丁香说：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想玩了。高原河。你学会了后。一定教我。 |
|
回马中福家的路上。高原河走近那个奏乐时发音的小号手。替上一根烟说：师傅。您的小号吹得真好。带徒弟么？教我吹小号好不好？ 吹小号的师用眼角瞟了一眼高原河的工作服。漫不经心地说：小号不是一般人能学的。一要有音乐天赋。二要勤学苦练。你还是做好砖匠的本职工作吧。 马丁香将高原河拖到身后问吹小号的师傅：师傅。您看我有音乐天赋么？你看我学得会么？ 吹小号的师傅见是个衣着得体的女子。马上眉开眼笑了，他立即放下小号包。弯腰小号箱中拿出小号。插好好号嘴说：你吹下试试。只要你能吹响。我就带你做徒弟。 马丁香接过小号。学着号手的样子端着小号。先用不大不小的劲吹了一下。小号没响。再用尽吃奶的力气吹了一下。由于嘴唇不对。小号还是没响。 马丁香的脸红了。她将小号替到高原河手里说：高原河。你来试试。我不信你也吹不响。 高原河接过小号。有点紧张。用不大不小的吹唢呐一样的力气吹了一下。小号没响。再用大一点的力气吹了阵。小号依旧没响。最后深呼吸拿出最大的力气猛吹。那小号。那小号还是没响。 看到高原河脸都急红了的样子。好多人开心大笑。 马丁香生气地打了高原河一下：高原河。平常你吹唢呐吹得人模狗样的。吹笛子也吹得有板有眼，为什么小号就吹不叫？ 高原河无可耐何地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我又不是万金油。 当上了人大代表春风得意的马中福对那个号手说：师傅。把这只小号卖给我妹妹怎样？教会我妹寻吹号。我决不会亏待您！ 小号师傅说：我在您家住三天。碗米的笛子担米的琴。学会唢呐一早辰。如果你妹有天赋。三天就能学会。没有天赋。三年也学不会。 马中福家有那个时代最好的收录两用机。小号师傅教马丁香降B调指法时。高原河就在一旁录音。 在师傅的指导下。马丁香终于将小号吹出了象牛叫一样的声音。 那声音。对于高原河来说。很特别。他觉得。外国乐器是个好东西。外国人能玩的。他高原河也一定能玩。也一定会玩。并且能玩出一定的水平。 |
|
第七十二章 县长之问 物欲横流的世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和县长一起吃饭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和县长一起喝茶。 没有人统计过。在这个几千年来以升官发财为荣的国度。不知有多少人一生一世都没有见过县长。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和县长握了一次手就终生难忘。也不知有多少人因为和县长握过手就在他的亲戚朋友间炫耀。和县长握下手。就可以在平民百姓面前高人一头。和省长握一下手。就可以在平民百姓面前耀武扬威。要是和最高领袖握一下手。就可以肝脑涂地一辈子喊万岁。这的确是夜郎国的特色。 周县长走进马中福的书房时。只有马中福和高原河马丁香跟 了进去。周县长的秘书站在书房的外面。挡住了好多想和县长握手的人。 马丁香给县长替上半杯热茶。周县长在沙发上微微欠身。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当了县人大代表的马中福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县长坐在一起。他到县里开过一次人大会了。也算见过大世面。可他还是有点紧紧张。生怕给县长留下不好的映象。倒是高原河自自然然地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神情自若地品茶。 书房的窗前是一张书桌。对着书桌的那面墙前是一排书柜。书柜里有马中福发财后买的几百本书。书桌上还有文房四宝和一副象棋。 周县长坐的沙发的对面墙上是一副仿制的油画。《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周县长望着那副画淡淡地问：马老板。我喜欢油画。想不到马老板也喜欢油画。我书房里挂的是《毛 去安源》。想不到马老板喜欢外国的油画。 马中福眉头紧锁。以他的人生经验。人做到了县长这个级别的干部。一定不会乱说话的。县长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是窥探我的内心想法么？还是寻找我的内心弱点？还是顾左右而言他，目的是观察高原河的反应？ 马中福喝了口茶。故做直率地说：我小时候家里很穷。交不起学费。读了三年书就辍学了。辍学后在生产队放牛。每天评两分工。那时候小学课本上有这副画。我觉得我就是画中那个最小的纤夫。为了生存。在这个世上挣扎。 周县长喝口茶微微一笑说：马老板。苦难是最好的大学。如果你年轻时不受点苦。哪能有今天的成就？几十年前。我们夜郎国的农民。和罗刹国的农奴差不多。吃不饱穿不暖。罗刹国的人民在布尔什维克的领导下。建立了无产阶级政权。建成了共产主义社会。罗刹国的今天就是我们夜郎国的明天。我相信明天会更好。 |
|
高原河听到罗刹国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忍不住笑出声来。口中的茶呛到鼻子里吐了一地。 马中福强忍住怒火小声呵斥：高原河。你笑什么？ 高原河板起脸说：我们夜郎国的明天如果象罗刹国的今天。那就没有好日子过了。我听说罗刹国贪官污吏横行霸道。特务横行霸道。那里没有法律没有正义没有公平。老百姓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抓进古格拉群岛劳动改造。老百姓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送进精神病医院永远不能出来。。。。。。 马中福打断高原河的话说：高原河。你胡说八道！罗刹国是我们夜郎国的老大哥！你造谣抺黑攻击罗刹国老大哥。你不害怕我害怕。你们家是地主。挨了几十年的批斗难道还没受够么？ 周县长对马中福摇了摇手说：我们这是私人场合。私人谈谈心交流交流增进友谊。用不着上岗上线。 沏茶的马丁香转过话题说：莫谈国事！古人茶馆上写着呢。说油画就说油画。高原河。你也要盖栋新房子的。将来肯定也有间书房。你书房里要挂副什么画？ 高原河说： 我最喜欢的油画是《自由引导人民》。欧仁。德拉克罗瓦的作品。和列宾同时代的画家。 马中福看了一眼县长说：那副画我也有。我也在这间书房挂过。挂在你背后的墙上。去年高原河的大哥高原风到这里打工。他劝我把这画摘下来。他说这副画上有裸露上半身的女旗手。是真正的资产阶级增神污染，要是哪个心怀不鬼的人告上一状。有可能当成流氓犯抓起来。周县长。你是一县之长。见多识广。你说我们普通百姓的家中可不可以挂《自由引导人民》这样的世界名画呢？ 周县长眉头紧锁说：挂吧。如果当政者连老百姓听世界名曲不允许。如果当权都连老百姓欣赏世界名画都不可以。那这个政权一定不是为老百姓服务的政权。 马中福听到这里。立马到书桌边拿出一轴印刷精美的油画。趁热打铁挂到《伏尔加河上的纤夫》那画对面的墙上。 周县长站起身。端着茶杯将两副画看好好几起。心想马中福这个土包子可不简单，客厅里神龛上不写祖宗牌位挂着伟大领袖伟大导师伟大舵手的画象。这是给别人看的。书房里挂的居然是世界名画《伏尔加河上的纤夫》。这是给自己看的。周县长等画挂好再次坐到沙发上时。漫不经心地问高原河：小高。这两副画都是世界名画，我和马老板一样。这两副画中更喜欢《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你为什么喜欢这副《自由引导人民》？这两副画的艺术成就不分伯仲。你喜欢法国画中的哪一点呢？ 高原河也抿了口茶说：《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我看后的感觉是痛苦和挣扎。让我想起多灾多难的童年。《自由引导人民》看后的感觉是勇气和希望。即使眼前是枪林弹无雨。即使脚下是尸横遍野。只要勇敢前行。前面就有希望。看这副画的时候。如果再同时听《义勇军进行曲》。那是一种享受。 周县长将茶杯端到嘴边又放下。故做平淡地对高原河说：高原河。你要是多读几年书那该多好。我就呷了读书少的亏。要是多读点书。就能考上军校。就不会转业到地方政府当干部。高原河。这世界不缺淘金的。也不缺砖匠。也不缺包工头。你还年轻。前途不可限量。我给你一个机会。再去宝龙一中读书好不好？我相信你现在也不缺学费。你要是和你大哥一样考上大学。那该多好！ 高原河居然不领情地说：我不可能去读书了。夜色郎国每年毕业的大学生几十万。不缺我一个。夜郎国最缺的是优秀的企业家。夜郎国如果有几十万个优秀的企业家。夜郎国如果有几十万家优秀的工厂。那我们夜郎国就由农业国变成了工业国。我们国家只有紧跟时代潮流 变成工业化国家。人们才能过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好日子。 周县长心中一亮说：有志气。高原河。怪不得你发了点小财就要办砖厂。如果你象马中福马老板一样发了大财。下一步想做什么？ 高原河大言不惭地说：如果我象马老板一样。有那么多钱我一定办家水泥厂。我们夜郎国十多亿人中大多数是农民，大多数人都没照亮电灯。大多数人还住木料房子和土砖房。大多数人只要有钱就会盖新房的。办家水泥厂一定赚钱。办家水泥厂不仅自己能富起来。还能带动附近百姓摆脱贫困。 周县长说：那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祝你早日心想事成。 世界上大多数的人是不能心想事成的。但愿高原河能心想事成吧。 |
|
