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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开一个帖子,小说《仙》独家分享![第2页]

作者:蜀道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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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人楚慈,初来天涯,恳请大家多多支持!以后我会每天分享长篇小说《仙》,全文免费,您的回帖是我创作的动力,万分感谢。
    第六十六章 玉碎
    闻听此言,两人如梦方醒,同时抬起头望向平行之处的另一枚金环,不甘心地道:“我俩还没交差呢,你急什么。”
    金佛道:“比赛的规则由我制定,你们两名参赛者,又有何说三道四的权利。”
    “该死!你怎可出尔反尔。”
    “我佛慈悲,悲悯世人,允一人通过已是极限。即便你们将两枚金环同时取下,也是如此。”
    “你不想解开封印了?”
    “我与山河卷器灵刚好相反,多年来被束缚在这具童身之中,每日修佛,心中恶念渐消,是否解封已经不重要了。”
    “我不管,我们既然一起来了,便也要一起走。”
    “我说了,只有一人能够通过。”
    “我偏要过。”白衣一摆,方白羽翩然而起,金佛无奈摇头,默念佛语,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变大,任凭方白羽跑地再快,都难以攀至肩头。
    “我佛慈悲。”金佛念的是慈悲,眼中露出的却是嘲讽之光。
    方白羽气喘吁吁,抬头看着金佛,道:“卑鄙。”
    “我佛慈悲。”
    二选一,两人之中只有一人能过,最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两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人却是毫不退缩,目光坚定无比。
    他们的心中默念着同一句话:“同进、同退。”
    叶飞走到方白羽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站在高处,冷风呼啸,嵌着金边的衣摆逆冲上天,如同青、白两团火焰在燃烧。
    少年人的气焰如有实质。
    金佛不以为意,唇角微笑不变。
    下一刻,两人对望一眼,分开紧抓在一起的双手,向着东西两侧飞奔。
    “没用的,当年妖王一步十万八千里都逃不出佛祖的金身五指,你们两个未入仙道的少年就算再卖力、再不甘又能如何。”金佛摇摇头,“我佛慈悲。”它肉嘟嘟的身躯无限倍的发胖起来,光一个肚子,便有初见时的百倍,千倍那么大“我这座肉山,你们跨不过去的。”
    方白羽跑着跑着,双臂忽如鸟儿翅膀般分开,脚下似有风举:“弥勒呦,名为坐井观天的你,却妄想困住两只即将展翅的雄鹰,太过不自量了。”
    看着他腾空,金佛身体的膨胀忽然变慢,笑弯弯的眼睛蓦然圆睁,“怎……怎么可能,为何我的身体不听使唤了。”
    方白羽前行势头不变,斜眼觑他,道:“我早防你会临阵变卦,所以一早便做好了准备。”
    “准备?什么时候。”
    “你不是坐井观天吗,自己猜啊。”
    方白羽得意的笑容在眼前无限放大,金佛的脑海里重现见面以来的种种情景,当画面中出现了两人义气相争的昂扬笑容时,如遭火雷劈击,又惊又怒:“你俩人设局,引我入瓮?”
    “嘿嘿,我们没你那么卑鄙。”
    “你们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也。在被我的意志入侵的时候,若你立即抵抗,或可以将其驱离,可惜啊,可惜你乐得自在,这一切只怪你咎由自取。”方白羽冷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金童之体便是你的封印吧,现在我的意志已与它联通,你不乖乖求饶就一辈子别想摆脱封印。”
    “青山道人呦,原来一切都是局,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你想借两名少年之手将我降服,呵呵。佛爷我怎能让你如愿。”
    说话间,日光仿佛化作通道,连通了云霄和地界,弥勒与封印他的金童之身同时缩小,缩小速度太快,快到两人脚踩的地方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两名少年自百丈高处垂直坠落。
    “不好,金身乃是他的封印之器,会随着他的缩小,而变小。”方白羽鹰眉上挑,对着金佛大喝,“金佛你疯了吗,你现在已经无法操控金身,若再变小下去,百年之内,都无法恢复原状。”
    “哼,我要你们死。”两人如浮萍般向下坠落,下坠的速度随着与地面距离的贴近而直线攀升。
    这里和叶飞当日坠崖的地方有着天壤之别,身下除了光秃秃的岩石没有一寸草地,更别说可以拦身的树木了,若摔在地上,难逃粉身碎骨的下场。
    “我要你们死。”金佛怨毒的诅咒,如毒蛇的吐信,让两人充满寒意。
    死?
    难道两名身怀奇志的少年,便要殒身在此处?
    直线下坠的叶飞,忽然想起了金佛的冷言:“两人间,只有一人能活。只能活一个?”
    活一个?活一个?活一个。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如果说早有大能在百年前预测到了自己的到来,那说不定……说不定,他也一早知晓了此时正在发生的事情。
    明知如此,还留下一人通过的谶语,只能说明这句谶语便是两人活下来的唯一希望。
    说时迟,那时快,下坠中的叶飞毫不犹豫地冲向白羽,用高瘦的身体将他紧紧搂住,后者知道他要做些什么,苍白一片的双目泣出红泪,紧紧缩到叶飞怀里。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此时此刻,只有叶飞的不死之躯,才有可能抵挡住下坠所带来的巨大冲击。
    两人间,只能活一个。
    聪慧如他,忽然发现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掌在操控一切。
    这难道就是命吗?
    难道自己要背负着叶飞的血与肉,浴火重生,与那魔星决战?是这样吗。
    第六十七章 禁六欲、自罚体、离尘苦
    两人如流火般下坠,命运也像划过天空的陨石,只能闪亮一刻。
    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二十丈,十五丈,十丈,八丈,六丈,五丈,四丈,三丈,二丈,一丈,一尺,一厘。
    “砰。”巨大的碰撞之音,惊起了通天路出口的黄鸟,惊醒了喝过酒,正在酣睡的老乞丐,惊得玄青宝殿正中的逆瀑生出波澜,蓬起的烟尘高达三丈,烟尘是红色的,之所以是红的,是因为每一粒尘埃上,都粘着一滴叶飞的精血。
    这是自樊村血夜之后,又一起骇人听闻的惨案,在这次碰撞中叶飞全身的血液被巨大的压力生生撵出经络,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而方白羽,身怀天眼的方白羽则活了下来,它跪在废墟中,嘤嘤哭泣。
    难道圣子指的是他?
    青山道人的一切安排,都是为了保他平安?
    或许吧。
    遮天蔽日的尘埃下,金佛绝望的的声音幽幽传来:“死了,就这样死了,可恨啊青山道人,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可恨啊。”
    “叶飞都已经死了,你还不满足!”方白羽俊秀的脸上青筋密布,由上到下,死气沉沉,他毅然站起,动作僵硬而机械,用双手剖土,从废墟中挖出缩小至巴掌大小的金佛,狠狠地咬在上面,不将他嚼碎撕烂就难解心头之恨。
    金佛却不理他,兀自说道:“生死路上二选一,圣子需从绝境生;金童之身由其取,弃恶从善可为佛。这句谶语诓骗了佛爷整整一千年,一千年啊。青山道人,你就是只野狗,你说的话,就是狗屁,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等。”崩溃中的方白羽忽然被触动,“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妈的,臭小子,到现在还敢命令老子。你快省省吧,佛爷我不怕你。”
    “如果你还想摆脱封印的话,就照我说的做,快,快把那句谶语再重复一遍。”
    “脱离不了了,再也脱离不了了。”
    “给我再说一遍。”白羽动怒。
    “知道了又有何用。”金佛心灰意冷,“一千年前,假仁假义的青山道人为了诓骗我在此处为他守路,放出了生死路上二选一,圣子需从绝境出;金童之身由其取,弃恶从善可为佛的谶语。可笑我自感罪孽深重居然真的相信于他,勤勤恳恳,风吹雨打,为他守护了整整一千年的通天路,可笑,真是可笑啊。”
    听过谶语之后,方白羽已不再关心其他,思索着重复道:“生死路上二选一,圣子需从绝境出;金童之身由其取,弃恶从善可为佛。生死路上二选一,圣子需从绝境出;金童之身由其取,弃恶从善可为佛。生死路上二选一,圣子需从绝境出;金童之身由其取,弃恶从善可为佛。
    等等,等等,表面上看生死路上二选一,说的是我们两个人中间只能留下一个,现在我活着也就是说我是圣子;看起来是这样,不过也还有另外一种解释,生与死是叶飞自己选的,我只是被动的接受,我无法掌控命运,选择的是叶飞,所以生死路上二选一指的也是叶飞,他才是圣子。
    这么推算下来,叶飞会从绝境中诞生,难道还有奇迹?
    方白羽的脸上现出疯狂的喜悦,拼命摇晃金佛,道:“快,快告诉我,除了这四句之外,青山道人当年还说了些什么,快点告诉我。”
    金佛也不知他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闷闷不乐地道:“圣子,赶紧走吧,你的同伴用生命成全了你的圣子宿命,还不紧紧抓牢,离开此地。”
    “不,我不是圣子,叶飞才是。”白羽道:“生死路上二选一,说的是,叶飞在绝境下可以选择自己重伤但是失去同伴,或者自己死亡,保同伴周全。最后,他选择了后者。圣子需从绝境出,说的是,在他险入绝境之后,会有奇迹出现。快,再想一想,青山道人还说了些什么,奇迹到底指什么?”
    “歪理啊,歪理啊,我看你是疯了。”
    “我相信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金佛,你好好想想,万一我就此离开,你一辈子都别想摆脱金身的封印,只能固守此地,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快点,好好想一想,到底青山道人还说了什么。”
    “这样……”一千年的苦等,一千年的不生不死,金佛对于自由的渴望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也就是因为此,在得知自己被骗后,才会歇斯底里起来,现在,已经闭合的黑暗又出现一丝亮光,金佛也是被重新点燃,犹豫着说道“我记得,他临走时说过,我要在童子金身内恕罪一千年,一千年以后,才可以偿清所有罪恶,重返轮回六道。”
    “重返轮回?他直说你可以重返轮回吗?”
    “是啊……难道。”
    “金佛。”方白羽的声音平稳下来,“金佛呦,只有弃恶从善才可为佛,我想青山道人的意思是……”
    “哈哈哈,可笑,他是让我死。”金佛乃是前世大能,智慧无量,细思下来,恍然觉悟了谶语的真意,“当年我一心成佛,禁六欲,自罚体,离尘苦,经历了五十年的苦行生活。却落得疾病缠身,日渐衰老的下场,眼看大限将至,我悲恨交加,下山抢劫了一队恰巧经过的商旅,强奸了其中的妇女,杀死了襁褓中的胎儿,做下禽兽不如的事情,罪行滔天的我,非但没有被上天惩罚,反而畅快无比,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
    于是老僧顿悟,我毅然踏上魔道,一身修为由恶念焕发,我成为了为害一方的邪魔,杀人无算,直到遇到青山道人,他的强大让我叹服,他给了我重新成佛的机会,我按照他说的一直等啊,等,等待着所谓的圣子降临人间。
    命数,这一切都是命数,直到今天才想明白原来我的罪孽需要整整一千年的时间才足够洗涤,我明白了。”
    “确实是命数。”方白羽紧紧握住缩小至巴掌大小的金佛:“若要成佛,必先泯六欲;你出于私心,求入佛得长生,从根源上就是错的,自然不能成功。
    与青山道祖对战落败,你本可一死了之,可偏偏求生讨饶,以千年时间换一丝希望,仍是私心作祟。
    在我二人来到之地时,你妄图困住一人,逼出真正的圣子好解开封印。凡此种种,都是你那颗自私自利的心在作怪。
    我说金佛呦,你只有抛开私欲,真心向善,才能完成最后两句谶语,救得叶飞,登天成佛。”
    “抛开私欲,真心向善?”金佛痛苦:“人皆有为己之心,如何能抛得下。”
    “不,并非所有人都有利己之心,叶飞便是个例子不是嘛,他毅然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我的生命不是吗。”
    “所以呢。”
    “所以他才是圣子。而你,必须要救他,救他可成真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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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 答案
    “救圣子可成佛?”金佛低喃着重复,“我凭什么相信你。”
    “青山道人是唯一一个兼具逆转乾坤之道术和顺应乾坤之道术的人,可说是蜀山剑派真正的奠基人,他布下的局,留下的话,怎会出错。”
    “青山那牛鼻子就是个骗子。”
    “跨越千年撒一个谎,你觉得值得吗。”
    “他那个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你若向善,既可救叶飞,又可救自己,两全其美。”
    “向善是个抽象的词语,你倒是说说,我当如何向善,又当如何救得叶飞。”
    “这个嘛。”方白羽沉吟,“青山道祖当年还留下别的谶语吗。”
    “没有了,那牛鼻子用金童之身将我封印之后便飞走了。”
    “这么说,线索岂不是断了。”
    “要我说,你根本就是想太多了,那牛鼻子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可你还不是深信不疑。”
    “我当年犯傻。”
    “不,是青山道祖展现的伟能,让你相信了他说的话。”
    “好吧,这点我承认,当时我的确实鬼迷心窍了。”
    “青山道祖没有说谎,这从他所留谶语的应验便看得出来,我觉得,是我们仍没摸对门路。”
    “他真的就只说了那几句话。”
    “那说明还有别的线索。”
    “线索在哪里?”
    方白羽看看支离破碎的叶飞,看看弥漫在身边的血尘,看着手中金灿灿尘埃不然的金佛,忽然间灵光一闪,从牙缝里蹦出了两个字:“金身。这具金身,便是青山道人留下的线索。”
    “你说什么?”金佛大惊。
    方白羽道:“生死路上二选一,圣子需从绝境出;金童之身由其取,弃恶从善可成佛。金童之身,不正是你的封印吗。”
    “他想说明什么?”
    “我怀疑,这金童之身是件绝世珍宝。”
    “那是当然,否则又怎能困我一千年。”
    “这就对了,青山道人或是预见了叶飞今夕筋骨尽断,形骸破碎的情景,所以特意留下金身作为援救。很可能是他故意让叶飞筋断骨折,好以蕴含伟力的金童之身为其重塑身体的。”
    “我就说他是变态吧,天生喜欢折磨人。”
    “他是在人为的为叶飞创造一些契机。之前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那时候,叶飞破解谜题,获得了一卷名为气吞山河的铁卷。
    “这个年轻人,在生死关头选择为你而死,确实不像凡人之所为。
    “有一点我很好奇,之前那四位通过者,他们都是怎么做到的。”
    “整个通天路就是一座步步惊心的试炼场,即便是二流仙人进入都很难通过,更何况凡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四个通过者,都是在入路遇险之后,展现出了某些特质,所以,被山上之人救走了。”
    “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如果无仙人搭救,没有任何普通人能走出通天路的。
    “原来这才是真相吗。”
    “很残酷,但却是现实。”
    方白羽不再出声,默默地望向叶飞:“不管你是不是圣子,不管你能不能回来,我都要带你一同出去。”他盘膝而坐,闭上双目,整合迷离之心,自亲眼目睹母亲的死亡开始,他的心境便一直浮躁不堪,此刻为了叶飞,为了他身边唯一的亲人,他决心改变现状。
    纯净剔透、毫无杂质的光芒,自他闭合的双目中流露出来,仿若自宝匣缝里露出的祥瑞。连金佛都不禁赞叹:“天眼果然是人间的奇迹。或许真如青山道人所说,一千年后,会有圣子君临大地。只不知道……不知道为何乍看上去,这名少年会比圣子更加优秀。”
    一幕幕光景幻灯片似的在方白羽混沌的眼白中出现,炎天倾的霸道将他拽至地狱、逼至疯狂;而叶飞在生死之间做出的选择,则将他重新拉回人间,这是血夜以来,方白羽第一次冷静思考,如有实质的光芒,在其眼窝深处盘亘。
    片刻后,天穹上降下了耀眼的光柱,光柱笼罩了方白羽,给予他无与伦比的智慧。
    这份光明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天启之光。
    它的第一次临世,赐予了方白羽无与伦比的力量和勇气。而它的第二次降临,则将赋予这个孩子超越常人的智慧。
    这是上天的恩赐。
    享有这份恩赐的方白羽,却不是青山道人认定的圣子?这其中到底有何缘由。
    光柱穿云,祥瑞龙气弥漫山林,半晌后,方白羽缓缓睁开双眼,他睁眼的速度极慢,随着眼睛越瞪越大,紧盯着他的金佛仿佛投入到眼内的世界中,历尽星辰的崛起和陨落,历尽人类的出现和灭亡,看到了种种不可思议的景象,灵光绽放,他有了顿悟——花开花落,沧海一粟!
    光柱收缩,密云恢复如初,弥漫在林间的祥瑞龙气一股脑的钻入方白羽体内,顺着奇经八脉游走全身,方白羽的眼睛终于彻底睁开。
    金佛问:“少年想到办法了没有。”
    白羽答:“没有。”
    “噗。”如果金佛能够移动的话,现在一定在吐血,“没有。我操,什么祥瑞龙气啊,璀璨白光啊,种种大阵仗啊,原来都是摆设,居然跟我说没有。”
    金佛有一种抓狂的感觉,金佛有着杀人的冲动,金佛甚至想要自残了。
    于是,金佛咆哮,说是咆哮,其实更像是尖叫,叫声刺耳,震起了一些洒落在金身上的血尘,“你这个臭小子,真是酒囊饭袋。”
    方白羽却不理他,睁开的双眼盯着从金佛身上抖落的血尘,现出迷离。
    “少给我装聋。”
    “不,不是。”方白羽将它转过去,“你自己看看。”
    “看看看,你到底要我看什么啊。”金佛大声呵斥,直到某一个角度下,一缕阳光被一颗细小的沙粒反射了过来,金灿灿的,像是漂浮在空中的金沙,“这,这是。”
    “没错,这些血尘,可以剥离下你身上的金屑,我想这就是一切的答案了。”
    第六十九章 立地成佛
    煦暖阳光如春,之前从身上抖落的那几粒灰尘,反射出阳光不一样的棱角,“或许,这真的就是答案。”
    金佛的心底生出巨大的波澜。
    恐怕也只有这般大小的自己,叶飞的血液才能将所有金屑全部带走;恐怕也只有从那般高处跌落下来,才会致使其血液从全身经络中挤压而出,与蓬起的灰尘交融形成这般奇景。恐怕也只有方白羽这样肝胆相照的伙伴,才能在如此绝境下仍不放弃同伴。一切的一切,绝对难以复制。
    而青山道人竟早在千年以前,便预见到了今日之事,其神通之博伟着实令人生畏。
    心中波澜壮阔,思绪万千,沉默良久,金佛已对方白羽敬佩有加,问道:“该如何做,难道要我在这个尘团中不停打滚吗。”
    “只能如此。”说着,白羽抓起金佛,在沾满鲜血的尘埃中,上下翻舞起来。
    这是一个复杂、冗长的过程,首先,金佛的体表,必须沾满血尘;其次,这些黏在身上的血尘必须被甩落,离体;最后,机械性的重复以上动作。
    要知道,金佛现在只有巴掌大小,而弥漫在身边的血尘却是一个半径超过两米的圆,想要将这圆内的血尘全部粘上金屑,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不仅如此,山间风潮不断,万一一阵狂风卷来,将聚集的血尘吹散,或是拖了太久,血尘互相黏连落在地上,叶飞复活的希望便将破灭。
    所以,两人必须快。赶在生机尽灭之前,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试想一下,在暖烘烘的屋子里,空挥手臂几十下,肩膀酸楚的感觉。
    方氏白羽确实是个富有韧性的人,哪怕汗水已经流干,哪怕空腹鸡叫不停,哪怕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酸痛、麻木,也没有一丝一毫放弃的意思。金佛看着他刀削般的脸庞,坚定执着的双瞳,心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滋味。
    日月变换,斗转星移,终于,金佛瘦了下来,金子的外壳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肉依稀可见。裸露的皮肉血粼粼的,似乎是皮肤随着金屑的离开而被带走了。
    剥皮之苦!
    方白羽止住了动作,望向金佛道:“看来要解开封印,需要承受残忍的剥皮酷刑!”
    金佛牙齿打颤着说道:“青山那个混蛋,狗屎,这关卡一定是他一早设下的,一定是的。”
    “现在封印的力量已经很弱了吧,你披着这层薄衣,也不影响活动,为何还不逃走。”
    “宝器完整,方有作用。不把这层皮剥下来,臭小子即便复活了,也是个残废。”
    “你真愿意为了一句一心向善可成佛,便甘心忍受剥皮之苦。”
    “别废话了,快来吧,小心老子一会儿改变了注意。”
    “悉听尊便。”
    当所有的金屑全部与血尘合而为一的时候,金佛血漉漉的肉身已经恢复至原状,他双手合十,盘坐在地上,呼吸时有时无,毫无成佛迹象。
    方白羽同情地望着他,道:“最终还是没能成佛,你心里一定恨透了吧。”
    “阿弥陀佛,以我腐朽之躯,换圣子康健之体,也算划得来。”
    “为何叶飞仍无反应。”
    “我眉心处,尚有最后一粒金屑,等下你将之取下,融入尘团之内,叶飞的肉身当可复活。”
    “你的眼睛怎么了,看起来怪怪的。”
    “轮回前,开阴阳眼,悟轮回道。”
    “祝贺你。”
    “谢谢。”
    方白羽探出手,取下金佛眉心之处的最后一粒金粉,甩手扔向尘团。
    “呼呼呼。”随着这一粒金粉的加入,整个尘团瞬间融合为一个密实的整体,金辉熠熠,象征着大慈大悲的铭文自下方浮现,铭文颜色渐深,整个尘团像是活了一般在半空中左右观望,看到叶飞的尸身后,径直冲了过去。
    一寸不留地覆盖在他的体表上,佛陀铭文锁链似的捆紧了他的身躯。“刷刷刷。”叶飞身躯如被风举,飘离地面,金光灿灿,骨骼吱吱作响,血液重归脉络,破败的躯体被金粉重铸。
    “阿弥陀佛。”金佛面露慈祥,也算了却一桩心事,“精血是魂魄的载体,血走则魂散,像你这般死后血液仍凝聚不散的,当真闻所未闻,不过,身躯更迭,适应起来总归会花些时间,贫僧阳寿将近,干脆好人做到底,助你一臂之力好了。”
    金佛双手结莲花印,水平递出,“嗖。”一道金光自指尖射出,直纳入叶飞足心,后者当即醒来,双眼眯缝着,迷蒙地看着身边的世界,“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佛淡淡一笑,头一歪,失去了生机。
    叶飞似和他有着奇妙的联系,金佛一断气便立刻感受到了,身体一沉,双足扎实地踩在地上,迈着小步走到金佛前,定睛看他。
    白羽道:“为了救你,他承受了剥皮之苦。可惜,到最后也没能成佛。”
    叶飞点点头,道:“可惜了。”他一甩袖,山河卷出现,金佛身躯纳入其中。
    或许,在那自成一界的山河卷中,一切尚有转机,或许吧。
    ……
    生轮回路上二选一,圣子需从绝境出;金童之身由其取,一心向善可成佛。
    如今,金佛已向善,阴阳眼顿开,成佛一事指日可待!
    (历史:有徒问青山道祖,何谓圣?
    道祖答:有无私、奉献之心者谓之圣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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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两只小豹崽
    气吞山河卷,坐井观天佛,历经两大考验,叶飞因祸得福,不仅获得奇宝,肉身强度更是再上一层。
    他重复着攥与松的动作,体会那流经全身的奇妙力量。
    圣洁无比的力量,似露水般甘甜。
    叶飞纵身一跃,直达半丈之处,白羽看了也不禁惊讶,“这金童之身,竟有此奇效。”
    “轰。”叶飞落地,双足如火刀刺雪插入地面,膝盖微微弯曲,关节处肌肉绷紧,蓄满能量,“力量变强了,身体却重了,算不得完美。”
    方白羽撇嘴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嘿嘿嘿。”叶飞直起身子,蓄满能量的膝盖处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尘土随着肌肉的舒展从皮肤表面弹起,“怎么,嫉妒了。”
    “嫉妒,哪敢。”方白羽斜眼瞅他,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哪敢嫉妒圣子您啊。”
    “圣子,谁是圣子?”叶飞刚才一直在鬼门关前踱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也不可能听到有关圣子的预言,“你不会再说我吧。”
    “哼哼。”方白羽心中想,之后指不定还有何等挑战,让他提前知晓也好,当下便道:“就是说你。按照金佛的说法,蜀山青山道祖在世时曾预测你是圣子。”
    “我是圣子。”叶飞现出惶恐的神情,双目放光,方白羽误以为他是受宠若惊,正想嘲笑,却被他接下来蹦出来的一句话气的吐血:“难怪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强,原来是这样,这就解释得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的心可真是大啊。”方白羽努力直起歪斜的身子,拍着他的肩膀道,“没看出来,你和君如是一路人。”
    “少把我和那个疯丫头联系起来。”叶飞眨眨眼,捂住了肚子,“有些饿了,弄点吃的吧。”
    “荒山野岭的,野味应该不少。”
    “我去打猎,你生火。”
    “生火?太高调不好吧。”
    “有圣子罩着,你怕什么。”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屈从了。”
    “乖。”
    “把你的爪子从我头上拿开。”
    “好……好。”
    “算你识相,再晚一点,我就扭断它。”
    “笨蛋,你敢对圣子不敬。”
    “我就喜欢找圣子的麻烦。”
    “算你狠。”
    “对了,这里荒无人烟的,我要怎么生火呢。”
    “你没有火石吗。”
    “没有。”
    “我这有两块,给你一块。”
    “怎么用啊。”
    “擦,用力擦,找点干草点燃了就可以了。”
    “懂了,你去打猎吧。”
    “话说,要是笨笨和小黑在,就不用我亲自上阵了。”
    “笨笨和小黑是谁。”
    “两只小豹子。”
    “你还养豹子?”