第七十三章 相见不如怀念 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在梦中。这句话，不知是哪位先贤写出来的。 正月十八那天。是高原河和老班长相约的日子，高原河给老班长拜年的时候。老班长答应到南山村来。选择打砖窑的地方。打好砖窑后。马上去买机械设备。 下过一场小雨。中和乡到南山村那条新修的公路上。到处是拖拉机压出来的坑坑洼洼。有些上坡的地方。还有单车和拖拉机打滑的痕迹。 快进南山村的那段上坡路。高原河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王家燕推着单车吃力地行走。她的单车上载着一百斤盐。还有两个包装着各种各样的货物。自从修好马路。她家的代销点就用不着用箩筐到乡政府供销社担货了。 看到王家燕在坡上每前进一步都要咬紧牙关的样子。高原河下了摩托车。到单车后面帮忙推车。 王家燕回头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凄然。上了那段坡后。王家燕的脸上有了汗珠。王家燕喘着粗气回头问：高原河。为什么还要帮我？ 高原河长叹一声说：我们一家人受苦受难的时候，你也帮过我呢。如果我忘记了在困境中帮助过我的贵人。那我不是连畜生都不如了？ 王家燕又回了下头。笑声有些甜蜜了：我一个弱女子。哪有本事帮你。没有欺侮你就算不错了。 高原河有些惆怅地说：燕子。你还记得那回到你家借盐吗？那时候我们都还没有读书。有天我舅舅来了。家中没盐。一家人穷得连买盐的钱都没有。我妈给我一个小竹子做的小勺子要我到你家借盐。那时你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不在。你拿出你家那对陶瓷的油盐罐子。非要把那个小勺子的盐堆得象小山一样的。我说只要堆平小勺子就可以了。将来还盐的时候也用筷子扫平。你说一小勺子盐最多一两。不还也没关系。我不许你把盐堆得高高的。推了你的手一下。那对油盐罐子掉在地上。那是夏天。猪油象汤一样没有凝固。检也检不起来。那时的盐很粗。大的有包谷粒大。掉在地上也能检起来。就在我俩个将地上的盐一粒粒检起来的时候。我妈来了。她见我打碎了你家的油盐罐子。二话不说。抡起大巴掌就打我的屁股。你哭着抱着我妈的腿说：姨。别打了。油盐罐子是我打碎的！不关高原河的事！ 听到这里，王家燕脸上的忧郁一点也不见了。她开心地说：你这个家伙。那个时候也真调皮。你妈不过打了你两下。你居然跑了。居然跑到关帝庙后的山里藏起来。你们一家人到处找你。你奶奶打着火把到处喊你回家。我到处找你。找到半夜都没找着。喉咙都喊沙哑了。第二天你爸妈在生产队出工时还打了一架。你那时也真坏。我那么喊你，你怎么不出来呢？ 高原河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时候不懂事。挨了打就想离开这个山村。又不知道去哪里。在山里喂了一天一夜蚊子。我当然听到你喊我回家的声音。只是没想到你会在关帝庙的井边等我。你怕我饿了。袋中还装了两个熟鸡蛋。你那时怎么那么傻呢。你爷爷当书记。我家是地主。我是个谁看见都可以吐两口痰的地主崽仔。 王家燕又回头笑了一下说：我现在也很傻。看见你戴了块手表回来。便以为你在外面做了打却做贼之类的坏事。便傻傻地离开了你。 高原河又长叹了一口气说：都是命呢。命中有的。躲也躲不掉。燕子。过去的事别想了。这包盐一百斤呢。这种重活。以后还是叫钱大有做吧。做为一个女人。别太要强。 王家燕说：他上夜班。他不想回白田村。只好由着他住我的代销点。他也是没办法为了生存。才去做了治安队员。高原河。我们欠了你两万多块钱。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还你。 高原河淡淡一笑说：我们俩的交情。你不必把那笔账记在心上。燕子。我指点你一条生财之道。如果你做成功。肯定能发一笔小财。 王家燕回头一笑说：有这样的好事？我现在负债累累。能糊口就不错。有发财的好事。你自己为什么不做呢？ 高原河说：我师父娘的妹夫在中和乡酒厂做技术员。他说国营酒厂当官的比一线工人还多。管理落后。技术也落后。迟早会倒闭。他说在中和乡租两间房子。打一口灶烤酒卖一定赚钱。你妈会做酒曲。烤的酒又香又甜。做这事最适合不过了。现在广西有不少的酒精厂。生产食用酒精。用食用酒精兑上香精味精膨化剂。兑上水就成了高度白酒。你妈一边烤米酒卖。你到银银行贷笔钱去广西进酒精加工白酒卖。用不了多久就能脱贫至富。 王家燕说：那要很多本钱的。我哪里做得起。还 是你做吧。我给你打工。象张山红一样给你打工。 高原河说：我要去黑龙河淘金。卖酒的事。你和钱大有商量一下吧。他开过砖厂。有精明的头脑又能吃苦耐劳。也不耽误他在治安队上班。如果你们俩口子想做这件事。哪天你们两请我师傅娘的妹夫吃顿饭。我师傅娘的妹夫叫廖黄金。 王家燕神情复杂地看了高原河一眼。幽幽地说：好。我们商量下再说。想做的时候请你和廖师傅吃饭。 |
|
第七十四章 废墟上的希望 钱大有和王连苏坐在关帝庙前坪地的一线石头上。抽烟。望着偏西的阳光照着炊烟袅袅的村庄。 这关帝庙原先是有围墙的。砖砌的二米高的围墙上面盖着瓦。里面的墙用石灰粉成白色。墙上还画着桃园结义，过五关斩六将之类的三国故事。文化大革命时一伙红卫兵将关帝庙拆得片瓦不剩。围墙也只留下一线几十米长两尺宽的石头。 钱大有看着高原河和他的老班长贺志雄还有几个年轻人在桔子园和茶园走来走去、寻找打砖窑的地方。忍不住想起了几十里外的故乡。忍不住想起了他倒闭了的砖厂。 王连苏替给他一只烟说：大有。到治安队上班还习惯么？ 钱大有接过烟点然才说：我们当过兵的人。到哪里都能习惯。就是上夜班 白天睡觉晚上巡逻，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好在一个月转班。一个月后就上白班了。 王连苏身当干部几十年。身上有两种烟。买的纸烟是给客人吃的。他自己抽自己种的老焊烟。老书记敲了敲烟斗中的烟灰说：大有。你开过砖厂。你觉得高原河他开砖厂能成功吗？几万块钱的成本。把那几万块钱存在银行的话。每年利息都有两三千块。他为何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开砖厂呢？ 钱大有抽了口烟说：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做为一个堂堂男子。不能在这个世上做点有用的事情。那便是白来人间一趟。别看高原河年轻。他身上有狠劲。一股不见黄河心不死的狠劲。高原河如果去当兵的话。那他一定是个勇士。 王连苏连连点头说：对，对。这家伙是有股狠劲。他刚进校门读书那天。他娘给他扯布做了身新衣服。要他穿着新衣服去好好读书。那个时候办件新衣不容易呢。就是有钱还要有布票才能买到布。一个地主份子家庭。常常挨批挨斗。有时家里连盐都没有吃。一家人不知要省吃俭用多久才能给他做身新衣。他穿上新衣。高兴得象只猴子上窜下跳。放学后和几个同学到茶园里去玩。那年茶园有个地方发生了塌方。有片十多米高的黄土。几个学生从黄土堆上坐着滑下来。象坐飞机一样大喊大叫。滑下来又瓟上去。一个钟头不到。他那崭新的裤子就被黄土滑出了两个破洞。屁股上两个小孩拳头大的破洞。高木匠看到他裤子上的破洞。二话不说。操起鲁班尺就打。高原河那家伙有股狠劲呢。知道他做错了事。挨打的时候不躲避。不求饶。不认错。 我看见高木匠气呼呼打孩子的时候。那根鲁班尺都打成了两载。我抢下了那半载鲁班尺。我对高木匠说：高木匠。牛马畜生不听话打得不动的时候也不能再打。你对自己的孩子下那样的狠手。鲁班尺都打断了。是你师傅教你这样教育儿子的么？ 钱大有说：那个时候的家长都这样。棍棒底下出孝子。我小时候也挨过打。 |
|
王连苏又问钱大有：你说高原河那小子是不是太狠了？他招工的时候。居然说凡在村里当过干部的不招。当过队长会计保管计工员的都不招。他这样做会得罪很多人。 如果从前那些当过队长之 类的小干部的人联合起来和他做对。他会很麻烦。难道就没有人提醒他么？ 钱大有说：高原河如果招当过干部进砖厂做工。那些当过几天干部的都有特权思想。迟早会把砖厂搞垮。这么一家小型砖厂。需要的就是杂杂实实不怕吃苦的劳动力。我开砖厂时也是这么做。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妇人之仁做不成什么大事。我只担心高原河不能吸取我的教训。他年轻气盛。锋芒毕露。万一碰到什么波折。砖厂也就垮了。 就在王连苏和钱大有讨论高原河的砖厂的未来时。董作仁哭丧着脸来了。董作仁一到王连苏面前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老书记。你可要拉我一把。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挖断了马路。办学习班我认了。检查我也写了。记大过处分我也没意见。他们为什么还不放过我孙子？ 王连苏抽了一口烟转过头去说：我退居二线了。没有能力管这些闲事。你孙子的事。性质很严重。判上三年五年也可以。判上七年八年也可以。你趁还没有送到县城警察局。想方设法找乡长和书记出面。送点礼。罚点款。关上六七天也就可以放回来。你要是舍不得出血。只怕董卫青就有牢狱之灾了。 董作仁又是似哭非哭地说：我家穷得叮当响。哪里有钱去送礼？哪里有钱交罚款？老书记。你孙女婿在治安队工作。你开句金口。帮帮忙。把我家卫青放了吧。 钱大有连忙说：董大爷。我刚进治安队工作呢。还是临时工。不敢也没有权力放了你孙子。你还是另想办法吧、。挖断马路挡人财路的事以后别干了。太缺德！ 董作仁脸色铁青地说：老书记。我们当初枪毙了高锦江那个老地主。分了他家的房子。分了他的田地。批斗了他的老婆几十年。如今高原河那地主崽子居然要开砖厂。居然骑了辆摩托车在南山村横冲直闯。这地主份子不是要翻天了么？如果让高原河那种地主崽仔在我们贫下中农头上指手画脚 。我们以后怎么在南山村做人？ 老书记面无表情地说：地主都摘帽了。南山村已没有靠剥削人为生的地主。大家都是南山村的村民。你就别幻想从前的阶级斗争了。早点想办法把孙子救出来吧。 董作仁看着老书记带着钱大有离开的背影。无助地看着关帝庙不久前重修的大殿。无助地看着从前古建筑的围墙废墟。无可耐何地想。我们砸烂了一个旧世界。我们分了地主的房子。我们分了地主的田地。我们为什么还是这么穷？难道这个世界。只有高原河那种有文化的人才有美好的希望？ |
|
第七十五章 夏日烈 高原风去上大学的时候。高原河骑着摩托送他到中和乡汽车站。 尽管是春天。风却依旧寒冷。高原风买了两张去县城的车票。他要等的同学却左等右等都不见踪影。 那个时候的客车。也要验票上车的。很多做小本生意的乘早班车去县城进货。上了车后就纷纷催司机开车。 卖票的服务员站在客车门口喊：还有去县城的么？马上发车了！ 高原风招招手说：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有个同学没来。她是东山村的。我们约好了一起去学校。 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走到高原风面前：你叫高原风么？是岳鹿山理工大学的学生么？我侄女夏日烈叫我带封信给你。她说要你去上学。别等她了。 高原风连忙问：她出了什么事？没大事她一定会去上学的！ 夏日烈的叔叔却眼中有泪转过头去。 客气的服务员一边招手一边喊：发车了！买了票的快上车！ 高原风抓住夏日烈叔叔的肩膀问：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夏日烈的叔叔几乎是哭着说：她被人打断了腿。还被人泼了硫酸。报案也没人敢管。你还是去上学吧。别耽误你读书的大事！ 少年老成的高原河对高原风说：大哥。你同学写了信给你。信中一定会有安排。你先上车吧。到学校后把你同学的事告诉学校领导。听说你们大学校长的官比县长都大。学生受了欺侮。学校领导一定会为学生出头的。我到你同学家看看。你安心去上学吧。 高原风上了车后。从窗口伸出头说：高原河。人生一世。要做三件好事。也要做三件恶事。不做三件好事。这个世界没人爱你！不做三件恶事。这个世界没人怕你。高原河。我这个同学家里很穷。考上大学不容易。她母亲得了类风湿关节炎手脚残疾。她父亲几年前就得了肝硬化。她现在受苦受难。你一定帮帮她。千万不要听信别人的风言风语！ 高原点了点头说：大哥。你放心去学校吧。我希望你再接再历。争取成为我们南山村第一个研究生！学费你不用愁！你也不用担心奶奶！ 车关上门。冒出绿烟启动了。高原河看着他的兄长关上边窗。隔着车窗还朝他招了招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高原河发动摩托车。招呼夏日烈的叔叔上车。那个姓夏的男子从没坐过摩托车。笨手笨脚地上了车。 高原河问：夏师傅。你侄女是在中和乡医院吗？ 那个笨手笨脚的男子说：没钱住院。医生接好骨头后便叫她回了家。回到家里也 不安宁。那母夜叉还叫人朝我侄女喷硫酸。把一床被子都烧坏了。 |
|
夏日烈。一个女大学生的名字为什么叫夏日烈？ 夏日烈的家不在马路边。夏日烈的家离小学有三四里路。都是山路。高原河将摩托车放在东山村小学的门口。跟着夏日烈的叔叔走到一栋土砖房前。土砖房的前半部份盖着瓦，后半部份盖着稻草。一个腹部臌胀的中年男子在阴冷潮湿的没有油漆的用了不知几十年的一只脚短了载垫了块破砖头的八仙桌边捧着个火箱烤火。 一个女人在灶边烧火。有饭糊了的气息。还隐隐约约有女人的哭声。一个躺在茅屋里面的年轻女子说：妈。不用哭。我的伤很快就会好的。妈。也不用怕。我的同学们会帮我。我们这届大学生是最有骨气的大学生。我们这届大学生是最有血性的大学生。我们这届大学生可以为了理想抛头颅洒热血。我们这届大学生连拿枪的警察和军队都不怕。还会怕几个乡下的小流氓吗？妈你不用哭！ 高原河跟着夏日烈的叔叔进了那简陋的房子。因为有陌生人闯进夏日烈养伤的房子喷了一瓶硫酸。夏日烈的父亲看见陌生人进屋便很害怕。夏日烈未老先衰的父亲对高原河瑟瑟发抖地说：你到我家干什么？ 高原河将手中提着的一份薄礼放到八仙桌上说：夏叔叔。我叫高原河。我哥哥高原风和夏日烈是同学。听说她出了点事。特地来看看她。 里屋养伤的女子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立即大声说：你是高原河？我听高原风说过你！你进来吧。让我看看年轻有为的万元户是什么样子！ 高原河进了夏日烈养伤的房子。那间屋顶盖着稻草的房子里除了一张床。就是堆着农村里的风车。谷仓。箩筐之类的东西。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坐在床头。受了伤的腿盖着的被子依旧是被歹徒沷了硫酸的被子。用了几十年的青蓝色花纹的被子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被硫酸烧灼的痕迹。 夏日烈指着离床不远的一张旧椅子说：高原河。坐。 高原河掏出一把票子。那时候最大的票子是十元的。大约有两百块吧。一股脑地塞到夏日烈手中。夏日烈推辞了一下。收下了。 高原河的屁股还没坐热。一男一女两个不速之客闯进了夏日烈的小屋。女的很胖。穿着黑色呢料大衣。胖女人打量了高原河一眼后趾高气扬地说：夏日烈！你想清楚了么？做胡狸精是没有好下场的！ 夏日烈横眉冷对地说：阳贵飞！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你带人打断了我的腿。你叫人到我家沷硫酸。上帝要叫人灭亡。必先叫人疯狂。你还有什么疯狂招数。你尽管使出来吧！ 那个叫阳贵飞的胖女人还想说什么刻薄歹毒的话。同来的提包的男子拦住了。胖女人同来的男子咳了一声满是恫吓地说：夏日烈女士。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是大学生。前途不可估量。唐力士是有夫之妇。你们之间是不可能有未来的。只要你从今日起和唐力士一刀两断。阳贵飞女士愿意赔偿你医药费和误工费一千元。如果你还和唐力士藕断丝不断、我们就把你破坏别人家庭。勾引有夫之妇的事告到你们学校去！让你们学校开除你！你们家好不容易出个大学生。你可要仔细掂量掂量。 高原河听出阳贵飞和夏日烈的关系。来夏日烈家的路上就听夏日烈的叔叔说夏日烈得罪了一个母夜叉。高原河对那个提包的男子说：这位师傅口才很好。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可惜跟错了人。永远都不会有什么出息。你以后要是跟我混的话。不出三年。你一定能成万元户。 在税务所当副所长的胖女人对高原河说：你这个乡巴佬 。我们在谈正事呢！你插什么嘴？ 高原河掏出烟。给那个男子一只。自己点上一根才说：阳贵飞。你父亲都不敢叫我乡巴佬 。想不到你这么缺德。下次和你父亲喝酒时。一定要你父亲多多教育。人生一世。不怕穷。不怕苦。就怕崽女不争气。要是生出的崽女是个现世报。当再大的官活在世上也没意思。 胖女人骄橫惯了。狠狠 地骂道：你说谁是现世报？ 高原河又抽了口烟吐了个烟圈抖起二郎腿说：说你又怎么样？好呆也是个国家干部。难道不知道党纪国法？不要以为你父亲是财政局的副局长就可以胡作非为。你打断别人的腿。是故意伤害罪。要进班房的！ 胖女人露出凶光说：进班房？就凭你们俩个土包子想把我送进班房？ 胖女人突然伸手一耳光朝高原河的脸打去。 高原河眼疾手快。右手抓住打人的手腕。左手抓住打人的手腕用力一折。胖女人立即在高原河面前跪了下来。 高原河依旧坐在椅子上冷冷地说：我的确没有本事把你送进班房。但我哥有。你别忘了。我哥是大学生。他的校友遍布天下。在岳鹿山理工大学毕业的学生。县级干部至少有几百个。省级干部至少有几十个。中央干部至少有几个。你这个愚蠢透顶的肥婆！ 你打断了岳鹿山理工大学的学生的腿。居然还叫人到她家里沷硫酸！你是想把牢底坐穿吗？你这个蠢猪！用不了半个月。县纪委的人就会来找你！市纪委的人就会找你父亲谈话。你赶快回家想办法吧。 高原河手一松。胖女人坐到了地上。胖女人望着同来的男子。同来的男子神情复杂地看了高原河一眼说：小学门口那辆摩托是你的么？ 高原河点点头说：中和乡有摩托的土包子不多。我算一个。 那男子扶起胖女人说：回家吧。你们妇道人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高原河一席话将胖女人和她的助手骂得落荒而逃。坐在床头的受伤女人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高原河。名不虚传。要是我有个你这样的老弟。那该多好。 高原河问：你不是有个老弟么？他如今在哪里？ 夏日烈的笑容马上消失了。凄然一笑说：夏日良？我老弟夏日良？他坐牢了。说来话长。我以后告诉你吧、你吃过早饭没有？没有什么好菜下饭。你就跟我爸妈一起凑合吃顿饭吧。 高原河说：你好好养伤吧。我有很多事要做。最要紧的是去买砖厂的机械设备。我估计一个月后你就能拄着拐杖走路。那时就可以上学了。如果缺少学费的话。你到南山村找我。如果我外出淘金。你找张山红。我可以资助你读到大学毕业的学费。 看着高原河离开的背影。夏日烈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
|
第七十六章 谣言 高原河和老班长贺志雄从宝庆府买机械设备回来时。中和乡已是谣言满天。 在没有手机和电脑的年代。在没有电灯的地方。谣言有时就是真相。有时真相反而成了谣言。真真假假。只让这个世界的人越来越迷糊。 高原河叫来几个干 活杂实的村民在老班长的指导下安装制砖机时。钱大有听到了一个谣言。他忍不住和王家燕说：高原河可能有麻烦了。今天中和铺赶集。赶集的人纷纷传说税务所的副所长被一个骑摩托车的人打得跪地求饶。那阳副所长心狠手辣。她的父亲是财政局的副局长。警察局的副局长的女儿是她的嫂子。有这样的家庭背景。阳贵飞在乡政府开会时对乡长和书记都是吆五喝六的。目中无人。得罪了这样的母夜叉。只怕凶多吉少。 王家燕连忙带着钱大有走到高原河身边。害怕地说：高原河。听说你把税务所的阳贵飞打了？打得她跪地求饶？自古以来。男不和女斗。你怎么和一个女人打架呢？ 高原河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说：这是谣言！谁造的谣？我的手从不打女人和孩子。我还听说那副所长思想开放。和你们治安队的队长副队长指导员都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所以一个大学生被阳贵飞带着两个人打断了腿到你们治安队报案。你们治安队的人理都不理。钱大有。这是谣言呢还是真相？ 钱大有忙说：我进治安队没几天呢？治安队复杂的人际关系我还没摸清楚！有一点我要跟你说明。打断别人的腿这是刑事案件。归县警察局的刑侦大队管。我们治安队只负责小偷小摸打牌赌博之类的治安案件。我们指导员就是想管也管不了。 高原河又说：夏日烈的母亲到县警察局报案。警察局的人说这是民事纠纷。说夏日烈有过错在先。说夏日烈品行不端勾引别人丈夫。不能立案。民事纠纷只能由乡政府调解。钱大哥。将来你如果到县警察局当了干部，会不会这样推皮球？会不会为了当官的利益就无视老百姓的生存权？ 钱大有还没有回答。王家燕却担心的说：高原河。你怎么掺和到这件事来了？多一个仇人多一堵墙。你得罪了唐经理。你将来怎么到老百姓银行去贷款？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多得很。你管得过来吗？你有能力管吗？你居然带着夏日烈的父亲去见县长。东山村那些姓夏的都发出话来了。如果县里不管。就去市里上访。市里不管。就去省里。。高原河。人家姓夏的也有那么一大家子人。你就别管这个闲事了好不好？我听说 阳贵飞两口子恨你恨得要死。四处找黑社会的人准备报复你。你可要小心一点！ 高原河眉头动了两下说：这是谣言呢、我们中和乡哪有黑社会。穷得连电灯都没有的地方哪里有黑社会。无非有几个偷鸡摸狗打牌赌博的小混混。这种人不用怕。 老兵油子高良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说：高原河。谣言也好。真相也好。有件事我总想不通。那个夏日烈和高原风是同学。才二十多吧。堂堂正正的大学生。她怎么会去勾引唐经理？还被她老婆抓了个现行？是不是中了别人的阴谋诡计？ 高原河对老兵油子说：高大爷。你想知道真相？真相很残酷。夏日烈考上了大学。可家里太穷了。她弟弟为了她的学费偷了别人一条牛。碰上了严打运动。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现在还没回来。夏日烈为了去省城读书。不得已到中和乡百姓银行贷款。 你们没去银行借过钱的人。不知道银行的门槛有多高。银行的人见你去存钱的时候都把你当上帝。当你要去借钱的时候。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夏日烈想到银行借一千块钱做学费。跑了三四天都没借到一分钱。唐力士那个家伙色胆包天。明目张胆地对夏日烈说。陪他开一次房。马上就可以借到一千块钱。夏日烈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不得已答应了。今年夏日烈又到银行借钱。开房的时候阳贵飞听到了风声。带上她的弟弟和另一个流氓。冲进旅社将唐力士和夏日烈毒打了一顿。打人的人不知轻重。酿成了大祸。这不是某一个人的悲哀。 |