    “恩。”叶飞不想过多解释它们的来历,“莫府剧变,我直入通天路没来及回家,不知道它俩怎么样了。”
    “应该没事,豹子是顶级猎手,自保大概不成问题。”
    “希望如此。”叶飞心里想的是,自己杀害了母豹,如果两只小豹崽再饿死了,可就真是十足的恶人了……
    远方,树影下的药人轻轻拍着怀中熟睡的小豹崽,连续打了两个喷嚏,“我操,是谁骂我,是谁。”
    叶飞自小在山上寻药,对脚下青山的一草一木都是都非常熟悉,捕猎自不是难事,让他犹豫的,是该抓个什么样的猎物。
    太大的吃不了浪费,太小的不够塞牙缝,兜兜转转许久,无意间看到觅食的鹿群,顺手便捉了一只。
    回来后赤手撕开,掏出内脏以树枝穿入架在火堆上烧烤,不一会儿功夫,便有醇郁的肉香飘了出来。微风如波,自皮肉中淌出的肉汁一滴一滴地滴在火里,引得火苗间隔跳动,煞是好看。
    方白羽引颈吸气,微笑赞叹:“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手艺。”
    “这你可说对了,烧烤野味看似简单,实则复杂,要想好吃,不仅要根据野味的大小、品种掌握火候的强弱,更要不时改变野味的受热面积,如果换做你来烧制的话,不出一时三刻,就会焦糊了。”
    “说你胖,还真喘上了,无聊。”
    “可不是我老头卖瓜,自卖自夸。这烧烤的手艺,是在多年的实践中摸索出来的,别人学不来的。”叶飞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灰不溜秋的瓶子,里面盛着白色的粉末。
    方白羽嘴巴微张,道:“你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这是我的秘密武器。”他翘起小拇指,轻轻击打瓶身,白色的粉末撒了出来。
    “呼哧哧。”粉末遇肉即融,诱人的香气瞬间涌出,飘满山林,引得群鸟驻足,猛兽垂涎。换做从前,叶飞若遇猛兽驻足,必定会小心翼翼地携食物上树,安心进食。今时却不同,和白羽在一起,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安心踏实,完全不将窥伺在侧的猛兽放在眼里。
    “火候刚刚好。吃吧。”他忍热撕下鹿腿,丢了过去。白羽正待伸手去接,却见好大一根鹿腿,在星光下,在视线中,莫名其妙的越变越小,直至消失。
    “这,你搞什么把戏。”白羽怒斥。
    “你说什么。”叶飞莫名其妙,抬头看他。
    “鹿腿呢。”
    “给你啦。”
    “在哪啊。”
    “真的给你了。”
    “那怎么没了。”
    “真是活见鬼了,你不会以为是我在变魔术吧。”
    “我不管,我要那半边。”
    “那可不行,左边是你的,右边是我的。”
    “屁,我压根没吃到。”
    “我真的给你了。”
    “那怎么没有。”
    “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了,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给你,给你就是了。”叶飞又撕下另外半边的鹿腿,如之前那般,丢了过去,“这回,你可接好了。”
    在两人聚焦的目光下,那根刚刚烤熟的鹿腿,竟又在半空中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这……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对望,眼中满是惊讶。
    第七十一章 肥胖的囚犯
    “哼,哼,哼,好吃,好吃,再来,再来。”巨大的恐怖从火堆旁传来,如同白日里降下了黑暗的幕布,如同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眼时,见到雄狮的肉舌在脸上舔舐,叶飞离声音来源很近,身体僵硬,不敢回头,方白羽却在声音出现的同时,惊觉火堆旁原来一直存在着第三个人,这人就在叶飞的旁边,守着火堆,不,是守着火堆上烧烤的麋鹿肉,恐怖的是,感官异常敏锐的两人竟然都没有发现它。
    这怎么可能。
    方白羽惊讶的发现,在那人跻身的地方,闪亮的火光难以射入,巨大的阴霾如有实质,压力斐然。
    “我,我要吃。”
    尽管没有回头,叶飞还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紧紧注视着自己的,让人战栗的目光,如蛇爬全身,所有汗毛都树起了。叶飞勉强保持冷静,将剩下的鹿肉一股脑的丢给它,“给你,都给你。”
    “你喂我。”那个声音顽皮地说着,听在两人耳中则异常恐怖。
    “喂个头啊,我又不认识你?”叶飞仍是不敢转身,战战兢兢地将鹿肉向前踹了踹,“随便吃,都给你。”
    “我要你喂。”
    “不要。”
    “拒绝我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我就是不要。”
    方白羽看到,在叶飞话音落地的时候,他身边的灰色阴影一下子变做扭曲,火苗激烈跳动,火光映照出的影子变得张牙舞爪,择人而噬。
    “喂他。”方白羽快速做出了反应。
    叶飞看了他一眼,被他不容抗拒的目光紧盯着,只能屈从,嘟着嘴说道:“好,喂就喂喽。”
    火光中的怪兽平复了下来,“好开心,好开心呐。”
    叶飞捡起地上的鹿肉,半跪着移动,微微抬起的额头看到恐怖的来源,其实是一位全身隐藏在斗篷之下的枯瘦男人,即便靠得这样近,仍是辨不清样子,只能从那半跪的姿势,以及兴奋的抖动中,判断出他拥有着顽童般天真的性格。
    “喂就喂喽。张开嘴。”叶飞见他身子前倾,也不如何动作,又重复道,“张开嘴。”
    “已经张开了啊,快点喂给我吃,快喂给我吃啊。”
    “把帽子摘下来。里面那么黑,我哪里分的清楚哪里是鼻子,哪里是嘴啊。”
    “不行,我的帽子不能摘,你快喂给我,快喂给我啊。”
    “你说的哦,杵瞎了可别怪我。”
    “恩恩,不怪你,不怪你。”
    清风徐徐,兜帽的边缘水母触须般蠕动,黑暗笼罩了帽子里的每一个部分,一如那人瘦高的身躯,隐藏在宽大的长袍下,一丝一毫的肌肤都没有露出。
    从刚才开始,方白羽便忧心忡忡地看着对方,观察它的每一个细节,在鹿肉捅入兜帽的前一秒,大喝:“停下叶飞,停下,有危险。”
    “靠,让我喂他的是你,不让我喂的也是你,有没有搞错。”叶飞愤怒回头,正对上方白羽飞扑而至的白衣,“快松手。”
    然而,来不及了。
    白衣最终没能赶上,兜帽下的阴影忽然间延伸出去,一下子裹住了鹿肉以及叶飞的右手,“好好吃,好好吃哦。”鹿肉和叶飞的右手同时变小……
    “不好。”叶飞惊呼,向后猛拽手臂,黑暗却如影随形,手臂的缩小难以遏制,当是时,金光浮现,佛家铭文水流般涌出,锁住身躯,逼退黑暗。
    “咦,咦,咦,咦,咦,咦,咦。”同时出现的七个声音,让栖近的方白羽惊恐地发现原来身边还有别人,和那人一样,这六人不出声的时候,根本难以被察觉到。他无比惊异,如此近的距离下不被自己察觉,要么是怀有惊世神通的高手,要么压根就不是人!
    不是人,难道是鬼?
    从种种迹象来看,还真像是鬼呢。
    方白羽来不及细想了,趁着叶飞手臂被佛光庇护的当口,抓住他的领口,向后猛拽。“刷。”手臂顺利离开了黑暗,上面沾满荧光粘液,恶心极了。鹿肉则越来越小,直至消失。灰衣人捂着肚子站起,道:“没吃饱,还想吃。”
    他探出右臂,手掌埋藏在宽大黑暗的袖口中,像是潜藏在黑暗处择机而动的猛兽。灰衣人的手臂无限延长,很快便越过了身前半尺的警戒线,叶飞的皮肉又开始变小,佛光铭文再度于表皮下浮现,锁住血肉。
    灰衣人却不气馁,袖袍变宽扬起,继而兜头罩下,叶飞在关键时刻推开方白羽,自己则被笼罩其中。
    被罩在其中的他,仿佛来到了另外一处世界里,周遭一片星光,呜咽声于耳边萦绕。
    呜咽声?十分奇怪的声音。
    叶飞心智早成,快速冷静下来,循着声音找了过去,看到不远处有一座血渍斑驳的祭台,台子的外围立着一圈牛头、人身、河马腿的雕塑,里面一圈交错耸立着二十多根磨刀石状的柱子,每一根柱子上都锁着肥胖的囚犯,囚犯头发稀疏,全身冒油,呻吟阵阵,脂肪堆积如山,看起来像是待宰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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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二章 罪域(一)
    对于叶飞的到来,这些人并没有特别的反应,时不时晕沉沉地打个嗝。叶飞走到祭台上,环顾四周,惊觉斑驳的血渍互相黏连,竟然组成了一个字,一个触目惊心的字——食。
    这让他想起,某段标注在古籍上的警语——贪食即是罪。
    阴霾密布,斗转星移,璀璨星辰随时间移动,逐渐排列为一个规则的图形,正眼望去,像是个“吃”字。在这个排列形成后,星辉暴涨数倍,普照下来,祭台外围的狰狞雕塑被注入了能量,纷纷走下石座。
    雕像活了,囚犯的脸上现出惊恐,叶飞心道:“这些雕塑大概既是守卫者,又是行刑者,囚犯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遭受他们的折磨,只不知道,折磨的具体内容是什么,看囚犯的身体表面似乎也没有什么显眼的外伤啊。”心中一凛,叶飞蓦然之间想起了了一些细节,惶然四目足下,“难道……难道是……食。”
    贪食即是罪,罪孽需以暴食惩。
    佛家圣光笼罩了他的身体,神秘的铭文忽隐忽现,叶飞在这个世界里似乎是隐形的,周遭的行刑者看不到他,但见这些异形异兽不知从哪里推来了一辆石头铸成的推车,车子里面盛着各种肉类,肉类都经过精心的处理,味道蛮香的。
    叶飞心道:就吃这些东西吗,分量不大啊,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果见行刑者推着车子走到犯人面前,也不说话,一个揪住犯人极力躲闪的头,一个撬开他的嘴巴,将一个巨大的漏斗插进去。
    看到这,叶飞的胃里已经一阵翻腾,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更让他难以忍受。但见行刑者大口吞咽起了车子上的食物,一边吃,一边用那河马一样的下半身排泄,一边吃,一边排泄,排泄的东西又被旁边的行刑者用铲子铲起来,一铲一铲地投入漏斗之中,犯人的嘴巴张着,喉咙被漏斗的尖端撑开,根本难以拒绝,那些恶心的秽物毫无阻隔的灌入肠道,被胃酸消化,其间引起阵阵呕吐,毫无例外的,吐出来的东西,也都被倒灌了回去。
    一车的东西,原来只是一个人的分量,
    这真是太恶心了。
    叶飞极力忍耐,仍没能自制,胃里残留的东西,一股脑的涌了出来。与此同时,正在施刑的行刑者们,同时止住了动作,驴一样的耳朵三百六十度旋转了两圈,侧头望了过来。
    叶飞惊慌不已,缓慢倒退着移动,竭尽所能地离那些吐出来的东西更远一些。
    行刑者鼻孔里喷出短促、有节奏的哼哼声,似在互相交流,其中三名走回自己之前站立的石座前,自缝隙中拔出宽背虎刀,接着成夹击之势围拢过来,用鼻子、耳朵以及身上的一切感官仔细搜索。
    毫无收获之后,开始围着地面上自己的呕吐物转圈,喉咙弹跳,口腔中爆发出尖锐、短促的叫声,这些声音类似于蝙蝠的回音定位,能够寻找到隐藏的东西,叶飞担心极了,不敢乱动,幸而佛家圣言端庄,连这记绝招都找不到他。
    搜索一番,三名行刑者终于放弃了,重新开始处罚任务。
    叶飞松了口气,攀着石缝,轻轻走下擂台,头都不回的远远逃开了。
    贪食即是罪,毫无疑问,此刻的他,正身处罪域之中。
    罪域疆界无边,有金童之身庇护虽能自保,却无法逃脱,叶飞走到哪里,哪里便是祭坛,恰如笼中之鸟。
    逢此绝境,大多数人都将生出畏惧之心,战栗发抖,惧不敢前,叶飞则怀有强烈的愤怒,越走越怒,随着怒意的加深,眉心火苗渐红,似要燃烧起来。
    在罪域之中,心底里的一切黑暗都会以几何倍数放大。
    叶飞止住前行步伐,抬头望天,他虽未入仙道,却连续得到王剑九街,气吞山河卷、金童之身三件绝世珍宝,气势已起,不甘终身被困于此,妄图逆天而起。
    蛊惑的声音在他身边不停耳语,如跗骨之蛆,叶飞眉心由红转黑,全身皮肤脉络现出诡异的光芒。
    “冷静下来,臭小子,随我念。”
    药人的声音,低沉冷酷,如泼在身上的一盆冷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境由心生,体众生之苦,明众生皆烦恼,烦恼即苦。”
    听到他的声音,叶飞心境渐复,随之念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你念的是什么?”
    “佛门静心咒,当年项老儿整天在我耳边叨叨这些东西,我觉得对现在的你应该有些作用,果然没错。”
    “药人,你在哪。”
    “五十里外,我不能进通天路,因为一旦进去,就会被山上之人发现。”
    “离得这么远?你是怎么联系上我的?”
    “我是九街真正的主人,与它有着特殊的联系。”
    “这么说,每当我被蛊惑,濒临发狂的时候,你就能及时出面提醒喽。”
    “原则上是这样。”
    “药人,我好想马上修习仙术。”
    “为什么。”
    “我想变强,只有变强,才能保护身边的人,保护自己。”
    “仙途漫漫,笑傲天下者能有几人。”
    “你不是说我资质卓越,天生不是凡人。”
    “我开玩笑的。”
    “告诉你,本大爷可是圣子哦,是天道降下拯救人世苍生的圣子。”
    “你肯定是被九街之火烧糊涂了,你要是圣子,我就是玉皇大帝。”
    “靠,这是蜀山奠基人青山道祖的预测。”
    “他眼瞎了。”
    “你不也说我身怀九街,必定不凡吗。”
    “我是觉得猝然分别对你太残酷了一点,所以故意留点念想给你。”
    “你可真坏。”
    “你懂的。”
    “大黄狗怎么样,它还好吗。”
    “天天被我虐待,你说它能好的了吗。”
    “你就会欺负狗。”
    “你管我。”
    “说正格的,我现在在异空间里,要怎样才能逃生。”
    “没想到世上真的存在这种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啊,好恶心。”
    @七十老汉 2021-03-21 11:35:50
    加油!
    -----------------------------
    谢谢!
    第七十三章 罪域(二)
    “佛说,人有七欲——贪、嗔、痴、怨、怒、妒、食。为了消灭七欲,升华灵魂,佛祖行苦行之法,生贪罪之牢,受百世之刑以灭贪念。生嗔罪之牢,受百世之刑以灭嗔念;生痴罪之牢,受百世之刑以灭痴念;生怨罪之牢,受百世之刑以灭怨念;生怒罪之牢,受百世之刑以灭怒念;生食罪之牢,受百世之刑,以灭食念;生妒罪之牢,受百世之刑以灭妒念。七欲既消,他飞升为释迦摩尼佛,从此无欲无求,不食不饮,不死不灭。
    这就是佛祖法力无边的原因。现今大多数高僧,走的都是这条苦行的路子,以追求佛法的极致。
    “你有没有听清楚我的问题啊,我问的是,要怎样才能逃出去。”
    “听我把话说完啊。”药人暗道,自从毒疮好了之后,自己的脾气真是柔和了许多,换做从前有人胆敢打断自己说话,直接飞出一掌,拍死得了,心中这样想着,嘴上仍继续刚才的话题,道,“七个罪域,可说是佛家苦行的最佳场所,佛祖不忍心销毁,便留给了后人。
    只可惜,他进入罪域的时候,已是无量金身佛,拥有无量之界,和金刚不坏之身,自然能够承受这般痛苦的折磨,但对他人而言,罪域里的折磨痛苦却是万万经受不了的,除了几位同样拥有金刚不坏之身的佛门至尊,其他进入罪域的僧侣都没能回来。
    佛家遵的是戒律,行的是苦行之道,进入艰苦的环境修炼,是众僧之所愿,难以阻止,佛祖认为伤亡过大,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便动用大神通将罪域封印,从此再没出现于人世。
    真没想到,它们都在通天路中。”
    “等等,等等,你刚刚提到无量金身?我现在也是金身哦,童子金身。”
    “开玩笑,金刚之身乃是佛法大成才能成就的神通,你这个小娃娃,怎么能拥有。”
    “我本来是没有的,但来了通天路就有了。”
    “给我说明白了。”
    当下,叶飞将进入通天路后的种种离奇经历,详细地叙述了一遍。在他说话的时候,九街那一端的药人,表情越来越严肃,那颗经历人世打磨早已没有了棱角的内心,重新掀起波澜,“童子金身?青山道人难道真的早在千年前就预知了你的到来,所以埋藏重宝于此处?可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我觉得,可能他是为了促成我走佛祖的老路,成举世之神通,所以提前将童子金身留了下来。”
    “如果真如你所言,那或许真有可能。佛祖当年创造罪域之时,乃是无量金身佛,拥有无量和金身双重神通,所谓无量,便是随意掌控时间与空间的能力,据我估计,罪域中的一年,也就是正常世界里的一分钟,在里面过个几百载,你也老不了。”
    “不过好像也不对,我的童子金身并不能金刚不坏,只能驱邪避恶,在这个世界里,我是隐形的,行刑者们看不到我。”
    “猜不透青山道人当年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有可能一切都是巧合。”
    “不想了,告诉我怎么出去吧。”
    “你现在是在食罪之域吧。”
    “恩。”
    “泯灭食欲,便可离开。”
    “食欲怎么可能泯灭得掉。”
    “泯灭不掉就难以离开。”
    “靠,你怎么这么没用。”
    “你敢说老子没用,想死啊。”
    “你就是没用啊。”
    “笨蛋,敢说我没用,要知道这可是佛祖创造出来束缚自己的牢笼,不满足条件怎么可能走得掉呢。”
    “肯定有办法的,青山道人既然能预知一切,就一定为我留了出路。”
    “都说了,他是让你成就佛祖的神通。”
    “我也说了,这副金身之体难以金刚不坏啊。”
    “金刚不坏?”药人心中一动,“这么一说,或许还真有办法可以试一试。”
    “什么办法啊,快说,快说。”
    “逃脱此域,必须要泯灭食念这是毫无疑问的。食念为何呢,说白了,就是吃。吃的念头,便是食念。
    我觉得,只要你不想吃了,或者说,装成不想吃了,大概就能够离开了。”
    “到底要怎么做。”叶飞急的脸都红了,“别卖关子了。”
    药人道:“天地有玄黄二气,玄为轻,黄为重,你若能引了黄气入腹,自然就能呈现出一种假饱的状态。”
    “哪里有黄气呢?”
    “九街,九街的王者之气,便是天上地下最精纯的“重气”啊。”隔着九街,药人儒雅的脸庞现出严肃,“你要在不引发九街怒火的前提下,将“重气”引入腹中。”
    “听起来好难。”
    “如果圣子的预言是真的,你应该就可以做到。而当你做到的时候,九街的王气将与你交融。”
    “我一定能出去,也必须要出去。”叶飞一门心思地想要离开此地,完全没有注意到药人话语中的真意。
    ——与九街的王气交融?
    何等神圣之事。
    第七十四章 探路石子
    罪域之外,方白羽站在巨石上,矮身打量一动不动的灰衣怪人。
    自从将叶飞吞噬,那名充满诡异的灰衣人便回到其他六名同伴的身边,与他们排成一列,一动不动的站立着。七名灰衣人,领口处分别用白线缝着——贪、嗔、痴、怨、怒、妒、食七个字。
    方白羽听说过,这七个字都代表着人类的欲望,即是佛宗划定的七宗罪。
    叶飞是被那名领口缝着“食”字的人抓走的,照此看来,应该是犯了贪食之罪了。但让他想不通的是,叶飞分明没有动嘴啊,甚至连咬上一口都没有,为什么就被抓走了呢。而且,明明是两人分鹿,为何那人只抓他,不理自己,是因为离得近吗?叶飞到底被抓去哪了?
    一切都是迷。
    方白羽想不通,方白羽心知打不过,方白羽只能观望。
    无奈的选择。他不是怕死,只是担心胡乱出手,反倒打草惊蛇。必须探明这七人的弱点和行事方法,在万无一失的前提下,展开行动。
    从夜里到早上,从早上到夜里,再到早上,方白羽一直观察着,这七人始终一动不动。
    “难道只在有人犯罪的时候,他们才会出手?”恰在此时,又有外人闯入通天路了,一男一女,年纪在二十岁上下,手里提着镶有翡翠的华丽宝剑,应该都有些功夫底子。前面两道关卡都被叶飞和自己破了,他们一路畅通地到了此处,脸上连点伤痕都没有。
    白羽看他们过来,本想提醒,但转念一想,这二人年纪大我许多,身怀利刃,又素不相识,他们会在这里,肯定也为登山学艺,是竞争对手,前面两关因为有自己和叶飞开路,无碍通过,已经占了很大便宜了,如果再知道了这里的危险,刻意躲避,虽然未必便能顺利登山,但占尽先机是肯定的。既然如此,不如,引他们做开路石,用来探探灰衣人的虚实。
    想到这,方白羽低下身子,藏起了身形,同时甩出一块飞石,打在灰衣人的肩膀上。
    被飞石击中,灰衣人毫无感觉,仍是一动不动,不过,此间的声响,却顺利引来了那两人的关注,但见他们爬上山坡,走到灰衣人面前,双手抱剑,躬身行礼,“前辈您好,我和师妹都为拜师而来,敢问您等高姓大名。”
    方白羽藏在隐蔽处,暗暗笑道:“这两人真是愚蠢,竟然以为此处便是蜀山之巅,这七人就是蜀山七峰的峰主了,可笑至极。”
    男女二人,见灰衣人一动不动,对自己的敬语全无反应,又装出恭敬的样子,问了一遍:“前辈,我二人跋涉千山万水,来到蜀山,希望能从您学艺。”
    灰衣人仍是毫无动作,这让方白羽肯定了之前的想法——没有人犯戒,他们是不会行动的。
    他的猜想是对的,却忽略了一点,自己故意引那二人入局,已是犯了嗔罪,为何灰衣人却毫无反应。这只有两种可能,一者他之前的猜测可能都是错的;二者,有可能是因为他很特别,特别到即便犯戒,灰衣人也不会出手。
    两者哪一个的可能性大一些?我倾向于后者,可不管怎么说,当事者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仍是置身事外地看着两人。
    那一男一女头上发髻明亮,身材中等,虽然同样也是一身白衣,但和自己相比,无论是气质还是样貌都差了许多。
    方白羽兀自比较,心中不禁得意,“自己二十岁的时候,一定已经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人物,哼哼。”
    那二人却不知隐蔽处人影的存在,相继跪下,叩首道:“请您收我为徒。”见灰衣人仍是全无反应,那个女孩子不禁愠怒,道:“收,还是不收,快点给个话啊,也太瞧不起人了。”
    此言一出,对方果然有了反应,不过这反应却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只见中间那名领口缝着“怒”字的灰衣人微垂的额头蓦然抬起,怒啸道:“怒罪,尔需受惩戒。”他的声音似击鼓一般,浑厚有力,全然不似先前那个尖锐。
    同来的男子反应极快,见有危险,立刻扬剑而起,剑锋没有出鞘,因为他只求全身而退,不想冒犯对方。殊不知,这样做的后果极其危险。
    兜帽下的黑暗现出漩涡,漩涡吸力超强,如有实质,男子一剑刺入,如泥牛入海,长剑被吸入进去,一无所见。与此同时,灰衣人长袖飞甩,袖口漩涡一现,男子分毫未损,他身后的女子则越变越小,在惊骇与尖叫声中,消失了踪迹。
    方白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暗道:这家伙似乎比食罪强大许多,难道它们之间也有强弱排名?
    定睛细看,食罪站在最后,贪罪站在最前,怒罪则在中间,难道食罪真是最弱的一个。贪罪是最强的?怒罪的实力只能排在中间。
    这真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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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五章 为你存在
    青山道人布置这等强人于此到底是什么目的?以它们强悍的实力,叶飞根本不可能降服的了啊,降服不了,就走不过通天路,那我二人究竟该何去何从。
    方白羽并不知道食罪之域中正在发生的事情,他的思想无比复杂,内心纠结无比,攥紧了拳头,自语道:“不管怎样,我都要登顶蜀山。”
    女伴被收,男子惊诧无比,他倒也是重情义的人,非但不逃走,反倒挺直了身子:“怪我,不该带宝妹来此。罢了,罢了,便随她一起去吧。”
    “痴醉,受刑。”排在第三位的灰衣人出手了,一出手便是飞沙走石,天地异象,男子甚至未来及惨叫一声,便永远离开了人世。
    一切平息,七罪恢复原状,一动不动,石头一般。方白羽躲在高处,双目圆睁:“叶飞啊,叶飞你究竟怎么样了。”
    当是时,绚丽红光自食罪长袍内闪舞,诡异的漩涡逆光出现,叶飞额头火纹燃烧,双目紧闭,被漩涡吐了出来。
    方白羽关心地上前,道:“你,怎么出来的?”
    叶飞落地后仍是紧闭双目,半晌后方回答道:“别忘了,我可是圣子,这里的一切试炼对我都是有益的。”
    方白羽不免嫉妒,噘着嘴道:“这么说,你又有收获喽。”
    “当然。”
    “真臭屁。我说,你额头上的印子怎么这么红啊,像是着火了。”
    “嘿嘿,这就是我的收获啊。”
    “快快快,快点说,到底又得到了什么。”
    叶飞睁开眼,看着白羽,心想,我俩关系如此亲近,把这个秘密告诉他应该没事吧,当下说道:“嘿嘿,天机不可泄露。”不知为什么,明明已经准备将所有秘密和盘托出,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能出口。
    方白羽自然不知他复杂的心思,斜觑着他,道:“不说就不说,哼,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我还懒得听呢。”
    “嘿嘿。”
    “不说了,咱俩赶紧走吧,七罪在这里,说不准什么时候又犯戒了呢,离它们远一些为好。”
    “不用了,我把他们收了,免得祸害旅人。”
    “气吞山河卷连它们都能收?”
    “应该行。”这是药人告诉他的,肯定没错。
    “那好,你试试吧。”顿了一下,方白羽还是不放心,又道,“不过不要紧吗,万一他们在里面发飙可怎么办。”
    “我是持卷人,也就是那片天地间的主宰,他们就算有再大的神通,也奈何不得我的。”
    “可咱们当时不就把卷灵给灭了。”
    “那是因为卷灵本身也是山河世界的一部分。”
    “我还是觉得不妥。”
    “留他们在此,只会祸害更多的人,非我辈之所为。”
    “好吧,你高尚,你圣洁,我自私,我是恶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随你便吧。”
    叶飞无奈摇头,抛出山河卷,也不如何动作,神卷便在半空中凝立,卷页分开,辉光如瀑倾泻,七罪同时变小,纳入卷内。
    气吞山河——胸中怀有多足的气量,便能容纳多么雄伟的世界。
    经历了这一番折腾,两人肚腹虽然仍空空如也,但都没有了用餐的欲望,叶飞遥望远山,长叹道:“前路漫漫,不知道还有几关要闯。”
    方白羽道:“有你这个圣子在,不管有几道关卡在前方等待着,我都不害怕。”
    “少来。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你没发现,咱们遇到的关卡越来越难了吗。”
    “额……好像是哈。我们遇到的对手是一个比一个强大了。”
    “之后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可我们甚至还没踏入仙境。”
    “仙境、仙境的挂在嘴边,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仙境吗。”
    “仙人的境界就叫仙境呗。”
    “什么是仙人的境界呢。”
    “这个嘛……容我想想。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御剑飞行,翱翔九天的境界吧。”
    “必然是错的,其实所谓的仙和所谓的人,有一个最本质的区别。”
    “区别在哪里?”