|
老兵油子长叹了口气说：我活到六十多了。当兵，打仗。坐牢。没过上几年好日子。这世界上的人刚吃上几年饱饭。当官的就变得贪婪凶残。如果这个政权管不住当官的凶残贪婪。那这个政权就危险了。国民党八百万军队三年时间就一败涂地。就是因为当官的太贪婪。前车之鉴。有谁看见？ 老班长拧好一个螺帽后站起身说：高原河。不用怕。做任何事都有困难。总不能一有困难就放弃自己想做的事业。如果你担心小混混到砖厂来捣乱。有我和钱大有在。你就不用担心什么小流氓。 高原河笑着说：谢谢大哥的好意、你和钱大哥都是成了家的人。要多为老婆孩子着想。不要轻易犯险。你们相信我的能力。我不会害怕几个见钱眼开的小混混。 中午时分。高原河和大伙吃饭的时候。南山村的高书记带着乡政府的一个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子来了。高原河礼节性喊那个人吃饭。那人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高书记开门见山地说：高原河。这位是乡政府的司法员。想请你帮个忙。调解一下夏日烈和阳贵飞的民事纠纷。 高原河说：我虽然只读过初中。但我知道。打断别人的腿决不是民事纠纷。到别人家沷硫酸也不是民事纠纷。刑事案件是不能私了的。 司法员官腔十足地说：我们夜郎国还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法制还很不健全。有时领导说是民事纠纷就是民事纠纷。不能认死理。高原河同志。你年轻有为。这两年也发了财。社会经验还是欠缺了一点。你开砖厂。以后少不了要和税务所的人打交道吧。以后存钱贷款也免不了要和银行的人打交道吧。你何必为了一个名声不好的人得罪有权有势的人呢？ 高原河还没想好如何回答。老兵油子却说：今日有权并不代表明日有权。今日有势也不代表明日有势。我活到六十多了。不知道看见多少人有权有势。人生一世几十年。有权的时候千万别拿权来压人。有钱的时候千万别拿钱来压人。用权压人用钱压人都会遭报应的。 司法员正想说什么。张山红抢过话说：阳贵飞和夏日烈的事。关高原河屁事。你们要调解也是到东山村去找夏日烈。你们到南山村来做什么？ 司法员站起身来说：高原河。自古以来。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阳副所长要我带话给你。要夏日烈识时务一点。以后不上访不告状接受调解。阳副所长愿意赔她两千块钱医药费和误工费。如果不识时务。只怕你的砖厂开不长久。 高原河仿佛看到了阳贵飞图穷匕首现的样子。 老兵油子说：高原河。收手吧。别管人家的闲事。 高原河淡淡地问：大伯。假若您的女儿被人打断了腿。家里还被人沷了硫酸。您会为两千块钱和人私了吗？只要夏日烈不愿私了。谁调解都没有用！我没有做好事的能力。我不做坏事总该可以吧。别人掉在井里。我不砸石头总可以吧。 老兵油子拍了拍高原河的肩膀说：这个世界。好多人拿党纪国法骗人。碰到夏日烈这样的事就哑口无言了。好多人拿公平正义骗人。碰到夏日烈这样的事就不做声了。好多人拿积德行善骗人。碰到夏日烈这样的事就躲起来了。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你爷爷的影子。你愿意帮夏日烈一把就帮吧。别在乎结果。 高原河点点头。他又想起了王家燕的担忧。王家燕听说阳贵飞请黑社会的人要来找高原河的的麻烦。这是谣言还是真相？是真相的话又要如何应对？ |
|
第七十七章 太平犬 宁做乱世人。不做乱世犬。 夜郎国几千年的历史。战争。动乱。饥荒。一场接着一场。 天下苍生能吃饱肚子穿暖衣服的时候便叫太平盛世。也有人说。只有道不拾遗夜不闭户的贞观盛世那样的时期才算盛世。 盛世何其少。乱世何其多。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以后。天下苍生是吃饱了肚子的。缺衣少食的人很少。有人说那时期就是盛世。也有人说不。那时社会治安太乱了。 最关健的时。城里没工作的待业青年太多。农村里没技术不甘心做口咬黄土背朝天的土包子的人也太多。 城里失业的年轻人学着海外录相片上的古惑仔的样子。坑蒙拐骗乡下进城的土包子。敲诈勒索做生意的个体户。 乡下失业的不想象上一辈农夫吃苦的年轻人则学习城里的二流子打架斗殴。偷鸡摸狗。拉帮结派。无论是城里还是乡下。世风日下。鸡犬不宁。 高原河的砖厂设备安装好了。第一次调试机械设备的那天。二十多个南山村的汉子穿着各种各样的衣裳。在两条做砖坯的流水线上试了下身手。一个个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能在近边干活挣上百把块钱一个月。能在老婆孩子身边过舒服日子。是好多农村人的理想。 高原河在一堆小山似的煤炭前和老班长评论着煤炭的质量时。一个骑单车的年轻人进了南山村。他先到高原河的家里。家里没人。 砖厂需要很宽的地方堆放材料。高原河租下了村里十多年前废弃的养猪场。几十个人在那片地方忙碌。从前荒弃的地方立时有了各种各样的笑声。 骑单车的后生走到高原河根前。神态有些焦急。言语有些慌乱。他支好单车对高原河说：高老板。还认识我么？ 高原河礼节性地握住来人的手说：有点映象。就是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 那人用粗糙的手给高原河替上一根烟说：高老板。我叫何时旺。高老板带田半仙的女儿去做手术的时候认识的。谢谢高老板的指点。我金盆洗手。我在中和乡叉路口摆了个修车摊。专修单车。一天也能挣个三五块。再也不用过从前那种担心受怕的苦日子。特地来谢谢高老板。 高原河想起来了。大度地对何时旺说;何师傅心灵手巧。能修单车，将来也会修摩托车。以后我的摩托车出了故障。还要麻烦何师傅。 何时旺说：高老板。修车是小事。今天我给人修单车时。两个许老馆（方言。许老馆就是流氓。）要我给他们调单车车刹车片。那两个许老馆说。他们请花钱请了两个宝庆府的许老馆来。要来剁你的脚筋。不是今晚就是明晚。你要特别小心。 高原河听到这个消息。脑袋就嗡嗡地响了起来。他故做平静地对修单车的何时旺说：何师傅。谢谢你帮我。我和你一无亲二无邻。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就不怕得罪阳贵飞那样的人么？ 何时旺说：大路不平旁人踩。你敢帮夏日烈。我就敢帮你。人争一口气。佛挣一柱香。人生一世连挣一口气的勇气都没有。活到一百岁又有什么用？ 高原河又紧紧握了握何时旺的手说：好。大恩不言谢。你马上回你的修车摊去。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来找过我。 |
|
听到有宝庆府的流氓要来剁高原河的脚筋。南山村的人立即象死一样的沉寂。 从前在生产队村里当过干部的人。那些想进砖厂干活挣点辛苦钱都进不了的人难免幸灾乐祸。那些人相见的时候，表面不说幸灾乐祸的话。相视一笑中就有很多的内涵。高原河你这兔崽子也有今天？你不是很能干吗？你不是有了摩托车就不把生产队的干部不当干部吗？让宝庆来的流氓剁了脚筋也好。以后别人父老乡亲面前得瑟。 那二十多个在砖厂干了几天活的人心中忐忑不安。高原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砖厂还办不办得下去？高原河现在有被人剁脚筋的危险。做员工的该不该和老板站在一起。对付外来的流氓？ 在砖厂做工的二十多个人。都是是成了家的男人女人。拖家带口的土包子。他们哪里有勇气哪里有能力和城里来的流氓做对？听说城里那些剁脚筋的流氓。连警察都敢杀。连警察的枪都敢抢。普通老百姓拿什么对付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城里流氓？ 由于高原河在阳历五月左右要去黑龙河淘金。不只他一个人去。而且要带二十多个年轻人去。淘金招人和砖厂招人的条件不一样。砖厂里只招结了婚的有孩子的做事杂实的的成年男人和女人。淘金招的都是些想成家的。身体棒的。有一定文化有一定胆量的小伙子。 听到有两个宝庆流氓要来剁高原河的脚筋。四五伙子在天快黑的时候到了高原河的家中。高原河正在用锤子和粗壮的森条加固门窗。 一个身怀利刃的小伙子对高原河说：高原河。不用怕。城里的流氓也不是铁打的！现在国家是以法治国。他们到我们村来闹事。他们如果真敢剁你的脚筋是犯罪。我们打死他们是正当防卫！ 高原河继续钉他的钉子说：做为一个要挣钱成家立业的男子。要吃得苦中苦。才能挣到别人的钱。只要别人不危及你的生命。什么样的苦都要能吃。什么样的侮辱都要能忍。别人只说要剁我的脚筋。又不是要我的命。你们不用担心。我就是剁了脚筋成了跛子。这砖厂我也能开下去。淘金的事我也能做下去.学会忍耐吧。能忍自安。 天快黑的时候。钱大有和老班长来了。老班长郑重地说：高原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去马丁香那儿避避风头吧。那两个宝庆来的许老馆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呆不了多久。我估计。县警察局的人一定顶不住各方面的压力。会立案调查夏日烈的事的。我听说有两个《宝庆日报》的记者都到中和乡来调查了。那些贪官污吏不怕天不怕地。但怕新闻记者。 高原河不紧不慢地说：老班长。你当初能抵挡寨上铺的那些二流子。我也能对付宝庆府来的许老馆。你最重要的是保护你的老婆孩子。如果有许老馆胆敢到砖厂伤害你的孩子。你就尽管出手。不用顾忌。 钱大有将信将疑地问：高原河。你真的有把握对付城里来的二流子？还是我们俩帮你一把吧。 高原河指了指加固后的窗口说：你们两都上过战场。帮我看一看。我这门窗能抵挡手枪子弹吗？ 钱大有将窗棂和厚厚的木板看了看说：手枪不是步枪。五十米外就打不死人。