    “仙人能够引仙气入体,强筋健骨,气息绵长,施展道术。而人则不行。”
    “反正我不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切,我才没有无聊到撒谎骗人呢。”
    “白羽,你说青山道人既然预知了咱俩的到来,那会不会也早知道樊村会出事呢。”
    沉默。
    犹如晴天霹雳。
    早已在心中徘徊的模糊疑问,因为叶飞无心的一句话,而变得清晰起来——母亲生病,所以遇到叶飞;与其交好,便惹怒了莫君如;叶飞和君如双双跌落山崖,从而有了那一日的异象,进而牵扯出群仙下山,莫府晚宴;一番盘问下来又得罪了九幽山道士郝春秋,使得邻村被屠,群仙离去。之后,一代狂人炎天倾登场,屠虐莫府上下数百条人命,命令莫长卿在自己面前杀死母亲,催生仇恨,从而毅然踏入通天路,本来对修仙毫无兴趣的叶飞,因为自己的缘故,跟入通天路,开启圣子的未来。
    一切事件、因果分毫不差,丝丝入扣,简直像是被人导演的木偶剧。或许,从两人见面的那一刻开始,命运的齿轮便转动了起来。而让毫不相干的两片齿轮咬合在一起的,则是青山道人。
    如果以上的猜想都是真的,那么方白羽可以推测出一个极为可怕的事实——母亲的牺牲,自己的存在,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成就叶飞。为了成就这个所谓的圣子。
    为了他人而活,这绝不是真的。
    方白羽想到了自己给老乞丐的答案——前路有峰阻,绕着走。如果周遭俱为死路,唯一的生路是被有心者提前铺成的,那么自己,是否应该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呢。为何此刻的他很想像叶飞那样,破天而起呢。
    和叶飞一样,自己也面临着二选一的难题。按照青山道人的安排,顺着他铺就的路走,自己或许不是天下第一人,可绝对有着锦绣的前程;逆天而起,则代表着未知,代表着不能确定的将来。
    两条路,两条路到底该怎么选择。
    白蒙蒙的双眼呆呆地望着天空,看云壤飘零,看日隐日现,看彩鸟飞翔,方白羽茫然不知所措——如果自己的猜想是真的,那么这双天启之眼,也是为了叶飞而开启的喽。
    可怕的想法如枝蔓一般,在他内心深处蔓延开,很快便占据了整个心房,方白羽望向叶飞,见到他尚未完全长开的脸上,既俊朗又干净,见到他黑漆漆的双瞳炯炯有神,见到他的表情充满担忧,一瞬间,方白羽冷静了下来——即便为他而活又能如何,我俩可是兄弟啊。
    旭日清风,松枝摆舞,白衣、青衫相容而立,如果你从山下望过去,会惊讶的发现,根本分不清楚,站在那里的究竟是两人,还是一人。
    无论命运如何,无论叶飞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自己都要成仙,都要变强,用这双手向炎天倾发起复仇。血债须由血来偿还。
    方白羽重新坚定了信念,望过来的眼神变作柔和,“忽然想起了背负的血仇,不知何时才能伸张。”
    “很快的,只要能走出通天路,我们便是蜀山重点培养的对象,掌教真人肯定会亲自授业的,以你、我的资质,战败炎天倾不成问题。”
    “恩,很快。”
    ……
    第七十六章 六峰
    方栦山顶,人世至高之所在,日月更替之处,四座凝聚了人类最高智慧的神殿依势耸立。
    玄青宝殿是其中最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的一座,教派中人习惯称之为主殿,传习旧统,掌教真人若有事论,六峰峰主须马上赶来。
    今年是开皇二十六年,再有半岁便是创教千年的“重日”,掌教的口谕早已随翠鸟传至六峰,几位峰主却迟迟不见踪影,实是大大的不敬。
    老乞丐依然邋遢,负手站在殿门前,远眺云海:“这些家伙,也忒不知轻重了,掌教真人的传召竟然也敢视若无睹,都要自立门户不成。”
    他的师兄,蜀山掌教李易之,端坐在大殿正中的位子上,双手各捏了道印平放于膝尖,似睁似闭的双目中精光蕴涵内敛,眼皮稍一抖动,便是幻霞靡影。百年前,他与云烈顺恩师的指引逃离通天路,自那时起,整个蜀山的所有事项便围绕着他俩展开,即便六名师兄同样身怀绝艳之资,也只能屈居二人之下。
    “这样的日子,他们想必是不开心的吧。”
    李易之睁开了眼睛,幻霞靡影收敛于瞳孔之中,凝缩为一柄不定型的道剑,只要你与他对视,哪怕离的再远,都会被剑意灼痛。
    老乞丐仍不转身,略带责备地说道:“一闭关就是八年。这八年里,蜀山诸峰一一自立,诸派离心,你这个掌教早不负前辈们的荣耀了。”
    李易之沉吟了一声,道:“你是在责怪我吗,师弟。”
    “不敢。”
    “不敢可不是不责。”
    “哼。”
    “师弟,你应该知道,八年前我受了重伤。”
    老乞丐身躯微微一颤,不再插话。
    李易之道:“九街之火邪恶至极,于我体内噬咬的时候,如同几万只蚂蚁在经络间爬行。我以无为、不争为名放任各峰自由,实则是在养伤。”
    “这我知道,但你明明可以在闭关之前做出妥善的安排。”
    “妥善安排?怎么妥善。当时你为情所困,意志消弭;亲传徒儿资历浅薄,大道未成;六峰峰主各个自私自利,包藏祸心。这样的环境下,你要我怎么做。”
    老乞丐沉默地低着头,不发一言。
    “其实,我身上的伤,你们都知道,所以,六峰峰主才敢有恃无恐,蜀山诸派,才敢自立门户。不过,既然我已出关,这种状况便必须被改变。”
    “既然你决心已起,师弟我定会全力配合的。”
    话音未落,李易之右手向上翻起,绚烂剑光长虹般飞起,直冲云霄。密云纠缠,神异的兽影忽隐忽现,于万里之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一直在观望的六峰峰主,遥望云间巨兽,心生震撼,同时低下了头。他们都是经历过正邪大战的人,此兽风采历历在目,怎敢不敬。
    倒是跟在身边的童子不明所以,无知问道:“师父,不过一只神兽而已,有何可惧。”
    “你哪里知道啊。”其师虽有责备,但语气中难掩宠爱之意,“这不是一般的神兽,是“夐弘”代表万寿无疆,与天地同在的夐弘神兽啊。”
    他并没有将话说透,但其徒聪慧,立刻明了了其中的意思,闷闷地应了一声。
    师言:“既然夐弘出现,寿剑必已认主,走吧,上蜀山。”
    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般,下一个瞬间,六道炫光同至方栦山顶,于玄青殿外凝立,炫光散去,露出古朴的剑身,上面载着六峰峰主和各自珍爱的徒儿,他们都以足尖点剑,身轻如燕。
    “你们来了。”掌教李易之的声音,似与头顶上的巨兽幻影重叠,闷声闷气,嗡嗡作响。
    “掌教大人。”六峰峰主站剑行礼。
    “蜀山以礼为尊,拜见掌教不知道应该落剑吗。”云烈一改往日靡废,摆出气势汹汹的架势。
    “今日乃掌教召集六峰峰主议事之日,又与你何干。”末日峰峰主方翠崖不甘示弱地说道。
    “可笑,我乃师傅亲传弟子,掌教真人的师弟,站在这里有何不可。”
    “师尊在时,你恃宠而骄,拥有诸多特权也就罢了。如今,师尊仙逝,你还想胡作非为吗。”
    “你放什么狗屁。”
    一丝奇异的波动,蓦然划破空旷的长殿,犹如投入平静湖面的一枚石子,正在争吵的两人同时回首,见掌教真人平伸的右手指尖上,一个奇异的光点上下跳跃,都是露出震惊的神情。
    “师弟在教内虽没有明确的职位,但爱教之心无人能及,玄功道法举世无双,我将他请来,你有什么意见吗。”掌教的声音充满威严。
    末日峰峰主方翠崖外表粗犷,内心细腻,见掌教真人凝剑意于一点,毫不费力,深知此人神功已然大成,不敢太过放肆,闷哼一声道:“在你眼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师弟了。”
    “师兄说笑了。我初入教时,您的点滴恩情,也是铭记在心。”
    “那真是三生有幸了”
    “不过,我既然承接师命,荣登掌教之位,便该以蜀山剑派之兴盛为己任,以造福人间为担当,往日的恩情也只能记挂在心里,来世再报了。”
    “哼。”
    “诸位峰主凡事操劳,我是知道的,今日请各位前来,实有大事相商。”眼见诸峰峰主仍不欲落剑,掌教李易之不禁愠怒,平伸的右手向上抬起,一股莫可名状的强大气势自云端倾落,天上地下最强之兽夐弘于云端盘踞,俯瞰人世,跃跃欲试。
    局势僵持,若六峰峰主再不妥协,今日玄青殿内,怕会掀起一番惊涛骇浪。当此之时,六人中唯一一名女性,明月峰峰主须弥子纳兰明珠主动站了出来,拱手抱拳道:“掌教真人既已出关,我等自无推脱之由,为蜀山剑派之繁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古朴长剑载着她降落在殿外青石之上,云烈拱手相迎,李易之的脸上现出笑容,“师姐真乃识大体者,明月峰由你掌管,我心甚安。”他这话有两个意思,其一,夸赞纳兰明珠识大体,为教派和睦做出了贡献,这份情谊会牢牢记挂在心里。其二,明示其余五人,若再不妥协,峰主之位便会不保了。
    五人都乃仙上之仙,怎会听不出其中的隐意,怎会看不透当前的形势,但,要似纳兰明珠那般顺顺当当的归顺,实在也是很不甘心,毕竟,这八年来,他们已是以“尊”自居,要再位居人下,很是难受。
    纳兰明珠一看几位师兄仍在踌躇,把心一横,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诸位师兄,听我一言。人有五指,攥紧方有力量;蜀山有七座主峰,七峰凝聚,方能震古烁今;今日若因己利,惹七峰分裂,且不说前辈之辛劳毁于一旦,若外敌来袭,恐怕也难以力敌啊。”
    她这番话正说到了几人的痛处,谁都知道,正邪之战虽然以魔教的战败为终结,但也恰恰成了正邪双方的分水岭,这些年来,魔道以冥王宗为首,励精图治,广纳人才,势力大增。反观正道这边,一向以魁首自居的蜀山剑派,因为掌教真人提出的无为而治,惹得各峰自立,诸派离心,一盘散沙。且七座主峰遵照旧统,仍以仙人指路的方式选拔人才,小字辈或许都是资质上乘者,但人数不足,若以势论,只怕已无法和魔教相提并论了。
    确实,在正邪对立的大环境下,只有七峰凝聚,才能与魔教抗衡。
    五位峰主都是心如明镜之辈,选择登山就是选择了七峰凝聚的大势,只是,在此之前,誓要逼掌教下放更多特权。令他们所料不及的是明月峰峰主纳兰明珠过快倒戈,使得本来平衡的局势被打破,五人陷入被动。毫无疑问,拒不妥协已经不是明智之举。
    五人互相望着,最终选择顺从,落剑于青石,拾阶而上,走入玄青宝殿。
    掌教收指,自云间俯瞰的夐弘以云流方式,回到后殿某未知之地。
    六峰峰主及其贴身徒儿,同时行教礼,拜见蜀山掌门。
    此为开皇二十六年晚春里的一日,距离叶飞和方白羽进入通天路,刚好一百一十三天。这一天的不平凡之处,并不在于六峰峰主八年来首次拜见蜀山掌教,而是入座之后所进行的一番激烈论战,这番论战的结果,直接关乎到通天路内两人的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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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七章 方寸之塔
    言归正传,叶飞和方白羽仍在路上,眼前是看不到顶峰的巍峨雄山,耳边是一刻不停的兽吟鸟鸣。
    两人已经彻底忽略了处境的艰难,容光焕发,一路上说说笑笑,并骑而行。
    通天路内,已不知过去了多少的时日,视线中总算有一些不一样的事物出现——一座高塔,形似羊角的高塔。
    高塔以红木为根,以青瓦为衣。看上去气派至极。两人尚未走到近前,便已觉出丝丝凉意,原来还是座寒塔。世人大多会以挖洞的方式,在地底储存冰块,用作夏日解暑降温之用,这是因为地下湿寒、阴潮,冰块久积,不会融化。此寒塔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真不知道是如何保持塔内积冰不化的。
    “绕道走吧。这边还有路。”方白羽望着高塔,如同在看一个恶魔,天启之眼让他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催促不要生事,快点离开。
    叶飞点点头,跟他走向旁边的岔路。
    绕过塔身的时候,寒冷的高塔内部传来女人的哀嚎之音。叶飞是大夫,听这声音像是分娩时痛苦的呻吟。
    “难道塔内有人?”他摇了摇头,双腿夹紧了墨玉的肚子。
    墨玉向前连走数步,这时塔内传来更加凄惨的叫声。叶飞牵住缰绳,侧头望过去,方白羽在此时一拍马臀,大喝一声:“驾。”墨玉发力狂奔,白瀚王从后面跟上。
    叶飞知道他的意思,眉头紧锁,不断摇头,但总算没有反驳。两骑绕过塔座,踏上支路。
    以双马脚力,风一般前行,按理说很快便能离开此地。但是,叶飞每每回头,视线中却都有此塔诡异的影子,心中寒怵,勒紧缰绳道:“这道坎怕是绕不过的。”
    方白羽叹了口气,调转马头走了回来,两匹千里马交错而立,两人的身影在日光下重合,四蹄啪嗒啪嗒地踩在山石上,声音短促,掷地有声,“真是偷不得一点懒,走吧,回去了。”
    “塔内怕是机关重重。”
    “没办法,谁让这条路是我们自己选的呢。”
    “自己的选择,要由自己来承担。”
    “走,过去灭了它。”
    “驾。”
    驾马返回的时候,叶飞余光扫到路边的松枝上,挂着一块染血的碎布,心里蓦地发寒。
    近距离地观察寒塔,两人才发现此塔原来是有名字的,名曰:“方寸”,“方寸之塔”。这两个字,被能工巧匠雕刻在石头里,与整座寒塔融为一体。
    方白羽轻咬方寸二字,道:“《韩湘子》有云,方寸之地,无涯之境,倒是与我们刚才的经历颇为相似。”
    “看起来寸许的土地,却像没有止境的悬崖一样,永远跨不出去,落不到底?”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难怪这座塔无法从视线中抹去,原来我们一直都在方寸之间移动。”
    “佛家言,开神通,成大能,无量是佛家最玄妙高深的神通,方寸大概比不上无量,但也是佛家的大能。此处明明是入道之路,偏偏路旁尽是佛言,不知是为何意。”
    “青山道人的想法咱们理解不了。”
    “直觉告诉我,他这样做,一定是有目的的。”
    “想这些都没用,进去吧,塔内的女人又在嚎了。”
    “你看过西游记没有。”
    “西游记是什么。”
    “一本神怪小说。”
    “没看过。”
    “我怎么觉得咱俩现在经历的,和那里面的情节有些像。”
    “是吗。”
    “是啊。”
    “那我问你,现在哪还有妖怪啊。”
    “剑中的器灵便和那本小说中描写的妖怪很像。”
    “你想多了。”
    “大概。”
    “到底进不进去了。”
    “走。”
    第七十八章 方寸之塔(二)
    废话说了一堆,两人终于合力推开方寸之塔的大门。真是名副其实的寒塔啊,木质的大门一被推开,风潮般的寒意便涌了出来。
    两人站在寒风中裹紧外衣,发抖的双腿奋力前行,交叉的双手紧握在一起,“仰天大笑进门来,我辈岂是蓬蒿人。哈哈哈。”
    塔乃佛教兴建之物,每一位得道高僧都会为自己修建一座高塔,里面储存毕生所学、所悟,和涅槃留下的舍利子。储藏佛祖舍利子的高塔在万里之外的佛门正宗内,由十八名金身罗汉守护,塔高二百三十三丈,是当今最高之塔,塔尖舍利子如旭日般放射光芒,圣洁庄严,普通百姓,每隔一年方能面见一次。
    历史上,也却有些邪僧所建之恶塔存污纳垢,然,这些塔庙多会被佛宗刑使清除,世人很难见上一眼。
    似方寸之塔这般屹立在道宗至净通天路内的邪塔,实是闻所未闻。
    方白羽博览群书,对佛宗和道宗流传的故事极为熟悉,一时间也想不通此中原由,只能将一切归结到青山道人身上去。
    塔内,寒气刺骨,两侧的石壁上,敷了一层酱紫色的冰块,风寒刺透皮肤深入骨髓,“呜呜呜。”叶飞拼命抖动身体,牙齿打颤,“这……这也太冷了。”
    “这样进去,真的会被冻死的。”方白羽沉吟,细打量周围环境,发现一束光明自头顶射来,被地面打碎射往四壁,流溢于冰层表面,看起来,像是许多的光斑虫在冰块里爬行。他再抬头,见旋转楼梯绕壁上行,也和爬行的动物类似。
    直觉告诉他这绝非巧合。方白羽决定试一试整座塔的深浅,便和叶飞退到塔外,找来足够多的枯草和树叶堆积起来,可惜难以点燃。流动在塔内的阴风无处不在,火苗未待出现便已经被扑灭。
    于是两人改在塔外点火,其间叶飞曾强加阻拦,毕竟里面还有人声。但方白羽执意如此。点燃火堆后,黑烟直上云霄,火势甚猛但塔内冰层丝毫未受影响,再度推门走入的时候,照样寒风刺骨,冷意岑岑。
    “果然,此冰并非凡物。”方白羽眉头紧蹙不舒。
    “你早知会如此?”
    “我是在验证自己的想法。”
    “得出结论了吗。”
    “不是说了,此冰并非凡物。”
    “废了半天的劲,就得出这么一个狗屁结论,你不觉得羞愧吗。”
    “我不觉得羞愧啊,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你知道的并不多啊。”
    “我起码知道这冰烧不化啊。”
    “有什么用呢。”
    “用处就是我们现在只能一门心思,硬着头皮向前冲了。”
    “靠,你的心可真大。”
    “我是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还用你说。”
    “硬着头皮上吧。”
    “你这个混球。”
    两人二次走入寒塔,周遭的温度不升反降,女人哀嚎的声音倒是断了,叶飞抽了抽鼻子,道:“我嗅到一股子血腥味。”
    “我也闻到了。”
    “你说,该如何破这方寸之地。”
    “我要知道不就成神仙了,找到那女人再说,她应该是关键。”
    在寒塔的第三层上,二人见到了一段脐带,一段带血的脐带,或许因为周围的温度过低,脐带冻的跟五花肉似的,血渍触目惊心。
    方白羽揉了揉下巴道:“这里真的有人?”
    “脐带就在眼前,怎会没人。”
    “总觉得不太对劲。”
    “闭嘴吧,快点找人。”
    “怎么个找法。”
    “顺着血迹走。”论见识叶飞自比不上白羽,可若论实践,白羽则远远赶不上叶飞了。
    两人登上寒塔第五层,看到赤身裸体的女人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女人的黑发很长,披散着犹如张牙舞爪的蛇。不时抽搐的身体证明尚有一息存在。
    医者仁心,往日里叶飞见到此等伤患,早扑上去施救了,今日却有所不同,远望着女人,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内心本能地畏惧。沉吟良久,叶飞终于下定决心,抬步上前半跪下来,小心翼翼的翻开女人的身子,看到压在身下的血渍污染了很大的一片地方,不禁蹙眉。
    女人柳叶般的眉毛动了动,眼睛眯开一道缝隙,继而圆睁,“救,救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在哪里?”叶飞的手腕被她攥住,火辣辣的疼,这份力道,本不该出现在一个柔弱女子的身上。
    “我的孩子被人抓走了,快去救他,快去,求求你了,快去救他。”女人歇斯底里地哀嚎,圆睁的双目中,有炙热的光芒在跳动。忽然,她大口喘息,脖颈和脸上现出青色的纹理,筋肉凸出,呼吸变得困难,叶飞知道这是过度激动导致的,用手部抵住她冰凉、坚硬的背脊,上下推拿,“呼吸,大口呼吸,对,呼吸,很快就会好的,呼吸。”
    第七十九章 方寸之塔(三)
    叶飞的医道手法传承自药人,精深而实用,依偎在怀中的女子随着推拿之手的上下而富有节奏的呼吸,不适的感觉逐步消失。在一阵剧烈的干呕之后,她攥紧了叶飞的衣领,用尽全身的气力说道:“救,救我的孩子。”语毕,再度昏迷过去。
    一直站在身后,冷眼注视的方白羽毫无语调的说道:“这女人身上透着股诡异。”
    “我也感觉到了,不过,很显然这座塔的关键便是她了。”
    “只能带着?”
    “没办法。”叶飞道,“这里太冷了,我们需要先出塔,为她暖身,问明缘由后,再行动。”
    “寒塔至少有二十层高,贸然上行确实不稳,就按你说的做。”
    走出寒塔之时,才如释重负,两人快速点燃了火堆,将捕捉到的兔子放到火上烧烤。
    大概是被野味香醇的味道吸引了,女人幽幽转醒,一醒来便又是歇斯底里地咆哮和乞求,继而昏迷,一连两次,直到第三次转醒时,才终于冷静了一些,痛苦地流出了眼泪。
    火苗忽高忽低地跳跃,叶飞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被抓到寒塔中的。”
    女人看清了两人孩童的面容,不禁有些沮丧,挣开了叶飞的手臂,将身体蜷缩起来,道:“呵呵,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凭你们两个娃娃,又能做些什么。”
    “你少瞧不起人,我二人既然敢进入这通天路,就一定怀有世人不具有的本事。”叶飞见对方的眼睑抬都不抬,不禁气恼,正想大骂却听白羽说道:“姐姐,哦不,阿姨,别看我俩年纪尚小,可都怀有超越凡人的本领,而且为了离开通天路,必须探寻寒塔内的秘密。与您遇见也算缘分,不如请您将自己的经历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想对策,如何?”
    “你真要听我的故事?”
    “愿闻其详。”
    “好吧,反正这个故事憋在心里也够久的了,就说出来,全当为你们提个醒。”女人长叹一声,幽幽说道:“我本是翠柳河畔王家庄人,虽是农户出身,但自小便白净清秀,十岁年纪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温婉动人,十里八乡上门提亲者络绎不绝。我自恃美貌,眼界自然高些,对那些“黑驴子”全无感觉。
    当时,村上有个穷书生姓何,父辈据说曾是当朝高官,为了避祸逃到此地,他比我大六岁,瘦瘦高高的,又能时不时的吟两句诗,我对他很是喜欢,奈何外姓身份有别,父母坚决反对。
    所谓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我在兄弟姐妹中,算是最讨父母欢心的了,可也不能任意妄为。恰巧,齐国与韩城发生战争,健壮男丁全部被抓走充军,连我的父亲和几个哥哥都不能例外,却唯独遗漏了那何姓的书生。
    原来,他本是为了避祸至此,最怕被官兵寻到踪迹,所以听说官府要来抓壮丁,立时卷起铺盖上了山,他父母双亡,又没有田地,以祖辈留下的家底为生,也算乐于助人口碑不错,官府进村的时候,并没有人出面“指认他”,总算避过一劫。
    村上健壮男丁只剩了他一个,可想而知那些尚未出闺的女孩,和久尝人事滋味骤然失去了甘霖雨露的寂寞少妇们,见到了他都是怎么个眼神。他的行情一路看涨。我和这些女人自是不同,可也不免寂寞难忍,几次三番与他在田间偶遇之后,不禁难以自持,便在那晴空万里之下,做出了不光彩的事情。
    他对我很是用心,自从拥有了我,便不曾正眼看其他女人,我自然也是加倍珍惜这段姻缘,平日里两人在田地里幽会,过了一段神仙眷侣的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邻村的恶霸王长喜花钱买通了上级,以伤病为由提前返乡。他早已垂涎于我的美貌,之前介于父亲的强烈反对没有得逞。现在父亲和哥哥们都已经离开了,便肆无忌惮起来,先是派媒婆过来游说,被拒绝后,几次三番上门骚扰,我们母女几人都是柔弱的身子,哪里抵的过一个男人的侵扰,久而久之,姐姐们都有了怨言,从背后怂恿母亲把我嫁出去。
    王长喜是村子里有名的恶霸,年近四十已经有了几房太太,我以命相逼誓死不从。王长喜便和姐姐们串谋,趁那雷雨交加之夜,偷偷潜入我闺房,将我玷污。他久经男女之事,自然看出我已不是处子,于是便以此威胁,若我不嫁给他,便找村上人,抓我进猪笼。
    当时,村上对男女之事有着严格的约束,我倒不担心自己,却记挂着何郎的锦绣前程,无奈之下,便也从了他。”说到这,女人掩面,哭泣起来。
    第八十章 方寸之塔(四)
    叶飞倒无丝毫怜香惜玉之情,语调轻佻地说道:“接着,你就嫁给了恶霸,终日被他打骂,而那何姓秀才则对你念念不往,闯入恶霸家里,欲与你私奔。结果遭人发现,被恶霸活活打死?”
    “咦,你怎么知道。”
    “你这故事,根本就是说书人讲的书嘛。”
    方白羽拽了拽他的衣角,低语道道:“如果这座塔里的时间也有问题的话,说不定,他是千年以前的人呢。”
    “说书人的故事,是按她编的?这么神奇。”叶飞眉毛一挑,重新审视面前的女人,“那你岂不是个老怪物了。”
    方白羽拍拍他的肩膀,走上前道:“这座塔是怎么回事。”
    “我被恶霸掳走后,何郎终日牵挂,频频偷送书信入府,我瞧信中字里行间情深意切,难免动心,便趁王长喜外出的机会,偷偷地与何郎幽会。一来二去有了孩子,我本想将错就错,把孩子生下来。哪想到,王长喜知道后暴跳如雷,命人将我捆绑终日拷打,逼查情夫下落。原来,王长喜为恶一方仇家众多,两年前遭到仇人埋伏身受重伤,勉强保全了性命,但也绝了后,可以行房却生不得孩子。
    我只道是天意,狠心咬了舌,想将何郎的秘密永远埋藏起来。可惜仍没能如愿,被王长喜提早发觉,阻止了下来。这个大恶人实是魔鬼的心肠,花下重金从姐姐那里打探出了何郎的身份,连夜找人将之捆了来,在我面前,剜去他的“男人尊严”。
    之后,又将我绑到塔内,直到孩子生出,将之残忍夺走。
    叶飞道:“你在这塔里,呆了多长的时间了。”
    妇人答:“我的孩子刚刚被他们夺走啊。”
    “什么。”方白羽和叶飞对望一眼,不禁道:“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这方寸之塔,就并非画地为牢那般简单了。”
    这一晚,三人都没有睡好。
    女人苦泣的声音如同毒蛇,缠绕住了两人的身体,挥之不去。第二日,叶飞和方白羽早早起身,准备入塔,那女人非要跟来,几次劝说无果,也只能依了,寒塔内依旧寒冷,女人倒很坚强,披着白羽的外衣,目光坚定的望着塔顶,“我的孩子就在那里,我能感觉的到。”
    “血脉相连的直觉吗。”白羽温言。
    “奇怪,刚生下来的孩子,不会哭的吗。”叶飞一边发问,一边盯着女人的脸,注视着她表情的变化。
    “难道……难道已经夭折了。”女人又做哭泣状,叶飞立时打断她,“别哭,别哭,看我这张臭嘴,又说错话了,走吧,或许登上塔顶还来得及。”
    三人上行,踏上台阶的时候,叶飞看到女人的肚子突兀的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物件藏在里面,头皮立时发紧,待凝目细看时,却发现对方的肚子被白羽宽大的袍子裹住,毫无轮廓可言。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叶飞狐疑地低语。
    白日里,塔内有阳光射入,仅一束,从塔顶贯穿至底座,离光明近的地方分外明亮,离的远则晦暗许多,因此,越靠近四壁越昏暗。
    重新来到寒塔第五层,叶飞注意到这里的冰层比楼下的更厚一些,冰层内的纹理也更加深刻,晦暗不明像是藏着什么东西。他试着凿开冰块,可惜没能如愿。寒塔第六层,周遭环境骤变,气温直线下降,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镶刻着四枚铁环,每枚铁环上都连着拇指粗细的铁链,初登此层时,三人着实吓了一跳,因为在晦暗的环境下,这些血渍斑驳的链子着实像是潜伏在阴暗处的毒蛇,阴森恐怖的,女人甚至惊得尖叫,还好方白羽的天启之眼明辨一切,带着他们认清了真相。
    叶飞仔细检查锁链,发现锁链上的铁皮都已生锈,外遭裹着血,应该是曾经禁锢过某位惨遭毒打的囚犯。
    “好残忍的手段。”方白羽站在楼梯口上,离此处尚远,却能明辨一切,“你看那锁链顶端,三钩一尖是典型的鱼叉形状,入骨之后钩齿从里面撑开,囚犯越是挣扎齿子就陷得越深越是疼痛,端地残忍。”
    叶飞细看链尖,确如白羽所说,心里佩服嘴上却嘟囔着:“我们都长眼了,看不见啊,卖弄风骚。”
    白羽嬉笑道:“什么卖弄风骚啊,明明是明察秋毫好吧,不要乱用成语。”
    “就是卖弄风骚,瞎显摆。”
    “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谁有空嫉妒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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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一章 死者(一)
    白羽懒得理他,转身对女子道:“姐姐,您当初可是被禁锢在此处?”他本想喊阿姨的,话到嘴边换成了姐姐,感觉亲切些。
    女人摇头道:“记不得了,我当时被折磨的昏天黑地的,哪里分的清周边的情况。”
    “这倒也是。”
    叶飞道:“可我记得医书上明明说过,病人越是痛苦,越会对周围的事物印象深刻甚至产生恐惧,所以久病之人最好不要经常呆在一个屋子里,免得心生恶疾。”
    女人的表情有些尴尬,语气停顿的说道:“或许,医书上说的并不能试用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呢。”
    叶飞看着她,有意无意地打趣道:“你的脑子倒是挺清楚的嘛。”
    “额……我毕竟也读过书的。”
    “那你猜,这里囚禁的会是谁。”叶飞的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
    女人道:“这样残忍的事情,还是不猜为好。”
    “我猜,是你的何郎。”叶飞看到女人的身体明显的抖动了一下,嘴角勾起坏坏的笑,“你的肩胛骨上并无伤痕,所以这链子所缚之人肯定不是你。除你之外,在寒塔里被折磨过的,就只要那位何姓的情郎了,因此我猜测是他。”
    女人低着头,脑后的长发披散在额头处,遮住了一半的眼睛,“有些回忆还是不要被勾起为好,你说呢。”她说话的时候,带有着明显的敌意,叶飞听出来了,所以笑了,“哈哈哈,姐姐,开玩笑的啦,你的情郎既然是书生,想必是个手无傅鸡之力的主,哪里会留下这么一大滩血啊。哈哈哈,一定另有其人,另有其人的啦。”
    “哼。”隔着散乱的黑发,女人狠狠地盯着叶飞,似乎要用眼神剜出他的心脏。方白羽在此时走来截断了她的视线,“别光顾着斗嘴。你们看,那边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两人暂止干戈,顺着白羽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到西侧墙影分外绵长,不甚协调。叶飞纳闷地走上前,手掌划过如被黑暗切断隐没不见,拿出时又完好如初。
    他转过身,与白羽狐疑对望,后者道:“往里抓抓,看看能抓到什么东西吗。”叶飞点点头,伸出手在黑暗中抓取,蓦然间接触到了什么东西,就如触电一般缩回了手。“找到什么了。”白羽急问。
    “软软的,像是……”
    “像是什么。”
    叶飞深吸口气,右手猛地一抓,揪住那东西后使劲拔出,“像是一具尸体。”腥臭气味随着那东西一道脱离黑暗的束缚,跳跃的血线宣誓着此人体温仍未散尽。方白羽看到了那具尸体的脸,一张被拔去了所有的牙齿,如老叟般破败的脸,脸上的血迹尚未干涸,鲜艳刺目,他知道不可能有人可以在自己守在塔外的情况下仍能以这般残忍手法杀人,他再次确定塔内的时间很不对劲。
    接着,他将目光对准在女人的脸上,留心她见到这具尸体后面部肌肉的每一个动作,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人是不是你的何郎。”叶飞走到尸体旁踹了一脚,露出他的面目。
    女人双手抱住头颅,跪在尸体前声嘶力竭地嚎叫。
    “看来是了。”叶飞嘟囔着,不怕脏地在死者上摸索,他是医生,对血的场面并无畏惧,搜索的目的是要查找到受害者真正的死因,以及某些关键性的证据,死者的尸体上残留着许多许多常人难以察觉的信息!
    这个人生前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虐待,从残留在身上那浓烈的桀草气味可以推断出,漫长的折磨过程里,他一直处于清醒的状态。
    “世上最险恶的果然是人心啊。”叶飞摇了摇头,继续在尸身上摸索,他清楚地记得女人曾经说过,何姓书生被剪去男。
    果然没有。看来她没有撒谎。
    叶飞向方白羽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拍拍女人的肩膀,尚未开口却感到一股钻心的痛处自手掌上传来,“啊呀,你做什么。”白羽仓促收回的手掌上,淌血的伤口清晰可见。
    “何郎。”女人像得了失心疯,不停地用双手在身上抓挠,自残于形。
    “阻止她。”方白羽又急又怒,对着叶飞说道。后者快步上前,双手卡住她的太阳穴用力往下摁,直到女人稍稍清醒方才松手。
    “伤心也是于事无补的,节哀顺变。”他这样安慰。
    女人一边抽泣,一边道:“是我害死了何郎,是我害死了他,何郎,何郎。”
    “好了,哭哭闹闹的烦死了,这个男人已经死了,你和他的孩子说不定还活着,你还要不要找他。”
    第八十二章 死者(二)
    叶飞的大发雷霆起到了作用,女人的哭声逐渐止住。“没事吧?”叶飞站起望向白羽,后者捂着被划伤的右手勉强地笑道:“没事,快走,趁日落之前,找到孩子。”
    寒塔第七层,寒冷进一步加深,周遭的墙面反射出阴冷渗人的紫光,由于站得更高,日光更加明亮,三人第一次看清了冰砖内的东西。
    那是一根根的肉条,像蛇一样,身为大夫的叶飞一眼便认出肉条的形状和女人的脐带类似。他有些不可思议,原来整座寒塔内的坚冰都是用来储存女人脐带的,可这个数量,未免太过诡异了。
    阴影中,有东西在移动。
    叶飞和方白羽同时生出警觉。两人背靠背的站着,将女人甩在一边——对于这个女人,他们的不信任感由始至终都没有消除,所以,非但未有做出丝毫保护的动作,而且,还在戒备黑暗威胁的同时,暗自戒备着她。在难以察觉的角度下,女人下垂的嘴角上闪过了一抹恐怖、阴冷的笑容。
    “刷刷刷。”三道人影腾空,全部穿着统一身披铁胄,看架势像是护院的武师,可这冰寒刺骨的塔内怎会存在武师呢。
    叶飞不明所以,情急着招架,用那一身的蛮力和武师们硬碰硬。
    他有单挑猎豹之能,寻常武师根本不是对手,但这三人却有着叶飞一样的惊异体质,力大无穷拳拳相交毫无花俏可言。
    武道确有横练功夫,练致大成可成钢筋铁骨,可获蛮力如牛,但横练功夫是外加功,凡练功之人肌肤都会异于常人的粗糙,行动不便。
    瞧这三人动作,如狼似虎,四肢着地,腾空扑击,动作敏捷,明显不符合横练功的标准。
    一双天眼凝汇,方白羽定睛打量三人,看他们双眼无神,行动机械,大开大合,倒像是被引线控制住的提线木偶。
    提线木偶?
    他心中一凛,骤然回头望向女人,却见她蜷缩身体颤抖不止,一副受了惊的模样。莫非自己估错了。
    方白羽顿感凌乱,不再深思,白衣一展如凤鸟振翅,双足连环踢出,猛击在当前那名武师的身上。
    飞天之术配上天心腿法,方白羽年纪虽轻一身功夫却厉害的很。那人被踢得连连后腿,痛跌滚爬。
    另两人扑上,叶飞左一拳,右一拳将之击退。
    兄弟连心,其力断金。
    这是两兄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联手对敌。
    “嗷嗷嗷嗷。”三名武师的脸上现出紫红之色,这份沉重的颜色与冰内的肉脐很是相似,早先跌出甚远的那人一个鲤鱼打挺高高跃起,双脚分别踩在两名同伴的肩膀上,三名武师组成了一个简单的“阵势”,面向叶飞咆哮。
    “你的腿法虽然好看,但没什么力道啊。”如此凶险的环境下,叶飞仍不忘调侃一番。
    “你的拳头不更是没用,人家连痛都不痛的。”方白羽反唇相讥。
    “有兵器吗。”
    “你不是有气吞山河卷吗。”
    “那东西只能收纳不会移动的物体。”
    “真是没用。”
    “你懂个屁啊。”
    “比你懂得多。”
    “少废话,他们攻上来了,该怎么打。”
    “你出拳,我动腿,打到他们站不起来为止。”
    “就这么定了。”
    “呼呼呼呼呼呼呼……”一时间,屋内拳来腿往,好不热闹。
    双方苦斗了几百回合,那三名武师的脸都被打瘪了,可仍一次次地从地面上爬起猛攻过来,叶飞和方白羽渐渐有些撑不住了。
    “喂,我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他们打不死啊。”叶飞一边招架,一边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三人都是行尸,是引线操控着的木偶。”方白羽回答,“除非找到提线者,否则我们永远赢不了的。”
    “你不早说,早说就不拼命了。”
    “他们一直缠上来,不拼命又能怎样。”
    “这样下去,我们毫无胜算。”
    “刚刚的打斗,让我看清了一点。”
    “快说。”
    “这三人怕光,所以一直在四壁游走,偶尔出击也是一击即退,不敢在阳光下停留。”
    “所以,我们的对策是……”
    “抓住他们,摁在阳光下。”话音刚落,三名行尸再度杀至。两人同时后退两步跳至寒塔正中的光芒里,行尸明显犹豫了一下,叶飞抓住这个机会,双手一探,搭住他的手腕猛地向后拽。
    “给我进来吧。”他一身蛮力绝强,行尸猝不及防被拉入光芒中。
    “嗷嗷嗷。”行尸疯狂地挣扎。
    叶飞努力地压制它,骂道:“你不是说,它怕光吗,怎么还有这么大力气。”
    “额……难道是判断失误。”
    叶飞气的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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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三章 阴谋(一)
    当此时,行尸长期被光芒直射的身体却发生了变化,像是长时间浸在油锅里,皮肤表面出现了一个个大小不一脓疱,既恶心又恐怖。它的身体近乎三百六十度扭曲,咆哮的声音转变为沙哑。
    叶飞心中一喜,更是不松手了,死扯着不让它离开。
    另两名行尸冲来,方白羽施展天心腿法逼得它们近不得身。终于,叶飞手中的行尸在阳光下化为灰烬,另两名行尸惨叫一声,逃入黑暗之中。
    叶飞和方白羽背靠背地坐下,大口喘息,“他妈的,总算走了。累死老子了。”
    “借助了阳光也只消灭了一个,若到了晚上恐怕就难脱身了。”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先出去?”
    “好吧。”白羽忽然一惊,道,“那个女人呢。”
    “她……”叶飞环顾四周,哪里还能见到女人的影子。“是跟着那两名行尸一起走的吗?我早就觉得她不对劲了。”
    “也有可能是被抓走的。战斗之初,我看她的畏惧不像是装的。”
    “怎么办!”
    “既然女人被抓,那么咱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走了,万一她死了咱们唯一的线索也就断了。”
    正说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上层传来,两人对望一眼同时跳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就算是陷阱,我们也只能硬闯了。”
    寒塔第八层,空间中温度上升,这与距离太阳更近以及冰块数量锐减有关系。也直到到了这里,两人才发现原来整座巍峨的寒塔只有八层,再上面,就是高达十丈的穹顶了。
    在这一层里,二人又看到了一具死尸,一具被砌入墙内五官依稀可见的男尸,男尸的面目依稀可见,他眉开、目细,即便死了,仍可见生前之俊秀。
    叶飞翻开男尸的右手,发现他骨节细嫩像是书生,再拨去其衣物,也是没有男阳。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楼下的尸体并非是何姓书生。可是那女人为什么要说谎呢,有什么必要说谎呢?”
    而且,为什么两具尸体同样惨遭虐待呢。
    翻开尸体的右手,一行血字映入眼帘,“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狠心。”这段血字,明显是尸体在极度痛苦的时候写下的,一字一顿笔记颤抖。
    “真是个柔弱的书生啊。”叶飞叹了口气,脱下贴身长袍将之盖住,“如此看来,那女人一直在撒谎,她是故意引我们来此的。”
    “目的何在?”
    “不知道。”话音未落,寒塔骤生变故,只见四壁旋转,壁石裂开缝隙,一只只身体滚圆的甲壳虫从石缝中爬出。
    “这是……尸虫。原来那可恶的女人是要将我们变成了何姓书生啊。”
    “呵呵呵,猜的没错。”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女人的身影自黑暗中出现,“你深谙药理,知道尸虫的作用也不足为奇。”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楼下那人,当是你口中的恶霸吧。”
    “没错,就是他,王长喜。”女人眼见胜券在握,毫无顾忌地自述起来,“当年,我与何郎两情相悦,就是他横刀夺爱,买通我家人,不仅蛮横地霸占了我的身子,更是不知珍惜经常施以毒打。”
    “所以,你就和何姓书生通奸?”
    “没错,我便与他通奸。只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阴谋,都是阴谋。”
    “阴谋?”
    “没错,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来是王长喜花钱买通了何郎,故意让他接近我的。”说到这,女人气地咬紧了嘴唇。
    叶飞道:“王长喜花钱雇人睡自己老婆?他有病吧。”
    “呵呵,世上便是存在这等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早已谋划好的一场阴谋。”
    “阴谋?”
    “王长喜的叔父是朝内的重臣,王家是十里八乡最大户,而王长喜则是独苗。可惜,这根独苗实在不争气,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结果,被人下了绊子,去了男阳。”
    “去了男阳?难道他不止是生不了孩子那样简单。”
    “哈哈哈哈,哈哈哈,王长喜根本就是个太监,这从他第一次闯入我闺房便知道了。”
    “那你所谓的占有难道是?”
    “没错,就是毒打和撕咬。”女人尖笑,“太监的心理都是扭曲的,王长喜和太太们行房,完全是自娱自乐的折磨,他根本就是个疯子。”
    “这和阴谋还是挂不上钩吧?”
    “王家将要绝后,这份奇耻大辱自然是不能被外人知道,所以,王长喜一个接一个地娶了十几房太太,每一个娶回家都是随便凌辱,虐待致死。恶名远扬也就没人再敢把闺女嫁给他了,他的秘密总算是暂时保住。可是,王家这样的大户毕竟需要延续香火,传宗接代。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和母亲想了一条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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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四章 阴谋(二)
    “毒计?”
    “其实,他们便是看中了我与书生有染,所以硬拉我嫁过门的。”
    “啊?”闻听此言,叶飞和方白羽都是惊愕,“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世上便是存在着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当年,王长喜和他母亲为选择后代定下了两条规则,第一,这个后代必须有着优良的基因,毕竟龙生龙,凤生凤,他们不能让继承人的身上流淌着污秽的血。第二,这个后代在外人的眼里,必须是王长喜亲生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并非王家的血脉。
    为了达到这两个目的,他将目标锁定在我和姓何的孬种身上。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的噩梦便开始了。”
    听到这里,叶飞倒吸了一口凉气,脑海里景象翩翩像是回到了当日。而方白羽则暗自鼓捣着什么,拼命利用她放松警惕的空闲多做些事情。
    女人道:“王家是十里八乡最大户,何姓书生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又怎敢背着他与我偷情。可笑,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了,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就那样大摇大摆地与之幽会。
    其实……其实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王长喜提前计划好的。
    他软硬兼施,想尽办法促成书生与我通奸,是为了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王家的后代。我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实情的,原来在与我新婚不久,他便找到了姓何的孬种,以利相逼不成继而一番毒打。
    那没用的家伙只当他是为了害我,便义无反顾地屈服了,真的跑来演戏。可笑。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可笑。可怜我傻了吧唧的,日日与之相会,交心交肺地,甚至愚蠢到憧憬和他天长地久。
    没良心的东西。
    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女人越说越是激动,越说越是难过,不禁哭泣起来。
    叶飞沉默。
    女人忽地抬起头,擦干眼泪,露出狠绝的神情:“之后,我顺利怀上了孩子,并在十月之后,产下一枚男婴。就在产子当天,王长喜原形毕露,一边对外宣称我因为产子大出血病逝,一边将我五花大绑,锁入这寒塔之内。一进塔,我就看到了被困在这里的另外一个囚徒。那姓何的窝囊废。
    原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要死,王长喜早在我怀孕之初,便已将姓何的孬种捆了来,日夜拷打,生生折磨了十个月姓何的仍没有断气。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大概这就是报应吧。
    起初,我以为是王长喜发现了我与姓何的奸情从而暴怒发泄,并未想要抵抗。哪里想到,那一日,他丧心病狂地将所有阴谋、盘算和盘托出,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我才总算知道了一切的由来,才深刻理解了人心的险恶。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决心复仇。
    王长喜不知道的是,我的祖母曾是叛逃出苗寨的女巫,她那身精深蛊术的唯一传人就是我。
    得知了一切,充满愤怒的我,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种下了蛊,王长喜成为了我的傀儡,我利用他回到王家取回了自己的孩子,之后杀死其母烧毁王氏大宅,恶霸一方的王氏一夜间覆灭,闹出的动静甚至惊动了朝野。我却不管这些,抱着自己的孩子回到塔内,恢复了王长喜的神志,用最恶毒的酷刑折磨他和那个为了自己利益,不惜出卖我感情的姓何的畜生。
    这样发泄了多日,我内心的怨恨非但未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强烈,而这两人已经快要死了。为了更好的报复他们,为了清偿心中的怒,我培养出了巫族禁忌的尸蛊,用蛊虫蚕食继承他们的灵魂,并在他人身上复活,然后继续折磨,往往复复,永世不休。
    令我惊奇的是,脚下的寒塔似乎与我深不见底的恶意融合了,进化为理想中的样子封锁了时间和空间,只容许特定的人进入。”
    “那些脐带又是怎么回事。你的孩子呢。”叶飞颤抖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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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五章 阴谋(三)
    女人道:“我的孩子。呵呵那个恶种,他同样也要接受惩罚。看到寒壁里的肉脐没有,每一根肉脐都是那孩子身上的一块肉。我将这些肉一勺勺的剜下来,作为尸虫的培养床。”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真是个变态。”
    “如果有了和我相同的经历,你会和我一样的。”
    “这些年已经有多少人死在这里了。”
    “数不清了,你们也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成为下一个何书生,下一个王长喜,来接受我的折磨。”
    “他们当真就甘心这样?不会自尽吗。”
    “没用的,灵魂已经被封印在尸虫内,本质上他们仍旧任我摆布。”
    “最毒妇人心这句话真的没错。”
    “我不否认。”
    “你似乎并不着急动手。”
    “好多年没见外人了,我也会无聊的。”
    “你是在证明所有得罪自己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吧。”
    “我没必要证明。”
    “你可以顺利走出方寸之塔,证明寒塔对时间的影响力并非只局限在内部。”
    “当然,说实话我觉得一切都是天意,上天降下了这么一座特别的寒塔,助我完成复仇。”
    “冒昧的问一句,这天意是在多少年前出现的。”
    “你关心的事情还真多。”
    “临死之人对社会的留恋总是很强的。”
    “告诉你又怎样,反正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是一千年年前,一切都是从千年前的雨夜开始的。”
    “果然,果然又和青山那个老头子有关系,哈哈哈。”叶飞忽然展颜,露出了雪白的牙齿,“这样就放心了,看来大爷死不了了。”
    “痴心妄想。”
    “妄想的是你啊,白痴。”
    忽然间,空间中飘起了白色的羽毛,方白羽如羽毛般飘起,浑不受力,径直穿过层层虫海。
    女人显然没料到他能如此,连连后退,向黑暗靠拢。
    “哪里跑。”方白羽右手已经抓住她的领口,这时候,之前遁走的两名行尸出现,一左一右,夹击过来。
    “闪开。”从后方,叶飞公牛一般顶上来,周遭蛊虫畏惧的躲开。
    “这……怎么可能。”女子惊疑。
    叶飞哈哈大笑:“看傻了吧,老子的童子金身可不是假的。”
    “童子金身?你是佛门中人。”
    “哈哈哈,小爷不是秃驴,是圣子啊。”
    说时迟,那时快,叶飞绝尘冲来飞出一腿,正顶住白羽的脚底,后者借力向前一跃,拽住了女人的衣领,右手并拢顺势一割。两人同时倒地,鲜血染红了地面。
    女人却未就此死去,血流不止的她,肚子如气球般鼓起继而爆炸,一条条足有一尺长的百足蜈蚣游了出来。
    早在入塔时,叶飞就觉得她肚子里有东西,直到这些蜈蚣出现,才知道她以身体养蛊。
    “真是变态。”叶飞厌恶地唾弃,手掌拍下时,蜈蚣却未有畏惧,退缩。看样子,比尸虫厉害的多。
    而与此同时,又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了。
    方白羽蓦然倒地,面色铁青,紧捂右手,之前被女人抓伤的地方已经变作黑色,有颗粒状的虫卵从里往外钻。
    “贱人。还留了一手。”
    叶飞暗骂大意,解开腰袋从贴肉一边的夹层里抽出了一根银针,刺入白羽右手少冲穴一半,暂时稳定了他的伤势。同时,用指甲划破皮肤,以鲜血浇洒蛊虫。
    “刺啦啦。”他的鲜血对蛊虫而言比毒药更加猛烈,转瞬之间周遭便被清理出了一片空地。
    叶飞向前连走三步,抓住女人的脑袋左右一晃,危害已久的巨恶性命终被了结。
    “呼呼呼。”主人一死,蛊虫和行尸也都要死去,炸开的体液如同在室内燃放的烟花,坚冰融化方寸之塔似有覆灭之势。两人顺着楼梯向下狂奔,一路上左躲右闪,总算在寒塔坍塌之前离开。
    方寸之塔坍毁,两人找到墨玉和白瀚王,重回蜀道。
    历史:春日,青山道人率徒经过西湘,见一宝塔玲珑,引众人朝拜,然朝拜者出塔后多心神恍惚行为偏激。遂道:“此塔虽有圣颜,却含邪气,可夸大世人内心的欲望引人做恶。”
    其徒自告奋勇,道:“徒儿这就下去,将此邪物毁去。”
    青山道:“毁了未免可惜,毕竟是件奇宝,不过留在世上,却也贻害无穷。这样,让一个机会出来,瞧它怎样选择。”
    青山道人纵观天下,发现了围绕在群山中的一朵阴云。转瞬之间便寻了过去,降下宝塔,之后率徒离去。
    两年后领徒归来,见此塔已被极恶占据,由内而外散发出恐怖恶意。青山道人连连摇头,将之收起掷入通天路中。
    徒问何故。
    其答:“此塔已殁,留之仍有一用。”
    徒问:“何用。”
    答:“圣子须怀至坚善心,不为外物左右,此塔可试出他是否有此善心。”
    徒曰:“既为圣子,自然有此圣心。”
    青山答:“非也、非也,唐僧历十世,经九九八十一难方取得真经,圣子也需经历重重考验,方能现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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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六章 灵露
    灵露,一种盛开时极度娇艳,盛开时间只有短短一天的花朵。有人将之与昙花相比,我则不这样觉得,因为昙花只一现,灵露则是早上盛开,晚上凋零。
    用朝花夕拾这个词形容,来得更加贴切。
    爱花之人多放浪形骸,曾有一人爱花如命嗜酒如命,一年到头仅有一天是清醒着的,这一天便是灵露盛开的时候。后来,他病死了,满坪的灵露花与他的灵魂融合,化为了一柄特别的剑——朝花夕拾剑。
    这个故事,是从一个老头子的口里传出来的,这个老头子现在正站在叶飞的面前,他自称朝花夕拾剑的剑灵,扬言不捎上自己,就不能经过此地。
    捎上自己?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有点自作多情。
    叶飞和方白羽斜靠在花海中,矫健的身影随着花丛的摇曳时隐时现。他们开心地望着孤石上的老人,就像在看一出不花钱的幽默剧。
    打一见面开始,这老头就又是蹦又是跳的,有时候还极不要脸的扭屁股。
    如果说,他是剑灵,真是打死都没人相信。
    两人也确实是乏了,心想此地花团锦簇留下歇歇也是好的。便始终没有打扰老者的自娱自乐。
    而那个身上挂满了各式的花圈,脚上带着狗环的老爷爷,也乐得如此,自顾自地唱啊,跳啊,全不管唱出来的东西是鬼哭还是狼嚎。
    三人融成了一个圈,一个立于“花海之巅”的怪异组合。
    “嘟嘟嘟,嘟嘟嘟,我是外婆的小管家。外婆,外婆你别动,动一动,唱起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老人干嚎到高潮部分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在世间安静下来之后,叶飞吐了,吐得稀里哗啦,吐得前仰后合,一边吐还一边笑,一边笑还一边流眼泪,流鼻涕,“我,我靠,这,这也能叫歌啊。”
    方白羽连忙捂住他的嘴,道:“嘘……别乱说话,通天路上没有善辈,趁老人家现在还算正常,赶紧休息休息,养足精神。”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老家伙唱歌这么难听,我怎么睡得着觉啊。”叶飞对着老人家扯着脖子嘲笑,“下去喽,下去喽,下去喽。”
    “妈的,臭小子,你说什么。”老人家气的胡子都立起来了,纵身一跃跳了过来,指着叶飞鼻子吹胡子瞪眼地骂道,“臭小子,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我说啊,你唱歌这么难听,赶紧下去吧。”叶飞眨巴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老人家一下就怒了,拍着胸口大骂:“你敢这么说老子,你敢这么说老子,不怕死吗。”
    叶飞狡黠笑道:“你就是一个歌手,有什么可怕的。”
    “我是一个歌手?我是歌手?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其实没人比老人家更清楚自己的歌唱水平到底如何,所以当听到有人称自己为歌手的时候,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兴奋。
    “你这么喜欢唱歌,难道不是歌手吗。”叶飞继续装着无辜。
    “是啊,是啊,我当然是歌手喽。我就是歌手啊。”本来凶神恶煞的老人家,一下子变成了温柔可人的萌妹子,右手搭住叶飞的肩膀,开始称兄道弟,“我说小兄弟啊,你还真是有眼光呢,能够看出我是一位歌手。不错不错,那么,你觉得我的歌唱水平怎么样,有哪里需要改进。”
    叶飞眼睛都眯弯了,强忍着笑意道:“你啊,高音不够高,低音呢,又不够低,中音吧,几乎没有。嗓子跟破锣一样沙哑……”见老者的面色越来越冷,灵机一动,道:“不过嘛,就是这破锣一般的嗓子,正是唯一的一丝亮点。”
    “这是亮点。”老者的头发一根根的立了起来,“接着说,接着说。”
    “杨坤的歌你听过没有。”叶飞讳莫如深地笑。
    “杨坤,杨坤是谁。”老者急了。
    “一名歌手,他的嗓音就是以沙哑著称很有磁性,我觉得你比他更加沙哑更有代表性,完全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嘛。”
    “真的吗。我真的这么有潜力吗。”老者激动地握住了叶飞的手,“相见恨晚,真是相见恨晚啊,你好我是朝花夕拾剑的剑灵。”
    叶飞淡定地摸了摸鼻子,道:“我叫叶飞。这是我的名片。”说着,似模似样地从衣袖里掏出了一片叶子,上面刻着叶飞两个字。
    方白羽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下巴呈脱臼状态:“这……这也行。”
    此前还一副大爷架势的老者,这下子是真的服了,他颤抖着双手,仔细端详着树叶上的小字,接着双手捧叶,小心翼翼揣入怀中:“叶,叶飞,不。叶兄。相见恨晚,真是相见恨晚啊。这边请,这边请,光临寒舍一叙,交流一下演艺道路的发展方向。”
    “这个嘛。”叶飞咳嗽了一声,“哎呀,找我求教的人排队都排到蜀山顶了,你虽然资质不错可也得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吧。”
    老人家眉头一蹙,凭空变出了一管巨大的旱烟袋递了过来,“您今天大驾光临路过此地证明有缘,赏个脸吧。”
    叶飞接过旱烟,嫌弃地看了看黏有口水的烟嘴,道:“哎,也就是看你资质不错,得了,我今天就破个例提点提点你。”
    “这边请,您这边请。”老者弯腰让路。
    “走着。”叶飞甩开八字腿,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临走时不忘回头抛给白羽一个胜利的手势,“哈哈哈。”
    方白羽连连摇头,仰天长啸:“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两人迈步向前,摇曳的花丛如海浪般卷起,一栋美丽的茅草屋出现在眼前,草屋上盖满了鲜花,彩装清新,犹如梦幻。
    方白羽注意到屋外没有生火,更没有灶具,周围也没有一根折断的木材,一副严防火患的架势。
    离得近了,屋门自动敞开,老人连连作辑道:“请,里面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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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七章 千面经
    屋内干净透亮,看起来并无陷阱埋伏,但叶飞仍寻问地望向白羽,毕竟,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警惕性早已融入骨髓。
    方白羽侧着脸看都不看他,那意思好像在说:“已经走到这了,你还摆这架势有什么用啊。”
    叶飞与他心意相通,对着老者故作高深地咧嘴一笑,双手背后迈开大步走了进去。屋里和屋外一样,鲜艳花朵随处可见,这些花朵互相叠加垒成了一张床,老者当先坐了上去,叶飞犹豫了一下同样一屁股坐下。
    “叶兄,敢问你觉得我该怎样培养自己嗓音的磁性。”老者直接切入了主题,见叶飞左顾右盼欲言又止,又道:“直言即可,我自虚心受教。”
    叶飞一直在思忖对策,见话逼了来沉吟道:“音有百种,貌有千面,每一人的声音都有不同,区分好听与否,主要在于音带震动的频率是否与人类耳膜的接受范围相适应。”他这段话,引述自《千面经——易容术》的卷首语,因为涵盖了一两个医术用词,所以显得格外专业,老人家连连点头,眼睛睁圆了瞪着叶飞:“继续说,继续说。”
    “十五岁是变声的年纪,有些人在这个时候嗓子受了伤,嗓音便会转为沙哑,沙哑的嗓音若控制不好,便像破锣一样煞是难听。可若是控制的好,则是得天独厚的优势,是旁人学不来的。”咳咳,叶飞举目望来,“你年轻时,嗓子是否受过伤。”
    老者眉头紧蹙,低头想了想,道:“我是人血和花魄融合所生,人血的部分……我记得那个人生前爱喝酒,所以嗓子哑哑的。”
    “这就对了。”叶飞拍掌道,“这嗓音既是与生俱来的,你更要好好练习,争取有所建树。”
    “是,是,我一定勤加练习,争取成为一名合格的歌手,一个被世人喜爱的歌手。”老者稍有迟疑,试探性地问道,“敢问练习的方法是什么。”
    “你再唱两句给我听听。”叶飞道。
    “啊啊啊……”
    “停,停。”叶飞连连比划,“站起来唱,站着唱才能把气吐出来。”
    老人家本来有些不悦,不过之前已经被忽悠的晕头转向了,又见叶飞说的义正言辞所以不好发作,依言站起敞开脖子“嗷”地嚎了一嗓子。
    “你是不是不服气啊。”叶飞捂住耳朵,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哪敢,哪敢。”嘴上这样说,老人家的脖子却挺得老高。
    “人的声线在喉声域在腹,坐着的时候气息囤积流通不畅;站起来气通声润顺逆无阻,对于不懂声音变化的人来说,站起来和坐着唱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对想要成名的歌唱家来说,这里面的区别可就大了。”他的声音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直至最后一字发出时,一掌拍在花铺上。
    “砰”的一声,老人家惊地打了个寒战,向后连退两步。
    叶飞句句在理,丝丝入扣,已将他心理的防线彻底击溃了。不过,他哪里知道,这些都出自《千面经——易容术》里的声线练习法,是为了帮助易容者练习发音,模仿他人声域的特别注解。
    这医书是药人交给叶飞的,其中医理自然无懈可击,老人完全挑不出破绽,对叶飞越加信任了。
    三分真,七分假,可谓忽悠的最高境界。
    老者不知不觉地走入局中,越陷越深,这会儿越琢磨越觉得叶飞说的话有道理,连连为之前的行为做出道歉。
    方白羽惊地下巴都要脱臼了,望向叶飞的目光里隐含着对“大神”的膜拜之情。
    “咳咳咳。”叶飞连续的咳嗽送给老人家一个拍马屁的机会,只见他右手一翻,一大片悬浮在空中的玫瑰花瓣拖了一罐子黄淅淅的东西过来,老人家满脸堆笑地道:“这是最上好的蜂王浆了,我平时都用来开嗓的,请您品尝,请您品尝。”
    叶飞把罐子从花瓣托上取下来,放在鼻尖嗅了嗅,道:“东西是不错,给我朋友也拿一罐。”
    老者绷紧了脸道:“这东西珍贵极了,我平时都舍不得喝呢……”
    “恩?”被叶飞的眼睛一瞪,后面的话生生消化在肚子里,老者像死了老妈一样哭丧着脸,右手微微弯曲,又一瓶花蜜飘了过来,“好吧,谁让我求艺心切呢,今天就出出血,不过,等下您可一定要详细说说我今后发展的方向,可不能推衍喽。”
    “怎么,威胁我,那我不喝了。”叶飞心想反正已经逼到这份上了,干脆把戏演真了。
    老者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敢,我也就是形容一下这花蜜的珍贵而已。”
    “而已?”
    “而已。”
    “心里不甘愿就说出来啊,别窝在肚子里,我可不喜欢强人所难。”
    “绝对没有,绝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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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八章 师父(一)
    叶飞笑眯眯地点点头,一低头嘬了一口,甜蜜入喉,芳香流走奇经八脉,甘爽无比,心道确实是绝佳的蜂浆,这老家伙不会是真的花妖吧,长得也忒丑了。
    他的表情始终严肃,抬起头来时也未见好转,老者心中突突打鼓,摸不清深浅。
    叶飞正待给自己找个台阶,却见白羽始终未接杯,心中一动便道:“喝了吧,别浪费了,确实是上好的蜂浆。”
    老者开心地咧开了嘴,附和道:“那还用说,绝对是最上等的蜂浆。”
    方氏是蜀山脚下最大的名门望族,方白羽自小什么没有喝过,自然对此不屑一顾,也不想沾别人的光受些嗟来之食。不过他心知叶飞要把大神演下去也是需要些配合的,便点点头取了蜂浆喝了一口。
    仅仅一小口,却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甘甜爽口清润芳怡,和自己往日里吃的蜂蜜比起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老者重新坐下,道:“这蜂浆也喝完了,错也认过了,还请您为在下指点迷津。”
    叶飞从刚才一直拖延时间,也是在抓紧时间琢磨这个问题,毕竟纠错容易改正难,窗户破了谁都知道应该补,可落到实处就不是人人都行了。
    叶飞一边继续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一边瞪着老人家的脸,一直一直,老人家被他瞪得有些发毛,问道:“怎,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吗?”