夜里再加一块木板就安全了。 高原河说：钱大哥。你照常去上班巡逻吧。你是乡政府的治安队员。不是某个人的保镖。我不用你操心的。 钱大有和老班长还未离开。老书记王连苏和老兵油子这对老冤家来了。两位老人一人背着一杆鸟铳。身后跟着两只猎狗。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还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农村里有些老人家中有杆鸟铳打野兔打野猪是常事。 只要有猎人在。只要有两杆鸟铳。怕什么许老馆。老班长和钱大有便放心地离开了。 老兵油子说：高原河。准备两壶酒。准备两盘花生米。我好久没和老书记在一起喝酒 了。 高原河说：两位前辈。谢谢好意。酒还没烤好。以后有机会再喝。两个城里来的许老馆。我自信能对付。我只怕两位前辈控制不住自己的鸟铳。到时闹出人命关天的大事。 老书记担心地说：你真的对付得了宝庆来的许老馆？一个好汉三个帮。你真的不需要帮忙？你拿什么对付城里的许老馆？听说宝庆府的许老馆很凶火。他们光天化日之下敢杀警察抢枪。剁人的手指砍人的脚筋眼皮都不眨。 高原河自信地说：两位前辈如果真要帮我、就将两只猎狗留下。我这房子虽破。风能进，雨能进。流氓却不能进。他们如果深更半夜敢闯进我的房子。我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叫天下的许老馆以后再也不敢到南山村乱来。 才老兵油子和老书记还想留下来和高原河共患难。张山红进来了。她提了只篮子。篮子里装着屠夫的工具。张三红对两位老人说：你们回家安心睡觉吧。两个宝庆府的流氓。根本不用怕。你们也看见我杀猪。两三百斤的猪没人扯尾巴我都敢杀。一百多斤一个的人渣算什么！ 两个老人走后。高原河对张山红说：把狗留下。你马上回家。免得你爸妈担心。 张山红说：我要和你在一起。当初你把我从阎王殿拉回来的时候。你就该明白。今生今世。无论是富有还是贫穷。我都能和你站在一起。 高原风说：红姐。你要是真帮我。就听我的。我让中和乡的人知道。流氓不可怕。你回家后。准备一面铜锣。那几个许老馆闯进我家时。这三只狗会叫得特别厉害吵醒附近的狗。你就到你屋后的山上打铜锣。大喊起火了。来救火！南山村附近的百姓都会来看热闹的。你要他们离我家一百米看热闹。看我怎样对付那些许老馆。 张山红一定他的主意。立即明白了。南山村解放前的时候。高王刘三姓人家争水源。争坟山。宗族械斗不断。改革开放后。姓刘的和姓王的为了祖坟发生过一次大械斗。打伤了二十多个 人。后来一方抓了一个人去坐牢。 高原河原来是想用宗族械斗的准军事方法对付几个流氓。乡下的流氓。见识过宗族械斗的厉害。听到铜锣响得异常。看到南山村高姓人有组织地拿起锄头扁担鸟铳和人拼命。肯定会逃跑。城里的许老馆如果不识时务。不死也会剥层皮。 张山红心领神会地到砖厂的工人家还有十多个在雷塘淘金的家里串联互通消息去了。 |
|
第七十八章 山村猎人 老兵油子和老书记离开高原河家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关帝庙。 关帝庙里。已经有几十个人坐在哪里。现任高书记的儿子高玉宝正在讲话：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兄弟姐妹。我们在坐的都和高原河利益相关。现在高原河碰到一个大麻烦。我们必须帮他一把。不能让城里来的流氓剁了他的脚筋。大家也知道。高原河为什么得罪阳贵飞。他是多管闲事吗？不是。在坐的各位。谁也保证不了自己将来不得罪贪官污吏。谁也保证不了自己不得罪流氓阿飞。如果高原河的脚筋被宝庆来的流氓剁了。下一个被剁脚筋的就有可能是我。也有可能是在坐的各位。我们必须团结起来。要让那些城里来的许老馆知道。我们山里人是不好欺侮的。 一个年纪大点的男子担心地问：我听说那些城里流氓连警察都敢杀。手中有刀有枪。我们用什么对付他们？ 高玉宝神情不乱地说：大家见过打野猪吗？几个城里流氓。到我们南山村来。人生地不熟。就象几条野猪。我不要你们冲锋陷阵。我也不要你们和野猪拼刺刀。我只需要你们分成三个小组。在离野猪一百多米的安全地方呐喊几声。打几面铜锣。将死了人时上祭的三眼铳和六眼铳都拿出来放几响。动静越大越好！ 在坐的有些人参加过文革时期的武斗。有些人参加过宗族械斗。 每个男子心中都有有兽性和血性的。特定的环境下。兽性和血性激发出来。懦夫都可以变成勇士。 一个老人说：高玉宝。这不是打大阵吗？好。就用这方法打回城里流氓。我和老书记他们一起打过野猪。你们负责将野猪惊散。我和老兵油子几个猎人埋伏在他桥边。外地人找不到小路。回中和铺只会走马路。只要将两个宝庆许老馆乱枪打死在桥下。以后就再也没有流氓敢到南山村来闹事。 高玉宝说：人命关天。如果高原河真的被剁了脚筋。一定要把凶手消灭！如果高原河没有受伤。将他们打伤。让他们天天找阳贵飞要医药费。让那些贪官污吏请神容易送神难。让那些贪官污吏以后不敢找许老馆对付老百姓！ 就在高玉宝和张山红他们在关帝庙里商量打大阵时。两个凶名远扬的宝庆许老馆在两个县城混混的带领下来到了中和乡。 税务所的副所长阳贵飞学着电影里大姐大的样子。请来两个中铺的本地流氓。在中和乡一家名不起眼的饭店做了一桌酒。给城里来的许老馆接风洗尘。桌上。城里的流氓和乡下的流氓把酒言欢。称兄道弟。 半夜时分。阳贵飞的弟弟租来一辆拖拉机。一个城里许老馆吐着酒气对阳贵飞说：阳大姐。一起去看看热闹么？你学学我们是怎样对付乡巴佬的。 阳贵飞想起那天跪在高原河身前的样子。不加思索地上了拖拉机。 两个中和铺的流氓。两个县城的混混。再加上两个从宝庆来的专门剁手筋剁脚筋的杀手。对付一个南山村的土包子还不是小菜一碟？阳贵飞坐在拖拉机上。想着高原河血淋淋的样子。 |
|
拖拉机开到南山村小学门口。那时的小学没有铁制的大门。也没有保安。 拖拉机司机不敢远离拖拉机。看着六个流氓和阳贵飞两姐弟朝高原河的家走去。 中和铺的两个混混走在最前面。白天时他俩来踩过点。县城的两个走在中和乡的混混后面。两个宝庆来的流氓又走在县城后混混的后面。阳贵飞走在最后面。 最前面的两个混混拿着两根钢管。县城的两个混混拿着两把砍刀。宝庆来的一个拿着把刺刀。另一个人手里拿着匕首。腰间还有把火枪。 八个人八个手电筒。八个人有六个人是第一次到南山村来。有六个手电筒的光东晃西晃。给平静的山村增添了恐怖的气氛。 离高原河的家还有二十米。高原河家中那三只狗就警觉地叫了起来。张山红家那条狗经常吃骨头。膘肥腿壮，叫声特别宏亮。 领头的宝庆许老馆对县城的两个混混说：你们俩个。去堵后门。一个中和铺的混混便带着两个县城的流氓走到房子后面。 高原河那晚没有脱衣睡觉。他听到狗叫得特别厉害就起了床。 中和乡那个混混拿起钢管砸高原河的大门。大门的木板用了几十年。一砸就碎了。里面加固的木条左一条右一条的。 高原河从窗口大声音喝道：哪里来的强盗？敢砸我的大门？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马上回头、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带头的宝庆流氓掏出腰间的火枪。对准那条最大的叫得最凶的狗就是一枪。张山红家的狗立时倒下了。另两只狗吓得落荒而逃。躲到屋角里怒吼。 几个流氓对破烂大门又是砸又是踢。门倒了。砸在受了伤的还没气绝的狗身上。几个流氓进了屋。为首的宝庆流氓挥舞着火枪说：高原河。我不要你的命。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只剁你的脚筋！你乘乘出来。就可少受点苦！不然的话。我不仅剁你的脚筋。还要砍了你的手指。叫你以后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听到高原河家里的火枪声的张山红飞快地跑到屋后的山上。将一面铜锣打得砰砰乱响。口中象杀猪似的大喊：起火了！大家一齐来救火！ 中和乡那个本地流氓见识过宗族械斗。拿钢管的手有点发抖了。担心地对庆许老馆说：大哥。形势不对头。人家早有准备了。我们撤吧。 在门外看热闹的阳贵飞却说：你们怕什么？几个乡巴佬而已。就是来几个救火的土包子又怎样？你们有刀有枪。难道还怕几个拿锄头扁担的乡巴佬 不成？ 领头的没有说话。掏出火药袋给火枪装火药上钢珠。 钢珠还未装好。高原河却从房门的一个小洞里伸出一个喷雾器的笼头。朝几个进了他房子的流氓喷出了一团汽油。 宝庆流氓的火枪还未装好钢珠。高原河又扔出一个燃着的打火机。火苗一见汽油。三个流氓身上都燃起了熊熊大火。拿火枪的流氓最惨。他身上带有火药。火药全然了。他变成了一个火人。 大火人扔了火枪扔了匕首。疯狂逃出了高原河的房子 高原河的房子原先是个造纸做坊。屋前有四个小水池。四个用石灰水浸造纸原料的四四方方的水池。差不多两米深的水池。 三个着了火的流氓不顾一切地跳进水池里。 那是阴历二月。水很冷。 高原河背着喷雾器走出家门时。喷雾器还喷着一米多长的火苗。 阳贵飞的身上没有着火。看见高原河向她走来。吓得三魂丢了两魂。一边喊救命一边拉着她的弟弟也跳进水池里。 屋后的三个流氓听到阳贵飞喊救命的声音。连忙跑到前面。 却只见屋后屋左屋右三个方向亮起了几十个火把。不知多少面铜锣发出急促的声音。不知多少响铳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声音。不知多少人呐喊：打土匪！抓强盗！ 塘中有个流氓想爬上岸。高原河手中的火焰喷射器立即对那个个喷去。 三个未落水的流氓中那两个县城来的扔了手中的砍刀。趁远处的人群还未合围。沿着马路落荒而逃。也不管掉到塘中的阳贵飞的死活了。 中和乡那个混混扔了铁棒。跪到高原河面前说：高原河。我们俩个本地人只不过带了下路。罪不至死。饶了我们这一回吧！以后我们俩给你牵马抬轿。跟你混饭吃！ 高原河冷冷 地说：好。你拉你同伙上来。从关帝庙那方向走！ 中和乡那个混混立即趴到水池边。拉住他那个同伙的手。将同伙水淋淋地拖了上来。两个人不要命地朝关帝庙的方向跑去。 水中的阳贵飞也想从水池爬出来。七八只打过猎的狗却围了上来。几十个人也围了上来。有几个人品中嚷嚷; 高原河。你受伤了么？血债要用血来还！我们每个人砸两块石头。砸死这几个狗杂种1！ 不知谁朝水中砸了两块石头。几条狗便跳进水里。将水中的人象咬野猪一样乱咬起来。宝庆来的那个想剁高原河的脚筋的家伙抓住水池边的一把枯草说：高原河。你有勇有谋。佩服！佩服！我从没想过要你的性命。你也饶我一命好不好？ 高原河关了喷雾器的开关。要命的火焰立即熄了。高原河冷冷地说：只要你们俩再也不到南山村来撒野。我饶你俩一命。但你们打死了我朋友的猎狗。怎么赔？ 掉在另一个水池里的阳贵飞连忙说：我赔！我赔！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这女人太歹毒！别放过她！先打断她的腿再说！再朝她脸上沷瓶硫酸！ 阳贵飞吓得尿了裤子。她绝望地说：高原河。我并不想打断夏日烈的腿、是我老弟他们下手太重了！喷她的硫酸也只想吓吓她。只喷在她的被子上。没有喷她的脸上。高原河。我错了。你饶我一命吧。 高原河又冷冷地说：既然如此。你上来吧。你老弟看样子很凶的。就让这几条狗教育教育他吧！ 阳贵飞爬上岸时。没人拉她。有人还朝他背上砸了两颗不大不小的石头。 六七条狗在水中围住那个据说县城里很有名气的混混。咬得那个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公子哥们哇哇大叫。受不了的时候便说：高原河。饶我一命吧。这件事我不是罪魁祸首。我姐夫才是真正的罪人。他仗着在银行里工作欺男霸女。他才该死！你找他算账吧、我以后拜你做大哥。年年进贡。岁岁烧香！ 高原河又是冷冷地说：正义也许会迟到。但决不缺席！告诉你那个狗屁姐夫.牢房的门已经朝他打开了。去自首吧！ 出来混迟早会还的。很多人只是说说。却不知这是真理。 |