    叶飞醒过神来,长吁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者被他问的愣住,眉头紧蹙,久久不做回答,他乃花精和人血混合所得之物,按理说该算是妖了,可偏偏更喜欢人类的世界,所以从来都是变化成人类的模样出现。本心里,他更倾向于人类,也更喜欢人类的名字,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奈何人、妖毕竟殊途,之前遇到的人,往往对他又怕,又畏,又厌,从未将他当成人看过,互相交流几句都困难,更别说是深谈了。也因为此,老者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名字,也从未有人问起过他的名字,当叶飞说起的时候,他身上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如过电一般,激烈的颤抖了一下,许久,许久,方答道:“我是朝花夕拾剑的剑灵,你就叫我朝花夕拾吧。”
    “这不好,太绕口了,我为你改个名字吧。”
    “改名字?”老者精神一振,“那你说叫什么好,我听你的。”
    “你是什么时间开启灵识的?”
    “夏天,百花盛开之时。”
    “那就叫老夏吧,以后,我们就称呼你为老夏。”
    “老夏?”老者“深情”地望着叶飞,眼瞳中闪烁出复杂的光,“老夏,好,就叫老夏,我以后就叫老夏了。”他哪里知道,叶飞深情款款地嘚啵了这一堆,只是要多争取一些时间来思考对策而已。
    “那么老夏。歌手老夏。”叶飞道,“请你再哼两句歌词。”
    老夏记住了刚才的教训,果断站起,挺直胸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停,我知道你的问题在哪了。”叶飞见他仍站在原地,挥挥手道,“来,坐下,听我说。”
    老夏如领圣旨,屁颠屁颠地坐下来,耳朵贴近了他:“同样是沙哑,也有饱满和撕裂之分,你大概是上了岁数的关系,气不太足,嗓音近似于撕裂,要想办法克服掉撕裂感,使得声音充盈起来。”
    老夏道:“可是,这个样子其实只是我觉得比较漂亮,才特意变化而成的啊,对我们这样的生物来说,好像没有什么岁月的概念。”
    “啊?”叶飞心中一凛,“你觉得这老态龙钟的样子好看吗。”
    “挺好看的啊,我前世轮回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你不觉得美吗。”
    “好吧,和你这样的生物,不,歌手,好像没什么共同语言。”
    “有的,有的,一定有的。只是还没有发现而已。”
    “你还真能自我安慰。”叶飞揉着下巴,道,“不过我刚才说的是真的,你的声音太空洞了,完全不够充盈,这样是不行的。”
    “这种状况啊,我也感觉到了。那您说要怎么改进呢。”
    “提气、挺腰、吐声、持之以恒。估计等不到我闭眼,你就能成材了。”
    “提气、挺腰、吐声。就这么简单?”
    “难在持之以恒,笨蛋。”
    “是是是,我笨,我笨。笨笨的我,需要一个能随时监督自己的人。”
    叶飞感觉到背后的一丝凉意,一下子站了起来,招呼白羽道:“时候不早了,咱俩别再叨扰了,赶紧走吧。”
    “请您带上我,恩师。”老夏一屁股跪在地上。
    “我操,我什么时候认你为徒了。”
    “为人师表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您为我指点迷津,难道还不是我的师父吗。”
    “指点迷津是看你可怜,我可没想收了你。”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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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九章 师父(二)
    你能想象一个老态龙钟的家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住你的双腿撒娇吗;你能想象,这个老态龙钟的家伙正一把把的把鼻涕和眼泪往叶飞的裤子上擦吗;你能想象,这个老态龙钟的家伙,手劲大的不可思议,以叶飞的神力都挣脱不得吗。
    如果能想象到这些,那么很幸运的,你已经清楚的知道了叶飞现在尴尬的处境。
    他这个无奈啊,可惜求助无门。
    “好了,好了,起来吧。”叶飞只能妥协。
    “您答应收我为徒了?”老者兴奋地抬起头,因为兴奋射出的鼻涕,差点黏到叶飞的脸上,后者连连后仰,满是惊恐地道:“你比我大这么多,我不可能收你为徒的。”
    “恩……”老者撒娇,恶心的一塌糊涂,“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你听我把话说完,给我站起来。”叶飞着实难以忍受,不禁动怒,“快站起来,这么大人了,唧唧歪歪地恶不恶心。”
    老夏真是把叶飞当成佛祖般供奉了,见叶飞动怒立时站了起来,摆出一副聆听训导的样子。
    “人也好,妖也罢,你现在这副样子,与我年龄着实差了太多,我不能收你为徒。”不等老夏插嘴,叶飞加重了语气,说道:“但是……不能收徒,却能带在身边。我和白羽最终的目标便是入蜀成仙,成仙之后,自然要有一柄属于自己的仙剑,你既然自认剑灵,那么便成为我的仙剑,日夜伴随左右。”
    “你这是要我认你为主啊。”老夏不禁犹豫,神剑通灵,似寿剑、王剑等顶级仙剑,其剑灵拥有很强的意识,但毕竟还是需要遵守天地间流传的神剑传承之规,终究要择主而侍,像老夏这样能够靠自己意识主宰命运的剑灵绝对闻所未闻,也因为此,对择主而侍这样的事情,他本心是很抗拒的。
    不过,唱歌这个爱好,不,事业。绝对是他的软肋,叶飞吃定了这个软肋,所以有恃无恐。他拒绝收徒,提出老夏成为自己仙剑,认自己为主之后才能悉心教导。
    老夏在犹豫,在取舍,在事业与自由之间做出选择,他本来就是要离开此地的,也成功地把许多人不愿意带自己离开此地的人逼疯了,可真到了离开的时候,又分外舍不得了。
    这片土地,他已经呆了几百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都像身上的老茧一样形影不离,真要分别还真是舍不得呢。
    老夏的眼里竟有泪光。
    对于这位花妖表情的多端,叶飞着实无语。沉默良久,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想好没有,我们可要走了。”
    “我跟你们一起。”老夏追过来,“反正我和别的仙剑不一样,跟你走,就跟你走。”
    “和别的仙剑不一样?什么意思”叶飞敏锐地嗅到了危险。
    “我是世上最伟大的歌手,当然和他们不一样喽。”见面至今,老夏的眼里第一次流露出狡黠。
    叶飞见他笑吟吟的,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不禁语塞道:“算了,等上了蜀山接受了正规的培训再说吧,你现在爱怎样就怎样。”
    “嘿嘿嘿。老师。”
    “叫我叶公子。”叶飞厌弃道,“快点变成剑的样子,我们要上路了。”
    “好勒。”炫光闪烁,老夏身体渐化虚无,变成了“剑”的模样。
    方白羽见之大笑,叶飞瞪大了眼睛,握住剑柄放到眼前道:“有没有搞错,真的是花剑啊。”
    “当然是花剑喽。”
    “那也不能全是花吧。”眼神落处,剑刃完全由玫瑰填充,哪有什么宝剑锋利的杀气。
    “好吧,既然你嫌弃,那我就换一副模样。”光芒在闪,花朵消失、融合,变成了剑刃,老气横秋、充满铁锈、软趴趴、湿答答的剑刃。
    “这……这也能叫剑,这能砍得断树吗,劈柴都费劲吧。”叶飞气恼。
    “不行、不行,树和我算本家,你可不能砍树。”老夏的声音从剑中传来。
    “你是不是在哄我啊。”叶飞狐疑地甩着它,“你要骗我可别想得到我的教导。”
    “不敢,绝对不敢。”老夏义正言辞地保证,“花是我的本态,我有剑意,是因为当年死于花海的前世是位剑客。这些年的独处,那名剑客残留下来的剑意也随着岁月磨没了,我现在也只能以这花瓣的模样现世了。”
    “你还真是不中用呢。”叶飞无奈地摇头,“到了蜀山,我一定要换一柄霸气外露的仙剑,哈哈哈。”
    “仙剑?”老夏窃笑,“恐怕不行。”
    叶飞连连摇头,“本来还想像演义里写的那样滴个血做个仪式什么的,看你这不中用的样子,哎,算了算了,用布包上背身后唬唬人算了。”
    “那可不行。”老夏道,“我是花灵,睡觉的时候也得吸收新鲜空气。”
    “你这么丑,总不能在晴天白日里给我丢人现眼吧。”
    “你才丢人现眼呢,还是变成那鲜花朵朵的样子吧,还好看一点。”
    “别。不知道的,以为我是花花公子呢。”
    “反正我得透气。”
    “我就要包上,你能咋的,你是我的剑,你得听我的。”
    “屁,我只听自己的,白痴。”光芒又闪,剑刃幻化,老夏凭空出现。
    方白羽跨前一步,将叶飞挡在身后,警戒道:“强大的魂灵附着在利刃上是组成仙剑的根基,就算剑魂具现出实体,剑刃也是永远不会消失的。你到底是什么异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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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章 师父(三)
    “嘿嘿,别怕别怕,我真的是仙剑,只不过是比较另类的那种。花就是我的本体,既可为锋刃也承载着灵魂,我的本体是花,老人的模样其实是幻象。”
    “你是妖!”
    “和妖是有区别的,妖是花精,我是花精融合了人血又依附在剑上,说白了还是仙剑,只不过剑的部分小一些。”
    “你有着自己的意识,也根本难以完成仙剑认主的仪式,带你在身边很危险。”
    “不,认主仪式已经完成了,他现在就是我的……我的……我的主人!”能说出主人这两个字,老夏学歌的决心还是很强的。
    “完成了?不可能。”方白羽否定。
    “真的完成了,就在他刚才握住我的时候,我将一枝根茎插入了他的脉络完成了血誓。”见对方仍不相信,老夏又补充道,“不信你看看他的腕子,枝茎插进去留下的伤口应该还能看见的。”
    “开玩笑,我乃金童之身,怎么可能有伤痕残留,你是故意这样说的。”叶飞不信。
    “小娃娃,你才是开玩笑呢,当血誓是什么,就算你是金刚之身,血誓时产生的痕迹也是一辈子都泯灭不掉的,就像……嘿嘿。”老夏极有深意地望了叶飞额头上的烧痕一眼,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后者心中一凛,慌忙翻开腕子,果然看到了一个很小很小,近乎看不到的伤痕,“难道是真的。”
    “我已经活了八百年,有必要骗你们两个娃娃吗。从今往后,咱俩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离不开谁。”
    “你这么没用,今后还要一直缠着我,岂不是很倒霉。”
    “少说废话!要把我血誓的时候发现的东西,和你身边的小兄弟讲一讲吗。”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叶飞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那个东西是禁忌,老夏既然能说出来,就证明一定发现了痕迹。
    白羽倒没注意到两人的怪异行径,只是盯着老夏道:“神剑能与宿主心意相通融为一体,看你现在的样子,完全没有融为一体的样子,更不要说心意相通了,很难想象是血誓之后的状态。”
    “呵呵,小朋友。”老者无声无息地走到白羽面前,右手摁在他的头顶上,就在这一刻,一股巨大的压力袭遍全身,方白羽全身汗毛倒立,生出错觉,似乎面前的不再是慈眉善目的老夏,而是一个身高百丈,沉重似塔的巨大妖魔,“小友,眼光不要那么短浅嘛,你说如果今天没有签这份契约,你们两个凡人能够走出这间屋子吗。”
    方白羽四肢无力、牙齿打颤、全身萎靡,他知道,此刻这副躯体之所以能站着,完全是因为老夏的右手从上方毫不费力地揪住了自己,不让他倒下。这巨大的压力,这可怕的威势,毫无疑问,老夏才是真真正正的隐世高手。
    他一瞬间产生了明悟,原来这又是青山道人提前布下的一枚棋子,只有叶飞出现,这枚旗子,才能拥有生气。
    不可思议。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叶飞。大概自己也是一样。一向自诩惊采绝艳的自己,是为别人而存在的。
    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事情。
    一丝不安在脑海中闪过。方白羽失落地叹息,道:“我明白了,放开我吧。”
    老夏恢复了慈眉善目的模样,笑着松开手。
    方白羽一声不响地走出门去,叶飞全然不知道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匆忙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两人一剑相继离去,花屋坍塌,草坪枯萎,怪石嶙峋的地面上,一具具碎乱的尸骨七扭八弯地堆叠着,犹如地狱。
    能够在王剑九街主导的身体里强占一方天地,这份能力若让外人知晓了,怕是会惊讶地合不拢嘴吧,直到进入蜀山,叶飞才知晓了青山道人此般安排的用意之深。
    冥冥之中,真的有一双大手,在稳稳地操控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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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一章 断剑崕上剑如蝗(一)
    闯“气吞山河卷”,度“坐井观天佛”,收“佛道七戒”,毁“方寸之塔”,与“朝花夕拾剑”完成血誓,这一路上看似险象环生,实则惊喜连连,而最大受益者,便是叶飞。这个被青山道人预测为圣子的十三岁男孩。
    五件异宝中的任何一件,放之四海都是引众人争夺的顶级宝物,所谓怀璧其罪,这几件宝物既是福音也是原罪,就如它们在通天路中犯下的累累罪行一样。实际上,在方白羽的眼中,现在的叶飞更像是在与虎谋皮,自己也正身处险境之中。
    不过好消息是,历经重重险阻,通天路的出口已在眼前。
    盘亘在出口与两人之间的,仅剩下唯一的一道阻碍——断剑崕。
    断剑崕是通天路上最凶险之地,是那些自私的剑仙们临死之前的弃剑之所,这里凝聚了孤独剑魂们的所有怨恨,是比阴穴更让人生畏的场所。
    断剑崕上无活人,二人要走到出口,便要闯过此崕。
    最后一道考验,最后的难关。
    跃跃欲试的两人心里既畏惧又期待,满怀憧憬地准备出发了。墨玉的黑蹄一次次地原地抬起,似乎只要主人一声令下便会电射出去。
    这时候,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我说,你俩人找死啊,就这么进入断剑崕,我保证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正在摩拳擦掌的两人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无比幽怨地望向盘膝坐在墨玉尾巴尖上的老夏,“不说话你能死啊。”
    “不说话,我不会死你们会。”老夏戳之以鼻,天知道他是怎么坐到墨玉尾巴尖上去的。
    方白羽拱拱手道:“敢问前辈,此崕有何玄机。”那次奇特的接触,让方白羽体会到了老夏的可怕,对其敬重有加。
    “自私的人类为让神剑强大而修炼出剑灵,剑灵受制于持剑者相伴于持剑者。可恶的是,这样信赖人类的他们,却一次次地遭到背叛。人类为了自己的私欲,在临死之前将渴求自由的仙剑丢弃到无人能入的险境中,永世不得脱身。断剑崕便是这样的地方,俗称蜀山仙剑的坟场,神剑在无尽的孤独中怨恨、诅咒,戾气相融,逐渐幻化为巨大的邪灵,将所有路过者撕碎。
    入断剑崕者无一能活。”
    叶飞撇撇嘴道:“开玩笑,这么多人进入通天路,它们不会从其中选一位后继者,求得重生吗。”
    “起初,是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但人类本性的自私,导致了丢弃的事情一再上演,渐渐的它们都开始麻木,都开始怨恨,于是也就不再渴求被人类带走,而是镇守此地,杀死所有路过者。”老夏呲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凡是进入山崖领地的人,都会被万剑穿心。”
    叶飞倒吸一口凉气,“不可能,我是圣子,一定有解决办法的。”
    “我只能奉劝你不要胡来,毕竟我今后的事业还要仰仗于你。”
    “什么叫胡来,既然已经来到此地了,难道要打道回府吗。”
    “入通天路,你已经有了足够多的收获,道路上的难关也被一一破除,你现在调头回去有何不可。承仙道正统者并非只有蜀山一家,你俩惊才绝艳,怕些什么。”
    “不是怕,是不甘。”叶飞咆哮。
    老夏冷笑不语。
    方白羽道:“初登通天路时,我的目的是为了报仇,为了入蜀修仙,报仇血恨。但随着与叶飞一起,经历重重艰难、破除一系列难关,我报仇的愿望仍然炙热,可已不单单是闯出通天路,登顶蜀山的唯一目的了。
    我之所以这样做,是要让蜀山上那些自命不凡的道士们看一看;让魔教那班蠢蠢欲动的妖魔鬼怪们看一看;让全天下所有等着看乐子的无知者们看一看;这世间,有二人承天地造化,传仙路精华,惊艳若此。有二人将成亘古之伟业。有二人为人上之人,仙上之仙,莫说前无古人,更是后无来者。”
    老夏被方白羽一番气势磅礴的豪言说的愣住,深望着他,道:“世上哪会有两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豪杰。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你没听过吗。”
    “正是因为亘古未有,所以一旦功成才更令人膜拜不是吗。”阴风如织,方白羽站在风中,残破的白衣如羽毛般蓬起,似雄鹰展翅,叶飞站在风的那一侧,青衫垂地,不动如松。
    老夏的瞳孔骤然收缩,苦笑道:“呵呵,倒未看出,你们两人还有此等雄心壮志。罢了,罢了,既然你们执意找死,我便送你们一程,断剑崕上,剑如蝗,世上无能破之之人,也无破之之法,唯一可行的,便是寻到尚未完全堕落入黑暗的仙剑,让其认己为主,只有这一条路子。”
    “你是说……”
    “只有成为这里面的一员,你们才能够顺利离去。”老夏道,“我要提醒你们的是,这个概率仅有千万分之一。”
    “这已足够。”白衣翻舞,方白羽飘离地面,冲入剑崕,“最后一战,由我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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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二章 断剑崕上剑如蝗(二)
    万剑悸动,断剑崕上的千万把仙剑同时闪耀出明亮的光芒,山体巨震,剑刃相继脱离山石如万剑出鞘,下一刻,所有仙剑同时调转矛头,向白羽飞来。
    万剑穿心?
    时光倒回半刻,方白羽离地冲入剑崕之时,老夏一伸手拽住了欲一同前往的叶飞,手上的大力昭示了他此举的用意:“不要去。”
    “不要去?为什么?”叶飞疑惑。
    “我刚才撒了谎。”老夏道,“不过,这是为了你好。”
    叶飞震惊:“你故意让白羽前去送死?”
    老夏道:“他心中的执念太强了,长期与你相伴绝不是好事。”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快放开我。”叶飞奋力挣扎,奈何老夏手上的力道大的不可思议,以他之神力也是挣脱不得,“据我所知,咱俩认识不过两个时辰,你凭什么替我决定事情,又有什么资格谋害我的朋友。你这个混蛋。”
    “叶飞。”老夏也动了真怒,“你必须明白,什么朋友是可以结交的,什么朋友是不可以结交的。似方白羽这样心魔深重的年轻人,只会一次次地引你犯险,就像通天路内的险象环生一样。通天路上,有了青山道人的精心布置,你尚能有惊无险地通过。到了外面,脱离了青山的掌控,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万剑自四面八方同时降临,方白羽即将面临穿心的命运,叶飞没有时间争论了,手臂上出现了一条如同火龙般盘虬的炎纹,瞬间便燃尽了老夏抓住自己的右手。身为千年巨妖有强大的妖力护体,老夏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被毒火在一瞬间嗜掉了一只手。幸好他是植物,很快便用妖力止住火势并愈合了伤口,而此时叶飞已经腾空而起,奔往剑崕腹地誓与白羽共存亡。
    兄弟情?
    当看到叶飞到来,方白羽欣慰地闭上了双眼,“兄弟何求。”
    “不能死。”叶飞身上燃烧起实质状的火焰,周遭仙剑纷纷燃烧起来。
    “九街之火,你疯了吗。”远在山下的药人,望着冉冉升起的,旭日般闪耀的烈焰,频频摇头,“不知死活的年轻人。”
    叶飞冲至方白羽的身边,烈焰包裹住两人,万剑不得近身——此乃世上最强之炎。
    方白羽睁开天启之眼,目不转睛地望着叶飞,没有感谢反倒冷落:“你既有如此能耐,为何当日不救我的母亲。”
    叶飞心中一痛,顾不得向他解释,操控烈焰形成龙身带自己冲向出口。
    万剑拦路而无用,通天路破,万里晨光洒满青山,晨光下,七峰峰主飘立于空:“魔教妖孽,胆敢假扮身份,毁我蜀山圣路,受刑吧。”
    方白羽冷落地松开叶飞的肩膀,道:“你对我无情,也不要怪我无义。”
    叶飞身边再无一人,孤零零地成为了所有仙剑的矛头,成为了在场所有人的敌人,就如从罗刹国废墟中被药人救起时的情景一样。
    他心中很痛,但并不埋怨,因为能救下白羽便已足够。或许,青山道人预测的圣子是方白羽吧,自己为其而存在,有何不可。
    叶飞默默地闭上了双眼,无怨无怒,蜀山诸峰的宝剑平静落下,巨大的光芒直上青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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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章 断剑崕上剑如蝗(三)
    “呼呼呼。”从火堆旁醒来大汗淋漓,叶飞抚摸全身各处发现完好无缺后,又狠狠地拧了下皮肉痛的厉害,才最终确定原来只是一场梦罢了。
    “醒了。”老夏坐在远离火堆的地方,抬头望着蓝天,“你已经睡了七天七夜,梦到了什么。”
    “七天七夜?”叶飞感觉头痛的厉害,“到底发生了什么?”
    “万剑崕上剑如蝗,剑魂鬼厉引你入幻。你和那个小子都是人类充满欲望,进入山崕之后便开始发梦,一睡就是七天,现在那个小子还没醒过来呢,看起来他的欲念更深。”
    叶飞这才发现,火堆的另一旁白羽也正熟睡着,他眉头紧蹙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老夏远远地将一根枯枝抛入火堆,“要不是我每天为你们输送花精,你们两个早就因为虚耗过度,死翘翘了。”
    “谢谢了。”叶飞支撑身体准备站起,因为无力而没能如愿,又试了两次才算成功。
    “三真,七假,是谎言的最高境界。原来这才是断剑崕最危险的地方。如果不是有你在身边,我和方白羽怕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知道就好。”老夏低着头道,“大多数进入断剑崕的人,都沉迷于欲望的螺旋中,一辈子醒不过来,你只花了七天就醒来了,也算奇迹。”
    “呵呵,我自小便灾难深重,对这人间可说没什么期待,大概欲望也就小些吧。”
    “不愧是我看重的人。”
    “不敢,不敢。”
    “倒是这位小哥,自进入幻境之后便始终紧握双拳,心结似乎很重。”
    “他本来比我阳光多了,可惜啊。”
    “一定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应该说,是惨绝人寰。”
    “哦,那我还是不问了,免得夜里难以入眠。”
    “不问最好,说实话至今想想,我仍觉得那一日仿若梦魇。”
    “哦。”
    叶飞在方白羽身边躺下,右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左手,“希望这样能够帮到你。”
    老者看在眼里,会心一笑,“你们俩的感情还真是深啊。”
    “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用所有的词形容都不过分。”
    “但愿这份友谊能够永远维持下去。”
    “一定可以的。”
    老夏侧躺下,用背对着叶飞:“给你一个忠告,付出的越多,希望得到的便越多,当有一天,你们两人中的一个发现对方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时,这份真挚的友谊将化作人世间最难以下咽的毒药。”
    老夏的话让叶飞想起了幻境中,方白羽冷漠的眼神,心中剧烈地刺痛了一下。
    当晚,沉浸在梦中的方白羽,全身上下激烈的抽搐起来,口吐白沫,气息微弱,叶飞无奈只能将身体靠的更近一些。转天,方白羽双目未睁,脸上却出现笑容,近似于呆滞的痴傻笑容,叶飞急的抓耳挠腮,仍无可奈何。又三日,风暴终于平息,方白羽幽幽转醒。醒来的时候,他一下子抱住了叶飞,给予了兄弟之间最热烈地拥抱:“如果不是有你在身边,我出不来的。”方白羽在叶飞耳下低语,后者爽朗大笑。
    断剑崕上万剑鸣,似乎在召唤两人,方白羽走到其中颤抖最剧烈的一柄仙剑近前,右手一伸将其拔出地面,炫光飞舞彩霞如华金鹰异兽欢啸直冲天际,围着云团盘旋三周,随光芒笔直落下回到剑中,形成了剑身上特殊的纹理——落霞鹰扑纹。剑纹之下,华丽耀眼的剑柄上前辈大师以苍劲的笔法,篆刻了两个小字——鸿鹄。
    鸿鹄神剑。
    此剑由蜀山剑派明月峰第三代峰主铸造,长三尺三寸宽一寸半。剑刃以金翅鸟骨打造轻便坚固,出剑时华光流彩引人目眩。
    叶飞见有便宜可占,举步上前,哪想早已有一根柔韧的树蔓缠住了他的脚踝,叶飞全无察觉,摔了个狗啃泥,“我擦。”他抬头怒骂,嘴里的泥土随着唾液喷出,好笑极了,“老夏,你做什么。”平地生树,除了老夏之外,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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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章 踏碎通天路
    老夏美滋滋地道:“不让你闯祸啊。”
    “闯什么祸?”叶飞不解。
    “九街在你身上,哪柄仙剑与你血誓都是自寻死路,万一被山上之人看见,你们这一路上的辛苦可就白费了。”
    “九街。”叶飞挑起了眉,警戒的像只小豹子,“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少跟我装蒜,你体内的炎龙气息隐藏得确实很深,可惜血誓的时候力量需要交融,还是被我察觉到了。”
    “我不懂你说什么。”
    “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罢,我只能告诉你,能够在通天路上遇到我,真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搞不懂你说什么。”
    “身为仙人,自然要有仙剑,试想一下,在你登山之后每每血誓之时仙剑都会自焚,那会是一番怎样的情景。一次还好,只怕第二次的时候,他们就该有所察觉了。”
    叶飞眉头紧蹙上下打量老夏,像是要重新认识他一次,“可你为什么没事。”
    “呵呵,我的本事怎能与那些不入流的家伙相提并论。”
    “你不是只能变成花吗。”
    “那是剑的本事,不是我。”
    “你不就是剑吗。”
    “剑只是我的一种形态而已,还是那种最不入流、最不讨喜的形态。”
    “靠,原来是这样。”
    “你以为怎样。”
    “那我还真要谢谢你了。”
    “去谢青山吧,那个老家伙早已机关算尽。”
    “你俩也有过节?”
    “我的前世和他认识。”
    “不会是和他一起饮酒的时候喝死的吧。”
    “恩。是被他灌死的。”
    “真够卑鄙的。”
    “不是一般的卑鄙。”
    “这么说,我岂不是不能碰别人的仙剑了。”
    “只要不进行血誓,没有力量交换就没事。一旦力量融合,九街的毒火会将其他仙剑的剑身连着剑灵一起焚烧殆尽。”
    “真的这么厉害啊。”
    “当然,王剑九街也叫焚尽天下,能够与之相较的仙剑,天下间总共不超过十把。”
    “你也是这十把之一?”
    “如果抛弃了剑的概念,九街都未必是我的对手。
    “抛弃了剑的概念?靠,原来你不是我的仙剑,是我请来的打手啊。”
    “你也配。”
    此时,一道光束扯开黑暗的帷幕射往地面,断剑崕被光芒笼罩,叶飞和方白羽在其中沐浴,沉积在七经八脉中的污浊之物一一飞出,净化为最为纯净的能量,寻常修士靠几年时间才能功成的“涤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完成了。下一刻,以光束入口为中心,厚重的黑暗如镜子碎裂一般剥落开去,巨大的光明笼罩了世界,光明之下只有两人能够视物。
    他们顺着光明前行,如行走在时空隧道之中,老夏用强大的感知能力锁定二人,牵起墨玉和白瀚王的缰绳,随着他们一起走出时空隧道。
    光芒越来越亮,其中有一团最明亮的、像拱门似的彩团,两人走到其跟前,手握在一起,“这么迈出去,会不会太无趣了。”
    “你想怎样。”
    “既然功成,便要惊天地,泣鬼神,引山崩海啸。”
    “我们不过是走出了通天路,还未入仙班呢。”
    “我们完成了千年来,无人能完成之事。”
    “既然这样,那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誓做天下第一仙。”
    “誓做天下第一仙。”叶飞对着身后喊,“老夏,把这光明隧道,连通天路都给我拆了。明天,全天下的人都必须知道,我和方白羽的名字。
    “妈的,真把我当打手了。”老夏不忿,可身上还是腾起了毁灭性的力量,“不过算了,谁让你是我的经纪人呢。”
    毁灭力量降临通天路,一路上的草、木、花、石尽被摧毁,山路崩塌如屑,蜀山诸峰同时震动,明月峰,末日峰、朝华峰、紫露峰、碧池峰、白鸟峰六座主峰峰主御剑飞起,直上方栦山顶,正在同堂授业的老乞丐和蜀山掌门李易之同时站起,不发一言地走出玄青宝殿,三年了,一晃三年时间,他们都以为路上的二人已经死了。
    整条通天路,越靠近出口时间被压缩的就越厉害,临近最后一段路程,已经到了路上一日,外界一月的可怕地步,即便是两位蜀中上仙,都已经彻底忘却了两人的存在。
    整个世界都遗忘了两人,除了她——莫君如。
    只有她苦守在通天路的出口,一日都不曾离开,只有她深信,那两人,绝对能够创造奇迹。
    彩蝶当有破茧日,雄鹰终有展翅时!
    当蜀山掌门领着各怀心思的门徒,来到通天路的出口,莫君如粗壮的身体,正因为兴奋而激烈的颤抖,三年时间,她始终如一的守护着两人,任凭玄女之力将曾经纤弱的身体改造的乱七八糟。此刻,她下巴上的胡须乌黑卷曲,身体健硕,肌肉发达,活像是常年从事粗活累活的壮汉。
    “白羽,叶飞,我知道你们能成功的,我早知道你们能成功的。”莫君如的声音,如旱地闷雷,在悠远的山谷间回响,一众新门徒吓得后退。
    老乞丐长叹一声,目光复杂地望着她的背影,“三年守护,终有所获,为师错怪你了,错怪你了啊。”
    莫君如面前的断剑崕,碎裂为七八块的样子,巨大的光芒如刀戟般横穿地面,脚下山体疯狂震动,鹰啸之声,仿佛自遥远的时空传来。
    不知何时,六峰峰主已经到了掌门真人李易之的身后,这三年时间,他们对掌门真人的态度变化之大令人咂舌,“真有人力逆天者。”方翠崖问道。
    “我等修习顺应乾坤之道术,讲究的是顺道而行,似这等逆数出现,未必便是好事。”掌教李易之一如以往的保持着担忧。
    “我等该如何做。”
    “容我想想。”
    此时,极光更盛,清晰悦耳的马蹄声由远即近,二马奔腾,有决堤万里之势,清风少年执手而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光芒渐暗,两名少年勒马止步,昂首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在其身后,断剑崕碎裂成一块一块的山石,七零八落地掉落下来,通天路尽毁,换来了两名惊世少年的浴火重生?
    场中这些同样年纪的少年们,都感觉到了一股逼人的气势,天生骄傲的他们不禁生出一较长短之心,纷纷挺直了腰板,释放出仙压。
    三年前,两名少年曾在普通仙人的仙压下,吃尽苦头,今日面对这班小有所成的小友们,肩头未有丝毫压力。谈笑风生如星海璀璨,“哈哈哈,我们出来了,出来了。”
    连续几声欢呼,换来的是满场的沉默,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载誉而归的两人未被英雄般供奉起来,众人望过来的目光,充满了畏惧、嫉妒、难堪等各种感情,就像在看异兽,即便是最熟悉的老乞丐,都没有任何开心的表示。
    于是兴高采烈的两人也沉默了下来,隔着天之峡,与李易之为首的蜀山中人对视,不,用“对峙”一词更为合适。
    莫君如感受到了气氛的不谐,毫不犹豫地跨过山峡,走到了两人的一边,站在一黑,一白,两匹千里马的中间。
    与天下为敌又能如何,只要三人在一起,便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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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五章 下马威(一)
    虽然已经多年未见,虽然莫君如样貌已然巨变,但从她毫不犹豫地站过来的那一刻开始,叶飞和方白羽便已经认出了对方。
    长久的对峙,如横跨整个轮回,墨玉和白瀚王时不时地抬起前蹄,看似不安,实则不满,他们的主人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两人从未想过,苦心孤诣闯出通天路的结果,会因为李易之冷淡的态度而变成这样。
    魔宗少主是自己的杀母仇人,如果,他们再不接受自己,这个天下还有何处能够立足?
    方白羽悲从中来,不禁抬头望天发出一声长啸,伴随着这声长啸,苍穹随之一震,紧接着,黑云压境,瓢泼大雨倾落人间。
    “天启之眼?难道这两人真是上天派来的使者。”老乞丐喃喃自语。
    李易之的耳朵动了动,应是将老乞丐所说的听到了耳里,“蜀山剑派应天而生,通天路今日之损毁或许是天道下达的启示,命我等教导你二人成才。过来吧,两位少年,蜀山剑派欢迎你。”
    此时,若二人识趣,便该摆出兴奋的模样下马投向蜀山的怀抱,可是,经历诸多磨难,他二人的心智已被打磨得与常人不同,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是坐在各自宝骑的背上,缓步走来。
    骏马的蹄子一下一下地落在黑色的山石上,掌教李易之的面色越来越难看,“目无礼纪,狂妄无知。”伴随着方翠崖的恶评,一柄仙剑悠然飘起,射入墨玉即将落蹄之处,“下马。”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稚嫩的轻斥。身穿道袍,个子矮小瘦弱的少年人,凌空跃起踩着众人肩膀而来,金鸡独立地踩住了剑柄,“下马!”
    他是方翠崖最心爱的徒弟,末日峰下一代的峰主金蝉翠。金为本姓,蝉为母名,翠是拜师后加的,以示对师尊的敬重。今年十五岁,身材不过五尺,却对剑道一途怀有特别的灵性,手中神剑乃是师尊亲传,自诩为蜀山年轻一辈剑术最强者。
    他扑来时,携眷猛虎之势分外凶猛。
    两马立起,方白羽和叶飞用力勒紧缰绳,才不致摔下马背。
    “下马。”金蝉翠怒喝,身后并无人对此无礼举动加以阻止,可见都在默许。叶飞双目之中戾气一闪而过,双手勒住缰绳大喊:“驾。”
    墨玉应声而起,便要从他头顶跨过,金蝉翠灵活的像只小鸟,随着墨玉的跃起而原地倒旋,抽出地上宝剑,反斫马腹——斩马。
    “无礼之徒,当我蜀山是什么地方。”山上之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心高气傲目空一切,不屑于占别人便宜,所以,深知两人并无仙力的金蝉翠也不屑于动用仙术,只以绝顶剑技肉搏。
    眼看仙剑便要斩入马腹,一抹白衣掠过,方白羽不知何时自白瀚王背上跃出踏风冲至。一段通天路上的生死经历,让他的体术越加成熟,对敌稳重狠辣,一套动作无声无息速度极快,直至杀至面前对方才有所感应。
    金蝉翠没想到此人轻功能到如此地步,一瞬间受制,持剑的手腕被五指掐住,旋转的身体向后飞掠,墨玉顺利落下,方白羽双脚一蹬金蝉翠的腹部翩然回到马背上。金蝉翠剑上功夫也确实不俗,踉跄落地之时,长剑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回返射入地面,自己又站在剑上,又站在墨玉鼻前半尺之处,只不过慢了半拍。
    众皆哗然,所有尊者的眉头都蹙在了一起。
    何为下马威?这,便是下马威啊。
    金婵翠怒极,正想拼命,却被师尊叫住,“回来吧,你已经败了,败在轻敌。”师尊之言犹如圣旨,金婵翠愤怒地望向两人,右手紧攥,骨节之间“咔咔”作响
    若以剑术论,两人相加也不是对手,可他自大好功,粗心轻敌,只顾了叶飞,却没想到方白羽轻功如此之高,在瞬间受制,虽然最后以绝顶剑术,挽回了些许面子,可众人眼睛雪亮,输就是输,承认自己的失败,是仙人最基本的尊严。
    金婵翠冷眼望着两人,甩袖离去,站到师尊身后。
    “小事而已,不必挂齿。”方翠崖认真地安慰着爱徒。
    @ty_143929042 2021-04-03 20:24:32
    好
    -----------------------------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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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六章 下马威(二)
    “轰隆轰隆。”在他离去的同时,一名身高八尺的大汉凌空降下,大汉背后悬着一柄比自己身材更加夸张的巨大石剑,看上去孔武有力,“下马。”大汉不怒而威。
    此人名叫楚方,一张国字脸,蓝袍垂地袖,他是白鸟峰峰主楚天涯的长子,自小人高马大神力无穷,是山上公认的大力士,人送外号楚力士。他为人拘谨和善,颇具领导才能,出现之时身后一片喝彩之声
    两人深望此人也觉惊异,不禁道:“你也要拦路吗。”
    楚方叉腿扎马,双足凝聚万钧之力,将地面踏的龟裂,“下马。”
    “下马。”他的一声下马,引来了身后无数声的附和,看起来人缘确实不错,“我们山上之人最讲究面子,不会欺负你们的,快快下马道歉便是,若然不从我就要动手了。”
    “呵呵,我们一路闯来,吕克难关,哪里有人给过面子,你要怎样便怎样,废这些口舌做甚。”他越是德高望重,叶飞便越不给他面子,可谓狂妄至极。
    楚方略有怒意,国字脸涨做紫红,“既然你不让我说话,那就动手好了,给我下来吧。”
    “咔嚓咔嚓。”楚方双手插入地面,土石飞走,山体裂开触目惊心的巨缝,“力拔山兮气盖世,啊呀呀。”随着怒啸,一块足有人高的巨大石块,当真被他从山体中拔了出来,见此盛世墨玉吓得后退,楚方身后一片喝彩之声。
    接着,便见他膀子拉开,用力向上一抛,山石高高飞起之后一路落下,被楚方强壮的后背稳稳托住抗到了肩头——好硬朗的霸王抗鼎式。
    “你还有最后一个机会。”楚方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叶飞面无惧色,仍不下马,“来吧,少说废话。”
    “好好好,那就别怪我无情了。”楚方膝盖微微弯曲,蓄满能量之后,用力向前一推,整块山石便“轰隆隆”地飞了过来。
    这一番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仙力波动,全凭蛮力为之,连方白羽都不禁动容,叶飞却是不动如山,在墨玉背上平静站起,呈环抱状张开双臂,“气吞山河。”
    “轰。”巨石猛撞在他的胸前,墨玉四蹄皆埋入土中似要折断,叶飞双臂紧紧抱住山石,脸孔憋至铁青,他的个子在同辈中人里不算矮的,可和楚方比起来则要渺小许多,在山石面前更是不成比例,众人欢呼的更大声了,有些甚至不顾礼节的吹起了口哨,全没注意到几位尊者的脸色严肃的很是难看。
    叶飞在马上硬接此石,既要克服石头自身的重量,又要超越那蛮横地冲劲,其难度比将石头拔出山体的楚方高出许多。
    墨玉四蹄即将断裂,叶飞将重心压低,所有力量灌注于双臂之中,“给我停下来。”
    撞击之力何等巨大,叶飞钢筋铁骨全然不惧,墨玉未向后挪动一步,便将这块令人望之生畏的巨石拦了下来。
    方白羽在其身后,大叫了一声:“好。”
    众皆哗然,所有人的下巴,都垂到了颈子上,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景象。而更让他们惊讶的还在后面,只见叶飞学着楚方的样子,抛起巨石稳稳接住,同样耍了个霸王扛鼎式,再然后,整块石头便这样原封不动的飞了回来。
    “我能以气吞山河破你的力拔山兮,看你能怎样破解自己的招数。”叶飞哈哈大笑。
    楚方方正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蓝袍飞舞,两条长袖崩开,露出坚实的手臂,像猿猴一般长而有力的臂膀,他依旧不动用仙力,以和叶飞相同的方法承接此石。
    “啊呀呀。”力量的比拼。身后的众人为其捏了把汗。
    楚方面色难看的可怕,双足深深地陷入土中,被石头推着向后挪,飞沙走石,山体上出现了两道清晰的划痕,每一道痕迹都与他的小腿等宽。
    “给我接下来吧。”众人能看出,楚方已经用尽了全力,他每向后退一分,身体便越下陷一分,很快的脚下土壤已经没过膝盖,而怀中的山石仍不止去势,楚方的老爹心疼儿子想要劝阻,却被掌教拦住,“给我闭嘴,他能接下来。”
    像是听到了掌教真人的恩谕,楚方猛地下沉身体,双臂向内合拢。“轰。”怀中的巨石碎裂为无数块,割烂了他的袍子,但割不坏他的身躯,“确实是条硬汉,可惜选错了对手。”叶飞虽然佩服,但敌我两立,话不留情。
    楚方抬起头,拱拱拳道:“承让了。”他不做休息,高高跃起,回到人群内,一众门友上来安慰,山上再无敢轻视叶飞和方白羽的人。
    如果说,金蝉翠的落败尚有机巧可辩,那么楚方的败,则是实打实的,毫无花哨的硬碰硬,同辈中无人能及。
    真是厉害啊。
    资质无双。
    难怪能够闯出通天路。众人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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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七章 下马威(三)
    双方气势悄然转变,两匹骏马已经距离掌教真人不远了,这个时候,一股沁入骨髓的寒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开来,山间树梢上快速凝了一层寒霜,见霜如见人,众人头也不回,便知道是谁出手了——冷宫月!只有她,才有这样惊人的手段。
    明月峰峰主最钟爱的弟子有两个,一个是自己的女儿,冰雪聪明、美貌无双的纳兰若雪;另外一个,则是寒如冰,难亲近的冷宫月。
    冷宫月是纳兰明珠在一座废弃的宫殿中找到的,据说当时她静静地龟缩在宫殿的一角,不哭也不闹像是在想事情。纳兰明珠能找到她,完全是因为冷宫月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那股子寒意。之后不久,她了解到,这股寒意来源于一柄剑,一柄自小便相伴冷宫月左右,充当保姆和守护者双重身份的从未在历史上出现过的绝世好剑。
    这柄剑长三尺三寸,剑身透明如冰,剑柄上镶嵌了一颗六角形冰珠,冷艳之中透着股孤傲,不分敌我的攻击除了冷宫月之外的任何人。纳兰明珠为了在不伤到冷宫月的情况下,应付这柄剑上的寒气,花费整整一年的时间,以地心玄铁为材料打造了一把剑鞘,套上剑鞘剑上的寒意才不至于伤人。
    总算能够接近小冷宫月了,对方却不想离开,纳兰明珠为了跟她沟通可说是绞尽脑汁,直到最后自己的爱女恰巧闯入,冷宫月才有史以来第一次开口笑了一声,从此被纳入门下,成为了明月峰上有史以来资质最高的弟子。
    冷宫月从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便是惊天动地。
    方白羽和叶飞同时感受到了一股如剑芒般冷冽的寒意,鹰眉竖起右手搭在剑柄上,鸿鹄尖鸣金光弧状爆射,叶飞那边则凄惨很多,一把花剑全无战意,颓废弥漫没有任何异象出现。他不禁气恼,大骂老夏无用。
    冰寒之气临近,却未有丝毫仙力加持,看来冷宫月是要斗剑了。
    鸿鹄剑意虽然凌厉,但明显不如此间寒气破坏力强,叶飞手中的花剑更是酒囊饭袋全无作用,这一阵,该如何个斗法?
    两人都感觉没有胜算,叶飞已经做好准备,用举世无双的蛮横身躯硬抗此寒气了,当此之时,天地间忽然卷起了一阵变幻莫测的玄风……
    “呼。”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玄女柔美动人的幻象自莫君如粗犷的身体之后出现,越变越大将三人全部包裹了进去。
    ——玄女剑。
    诸位尊者同时望向老乞丐,后者无可奈何地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寒冰至,玄风轻卷,催生出漫天的雪花,飘向崖下的人群,很快,众人衣衫上便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霜。
    老乞丐曾经说过,玄女之力是轻之力、幻之力,是与重之力对应的极致之力,玄女剑承载着这股力量,其莫测之处可想而知。
    莫君如三年苦守此处,与玄女剑朝夕相伴,不知不觉间,已生出千丝万缕的联系,对玄之力的承受性较三年前高出了无数倍,是以此刻虽无仙力在身,用剑却毫不费力。
    眼看这一阵又要落败,人群中,一道铮鸣之音传出,“雪尘”出鞘了,飘散在天空中的寒雪骤然一滞,肉眼可见的巨大寒流笼罩了场间。
    末日峰峰主方翠崖打着寒颤说道:“明月,你想冻死新生们啊,还不管管自己的徒弟。”
    纳兰明珠也觉得不妥,转目寻找徒弟,却哪里见得到她的影子,知道这是宫月故意躲避自己,不禁叹息道:“哎,少年人啊,总是喜欢争勇斗狠。”她信手一抛,彩绫飞起温暖气息罩住大家,冰寒带来的肃杀才算缓解。
    下一时刻,寒流冲击在玄女的幻象上,莫君如下巴上的胡须冻结在一起成为冰坨,墨玉和白瀚王的铁蹄全部被寒冰封死在地面上。
    仅仅出鞘便有此等威力,若是被仙力催持,不知要凌厉到何等地步了。众人感叹,单以仙剑能力而言,只怕冷宫月手中的雪尘剑,稳坐蜀山小字辈头把交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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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八章 下马威(四)
    玄女的力量被压制,三人情况危急,方白羽拔剑,鸿鹄剑鸣金光照射九霄,金翅鹏鸟直冲寒流,羽翼上很快凝结了冰晶但护体神光不减,肉眼可见的寒流被从中截断。然,冰源犹在寒流不息,方白羽以天启之眼找到人群中冷宫月的位置,操控鸿鹄冲往。
    冷宫月一身白衣素雪,双手持剑,似扛起重物似的费尽心力地将剑尖抬高了一分,“呼。”更加冷冽的寒潮扩散开来,这一次连师尊纳兰明珠控制的彩绫上都结霜了,金鹰的翅膀被冻住,金光犹在可再不如之前般灵动,显得僵硬,鸿鹄的金色剑身从剑尖开始,一层薄薄的寒霜悄然铺开。
    莫君如粗厚的眉毛,卷曲的胡子,散乱的长发,都被结结实实地冻住了,持剑的双手瑟瑟发抖。
    此剑神威确实惊人。
    叶飞知道能破冰的只有火,而天下最强之火便在自己体内。可是,一旦动用这股力量,整个仙界都会震动。
    他想起了梦境中的画面,想起了方白羽的冷眼以及慷慨赴死的决绝,他咬了咬牙,将眉心处的烧灼感强压下去,右手攥拳毅然下马,双脚猛踏地面,一大块山石逆飞出,寒潮被挡住一瞬。方白羽趁此机会,操控鸿鹄破云入天饱饮烈日精华,此前天穹曾因他的愤怒而乌云密布,鸿鹄乃饮火之鸟,见不到阳光自然威力不足,此刻饱饮烈炎身躯暴涨,向下扑击时携眷灭世之势。
    然而,冷宫月毫不动容,双手持剑剑尖又被抬起一分,此举带来的是毁灭性的变化,整个天地间都被飘舞的雪花充斥了,庇护众人的彩绫惨遭冰封,蜀山学生暴露在冰雪之中。纳兰明珠怒极,喝了声:“冷宫。”声音发出一丝,便被铺天盖地的冰雪遮蔽下去。
    无奈,蜀山众人只得纷纷祭起仙力,以仙之源力阻挡风雪之寒,除了掌教真人李易之和老乞丐云烈之外,无人能够幸免。
    这真是一场浩劫啊。
    雪尘剑的威力超乎想象,扑下的鸿鹄从尖喙开始慢慢冰封,方白羽右手手掌都被冻僵了。实际上,此前叶飞早已落马,既落马便是输了,但是几位少年都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互不相让,偏要斗个胜负出来,所以,才有了金鹰的凌空一击以及雪尘剑力量的完全释放。
    仙界体系,怀绝艳之资者可得神剑认可,借用神剑之力量,所以实际上,仙人搏杀斗的是剑,仙剑强弱与仙人的实力直接挂钩,这也是许多老一辈的仙人不如新近仙人抢眼的原因,一柄绝世的仙剑一旦认可了你,即便你是一头黑驴,都能立马飘到天上。
    更何况冷宫月天纵奇才,日夜与雪尘为伴,能够最大程度承受它的力量。
    鸿鹄神鸟被冰封的地方越来越多,方白羽全身上下都已被冻上,唯有一双有神的眼睛,无论风雪怎样吹拂都眨也不眨。叶飞以强悍的肉身抵挡寒冷拼命前行,顺着金鹰坠落的方向,他找到了冷宫月的所在,一边大声咆哮给自己鼓劲,一边努力迈步,冷宫月自然看到了他,但也无能为力,将神剑抬起到这样的高度,她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再无暇分神。
    此番斗剑虽然她未动用仙力,但毕竟长期浸淫仙道,能够解放的剑上之力更多,所以还是稍稍占了些便宜的,以一敌三不算吃亏,逼得二人下马已经是远远高于末日峰和白鸟峰上两位传人了的成就了,本应收手,可对面三人就是死咬着不放,这股气越斗越凶也着实是她没有想到的,此刻覆水难收想不伤人或者被人所伤都不太可能。
    叶飞用身体撕扯风雪,每次落步,脚下必有一个清晰的脚印,掌门李易之隔着风雪望他,被那瞳孔中迸射出的野性触动,纹丝不动的身躯颤抖了一下,他已入上善若水之境,只有绝大的波澜才能引起心境的波动,可见,叶飞带来的震撼之大。
    莫君如快要被冻成冰棍了,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却也因祸得福,玄女察觉到了持剑者情况的危急主动护主,玄之力一瞬间膨胀数倍,融化了白羽和君如身上的冻疮,方白羽重获自由,右手一提,鸿鹄剑往天中刺,浓密的黑云顿时散开,光芒普照在鸿鹄异兽的身上,后者重获新生向下飞扑,冷宫月已经抬不起剑了,只能将风雪作用力凝聚,和金鹰对冲上,哪知道却也因此给了叶飞机会,后者手脚并用,冲至冷宫月近前,一举将她扑倒压在身下。
    漫天风雪立时散去,鸿鹄欢鸣,飞回剑中,方白羽右手一探,揽着君如腰身引她上马。白瀚王的确不是凡品,冰雪融化后,快速回复精神,抬起前腿欢叫。
    叶飞将冷宫月压在身下,看到她白皙的脸孔真如雪片般剔透,身体柔软混若无骨,不禁生出怜香惜玉之情,积满怨气的重拳在临近对方精致脸孔的前一刻偏离,擦着冷宫月的鬓角猛击在旁边的岩石上,生生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而整个拳头也因为这一下重击而流血了。
    以他的钢筋铁骨都流血了,可见这一拳力道之大。
    众人唏嘘,叶飞俯视着她,鼻尖与冷宫月的距离不足半尺,两人目光相遇,如寒冰遇到了烈火,竟是彼此抵消了,“恭喜你,逼得我不得不下马。”
    “平手。”冷宫月的脸孔如万年不化的寒冰,毫无表情,“我只能逼“你”下马。”
    叶飞回过头,看到方白羽和莫君如坐在同一匹马上,脸上泛出笑容,“恩,平手。”方白羽引马上前,跳下马背,跪倒在掌教李易之的膝下,双手抱拳。叶飞明白他的意思,自冷宫月的身上爬起来,在与白羽并排的位置跪下,双手抱拳:“我,方白羽、叶飞,愿入蜀山学艺。”
    掌教李易之背负着手,不动声色地望着二人。
    纳兰明珠快步走到爱徒近前,却见冷宫月平躺在地上出神地望着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还以为徒儿被吓到关切问道:“月儿,没事吧。”
    冷宫月呆望着天上白云,许久,方吐气道:“让您担心了,月儿没事。”
    掌教李易之直到此时才终于展颜:“你二人真想拜我为师?”
    听到他不温不火的声音,方白羽和叶飞都感到背脊发麻,将头埋的更深了一些,“愿入师门学艺。”
    “那好。”掌教李易之伸出双手,同时托起两人的拳头,方白羽和叶飞随之站起,目光触及对方平静如水的面庞,如遭雷击,马上又将头低下。却听李易之似笑非笑地道:“先去后山洗个澡,然后进司礼监,明礼是我蜀山门徒的头等大事,你二人既来学艺,便先从这里开始吧……”
    《仙》扶摇篇首卷乱世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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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扶摇篇二卷 水中月
    《仙》扶摇篇二卷 水中月
    第一章 烛光孤影,残羹冷炙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敬,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够了……够了。都给我闭嘴。给我闭嘴。”方白羽一脚踢开书案,大发雷霆,“已经两个月了,整整两个月时间。每天都在背诵这般幼稚的东西,根本没有意义,我们永远都走不出这里的,走不出去的。那个狗屁掌教,那个李易之,根本就是公报私仇,在耍咱们。”
    与之相伴而读的叶飞,一手攥住了他紧握的拳,一手抬起烛盏绕着身边看了一圈,小屋九尺四壁白墙,除了那形单影只的寂寞长影,还哪里有人了,他叹了口气,回忆起两月以来的遭遇也是怒火中烧。
    两个月前,他和方白羽破碎通天路,力挫末日峰、白鸟峰、明月峰三峰峰主最得意门徒,成功拜在掌教李易之的门下,一时之间成为整座蜀山,甚至整个天下关注的焦点,何等风光。本以为,入仙已是易如反掌之事,不曾想掌教真人以“学艺先从明礼开始”为由,将二人关在这不足九尺的小屋内整整两个月,这两个月内,除了每日更换的教读老师,堆积如山的诗山卷海,毫无口感的残羹冷炙,让人心死的昏暗烛光,再没有任何事物出现过,就像坐牢似的,甚至连莫君如都被老乞丐死皮赖脸的拉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
    历尽千难万险登顶蜀山,就是为了坐牢?
    什么狗屁圣子,什么天启之眼,哪怕你再被上天看重,也敌不过“人心”二字。人世间最凶恶的是人心;最难以控制的是人心;最深不见底的更是人心。
    不甘啊。
    不甘这牢狱般的生活,不甘身边之人的白眼,不甘就此沉沦。
    两人做梦都想离开这里,但是走不掉的,身边俱被仙人把守,两人出屋最多五米便会有仙剑拦路。
    可恶。可恶至极。
    “忍不了了,就算把所有的书全都背会了也没有用,他们不会放我们离开的。叶飞,搏一搏,逃出去,天大地大,蜀山并非力量之源,我们去寻找其他的修仙门派,总有一天要回来报仇。”方白羽的脸色很不好,眼瞳白蒙蒙一片,虽看不见血丝,但是疲态毕现,报仇心切的他,时刻都在思考追寻力量的途径,长久关押造成的折磨,比在通天路上遇到的任何难关都更加巨大。
    这是心灵上的折磨,这是在磨灭他的意志,这是在削减他的英魂。
    叶飞知道温水煮青蛙的道理,这样下去的结果只有两个,一是唯唯诺诺再无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二是玉石俱焚,在内心的煎熬和报仇的等待中惨死。
    真是可怕啊。掌教李易之的心机之深,可怕到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步。
    “那就走,大不了鱼死网破,蜀山现在正在四处招揽人才,我两人若是死在这里,看看天下间的豪杰们还有谁敢上蜀山学艺。”
    “走。”
    “走?去哪啊?蜀山剑派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简易漏风的木门被推开了,三男两女随着方栦山顶晚夜的寒风一道涌入,“蜀山的希望之星,天下的希望之星,好久不见。”
    进屋的几人叶飞都没见过,不过从那统一的服饰,幼稚的面孔,空空如也的背囊里,大概能够推断出都是新入蜀山求道的弟子。三年前,掌教李易之出关,六峰归心,于玄青宝殿定下兴教之策,其中第一条,便是广纳门徒凝聚人心。是以,这三年来,蜀山门徒数量攀升,而他们一致的特点,就是服饰统一,不带佩剑。统一的服饰,是青蓝搭配的束带道服,也称青天碧水衣;不带佩剑,是因为想成为蜀山上的仙人,还需要再经历一道测试,只有通过了才能上剑崕,得到属于自己的仙剑。按理说,叶飞和方白羽已经拜在掌教膝下,地位比他们高太多了,可惜连番冷遇境况凄凉,他们便是看到了这点,才敢公然过来挑衅。
    方白羽冷眼望着他们,心说:正愁没处撒气呢,自己送上门来了,好好好,让你们了解了解,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容,方白羽道:“五只看门狗,是李易之那个老家伙派你们来的吗。”
    “你怎敢公然辱骂掌门真人。”几人严辞呵斥,举动之激烈让人咂舌。需知掌门真人乃是世上最德高望重的几位名宿之一,在众人心中地位崇高,侮辱掌教便如在侮辱他们心中的信仰,而信仰正是这个时代人人心中的至高点。
    “喂喂喂,你们叫够了没有,被踩到尾巴了啊,歇斯底里的。”方白羽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们来是干什么的,麻利点,我等得不耐烦了。”
    《仙》扶摇篇二卷 水中月
    第二章 胯下之辱
    “呵呵呵。”三名男子之中最壮实的那一人站了出来,走到方白羽的对面趾高气扬地睥睨过来,“放根羽,是叫放根羽吧。”他姓李,名宏源,是所有新生中资质不错的一个,家里有钱,平日里,身边围着一群狐朋狗友,就喜欢做些欺负人的勾当,以衬托出自己高大的形象。
    “哈哈哈哈。”身后的狐朋狗友们附和地狂笑。
    “你大爷。是方白羽”
    “嗨,不就是个名字嘛,叫什么都一样。我说,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厉害,等着我们出手,然后借题发挥撒撒这几日以来的闷气啊。”
    “是又怎样,不可以吗。”
    “你没读懂我的顿挫。”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真的以为自己很厉害吗。”
    “呵呵,足够对付你们这些猫狗之辈了。”
    “是吗。我记得那把鸽子剑,已经被掌教收走了吧。”
    “是又怎样。”
    “你真的以为自己很厉害?”