|
第七十九章 唐经理 高原河允许池塘中的四个人爬上岸时。四个人都冻得直打哆嗦。阳贵飞的弟弟手被狗咬了几口。尽管穿着衣服的地方伤不重。可手掌上的伤被冷水一浸。火辣辣地痛。被烧伤的两个宝庆流氓爬上岸上既不敢坐也不敢走。强忍着疼痛面对几十个人的怒火。 阳贵飞可怜巴巴地对高原河说：高原河。我冻得死。借身衣服给我穿啰 |
|
高原河还没回答。身边的张山红晃动着明晃晃的杀猪刀说：你是福大量大的国家干部。我们是乡巴佬。我们山里人哪里有你们干部穿的衣服！别做梦了！ 阳贵飞低三下四地对高原河说：高原河。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做大事的人。宰相肚里能撐船。别和我一个妇道 人家一般见识好不好！你看我这全身水流流的样子。太丑了。高原河。就把你的衣服借身给我穿吧。 高原河面无表情地说：红姐。带她进去换身衣服吧。别到我奶奶放棺材的那间房里去。那里有套野猪的机关。 张三红惊牙地说：高原河，最毒妇人心。这家伙打断了夏日烈的腿。这千刀砍万刀刮的沷妇还想剁你的脚筋。冻死就算了。你为什么还要借衣服给她穿？ 高原河换上的眉兹目秀的脸色对张山红说：红姐。杀人犯被砍头的时候都要吃顿饱饭呢。这是基本人权。这个女人是很恶毒。但她已经放下了武器。我也不能在公共场合侮辱她的人格。 高原河这几句话看似简单。却字字如箭射进阳贵飞的心里。阳贵飞跟着张山红走进高原河的房子换衣。进屋的那一瞬间用极复杂的眼光看了高原河好几眼。 阳贵飞换衣的时候。听到屋外响起了她丈夫唐经理的声音。 唐经理带着乡政府的三个治安队员走到高原河屋前的坪地上。几十双眼睛马上瞪上了他。浑身湿透的两个宝庆流氓看见治安队员戴着的红袖章脸上就有了喜色。至少他们没有生命危险了。阳贵飞的弟弟立时站起来挥舞着被狗咬伤的手。 三十多岁的唐经理没有理睬他的内弟。而是走近高原河。一边伸出手想和高原河握手一边说：高老板。干得漂亮。我老婆在家里称王称霸。在单位目中无人。从来没有人教训过他。高老板。你出手再重点就好了。让她知道这世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高原河一手抓住喷雾器的开关。一手抓着喷雾器的摇柄。他没有理睬唐经理。却对治安家的副队长说：副队长。您来得好及时。如果我真的被宝庆来的许老錧剁了脚筋。你们治安队的人也会这么及时出现吗？ 副队长避开高原河的眼光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一个小小的副队长。很多事有心无力。我们接到人报案。说南山村发生大规模械斗。所以特地来制止。如果我们不制止。如果我们不把埋伏在桥头山里的四个猎人喊回家。只怕县城来的那两个流氓早就见了阎王了。高原河。你还年轻。前途无量。我不希望你的手上沾上人血。一个人手上沾上人血。就很难洗净了。 |
|
几十双眼睛望着高原河。高原河不怒而威地说：做大事的人是不怕鲜血的。杀一个人是个杀人犯。杀一万个人就成了将军。下次如果还有狗胆包天的人想剁我的脚筋。我决不手软！我一定让他看看阎王爷是什么样子！ 唐经理讨好地对高原河说：好。象个做大事的人！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我们俩口子栽在你手里。口服心服。只要你放我们一马。不去管夏日烈的闲事。我们俩一在银行。一个在税务。我们一定帮你把砖厂办得红红火火。 高原河却毫不领情地说：唐经理。你能封住我的口。你能封住记者的口吗？你能封住夏日烈几千同学的口吗？你还是识时务一点去投案自首吧。争取从宽处理！ 唐经理将脸差点贴到高原河脸上。咬牙切齿地恐吓说：高原河。哪个不让我过好日子。我就让谁日子不好过。如果我进了班房。我第一个检举揭发你。揭发你去年对县长夫人耍流氓！揭发你将县长夫人拉进医院的护士更衣室！你仔细想想。这个新闻远比我睡个大学生重要！是可以哄动全县的！ 高原河的眼神乱了一下。马上平静地说：你说的好。警察问我的时候我也坦白从宽。我就说是我们俩个人一起犯的事。你是主犯。我是从犯。你是惯犯。我是初犯。我顶多判个三五年就可以回家。你呢。你可以好好想想。这个世界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太多了！捧起石头砸自己脚 的人也太多了！你不怕死就胡说八道吧！ 唐经理理屈词穷地退了下来。 阳贵飞穿好衣服出来时。唐经理低头哈腰地迎了去。刚一开口。阳贵飞甩手就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地骂：姓唐的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所有的不幸。都是你这个畜生造成的！我再也不想见你这个畜生！ 唐经理诺诺唯唯退到一边。 阳贵飞经过高原河身边时说：高原河。我去自首。这身衣服，我叫我妈洗干净了给你送来。高原河。我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一腔热血。也是心地善良。是这个冰冷的社会让无知的我们戴上了红卫兵的帽子。是这个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让我们的双手沾上了鲜血。风水轮流转。或许有一天。我也会象夏日烈一样无依无靠。高原河。你在一生中最美的年龄碰上了最好的时代。你们这个时代。没有人骗你们揪斗老干部。没有人骗你们殴打臭老九。没有人骗你们知识越多越反动！也没有人骗你们打死牛鬼蛇神。甚至没有人骗你们喊万岁。好好珍惜吧。我希望坐牢出来后。我还能见到你. 高原河没有回答。他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 阳贵飞走的时候。治安队的人没有给她上手铐。 两个宝庆来的许老馆却一个一副手铐。也没人给他们换衣服。两个受伤的家伙一拐拐地离开南山村时。心想。时代不一样了。流氓不是到每一个地方都能横行的。听说西方国家的黑社会的人都在洗白自己。夜郎国的流氓是不是也都该转型了？ |
|
第八十章 燕归来 听说。这个世界。有阴有阳。有先进有落后。有民主有独裁。有君子有流氓。 大部份的人也只是听说而已。他们分不清阴与阳。也分不清先进和落后。也分不清君子和流氓。 夜郎国五千年的历史。其实是一部愚弄老百姓的历史。 随便哪个王朝。老百姓只要能吃饱饭就会喊万岁。就是吃不饱饭的时候。也有人逼着百姓喊万岁。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是一个不要喊万岁的年代。 是一个年轻人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年代。 夏日烈的弟弟夏日良跟着他的母亲走进南山村的地盘时。高原河正在和他的父老乡亲们抬电线杆。八个人抬着一根电杆在马路上不紧不慢地行走。一个老汉拿着焊烟筒在一旁喊劳动号子：齐用力哟，嘿着！加把油哟。嘿着！人心齐哟，嘿着！泰山移哟，嘿着！。。。。。。 几个看热闹的没读书的六七岁的小孩子模仿着大人抬电杆的样子在马路上做游戏。一个小家伙学着喊劳动号子：牛费力哟，嘿着！费牛力哟，嘿着！。。。。。 |
|
夏日烈的母亲手中提着一只鸡。她是来感谢高原河的。她听说高原河要去黑龙河淘金。而且要喊三十人年轻人去干活。她的儿子夏日良刚刑满回来。为了生存。必须找份活干。在八十年代。很多的农村汉子都窝在家里。靠锄头扁担混日子。一个刚从劳改场回来的人。找份活干很不容易。 夏日良比高原河大两岁。身躯也比高原河高大。他看到高原河抬电杆时有点吃力的样子走上去拍了拍高原河肩上的杠子说：你歇会。我替你抬一程吧。 高原河也不推辞。将杠子让给了夏日良。他到一边远远地看着。 有人说。考察一个人。和他吃顿饭就知道了。也有人说。打一场牌就知道了。一个人的本性。在吃饭和打牌的时候会自然的流露出来。 真正干过重体力活的人。要考察一个人。只要和那个人干一天活。就能了解的一清二楚。偷懒 的。狡诈的。贪婪的。凶残的。再能装再能骗再能演的人也装不了一天。能装一天的人肯定是个可怕的绝顶高手。 高原河接过夏日烈母亲手中的鸡走在马路上。前面是抬电杆的人。高原河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夏大叔身体不好。这鸡还是拿回去炖给夏大叔吃。先运砖厂吃中饭。 夏日烈的母亲说：轻重礼。长短棍。这是我们一家人的心意呢。我家夏日烈火要不是你帮忙。只怕连书都读不成了。 高原河正想说什么。却见三辆单车追了上来。领头的是王家燕。 三个骑单车的人下了车。跟着高原河推着单车走。 王家燕一边推着单车走路一边介绍说：高原河。这位美女是我们中和乡百姓银行新来的周经理。这位是在百姓银行工作了二十多年的专管放贷的贺主任。 高原河连忙热情地和两位领导握手。 周经理没有嫌弃高原河手上抬电杆时的灰尘。笑着说：高原河。我们在一起吃过饭。还有映象吗？ 高原河说：你是周县长的千金吧。年纪轻轻就当银行经理了。年轻有为。以后还要请周经理多多关照。 周经理淡淡一笑说：不敢当。我只不过凭父母的能力找了份工作。混了份工作而已。高老板才是真正的年轻有为呢。年纪轻轻就办了家砖厂。还要到黑龙河去淘金。高老板。我们可以说是老相识了。你可要多多支持我的工作。象我们这种基层银行。拉存款是最重要的工作。我希望高老板砖厂的钱存到我们银行来。 高原河哈哈一笑说：这是小事。我砖厂在你们银行设个专门账户。那些工人们的工资都可以存你们银行。以后砖厂资金周砖困难的时候。还希望周经理多多扶持。 周经理也笑着说：我一个月工资一百多。我个人的贷款权限是两千块。如果高老板少个一千两千的周转资金。尽管开口。高老板。现在国家搞经济建设是重点。哪儿都缺资金。象我们这种基层银行。最重要的是吸纳存款支援上级银行。我不仅希望高老板的钱存在我们银行。我还希望你帮我一把。将马丁香马中福那些大老板的存款也拉一部份到我们银行来。对于银行内的工作人员来说。谁能拿到大额存款才是真正的工作能力。 高原河看了一下手表。砖厂的人快吃中饭了。高原河说：这事从长计议吧。这个世上的人都是互惠互利的。有机会我和马老板他们说说。先去砖厂吃中饭。如果周经理能让 我的事业更上一层楼。那我一定能帮周经理高升一步。 周经理说：好。咱们一言为定。 |