    当他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方白羽充满自信的内心蓦地生出波澜,确实,虽然在通天路里走了一遭飞天之术有所进步,但,那毕竟也是武术的一种,不是仙术,自己身上除了鸿鹄仙剑之外,没有一件东西是和仙挂钩的,而仙人与地上之人压倒性的差距早在樊村的时候,便已经亲眼见证了,难道……
    “你终于察觉到了,哈哈……”李宏源把头贴过来,眼睛紧盯着方白羽的脸,“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们还没通过考试也就不算是真正的仙人,不是真正的仙人就没有仙人的高傲作派,没有仙人的高傲作派,也就没有必要特地让着你。”
    “呼。”的一声,一只裹挟着仙力的普通拳头划弧击来,方白羽来不及施展轻身工夫,一边侧身一边抬起双臂架挡,本想顺势避走,却不想一股莫大的力量自双臂之上传来,身体难以自控,东倒西歪地滚了出去。
    ——这力量,甚至比叶飞与生俱来的神力还要大上若干倍。
    这就是仙力?
    方白羽倔强地撑起身体,起身的同时喉头跟着一甜,一滩热血就那样简单的喷了出来。
    “差距这么大吗?”本来想当然的等他开心发泄的叶飞,蓦然发现自己真是太天真了,什么下马之战,什么通天路之破,那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正常人的范畴内发生的,而仙,是非正常的,是远远高于常人的存在。
    世人将仙人当神明般供奉,世人视仙人为信仰,换句话说,此刻的白羽,正在与信仰交战。
    “原来是这样。”方白羽擦净了嘴角的血渍,“这就是仙力啊,难怪……”不等他说完,眼前的李宏源化为了残影,毫无花巧的右勾拳再度袭来,“轰。”整张俊秀的脸都被打瘪了,方白羽斜着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被紧跟上来的膝击撞碎了胸腔,喷出来的血水染红了青天碧水衣华丽的衬摆。
    李宏源揪住方白羽的长发,提起到与自己平行的位置,“怎样,舒服了吗,救世主。”
    “砰。”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叶飞悄无声息的重拳被他以摆身回踢截住,李宏源抓起方白羽挡在身前,“来啊,攻上来,看看是你的拳头硬,还是我的盾牌坚固。”
    “哈哈哈哈,好,干翻他们,干翻他们。”跟来的同伴们一点都不担心李宏源的安全,拼命地吹哨拍掌为他打气。
    李宏源气势更盛,把脸藏在方白羽瘫软如泥的身体之后,左闪一下,右闪一下,极尽挑衅之能事。
    叶飞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有种站在同一个台面上与我决斗。”
    “同一个台面?”李宏源冷笑,“你有见过人类和猴子在同一片森林里决斗吗!那是愚蠢。”
    “你们到底想怎样。”叶飞捏紧了拳。
    “想羞辱你们啊。”李宏源毫不掩饰,“你们俩不是很要好吗,你们俩不是亲如兄弟吗,来,让我看看你的勇气。”
    “你要如何。”
    “跪下。”李宏源双手用力,方白羽红肿的脸上现出痛苦之色,“只要你跪下,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就放了他,否则……呵呵。”
    “否则怎样,你敢动他一根汗毛试试。”
    “你敢不钻过来试试。”李宏源岔开了双腿,“来啊,来啊。”
    两相僵持,身后之人不断叫好,挑衅,叶飞看到方白羽面色越来越难看,看到他瘫软如泥像是被那坚硬的拳头打散了所有的精气神,打散了所有的斗志,他明白了,与方白羽一路走到现在的他毫不费力的明了了对方心中的绝望。
    紧接着,做出了决定。
    第三章 力量之源
    “跪。”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的叶飞,在这一刻膝盖弯曲了下来,向着地面无限度的接近了过去。
    一切都是为了兄弟啊。
    看到方白羽这样颓废,比剜他身上的肉更加难过,无论如何都要挺过去,只要两人活着就好了,只要活着总能闯出一片天地的,蜀山并非唯一的力量之源。
    叶飞跪,膝盖向着地面无限靠近,李宏源兴奋地睁大了眼睛,舌头在嘴唇上乱舔,“跪,跪,跪,给我放下所有的骄傲,跪下来变成一滩烂泥吧。哈哈哈。”
    身边之人在拼命的鼓动、呐喊,一切都恍如梦魇,在这一刻,在这被仙人主宰的山上,两人显得那样孤单,那样无依无靠,就如脱离了母体的蒲公英,好不容易找到了肥沃的土壤,却被忽然刮来的强风一吹,回到了比离开时更加贫瘠的土地上。
    世上有什么比回到原点,更能让人感到绝望的呢。
    叶飞跪!为兄弟而跪!
    眼看右膝离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近,只听“啪”的一声响,如冰层开裂,一只冰凉纤细但非常有力的手掌蓦然出现在他的臂弯处,轻轻一拖,后者所有的跪势便都被止住了。
    叶飞惊讶的转过头,见到了一张完美若冰塑的侧脸,“冷宫月。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惊讶地合不拢嘴了,隐隐的,还有一丝兴奋夹杂在其中。
    “别误会,我只是受不了与我战成平手的人被一群畜生欺负而已。”冷宫月狭长的眼睛扫过李宏源的身体,后者仿佛被风雪扫中,打了个寒战,结结巴巴地说道:“冷宫月,这件事情与你无关,少多管闲事。”
    冷宫月拖着叶飞站直了身体,毫无音调波动地说道:“放人。”
    “我们也是想为掌教出口气,冷宫月你少多管闲事。”
    “放人。”
    “冷宫月你……”
    “放人,再不放人,我会取下你的右手。”
    李宏源愤怒地与冷宫月对视,最终退缩,“好吧,我放人,我放人。”他松开双手,一脚踢在方白羽的背骨上,愤恨离去,“冷宫月,等我有了仙剑,再来跟你清算今天这笔账。”
    后者未发一言,不置可否。
    叶飞见方白羽跌倒,着急地冲上去,却在离开冷宫月气息范围的时候,感到丝丝的不舍,在接住方白羽后,他第一时间望向冷宫月,后者不等他开口便冷冰冰地道:“药都在南山,想救你的朋友,就需要去求人,自己做决定吧。”说罢,头也不回地踱出屋去。
    踏出门槛的时候,她反手将门阖实,抬起头望向南方某处,在那视线的尽头,黑夜下,、两个气息迥异的老头同时向树林深处跨出一步,“不会吧,这丫头太逆天了,居然能够感受到我们的存在。”
    “直觉吧,她应该也不确定。”
    “我觉得她是确定的。”
    “确定也好,不确定也罢,今晚的事情你怎么看。”
    “我看你是在逼他们入邪道。”
    “他们必须知道,是蜀山成就了自己,而非自己在成就蜀山,感恩是入门的首要条件。”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方白羽那小子报仇心切已经要崩溃了。”
    “恩,这点是要注意。这样吧,叶飞不是需要药吗,等下一定会上来这里的,你便给他些药,顺便开导开导他们。”
    “怎么开导,他们只是渴望力量。”
    “那就给他一些喽……”
    “你同意引他们入仙了?”
    “传些引仙气入体的口诀给他们,注意,如何运用的方法千万不要说。”
    “你还真是婆婆妈妈的。”
    “希望你能了解我的良苦用心,这二人,要么成大器,要么,成大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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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南山
    西蜀之地,山脉连绵不绝万峰林立,其中,有一处最奇特之地,由六座高耸巍峨的至高奇峰,拱卫出更加巍峨挺拔地势险要的方栦山仙境,这奇特的造型若御剑从云端看,便如六名铁甲武士持戟守卫在古老而神秘的圣殿旁,既充满肃杀,又承载着圣意。
    这其中,方栦山作为腹地,用巨大山脉来形容更加合适,山上地势险要,东西南北四侧俱范围辽阔,山上之人便也习惯了用东山、西山、南山、北山来方便称呼。
    冷宫月指引的求药之地,便在南山山腰草庵中,叶飞背着方白羽过来,一路上并未遇到丝毫阻碍,似乎之前那些看管自己的守卫都被撤掉了。
    他顺利找到了草庵,尚未推门便听见莫君如粗糙的嗓音从里面出来,“我说老乞丐,羽哥和叶飞到底怎么样了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过去看看他们啊,已经两个月了,我都想死他们了。”
    “之前一别三年不都忍过来了,区区两个月算得了什么。”
    “越说我越有气,当初我本能和他们一起进入通天路的,就是你这个老家伙横加干涉,这次又来阻拦,我是不是和你有仇啊。”
    “没大没小,没规矩。怎么和你师父说话呢。”
    “我可没承认你是我师父。”
    “哎呦,我本来还想发发善心,把他们接过来住一段日子呢,这下可好,既然你这个态度那就算了吧……”
    “等等……什么。你要把他们接过来?真的吗……”
    “哼,本来是有这个打算,可惜。”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可爱的师父、美丽的师父、善良的师父、我的好师父、最最最好的师父……后三百遍不再重复……”
    “额,好了好了,就说兴奋你也不用抱着我啃吧,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比抠脚大汉卖相还惨吗。”
    “还不是因为……”
    “恩?”
    “师父……嘿嘿嘿。我说师父啊,咱们什么时候去接人呢。”
    “哎呦,最近腿有些酸呢,怕是走不动路了。”
    “你不是刚从山上吹风下来。”
    “我那是用飞的。”
    “好好好,我给你捶捶就是了。”
    “恩,徒儿乖,徒儿乖,力道不大不小,正合适呢。”
    “为了我的白羽哥哥,我忍。”
    “哼哼。”
    “师父,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去接他们啊。”
    “哎呦,最近阴雨连绵,我的肩膀也有些酸痛呢。”
    “好好好,我给你揉,给你揉,揉,揉,掐死你。”
    “恩?你说什么。”
    “我说,师父年纪也大了,平时要多注意身体才是啊。”
    “你每天为我揉肩,就算尽孝道了。”
    “你又不是我爹,尽什么孝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好好好,好好好。师父啊,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去接人啊。”
    “额……我的脚有点痒呢,你去打盆洗脚水来。”
    “什么。洗脚水都要我打,你也太过分了。”
    “那我脚痒,哪里走得动道嘛。”
    “好好好,我去,我去。”
    正在这时,草庵的门被推开,叶飞背着方白羽跨过门槛,“老师,请您救救他。”
    莫君如看到两人,马上知道被骗,“好啊,你个老家伙,一直拿我开涮是吧,让我做这做那的,你早知道他们要来了。白羽哥哥,白羽哥哥怎么样了?告诉你老家伙,不把白羽哥哥治好了,我和你没完。”
    老乞丐嗔怪地哼了一声,道:“没大没小的。”
    “你怎么不说自己为老不尊呢。”莫君如对这位蜀山之虎,全无畏惧之情。
    老乞丐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捣乱,面向叶飞说道:“你二人既已拜在掌教门下,叫我师叔更加合适一些。”
    “是,师叔,请您救救白羽。他被人打伤了……”
    “谁,谁敢打伤我的白羽哥哥,我去找他拼命。”
    “安静……”老乞丐少有的严厉,声音真如虎啸一般浑厚有力,莫君如立马老实了。他道,“你二人破开通天路,按理说,早应接受正规训导,只是蜀山也有蜀山的规矩,尊师重道,互助互爱乃是本分,掌教也是不想你们日后偏离正道太远,所以才用这两个月时间传授你们礼法,打磨你们的性子,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被其他学员误会了。让你们受苦了。快快过来,把他放在床上,容我瞧瞧伤势。”
    听了老乞丐一番话,叶飞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司礼监的一切原来早已被老乞丐看在眼里,说不定冷宫月都是他派去的;喜的是,老乞丐话里话外表露出了蜀山对两人的重视,似乎漫长的“明礼”生涯即将结束。
    真是太好了。
    激动之下,叶飞甚至有些颤抖了。这真是百转千折,峰回路转啊。
    幸好两人没有做出冲动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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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步步惊心
    “快点把他放下来,你还想不想我为他瞧病了。”
    “是,是,请您赶快看看,白羽伤的很重。”
    “不必了,身上的伤没什么,心口的痛才是最主要的。听了您的话,我才知道自己一直都误会了掌教,恳求您容我当面道歉。”不知何时,方白羽耷拉的脑袋立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老乞丐,后者叹了口气,“傻孩子,你这个样子怎么见得了掌教呢,先把伤养好了再在这里住些时日,我自然会安排你们与掌教见面的。”
    “可是我……”
    “放心,我知道你求艺心切,这样,在你住进来的时日里,我会传授一些入门的仙法口诀给你们,一来帮助你调理身子,更好的养伤;二来也向众人释放个信号,证明蜀山不会放弃你们。当然了,我毕竟不是你们的老师,只能传授你们最低级的东西,等到伤势痊愈了,再安排与掌教见面,由他传授精深的术法。”
    方白羽沉思片刻,用力地点点头。他心说:先打俩巴掌,再给个枣吃,老乞丐这番话说的一气呵成,怕是掌教特意教的吧,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人的掌控之下。现在想来,初见掌门时,自己和叶飞确也莽撞,受些教训也是应该,只希望对方宽宏大量早日原谅自己。
    见他点头,一众人等都跟着笑了,叶飞“噌噌”两步窜了过来,将白羽稳稳拖住,放在草席上。
    老乞丐一边为他诊脉,一边指指摆放在屋子四周的药草道:“恩,没什么大事,叶飞,你是医生,这里草药应有尽有,去配点药吧。”
    “好。”叶飞挑了个草筐在草药堆旁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选药,老乞丐始终在旁边看着,到他选好药裹在一起垛泥时,忽然开口问道:“叶飞,你的师父是谁啊。”
    后者心中一凛,一边继续剁药,一边不动声色地道:“我师父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姓氏,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这里的药都是蜀山上特有的,也称仙草,你对它们的药性却非常熟悉,想必是曾经见到过实物,或者阅读过有关它们的书籍。”后面的话,老乞丐没有说下去,叶飞知道他是让自己说,知趣的接过话茬道:“不会吧,难道教我医理的老师也是位仙人?”
    “他真的没有提到过自己的名号?”
    “真的没有,我哪敢骗您啊。”
    “那你平时如何称呼他的。”
    “早伯。”叶飞怕他疑心,以最快的速度想了一个称谓,脱口而出,“我叫他早伯。”
    “为什么这么称呼呢。”
    “他让我这么喊他,我当然就这么叫喽。”
    “他已经去世多少年了。”
    “把通天路上的三年算上的话,已经五年了。”
    “叶飞,在你们进入通天路之后,我亲自去了一趟草屋,在那里找到许多药性很强的草药,你用那些药材做什么的。”
    叶飞被问得愣住,他不敢抬头,背后已被冷汗浸湿,看似漫不经心地对答,实则关乎生死,他知道对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不能撒一个圆不了的谎。
    “叶飞,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您真想知道那草药的来历?”
    “是啊,我很好奇呢。”老乞丐坐在烛火下,身影被火光映照得无比巨大。
    “我的师父,也就是早伯,身体一直都不好。”
    “然后呢。”
    “他一直在寻找方法,增强自己的体制。”
    “所以呢。”
    “那些药就是为此用的。”
    “我去的时候,药材还是新鲜的,可你明明说自己的师傅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确实,在收我为徒之前师父身上已经带病很多年了,为了治病他一直都在寻找一个可以增加体质,免遭病痛折磨的药方,很可惜这个药方一直都没能找到。在其死后,我觉得有必要完成他的遗愿,便顺着老师之前的思路往下走,一直走了两年。”话音一顿,叶飞抬起头望向阴影中释放出无形威压的老人,“您知道我为何体质特异吗。”
    老乞丐面色一变,“难道……”
    “没错,我一直在拿自己试药。”
    “难怪有那个巨大的药桶,难怪有那些药性极烈的药渣,小小年纪,你真是疯了。”
    “事实证明,这番冒险是有效的。”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请讲。”
    烛火忽然变亮,老乞丐盯紧了叶飞,“我问你,你的师父是久染恶疾,还是伤重难愈。”
    “久染恶疾。”
    “哈哈哈,名师出高徒,名师出高徒啊,真想知道,到底是哪位医道高人隐居在蜀山脚下,若有机会下山,记得带我去他坟前拜祭一翻。”
    “我的老师真的也是仙吗。”
    “嗖。”的一声,一本裹着蓝皮的药书被老乞丐抛了过来,叶飞望着书名,假装疑惑地道:“《名医道》这本书怎么会在您手里。”
    “在你的草屋里找到的,这是蜀山上最精要的医书,已经遗失很多年了。”
    “这么说来……”
    “你的师父要么是个偷书贼,要么就是某位蜀山名宿,为了治病选择避世隐居寻求清净,我更倾向于后者,只是实在想不起来,有谁得了这样重的病。”
    “真没想到我和蜀山早有渊源。”
    “是呢。”话锋一转,老乞丐道,“叶飞,药研好了吗。”
    “研好了。”
    “还不端上来。”
    第六章 隐秘
    在马厩里,叶飞看到了昨天方白羽骑过的白马,这匹白马是方母从宛梁的商户那里花大价钱买下的,性情稳定而忠诚,其他的马匹似乎都以它为王,尽可能的向它站立的地方靠拢,白羽走过来,抚摸白马的颈子,不无宠溺地说道:“白瀚王,送我一程。”
    “白瀚王?”叶飞吃了一惊,“这样霸道的名字不像是你取的。”
    “呵呵,你们都这样说。”方白羽打开门栅,牵着“白瀚王”走出来,“见了温良有礼的人,自然而然的认为他甘于平凡,没有任何的野心,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逻辑。”
    “恩。”
    “但是,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越是温良的人,心中越是狂野,越是不甘于命运的摆布。”
    叶飞望着对方,心中微微发抖,“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白羽翻身上马,右手遥指天际:“我不甘心,自己是个凡人。”
    一人马上,一人马下,两个少年,在长久的对视中沉默,那一刻,当白羽说出不甘于命运摆布的那一刻,叶飞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对方会对自己如此友善。
    ——原来。原来,他们都是一类人啊。
    ……
    中午的时候,叶飞回到了草屋,大黄狗少有的表现出迎接主人时的热情,叶飞知道,这是它饿极了的缘故,于是便从屋顶上找了两条晒干的肉条,丢给它。大黄狗跃起接住,没两下子就吃光了,伸出舌头呆呆地望过来,大概是没吃饱。
    后者无奈地耸耸肩,道:“就这么多了,没办法。”
    大黄狗似乎能听懂他说的话,长皮堆叠的狗脸上,马上换做一副鄙视的表情,它甩了甩尾巴,用力一挣,脱开了将自己和房门捆在一起的绳子,跃入草丛之中。
    叶飞早已习惯了它如此,并不阻拦,双手打开门,走进屋子,反手关门。这间屋门,常年紧闭,里面充满了霉臭味,叶飞驾轻就熟地走进去,径直来到屋子最深处,掀开遮掩的竹帘。
    “哗。”帘子被掀开,药臭扑鼻,一个足以容纳两人共浴的圆形木桶显露了出来,出人意料的是,圆桶之内,竟然躺着一个人,一个全身浸泡在药水中,半死不活的男人。
    “混小子,你还知道回来!这桶药都已经两天没有换过了,你想让我身上的疮彻底烂掉吗。告诉你,别以为学了点医术,就不再需要我了,可以把我甩开了。如果你敢犯错的话,阿黄不会放过你的。”药桶中的人喋喋不休地絮叨着,话语中充满了威胁与挖苦。
    叶飞不理会他,轻车熟路地将草药箱放到床上(草堆的),然后找出舀子,将桶中的水一下下的舀出来。药桶的旁边便有一条水槽,很显然是精心挖掘的,他直接将水泼到水槽里,那些散发出奇异味道的药水便顺着水槽流走了。
    漏风漏雨的屋子里,不仅一只蚊虫都没有,而且冰寒得不可思议,好像是独立于外面的另一方世界,叶飞如此高运动量的动作,一滴汗都流不下来。
    在把水舀干净后,叶飞找来了一个脏乎乎的铁盆,用它来盛那些黏在药桶底上,失去了效力的草药,接着拿到院子里焚烧。
    待草药焚烧为灰后,全部挖坑埋起来,一点痕迹都不留下。完成后,把放在院子里晒干的新鲜草药拿进屋,倒入桶中。又去水缸中舀冰冷的凉水,一下下地灌进去,直到将药桶灌满。直到这一切全部完成,药桶中的人才总算止住了唠叨,舒服地向桶壁上一靠,长吁口气。叶飞则站在他身后,为他扇凉,像个仆人。
    第七章 暴走的仙力
    ……
    “哎呀,今天的南山怎么这么冷啊。”莫君如打了个寒颤,忙着关窗。
    老乞丐深望窗外景色,随着窗户的闭合收回目光,掐指一算:“已经三周天了。想必不运转满十六周天是不会醒的,你去洗洗睡吧,这里有我陪着。”
    “不要,我也要陪着他们。”
    “快去睡,这屋里一帮大老爷们,你在这算怎么回事。快去。”
    “嗯……”
    “我说,你现在这样子撒什么娇啊,恶心死了。”
    “师父,我到底有没有变回去的办法了。”
    “等你入道,体内仙力增加,堆积不散的玄之力被慢慢消化就好了。”
    “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化掉呢。”
    “按照这两人的速度,大概一年之内吧。”
    “靠,就是说早了去喽。”
    “为师不想伤害你的。”
    “师父!”
    “真的没有办法,玄女剑是世上最玄妙的仙剑,外力是难以压制的。”
    “屁,什么最玄妙的仙剑根本就是撒谎,那天在天之峡,冷宫月的雪尘一出鞘就屁滚尿流地落败了。”
    “玄之力不定形态,你尚未入仙哪能发挥出威力。当年玄女持剑的时候,即便是王剑九街都得让上三分。”
    “九街是什么,也是剑吗。”
    “世人都说,它是始皇赖以平天下的宝剑,我却知道它真实的更久远的出处。”
    “说说嘛。”
    “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必须保证,听完故事就马上去睡觉。”
    “我保证。”
    “那座天之峡你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了。”
    “千年以前,那里郁郁葱葱,根本不是断峡。”
    “什么?我没听错吧。”
    “按照古典记载,在无涯道人被雷击仙逝之前,曾拼尽所有仙力将青山道人送往某不可知之地。这个地方具体在哪里无据可考,只知道当青山道人回来的时候,身上便挎着三把剑,正是倚靠这三柄剑,青山道人才确立了自己在教派中的至尊地位,奠定了应天而为替天行道的立派宗旨,之后蜀山连年风调雨顺人才辈出,再无灾祸发生。”
    “九街呢,九街到底是什么,听上去好吓人。”
    “九街就是……”正当老乞丐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叶飞的身上忽然生出异状,全身上下顺着奇经八脉,光滑平整的肌肤都从内向外被刺穿了,一朵朵红艳艳的花朵生长了出来。
    “怎么回事?”这样可怖的样子连老乞丐都没有见过,叶飞痛苦的躺倒全身抽搐不止,莫君如不知轻重冲过去,被一声厉喝叫停。
    “正常现象,别碰他。”老夏现身,莫君如和老乞丐都没见过他,所以分外警戒。
    老夏则气定神闲地坐在茶几旁,拿出随身携带的蜂蜜喝了一大口,“我是朝花夕拾剑的剑灵,那个臭小子,恩,是我的主人。”
    “朝花夕拾剑?”莫君如一边狐疑地打量对方,一边被老夏手中蜂浆醇香的味道吸引,凑到近处嗅个不停,“他都这样了,你还说没事……话说,你喝的什么,好香啊。”
    “这是蜂浆,喝一口神清气爽,喝两口美白养颜,喝三口延年益寿。”
    “有这么神奇吗。”
    “你看我这长相,还看不出来吗。”
    “那还是算了吧,我不喝了。”
    “话说,叶飞随身携带的剑不是被掌教收走了吗,你如果真是剑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我长着腿,当然不愿意呆在冷冰冰的兵器库里。”
    “你自己走过来的?”
    “告诉你个秘密,其实那小子一直处在我的监视和保护之下。”
    “好厉害。”
    “我为你唱首歌吧,我的歌声很动人的。”
    “看你这长相,恐怕唱歌也不咋地。”
    “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侮辱我的歌声。”
    “你是神经病吧。到底是什么人。”
    “都说了,是朝花夕拾剑的剑灵啊。”
    “剑灵都是灵魄,哪有实体的。”
    “这样你总该信了吧。”老夏一晃身,变成了花剑的模样,又一晃身变出了剑刃,只不过剑刃是锈的毫无杀气。
    “这……好像确实是叶飞随身带着的那柄破剑。记得我当时笑了好久。”
    “你总算相信了。”变作剑的模样,老夏仍能说话。
    老乞丐伸手抓住许久未开盖的酒葫芦,粗大的骨节在葫芦皮上摩擦,发出磨刀一般的声音,他上下打量对方,沉吟道:“剑灵是依附在仙剑上的魂魄,不可能有实体的,你不是剑灵,是妖。”
    “有什么区别吗。”
    “妖是恶的。”
    “何出此言。”老夏变回人类的样子,沟壑嶙峋的脸上笑容不在。
    “大妖怪多以人为食,因为万物灵长,人类体内的灵力最多,营养最丰富。”
    “是这个道理。不过,人不也是以更低一级的猪狗为食吗,人类便不是恶的吗。”
    “人类圈养猪狗,开发鱼塘,从不竭泽而渔,而妖怪,则只是贪婪地吃掉人类。”
    “人类这么多,吃一两个又有什么要紧,顶级仙剑中的剑灵,哪一个曾经不是一方巨妖,食人无数。”
    “所以,它们都死了,只能以灵魂的方式存在于剑中。”
    “呵呵。”
    “妖和剑灵最大的区别,在于剑灵倚剑而活,没有了仙剑,没有了持剑者,便进入沉睡状态无法作恶,而妖则拥有自己的意识,完全不受掌控,是不安定因素。”
    “按照你的标准,我确实是妖。”
    “你知道蜀山之虎,见妖必诛的。”
    “都说了那是你的标准,实际上,我只是进化得更加高级的仙剑而已。”
    “更加高级?信口雌黄。”
    “妖和剑灵还有一个本质上的区别你刚才没说。”
    “剑灵认主吗。”
    “我和叶飞已经签订了契约,不信你看他右手的腕子。”
    “他已经变成这样了,我还怎么看手腕。”
    “这些花都是受了仙力的滋润,一时间不适应疯长的,没事的,等适应了,自然便会萎蔫。”
    “你寄生在他体内?”
    “为了完成血誓,我的灵力有一部分与他交换了。”
    “恩?”
    “神剑俱有灵,我是剑与花魄结合而成的,一半为剑,一半为妖。不过,血誓是实实在在的,我不可能做任何有害于叶飞的事情。”
    “不能做有害于叶飞的事情,不代表不会做有害于蜀山的行为。”
    “我和蜀山无冤无仇,不会这么做。”
    “天晓得。”
    “你打算怎样。”
    “除妖。”
    “心意已决?”
    “我必须杜绝任何可能威胁到蜀山的存在。虽然你暂时看起来无害,但,对不起了。”
    “再说一遍,我不会威胁到蜀山的。”
    “妖怪说的话,我不能相信。”
    “哎,还是青山那老头说的对啊,蜀山人人都是榆木疙瘩讲不通道理的,为了不被你杀,我还是先跑了。”老夏双手捏诀,道:“土遁。”一下子便没影了。
    老乞丐作为守山人,眼里虽然容不下这样不合常理的存在,但毕竟不是杀人狂没真起杀心,见老夏遁走也不追击,指指留在桌上的蜂浆道:“君如,把那个给叶飞喝了。”
    莫君如与老乞丐相处有一阵子了,知道他严肃时说的话最好不要回绝,所以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仍然依言而为,托起叶飞的身子,喂予蜂浆,不一会儿功夫,那些从血脉中,长出来的花朵,便都萎蔫掉了,叶飞重获自由睁开双眼,“呼,差点闷死掉,老夏那个臭妖怪,和他签订契约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他真的与你签订主仆契了。”老乞丐面色难看。
    “你是说老夏吗?当然,所以才倒霉啊,一柄没用的破剑,差点把我害死。”叶飞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把剩下的蜂浆喝掉,“刚刚,仙灵之力流经奇经八脉,我正享受着呢,蛰伏在右手上的花之力忽然暴走,一发不可收拾,真是吓死我了,以为自己要变成一棵老树了呢,真是吓死我了。”
    “这应该是木系仙剑特殊的属性导致的,以后便没事了。”老乞丐沉沉地说道,“叶飞我问你,那柄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拥有妖怪的实体。”
    “我也不知道啊。”叶飞实话实说,“见到的时候,它就是现在的模样呢。”
    “我在它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灵力。”老乞丐面色依然难看。
    “没事的,那老家伙绝对服从我的命令。”叶飞吹嘘着说道,“就算失控了,蜀山有您这位英明神武的守山人在,有什么可怕的。”
    “毕竟是个威胁。”
    “真的没事的,您就相信我吧。”叶飞拍着胸脯保证,“老夏一心都在歌唱事业上,对作恶这种麻烦的事情根本没兴趣的。”
    “歌唱?”老乞丐疑惑了。
    “是啊,他是个歌手,一个很有潜力的歌手。”
    “什么东西?歌手。”莫君如脖子抻得老长。
    ……
    本人楚慈,初来天涯,恳请大家多多支持!以后我会每天分享长篇小说《仙》,全文免费,您的回帖是我创作的动力,万分感谢。
    第八章 仙界三大定律
    “算你有良心。”老夏在窗外听着屋内人谈话,开心的笑了,“决定了,以后对你好一点。”
    老乞丐道:“好吧随你了,反正在你俩身上发生什么都不稀奇了。”
    叶飞道:“不说这个了,刚刚真的好玄妙,原来我的身体里也存在着一个世界,一个未经开发的世界,说不定每位仙人都是一个世界的主宰呢,说不定咱们所在的世界也在被人主宰着呢。”
    “仙界三大戒律之一,体内世界绝对不可开发,否则会招致天谴。”
    “什么?为什么不能开发?”