|
王家燕把周经理和贺主任请来南山村的目的。是要贷款。而且别人没有经济能力做担保。别人也不愿意给她做担保。只有高原河有能力也愿意给她做担保。 周经理到南山村的主要目的，是想见识一下高原河砖厂的样子。想了解一下高原河怎样由一个读不起书的少年变成一个万元户。 周经理和贺主任在高原河陪同下在砖厂转了一圈。听到到很多笑声。那些笑声可不是装出来的。 几十个工人中午休息，有说有笑走进食堂准备吃饭时。张山红开着拖拉机进了砖厂。拖拉机上还坐着马丁香。 听到马丁香的声音。高原河连忙迎了上去说：丁香姐。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马丁香看到王家燕和周经理站在一起的样子。脸上就有了一丝不快。从拖拉机上下来时故做轻松地说：我也想去黑龙河淘金。我准备跟张山红学开拖拉机。 高原河说：吃了饭再学吧。认识一下。这位是我们中和乡百姓银行的周经理。这位是贺主任。 周经理和马丁香握手的时候。发觉马丁香的手上布满老茧。心想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女子。怎么就成了万元户呢？ |
|
第八十一章 退路 砖厂的中饭。是普通的饭菜。三菜一汤。几十个工人吃得晶晶有味。有人还喝起了烧酒。有说有笑的环境显出一团和气。 银行的俩位领导看在眼里。对高原河也多了一份欣赏。这个十七岁虚岁十八岁的农村青年办成这么一家砖厂。的确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厨房的宋大娘干活很麻利。一会儿的工夫就给两位银行领导炒上四菜一汤。 王家燕本想陪银行领导吃顿饭。看到马丁香脸上的不高兴。拿着高原河签字盖章的担保贷款文件回自家代销点去了。离开砖厂时用艾怨的眼光看了高原河一眼。 马丁香象女主人一样招呼老班长张山红和两位银银行领导吃饭。满怀热情地给领导敬酒。 一番虚伪的热情过后。高原河小心地问马丁香：丁香。怎么你突然也想去黑龙河淘金了？听说那片土地上到处是蚊子。吃饭时都要戴着防蚊子的纱罩。草地上还有很多草鞭子虫。咬人一口后就可能得森林脑炎。 马丁香诡秘地一笑说：我听说那里金子多。在河里打小盆的一天都可以搞上一克两克。有些罗刹国的美女都到北大荒淘金的地方卖身。一克金一次。我怕你到了那个棒打孢子瓢舀鱼的地方把我忘了。 高原河说：你在家开店。一年能挣几千块。干吗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受那份苦？淘金的事。就象在赌宝。要是亏了怎么办？你要为自己想条退路。 马丁香说：退路？你给我谋条退路好不好？我娘家的那个小店我不能开了。我三哥三嫂要开。我三哥三嫂想和人在九龙山办两个氰化池淘金。我听你说氰化物是剧毒的东西。怕污染水源。怕对不起子孙后代。便反对他修氰化池。挡了他的财路。我三嫂便恨我恨得要死。嫁出去的女。沷出去的水。我也不好和他们挣那个小店。高原河。你说， 我除了和你动去淘金。我另外还能做什么？ 高原河没想到几天时间没去雷塘村。雷塘村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真的是因为多管闲事说氰化物会污染环境让马丁香失去了个一年能挣几千块钱的小店。那这是怎样的罪过？高原河奥恼万分的说：对不起。是我多管闲事。说了不该说的话。让你失去了谋生的商店。 马丁香说：说对不起有用吗？以后别多管闲事！象夏日烈那样读不起书的闲事你少管！你不是什么英雄好汉！象王家燕贷款的事你也少管！你全部身家才多少钱？她已经借了你两万一千块了。她不能凭着你们在关帝庙有句什么狗屁诺言就榨干你的每一滴血！ |
|
高原河没有回答马丁香的话。而是给两位银行领导敬酒后问：两位领导。象我丁香姐这情况。没有了养家糊口的小商店。以后做点什么事在这个世界谋生呢？ 贺主任打着官腔说：马老板已经发了大财了。还说什么谋生？我估计你的家产至少有十多二十万吧。将钱存在我们银行。只吃利息就能过上好日子。用不着四海奔波去挣钱了。我们一个月工资都只有百把块钱呢。 马丁香将头低了下去。在桌下将高原河踩了一脚说：坐吃山空。家财万贯不如朝进一文。年纪轻轻就靠吃利息过日子和寄生虫有什么区别？高原河。你不是读书多么？你怎么就想不起给我谋只饭碗？ 高原河说：开砖厂的时候我就想过。要是今年发了点财。我想在中和乡开一家店。专卖钢筋水泥。现在最高领导人说过。和平和发展是世界的主要潮流。我们国家要集中精力搞经济建设。这对我们普通百姓来说。是难得的脱贫至富的历史机遇。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中和乡的人大多数人会照上电灯。大多数人会住上红砖楼房。现在中和乡没有一家卖水泥钢筋的商店。只要把这个店开起来。一定有点前途。 马丁香还没有说话。周经理有点不相信的说：高原河。我真怀疑你的年龄。我真怀疑你的学历。我好呆也在宝庆财会学校读过三年中专。好呆也看过一些经济学方面的书。我看不出中和乡有哪些事是生财之道。你说卖钢筋水泥能赚钱。还真有点道理。你这么聪明。指点我们这些一个月拿百把块钱死工资的人一下。我们怎么投资变成万元户？ 高原河胸有成竹地说：周经理。象你们这种有权的人。没有比发财更容易的事了。 周经理说：该不是叫我们贪污受贿，违法犯罪吧。毁了自己前程的方法。你千万不要告诉我。 高原河喝了口酒说：我丁香姐到你们银行存一笔钱后。我请她给我做担保。只要你能在银 行给我贷款五万元。明年我就能让你变成万元户？ 周经理还是不信地问马丁香：马丁香女士。你有能力给高原河做五万元贷款的担保吗？你可以在我们银行存上十万块钱吗？ 马丁香居然点点头说：可以。半个月之类。我可以存十万块钱到你们银行。以后我如果真开了家卖钢筋水泥的商店。需要资金周转时。还希望两们领导多多支持！ |
|
高原河和马丁香有了开店卖钢筋水泥的计划。马上付诸行动。 看着高原河和马丁香骑着摩托车离开南山村的背影。贺主任对周经理说：周经理，你说改革开放后。最先富起来的为什么是地主份子的后代？难道是真的是风水轮流转么？这高原河二十岁都没有。就成了万元户。将来会不会成为百万富翁？会不会成为新时代的资本家？如果这片土地上又出现大富翁大地主。那几十年的革命是不是革错了？ 周经理说：做好我们自己的本职工作吧。政治上的事。不该由普通百姓来考虑的。如果社会主义让老百姓永远生活在贫穷落后没有电灯的世界。无数先烈的血便是白流了。我觉得他们俩给我上了一课。他们已经在给自己谋退路。好多当干部的。只知道拼命的往上爬。并不知道给自己留条退路。 贺主任说：这两个人做事还很周到的。有进有退。中和乡如果这样的人才多几个。那该多好。 周经理却想。世界上的人才。哪个时代都有。大多被社会埋没了。如果高原河不有碰上马丁香那个有钱的寡妇。他能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吗？如果高原河不是碰上了改 革开放的好时代。如果这个社会还在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日日讲。高原河能有这样的马就吗？象他的父母。就是做梦也不敢开砖厂吧。 夜郎国的历史。就是一批又一批人升官发财的历史。老百姓的血泪。没有人记载。也没有人在乎。很多人升官发财后不留后路。不是妻离子散，就是家破人亡。高原河能逃脱历史上有钱人富不过三代的魔咒吗？ |
|
第八十二章 从前的碉堡 高原河和马丁香骑着摩托在中和铺找房子。 想开店。要租适合的房子太难了。 特别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老百姓刚吃上饱饭。还没有多余的钱改造房子。就连中和铺这种乡政府所在地。除了乡政府税务所工商所银行这些国家单位是红砖房子。老百姓大都住的是木料房和土砖房。房顶上有瓦不漏雨的就是好房子。好多人家十多口人挤在几十平方的房子里。有些农民家的那间堂屋里打着两三个灶。有些人家一间房里摆着两三张床。 高原河和马丁香在中和铺街转了一个下午。没找到如意的房子。 第二天。高原河和马丁香又在中和铺转悠。田半仙俩口子看见了他们。特地招呼他们进屋坐坐。 田半仙的房子。是中和乡最独特的房子。 别人家的房子。不是土砖房就是木料房。条件好的家庭是红砖瓦房。 田半仙家的房子。是石头砌成的。三间不足十平房的小房子上盖着的是稻草。 高原河忍不住问田半仙：田大叔。为什么您家的房子是石头砌的？ 田半仙掏出一袋 旱烟，摸摸索索卷上一根说：你奶奶没跟你说过？我住的这块地方。从前是你奶奶娘家的产业。你奶奶的父亲刘八成是中和乡最大的地主。我住的这三间房的位置。解放前是一个三层的碉堡。上面两层是青砖砌的。下面一层是石头砌的。解放的时候。大地主的小儿子和几个乡丁据不投降。还打死了一个解放军战士。解放军调来重炮。几炮就将碉堡轰平了。青砖后来搬去修了乡政府大楼。石头上沾了太多的血。没人要。我爸做过大地主的管家。家里的房子被贫下中农分了后没地主住。不得已在这里用砌碉堡的石头盖了这三间房容身。。。。。 高原河坐在一根笨重的小凳子上。长叹一声说：我奶奶从不跟我们说她娘家的事。她的娘家已经没有一个亲人。她已经有几十年没回过娘家了。田大叔。我听说我奶奶有两个弟弟。有个弟弟还当过保长。那个人怎就也没了？ 田半仙说：你说刘保长？刘保长算个人物呢。民国三十四年走日本。一队日本鬼子打芷江机场从我们中和乡路过。听说刘保长家是中和乡最大的地主。便杀进了刘家大院。将刘家大院的男女老少杀了个干干净净。将刘家大院的钱财抢了个干干净净。将刘家大院的房子烧了个干干净净。刘保长和十多个乡丁守在碉堡里。打死了三个日本鬼子。还打死了日本鬼子一匹马。日本鬼子用炮一轰。将碉堡的上面两层都炸飞了。十多个人粉身碎骨。分不清谁是谁。。。。。。 马丁香忍不住说：田大叔。这里打死过那么多人。你不怕吗？ 口半仙叹了气说：怕又怎样？哪里是我容身的地方？这世界的鬼虽然凶恶。可他们不曾伤我半分。这世界上的人表面文明。他们却弄瞎了我的眼睛。与其和那些满脑子阶级斗争的毫无人性的人在一起。我还不如和鬼住在一起。 高原河说：田大叔。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好好过现在的日子吧。田大叔。你屋前这块空坪地蛮宽的。我和马丁香在这片空地上打个棚子卖 钢筋水泥好不好？ 田半仙的老婆说：卖钢筋水泥？好！高原河。只要你以后帮我们照顾一下那个在读书的女儿。我们两个老家伙拼尽全力都要帮你一把。 田半仙说：打什么棚子。干脆盖栋新房吧。我算命几十年。认了四百多个寄崽。四百多个寄崽每年都会来看我这个寄父。每人都会给我拿点钱。这几年我挣的钱决不会比那些做木匠做砖匠的少。高原河。我有八千多块钱了。足够盖一栋红砖瓦房。少了钱的话我可以和我的那些寄崽借。每个借十块都可以借到几千块。你给我设计一下。我把钱都交给你。马上给我盖新房！ 高原河到空坪地上走了一转。脑袋飞快地运转。 他捡来一些砖头石块。在地上摆房子基础的图形。他摆出一个五个门面配合里面的三间石头房子成为一个四合院的力形。田半仙蹲下将那个图形摸了又摸。开心极了。 高原河一边引导田半仙摸房子模型一边说：中间那间是客厅。客厅五米长四米宽客厅两边是主卧室。最左边的那间十米长四米宽的卖钢筋水泥。右边十米长四米宽分成三间房。都做卧室。我和丁香只租你这间卖钢筋的和一间主卧室。每年房租八百好不好？ 田半仙说：一生能住上这种红砖瓦房。还有房子出租衣食无忧。我以前所有吃的苦都值！好。就这么干。明天就是黄道吉日。明天就动工！马上给我运石灰和红砖来！ |
|
一旦决定盖房。高原河马上显示出了他的办事能力。 他找来一张纸和一只笔。几分钟就写了份建房申请。将申请交到田半仙手中说：田大叔。申请要你们生产队每个户主签名盖章。这件事必须你自己去做。今天下午和晚上一定要做好。别的村里有人要盖新房必须请生产队的户主和村干部喝顿酒才可以动工。你是残疾人。做酒不容易。给每个户主和村干部买包一块钱的过滤嘴香烟。给十块钱的签字画押钱。其它的事我来做。 田半仙马上叫他老婆牵着他拿着申请去生产队找人签字盖章了。 高原河骑上摩托，和马丁香一道先回南山村找张山红。要张山红帮他运一拖拉机石灰，再马上去九龙山木场买一拖拉机杉木做门框窗框。 紧接着找到抬电杆的夏日良。要他到田半仙的家门前的空地上挖一个洗石灰的池子。再帮田半仙家拉上电灯。 紧接着高原河载着马丁香又去找他的师傅郑白银。郑师傅主修的雷塘村小学已完工。验收合格。学生们已经到了新学校读书。但账还没有结。郑师傅那天正在犁田。上半年修房子的比较少。因为雨天比较多。郑师傅那个建筑队的人大都在责任田里干活。一听到高原河又承包到了工夫。纷纷和高原河称兄道弟要请他去喝酒。 高原河自然是没有时间去喝酒的。他把马丁香送回雷塘村。看到马丁香的父母时。马丁香的父母对他的眼光有点异样。再也没有从前的热情。在老一代人的眼中。女儿和儿子还是有区别的。哪怕女儿再孝顺再有钱。女儿也不能和儿子一样有一样的份量。那个时候很多老人还有重男轻女的思想。 马中福听说马丁香要在中和乡开一家钢筋水泥专卖店。将高原河盯了好久说：高原河。有点眼光。有点能力。我妹妹没有看错你！我正愁着怎样给我妹找份工作。钢筋水泥都是笨重的商品。得有个男子汉装车下车。你就别去黑龙河了。就在家里帮丁香卖钢筋怎么样？ 高原河还没有回答。马丁香却抢着说：哥。您到黑龙河去淘金。人生地不熟。没有几个可靠的得力的助手怎么行？我能经营好雷塘村的商店。自然也有能力经营好中和铺的钢筋水泥店！装车下车的搬运工随时找得到！我希望将来高原河和您一样有出息。 马中福点点头说：好。再过十天半月。黑龙河的冻土就解冻了。就可以去打清眼。就该去做前期的准备工作了。抓紧时间。盖好那栋房就准备动身去黑龙河。你和我去村里把修小学教学楼的账结了。来日方长。你和我家老三也要搞好关系。 高原河只有点头称是。人生在世。很多时候。是没有主见的。只有随波逐流。 |
|
第八十三章 夏日良 在夜郞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几千年来。从没改变。 田半仙盖房的消息。很快传遍中和铺。 有些人心中很不是滋味。那么多四肢发达眼晴光明的人盖不起房。这瞎子居然要盖红砖房了。叫中和铺那些搞了几十年阶级斗争的人心中什么味道都有、 |
|
天亮时分。正是卯时。吉时。 高原河早早地用摩托车搭着他的师傅郑白银到了田半仙家门前。 田半仙早准备了三牲酒礼香火蜡烛。盖房动工之前。要请砖匠师傅请神淹煞。 小女孩田中玉听到声音。早早地起了床。手舞足蹈地对高原河说：高大哥。是你给我家盖房？你学砖匠了？ 高原河摸了摸田中玉的手说：我学砖匠半年了。为了生活。不得不辍学。你以后要好好读书。象我哥一样考大学！- 小女孩子懂事地点点头。 郑白银师傅点燃蜡烛和香纸。一手持刀一手抓鸡口中念念有词。口中念的东西可是砖匠师全傅们口口相传下来的东西。念完之后。顺手一刀。郑师傅提着脖子上冒血的滴血的鸡围着宅基地走了一圈。 高原河点燃一串鞭炮。 这种盖房的开工仪式。不知哪朝哪代流传下来的。即使文化大革命那种扫尽一切牛鬼蛇神的年代。有人盖房时还是偷偷举行这样的仪式。 掩煞之后。高原河和郑白银开始放样。放样就是在宅基地上用石灰划出宅基地的基础图形。师徒俩放出最前面的第一根石灰线后 。高原河给郑白银替上一根烟说“师傅。帮我考察一个人。让他跟你做几天工夫。 郑师傅说：你是我最优秀的徒弟。你的眼光比我还要强。什么人值得你考察呢？ 高原河一边干活一边说：这人叫夏日良。三年前他姐考上大学。没钱读书。偷了人家一条牛。判了三年。坐了二十六个月牢。早几天才出来。我不知道这两年多时间，他在监狱里变成了个什么样的人，有人说监狱是座免费的大学。好人进去关几年。也会变成精通犯罪技术的人。师傅。请你带他做几天小工。看看他有没有沾上监狱里那些老犯人的坏毛病。如果他的心还未变黑。如果他想凭力气挣钱。过阵子我带他去黑龙河淘金。他姐还要读一年半大学。没有钱寸步难行。 郑师傅抽了口烟说：我们做手艺的人。最怕的是徒弟手脚不干净。最怕的是一粒老鼠屎打坏一锅汤。我替你看看这个人吧。高原河。我总觉得你心太善良了一点。这个世界。有可能好心没好报。你会因为一份好心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高原河说：麻烦就麻烦吧。没有哪个人是一帆风顺的。 |
|
郑师傅考察夏日良的第一天。一丝异样也没有。夏日良如果不是剃过关头。头发还很浅。根本看不出他坐过牢的痕迹。高原河有意无意和他比赛挖地基的的土方。夏日良在三二0劳改农场挖了两年多煤炭。什么吃苦耐劳的活都干过。挖土方更是小菜一牒。重活粗活。高原河居然不是他的对手。 第二天担河里的卵石和沙子给基础灌浆。都是重活。最重的活是到百多米外的四都河里担沙子和卵石。那个时候盖房。没有人卖沙子和碎石。河中有的是沙子和卵石。盖房的人都是自己到河中去挑。 高原河每担卵石和沙子都在一百三十斤以上。上午挑了五十多担。十午也挑了五十多担。散工的时候张三红都有点心痛地说：高原河。你干吗这样卖力?你一个当包工头的。重要的是管理。用不着这样流汗！ 高原河说;我只有扎扎实实做几天工夫。才知道要给别人开多少工钱。我只有每样活都干几天。才会知道如何管理。 张山红坐在拖拉机上。看着高原河干活的样子。心想。这个世道。很多人有钱了就再也不肯干粗活重活。象高原河这样成了万元户还样样活肯干的男子有几个？ 夏日良和高原河还 有几个人从河里挑着卵石横过马路时。一辆客车从省道上经过。一个人从客车上伸出脑袋说：良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了怎么不告诉兄弟们一声？ 言语不多的夏日良对车上称兄道弟的人说：我现在不想浪迹江湖。也不想和人称兄道弟。我只想学门手艺。我只想过普普通通的日子。兄弟们忘了我吧。 第三天。中午休息时。三个人找到了工地上。那三个人都有和夏日良一样的头发。都有在劳改场呆过的痕迹。 据说。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友谊。只有两类人有。一类是一块上过战场的战友。一类是一块坐过牢的狱友。 夏日良的三个狱友请他去喝酒。夏日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三个狱友离开时。一个领头的人说：良哥。谢谢你在三二0农场对我的关照。良哥。你要金盆洗手。我们不反对。可该找回来的要找回来。该要回来的一定要讨回来。你和夏日烈在六都乡淘了一个暑假的金。工钱一分也没拿到。如果你拿到了工资。也不会去牵那个贼村长的牛。也不会有三年牢狱之灾。我们一定要去找那个贼村长。我们一定要替你讨回公道！ 夏日良目送狱友离去。如同一座雕像。 这个世界。有几个人能讨回公道？ |
|
第八十四章 刑场 田半仙的房子砌到半个人高的那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刑场上午时三刻要枪毙犯人。 警察局早下了通告的。治安队的人天刚亮就到刑场布置警戒线。 离田半仙房子不远处的两条小河相汇的地方。两条小河夹着一片连放牛娃都不愿去放牛的荒滩。那便是中和乡的刑场。 这个刑场历史悠久。大清朝时便做过刑场。那时是砍头。没有人记过数。这个刑场砍过多少颗头。 民国时也是刑场。那时是枪毙。也没有人记过数。民国时这刑场枪毙过多少人。 夜郎国成立后不久。这里是主要刑场。土改时候。上面要求村村见红。每个村至少要枪毙一个地富反坏。高原河的爷爷就是那个年代枪毙在这个刑场里。 早饭后。马路上便走来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人。 那天中和铺没有赶集。人们陆陆续续赶到两条小河相汇的地方。就是看个热闹。看个枪毙人的热闹。 看热闹的人大都是兴高彩烈的。但钱大有高兴不起来。他是治安队员。知道刑场上枪毙两个人。一个杀人犯是他哥哥。 |
|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下一页[3] 尾页[3]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 小说文学 最新文章 |
| 长篇小说《程咬金日记》寻出版、网剧、动漫 |
| 亲身经历我在泰国卖佛牌的那几年(转载) |
| 噩梦到天堂——离婚四年成长史 |
| 午夜咖啡馆 |
| 原创长篇小说：城外城 |
| 长篇小说《苍天无声》打工漂泊望乡路底层小 |
| 郭沫若用四字骂鲁迅，鲁迅加一字回骂，世人 |
| 原创先秦历史小说,古色古香《玉之觞》 |
| 北京黑镜头（纪实文学） |
| 长篇连载原创《黑潭》 |
|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
|
|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
|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