    “仙界三大戒律是自古以来口口相传的门规戒律,是入仙者必须遵从的,没人知道为什么,只知道不遵从者,都会遭到天谴。”
    “体内的世界不能开发。这不是束缚住自己的手脚嘛。”
    “仙人只能以打坐冥想的方式吸纳仙气增强内丹元力,而不可开发内丹支撑起的世界。”
    “没有道理啊。”
    “这是世界的规则,哪里有道理可言。你只要遵从就好了。”
    “我最讨厌规则了。”
    “这规则,唯我独尊的魔教教主不敢破,神秘莫测的蓬莱岛主不敢破,大慈大悲的佛门圣祖不敢破,咱们蜀山剑圣也不敢破,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活够了是吧。”
    “确定不是编出来诳我的?”
    “靠,你要不信就试试好了,不过可得滚远一点,别牵连到我。”
    “你可真不讲义气,还蜀山之虎呢。”
    “蜀山最讲究的就是顺天而为,替天行道,哪有破坏规则的道理。”
    “那我还是不试了,看你没开发体内世界,不也挺厉害的。”
    “那当然!内丹是力量之源,仙、魔、佛都是一样的,只要内丹够强,就能使用出强大的招式。”
    “比如呢。”
    “比如你妹啊,你离那阶段差的还远呢,少给我好高骛远。”
    “小气。”
    “少废话。”
    “老乞丐,我……”
    “叫我云师叔,白痴。”
    “好吧,云师叔,请问另外两条仙界戒律是什么,我可不想在不知不觉间犯了禁,被天雷劈死。”
    “仙界三大戒律。第一,丹海(体内世界)不得开发。第二,道、佛不可同修。第三,人妖禁止生情。凡触犯戒律者,俱遭天谴,无一例外。
    “天谴就是被雷劈喽?”叶飞听得入了迷。
    “差不多吧,天雷劈人我也没见过。”老乞丐有意顿了一下说道,“不过,大约七百年前吧,大蛇妖烛龙曾经与书生生情引发天谴,据传,当日天穹晦暗密云翻滚雷声如鼓,方圆百里的居民俱受牵连,尸骨无存无一幸免,蛇妖、书生、连同他们襁褓中的子嗣,被灭得连灰渣都不剩,永世不得超生。”
    “真狠啊。”叶飞咽了口唾沫,“我因缘巧合之下和童子圣体结合了,再修习蜀山道术,不算是佛、道同修吧?”
    “什么!”老乞丐惊的站起,“你和童子圣体结合了?在通天路里发生的吗?难怪你在天之峡能够力挫蜀山第一大力士楚方。”
    “恩恩,反正就是和童子圣体结合了,这童子圣体好像是佛家的圣物啊,我再修道术没事吧?”
    “只是件法器而已,应该不算佛道同修的,看你也没遭雷劈啊。”
    “还好,还好。”
    “不过叶飞啊,祸兮福所至,福兮祸所止的道理你听说过吧。”
    “你想说明什么。”
    “童子金身虽然是个好东西,但是有一个最大的弊端。”
    “弊端?”
    “童子金身,是童子才能练就的神通,一旦破了童子身这金身神通可就破了。”
    “靠,照你这意思,我不是一辈子不能近女色了。”
    “靠,你是山上人,别说得这么露骨好不好啊。”
    “真是恶心啊。”
    “你就知足吧,多少佛家苦行僧耗一世之功都练不成的神通,居然被你白捡到了,要是我啊做梦都会开心地笑起来呢。”
    “可万一有一天我没把持住,这宝贝不就没了嘛。”
    “拜托,你才十六岁,现在就谈破童子身是不是早了点啊。”
    “是有点哈。”
    “当然。”
    “还是有点担心。”
    “就算破了也没事,反正你原来的肉身也很强悍。”
    “再强悍也难以跟现在的身体相比,感觉力量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呢。”
    “等等,或许有一个法子既可以保全你的童子金身,又能让你享人伦之乐。”
    “快说,快说。”
    “喂喂喂,一老一少两个猥琐狂,你俩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莫君如虽然现在长得五大三粗的,但毕竟是少女的心思,对两人的污言秽语很是不堪。
    被她一说,老乞丐也有点不好意思,脸红地低下了头,叶飞凑到他耳边,低语道:“等会儿私下谈,私下谈。”
    老乞丐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夸赞道:“不知道师兄会怎么安排,说实话,咱俩虽然年纪相差许多,但说起话来还真挺投缘的呢。”
    叶飞点点头,会心一笑道:“彼此彼此,我可是出了名的老年之友,老夏那家伙那么难缠,都被我忽悠成仆人了。”
    “额,那个千世巨妖原来是被忽悠成仆人的啊。”老乞丐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小子,你可太坏了,小心遭雷劈啊。”
    “我有童子金身,被雷劈了也死不了。”叶飞打趣地说道。
    老乞丐沉吟不语。
    叶飞道:“云老师,上山的路上我便发现山上仙草灵药甚多,而且珍贵稀有,您一直住在此处,是否也对医术有所研究。”
    “当然,我可是蜀山上最有名的炼丹师呢,经我之手配出来的十全大补丹,较他人配方炼制的丹药作用至少强了十倍。”
    “那以后还要多多请教了。”
    “这倒好说,师兄虽然不让我传仙术予你们,但可没言明医术也不能传,正好你也行医数载,咱们一老一少切磋切磋。”
    “不敢当,不敢当。”
    “没关系,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的炼药技术基本上也就定型了,你年纪轻轻正是充满灵感的时候,没准就能提供什么好的点子呢。”
    “那叶飞我先谢过老师了。”
    “不用谢,不用谢,还是别叫我老师了,我怕李易之那小气鬼吃醋,叫我师叔吧。”
    “是,谢过师叔了。”
    “乖,乖。”
    “师叔啊,见面也有段时间了,怎么也不见您饮酒了?”
    “三年前就戒了。”
    “说戒就戒?”
    “我可是蜀山之虎,这点毅力还是有的。”
    “是因为掌教出关的原因吗。”
    “我答应过,要全力配合他振兴蜀山。”
    “舍小利,取大义,可敬可佩啊。”
    “哪里哪里。”
    “我真是越来越佩服您了。”
    “没什么,蜀山之人嘛,为教牺牲是理所当然的。”
    “我以后一定要像您一样,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有我调教,你可青出于蓝。”
    ……
    第九章 天之一仙
    莫君如在旁边听着两人酸不溜丢的谈话,真是无语到了极点,看叶飞平时牛气哄哄的像头小倔驴,没想到都是表象,真遇到了高人立马化身马屁精,一个劲的捧臭脚全无羞愧之意。真是服了,这一老一少,我真是服了。
    莫君如重重地哼了一声,抬起屁股坐到方白羽身边,看他身上黑一阵、白一阵的眼皮抖动不止,心疼的很,从柜子里摸出了老乞丐破烂的夹袄为他披上,然后静静地把头靠了过去,安心且专注,将自己身上的温暖,将这三年以来的思念,将所有的牵挂传递过去。
    白羽哥哥,莫家已经完了,你是我在人世间唯一的亲人,哪怕赴滔蹈火,我也要助你达成心愿。
    莫君如没有在通天路中走过三年,现在已经十五岁了,心智较两位男生更加成熟,年少时朦胧的崇拜随着这三年日夜地等待,转化为浓浓的爱意,从重见对方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已将自己的一切交托了出去。
    白羽哥哥,我现在这个样子真的配不上你了,不过没关系,老乞丐说过,只要我努力修炼,容貌是可以恢复的,等着我,我一定不会让你独自前行,一定会与你般配的。
    两行泪珠从容貌巨变的少女眼中滚落,玄风掀起,玄女现身,从身后温柔地将少女拥入怀里,天地玄气涌入莫君如体内,自动流转开来,她竟也悟道了。
    一夜之内,三位少年悟道,这情景若是传开了,怕是会引天下侧目吧。
    不过,莫君如悟道的情景与叶飞和方白羽有所不同,她身上只有纯白一气闪耀,并无重之力出现,借助玄女的手掌,丹海之内轻之力强行凝聚,凝结为丹。
    “早有传言,历任玄女修化内丹的情景与常人不同,没想到是真的。”老乞丐既惊讶,又赞叹,“毕竟和玄女剑朝夕相处了三年时间,见了你二人悟道的盛况,再加上真情所至,产生顿悟也属正常,不过我这徒弟忒小孩子心性了,在这险恶的仙途上怕不是好事,以后还是多加打磨为好。”
    “连莫君如也悟道了?”叶飞同样惊讶。
    “我也没想到。”老乞丐道,“大概是你们三人都被压抑得太久了吧,就如一直在沙漠中流浪不得脱身的旅人,乍一看到绿洲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贪婪地汲取其中的养分,说实话我现在忽然有点认同师兄的观点了呢,感觉自己亲手释放了几头怪兽。”
    叶飞耸耸肩道:“您刚才不也说了,福兮祸所至,祸兮福所止。蜀山将在我们手中被大力振兴,迎来空前繁荣也说不定呢。”
    “希望如此吧。”老乞丐叹息了一声,“今晚,李易之那个老家伙怕是难以入眠了,想到他尴尬的表情就觉得开心呢。难以阻挡的命运洪流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被开启了,他只怕会痛不欲生的,哈哈哈哈。”
    叶飞眉头蹙起道:“怎么掌教头痛,你这么开心的啊。”
    “就是因为太少见他头痛了,所以,我才开心啊。李易之那个人理智到近似冷酷的地步,为了心中执着的道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蜀山创教千年,几乎历代掌门都是性情中人,入唯我独尊境,唯有他,闭关八载竟然入了上善若水境,心如明镜,淡止若水。这是一个只在传说中出现的境界,前人从未踏足,所以,才更显得可怕。说实话,现在连我都看不透他呢,能出现几个令他头痛的小家伙,当然分外开心了。”
    “掌教真有这么厉害吗?”
    “只怕已在我老师的巅峰状态之上。”
    “您老师也就是前一任掌教喽?”
    “恩,天之一仙项浩阳。我本来以为老师是座无人能够翻越的高山,没想到李易之居然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真的好向往呢。好向往那种独当一面的威风。”
    “虽然你和方白羽的资质都是万中无一的,但是,要想接近李易之现在的境界,起码还要四十年。”
    “四十年?这么久?”
    “只是接近而已,若要超过他还要看造化的,你知道蜀山掌门是特别的吧。”
    “有所耳闻。”
    “继任掌教的位置,首要条件,便是得到寿剑星魂的认可,而寿剑星魂,又是天下间公认的第一神剑,所以,蜀山掌教近似等同于天下第一。”
    听闻第一神剑四个字,一个盘亘已久的疑问忽然闪过,叶飞试探地问道:“星魂是天下第一剑?那九街呢?”
    第十章 魔剑饕餮的传说
    “你也知道九街王剑?”
    “毕竟我现在也是入门的仙人了,九街那么大的名号怎么会没听过呢。”
    “没错,如果说星魂是正道第一剑,是蜀山剑派繁荣的象征,那么九街就是魔教第一剑,是魔道至尊的代表。九街毒火,焚天灭世,堪称世上最强之火。不过嘛,魔教教主从未在与蜀山掌教的争斗中占过便宜,星魂和九街孰强孰弱,便一目了然了吧。”
    “这么看,确实星魂更胜一筹。”叶飞忽的抬起头来,认真地问道,“那饕餮呢,炎天倾手中的饕餮魔剑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胆敢有恃无恐地在蜀山脚下闹事。”
    “饕餮是个特例,是禁忌之剑。有传言说魔教教主集合各宗宗主之力,苦斗七天七夜将之封入剑中,永镇天魔潭;也有传言说饕餮是天外邪物,于瑞意年间降临昆仑山,撞碎十五扇峰,被魔教众高手封印。传说很多,真伪难以辨别。”
    “魔教教主封印的?那当时蜀山剑仙在做什么。”
    “呵呵。那时还没有蜀山剑派呢。”
    “这么说魔教的历史比蜀山剑派更加悠久喽。”
    “你说呢。”
    “看来是真的。”叶飞若有所思,“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邪恶的教派会存在这么长的时间,还是说,是因为蜀山剑派的出现才使得它变得邪恶的。”
    “吁吁吁,管好自己的嘴巴,这是蜀山,小心隔墙有耳。”
    “嘿嘿,知道了,我也只是合理猜测一下,不说了,不说了,反正看炎天倾那个样子,魔教中人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当然了,魔教中人行事极端、手段残忍、人人得而诛之。”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的蜀山之虎大师。”
    “知道就好。”
    这时,一缕阳光自窗口射入,叶飞起身道:“天都亮了,一点都不困呢,咱们吃点啥。”
    老乞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依偎在一起的方白羽和莫君如,频频摇头道:“你要真不累,就随我上山吧。”
    “上山?好啊。”
    “先别高兴,上山也有规矩的。”
    “额,这蜀山上的规矩也太多了吧。”
    “蜀山是屹立千年的名门大派,自然比你闲云野鹤的时候规矩多些。”
    “好了,好了,快说吧,洗耳恭听。”
    “三条。第一,沿途动物不能乱捉。第二,沿途仙草不能乱摘。第三,不许脱离我的视线。”
    “靠,动物不能捉,仙草不能拔,那我上山去做什么啊。”
    “白痴,你把我的话听清楚了好不好。”老乞丐弯指成钩,对着叶飞的额头敲了两下。
    叶飞不忿道:“我听得很清楚啊,你说动物不能捉,仙草不能拔。”
    “屁。我说的是,动物不能乱捉,仙草不能乱拔。”
    “这有什么区别吗。”
    “南山之上尽是妙草、仙物,自然是不能随便捕捉的。不能随便捕捉,不代表一个都不能捕捉,我的意思是,上山之后,你做任何动作之前,都必须知会我一声,懂不懂。换句话说,不许脱离我的视线。”
    叶飞缩了缩脖子,吹气道:“一共说了三句话,居然其中的两句都是废的,你还好意思嘚瑟。”
    “少给我废话,臭小子。要不要我再把你揪去学学三字经啊。学艺先从明礼开始懂不懂,怎么着,刚学了点皮毛就想造反了。”
    叶飞见他动怒,马上换了张笑脸,毫无廉耻地认错道:“师叔,云师叔,别动怒啊您,我这不说笑了嘛,哪敢真的埋怨您呢。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别把这事放在心上哈。”
    老乞丐仍旧一副生气的样子,面无表情地道:“哼,记住了,惹毛我就把你踢回山下读书。”
    “知道啦,知道啦。”叶飞一边如哈巴狗似地极尽奴态,搀着他起身,一边在心中骂道,“臭老头,先让你嚣张一会儿,等我学到了真本事,再……哼哼。”
    老乞丐斜眼觑他,心道:“这小子自出生便在混世里打滚,真是滑头的很,要不是有股子与生俱来的倔劲始终消磨不掉,还真是块做徒弟的好料呢。”
    一老一少,各怀心思地走出草屋,老乞丐随手一抛,那黄了吧唧的葫芦便高高飞起,凝立在空中,接着他推开叶飞,自己跨坐上去,叶飞也想上去,却被一股淡柔若水的仙气挡在了外面,“喂喂喂,师叔,快拉我一把。”
    老乞丐不为所动道:“拉你?拉你做什么。”
    “拉我坐上去啊。”
    “你上来做什么。”
    “不是你说的,要一起上山吗。”
    “是这样一起上山啊。”
    “擦,难道你自己坐在葫芦上飞,让我在地上走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你也太不仗义了,我不去了。”
    “你敢!想回去明礼了是吧。”
    “你以大欺小。”
    “就欺负你了,怎么地。在我这受点小委屈,掌门师兄那里便不会受大委屈,否则以你俩人这倔脾气,师兄不会待见的。”
    “这么说,你还是为我好喽。”
    “当然。”
    “真是无语了,本来我平日里自己爬山也很正常,只不过,看你在身边飞,心里就很不爽。”
    “这就不爽了,那晚上给我打洗脚水的时候,岂不是要自杀了。”
    “擦,洗脚水你都让我打,太过分了吧。”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懂不懂。”
    “这份苦谁愿意吃谁吃吧。”
    “你说的哦,可不要后悔。”
    叶飞背对着他,眼珠转了一转,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委曲求全比较好。打定主意,他转过身,笑嘻嘻地道:“怎么能不后悔呢,这不立刻、马上就后悔了嘛。别说打洗脚水了,就是喝我都愿意。”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敢反悔,看我打你屁股。”
    “不能,不能够。”叶飞在心里,将老乞丐的上下八辈子骂了一个遍,“你要真敢让我喝,我就敢把它全泼你脑袋上。”
    “你说什么。”老乞丐没毛的耳朵动了动。
    “没,没什么。”叶飞笑。
    于是,一人在地上“爬”,一人在天上飞,一老一少就以这样与众不同的方式上山了。老乞丐趾高气昂地坐在葫芦上,叶飞不管是稍稍慢一点,或是快一点,都会被一柄无形的气剑扎屁股,真是苦不堪言。如果此时站在远山观望的话,怕是要被这活像遛狗的情景惹得发笑了。
    第十一章 仙境
    南山确实是座宝库,地势平缓,仙草、灵物众多。叶飞先是在一块异常巨大的石头后面找到了一株灵芝,又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棵榣草,心中之震惊无以复加。要知道,外面的世界里,世人开出天价以求一株灵芝续命,而榣草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传说中的神药,在这里居然如此随便就能看到,真是不可思议。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此地兽类似都含有灵性,自己走近时会主动亲近过来,熟悉之情就像是后院里圈养的狗。
    “难怪你为我定下三条规矩了。”叶飞不禁唏嘘。
    老乞丐道:“知道了吧,蜀山最神奇之处便是六峰拱日的壮丽奇观,而这份奇观的存在,更是蜀山剑派的根基,六座主峰将天地灵气源源不断地吸纳过来输送入方栦山内,是以,此地也称龙穴,是天下灵气最充盈之地。
    在方栦山上,哪怕你呆着不动,都会受到身边灵力的滋润,而延年益寿。”
    叶飞站定,抚摸身边巨木道:“树木高大,树纹细腻;花团锦簇,美艳成观;灵物亲人,轻灵可爱。这里,真是仙境啊。”
    “当然,方栦山本来就是仙境,是世人渴求的世外桃源。”
    “确实很美。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
    “说吧。”
    “自然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此地生物都已通灵,食肉动物罕见,生态的平衡如何来维护。”
    “呦,你还知道平衡的道理,刮目相看呢。”老乞丐拍拍掌道,“不过,你怎知山上食肉动物罕见?”
    “一路上连个脚印都没有,当然罕见喽。”
    “咱们现在身在何处?”
    “南山山腰。整座山上最适合生物居住的地方。”
    “话是没错,不过你想过没有,为何仙人都选在山顶修炼?”
    “额……这个,不是因为他们喜欢清静吗。”
    “当然不是!灵力是天下间最纯净的能量,喜欢向着空旷、干净的地方移动。同时符合空旷和干净这两个条件的,只有山顶和地穴,蜀中众仙选择的便是前者。”
    “哦,难怪仙人们都喜欢呆在山顶上,原来是在追逐充沛的灵力。”
    “仙人如此,开了灵智的兽类也是如此,越是强大的兽类,越是要霸占至高点,保证身边仙气的充沛。”
    叶飞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似食肉动物那般强大的生物,都聚集在山的顶峰?”
    “不一定是食肉动物,总之越往上爬灵物等级越高、领地意识越强、越危险。”老乞丐轻捋白髯,“现在总该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吧。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也是一种保护的方式哦。”
    “切,你会这么好心。”
    “不要质疑我,笨蛋。”
    “师叔,我还有个问题。”
    “说吧。”
    “既然山顶最适合修炼,那你干嘛不把草庵修在山顶上啊。”
    “你还真是笨。我把草庵修到山顶上,有人求药,该怎么办呢。”
    “这么无私的吗。”
    “呵呵,也不是啦。这座草庵是我从别人那里继承下来的,维持它,算是完成对那人的承诺吧。”老乞丐似是被提起了伤心的往事,目光变得飘忽、悲伤起来,“一晃二十年,时间过得真的好快。你在那边还好吗,霞儿。”
    “霞儿就是玄女剑上一任的主人对吧。”叶飞不识趣地打断了对方美好的回忆。
    “恩。”老乞丐一下子没了精神,右手在腰带上摸了摸,抓了个空,不禁苦笑。
    “想喝酒吗。”叶飞问。
    老乞丐沉默不语。
    叶飞道:“记得你曾经对白羽说过,二十年前,狂放不羁犹在他之上。”
    “怎样?”
    “可你现在又如此颓废,这其中的缘由,想必是与那名女子有关了。”
    “自作聪明。”
    “明明没有放下,却又在掌门真人的要求下戒酒。看来……”
    “看来怎样。”
    “看来你还真是个重情义的人啊。”
    “呵呵。你拍马屁的手段跟谁学的,还真有点水平呢。”老乞丐被他逗得一乐。
    叶飞道:“不是在拍马屁,真心话。”
    “是吗。”
    “为了一位女子,二十年与酒相伴,又为了认定的兄弟,将这二十年朝夕相伴的事物舍弃,难道不是重情重义吗。”
    “呵呵,别以为拍两句马屁,就可以从我这里得到好处。”
    “我从没这么想过。”叶飞义正言辞地说道,“真想回到二十年前,看看你当时是副怎样的模样。”
    “那当然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喽。”
    “哈哈哈,你还真不谦虚呢。”
    “名副其实,有什么好谦虚的。要知道,当年明月峰上的女道士们,给我写情书的可不止一个!”
    “没羞没臊。”
    “又跟我没大没小是吧。快跑,加速,这回啊,没有我的指令不许停下来,听到没有。”漫漫长路,无形的气剑顶在叶飞的屁股上,逼得他向前移动。
    “嗷,嗷……老乞丐,别总用那把破剑扎我,嗷。”
    “哼哼,不使劲点,怎么能管得住你那张嘴呢。臭小子,敢对师叔评头论足,没大没小,给我跑,跑快点。”老乞丐驾驭葫芦,飞到高处。
    叶飞一会儿左屁股挨一剑,一会儿右屁股挨一剑,疼的呲牙咧嘴:“靠,我就算跑的再快,也不可能赶上飞啊。”
    老乞丐双手捏诀,操控气剑在叶飞身后乱捅,“嘿嘿嘿,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快,给我加速。”
    前方的山道弯弯曲曲,林木纵横,仿佛看不到尽头,叶飞抽了抽鼻子,哭腔道:“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还给我废话。”老乞丐双手向前一推,气剑狠狠地扎了下去,只听嗷的一声惨叫,叶飞窜到了半空,“有这些废话的功夫,都跑到山顶了。给我快点。再有怨言,以后每天早上陪我登山。”
    “杀人啦,不要啊。”
    “少给我装蒜,你有童子金身,结实的很呢。”
    山路上,惨叫声与嘲笑声相映成趣……
    本人楚慈,初来天涯,恳请大家多多支持!以后我会每天分享长篇小说《仙》,全文免费,您的回帖是我创作的动力,万分感谢。
    第十二章 开眼了
    另一边,仙力运转满十六周天,方白羽自行醒来,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混沌一片的瞳孔中,那深不见底的白色居然似云团一般涌动开来,草庵正上方的天际随之风起云涌,直到一炷香之后异象方散去,双瞳恢复纯白,混沌难明。方白羽宠溺地看着依偎在肩膀处的莫君如,轻轻地拍了拍,将她放倒在床上,接着悍然站起,深深提气,向着东方伸出右手用力一攥,远方玄青殿寂静角落中的鸿鹄神剑跟着产生反应,璀璨金光射出,神剑“嗖”的一声飘了起来,剑锋直指南山。
    它似是想走,却被一层无形无质的东西裹住了,离去不得。
    坐在逆瀑中闭目冥想的掌教缓缓睁开双眼,锋锐如剑的目光向着南方扫去,相隔百里,其中景物分毫不差,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金子总归是要发光的。只听了一套入门口诀,便能自行推演生成内丹,甚至掌握仙力流动方式,与仙剑共鸣,真是了不得啊。方白羽,你确实惊讶到我了,呵呵。既然如此,干脆成人之美好了。”他信手取来一片树叶,双指并拢,以准确到毫厘的手法在其上刻下了一段话,之后又以这两指夹住树叶用力射出,树叶楔子一般,钉入鸿鹄剑剑柄缝隙。
    李易之轻笑:“能掌握多少看你的造化了。”他挥手,无形无质的能量网散去,鸿鹄仙剑如愿飞出,流动的仙力在经过的地方形成彩霞,引正在练剑的学生们侧目。
    “呵呵,掌教这是松口了啊。”方翠崖站在末日峰上,不无忧虑地说道,“蝉翠,这两人将是你通往掌教之路上的最大敌人,务必格外小心。”
    站在他身后的持剑童子,深望空中仙霞信誓旦旦地说道:“放心吧师父,同样的错误徒儿不会犯第二次。”
    方翠崖道:“鸿鹄剑虽然也是不出世的神剑,但和我传与你的“千娥”相比仍有巨大差距,你一定对此善加利用。”
    金婵翠重重点头,拱手道:“是,徒儿明白。”
    “就算拼了老命,为师也要助你登顶蜀山之巅。”末日峰峰顶的毒火似是流窜到了方翠崖的身体里,在那细长的眼中熊熊燃烧,“放心吧。”
    与此同时,鸿鹄神剑拖着彩翼飞向南山,穿过敞开的窗户,进入草庵,于方白羽近前停驻,鸿鹄巨兽变化成黄金小鸟的模样,在方白羽脖颈上亲昵。
    变为小鸟的鸿鹄圆滚滚的身体分外可爱,一对翅膀叉开着像是在鸡蛋壳上插进去了两根树枝,方白羽心中高兴,又被它弄得很痒,“咯咯”笑个不停。
    “哇,这只小鸟好可爱啊。”莫君如不知何时也醒来了,与初见时不同,她那爬了满脸的胡须,明显没那么乌黑了。莫君如愣头愣脑地伸出双手,将黄金小鸟一把掐住,放在天上乱甩。
    鸿鹄被甩的头晕眼花惨叫不停,方白羽正想嗔骂,却在此时看到了长剑剑柄上的树叶,一片夹在宝剑上的树叶越百里而来,这明显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于是,按捺住了教训君如的想法,他飞快地取下树叶放在眼前。
    果如所料,叶片上有人以浑厚苍劲的笔法写下了一段话,“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一段绕舌的道门口诀之后另附有一行小字,方白羽读了倍感心惊,“观后,立毁之,不得道与外人,否则,滚出山门——李易之。”
    第十三章 抉择
    几乎毫不犹豫的,他攥紧了拳头,叶片在拳中粉碎,接着抬头去看君如,发现她并没有注意到之前的事情,才放了心。细琢磨树叶上的句子,“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观后,立毁之,不得道与外人,否则滚出山门——李易之。毫无疑问,前面那段话,是比老乞丐传授的精深得多的心法口诀,而后面那句话,则是掌教在告诫自己,这段口诀,不许告诉外人。
    ——外人。
    方白羽疑惑的是,这个外人的范围,是否将叶飞也涵盖了进去。
    “观后,立毁之。”方白羽轻咬此字,“既然是立毁之,那么恐怕是要将叶飞也排除在外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掌教是有意用此方法挑拨自己和叶飞的感情?还是特别看重自己?亦或对叶飞仍有戒心?”
    方白羽抬起头远望方栦,在这一瞬间,那双上天恩赐之眼居然被刺痛了,似乎有一道更犀利更敏锐如有实质的目光也正从那边看过来。
    “李易之在盯着自己。”方白羽清楚的知道能拥有这样目光的人只有一个,“他在等自己做选择吗?要么接受此口诀暗自修炼,避开所有人。要么,逐出山门。二者只能选其一。”
    方白羽还是猜不透掌教此举的真实用意。他闭上了眼睛,不再去注意那道迎面而来如剑芒一般的目光,细思树叶上留下的话。“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这段话虽然只有寥寥数字,但其中蕴含广博,深度明显高于老乞丐传授的入门口诀,以自己的悟性暂时也无法参透,既然暂时无法参透,也就是留下来让自己慢慢品的,既然是慢慢品,也就不会马上见出成效,既然不会马上出成效,那么修与不修外人也很难看出来。这样一看,只要自己不说,叶飞就不会知道自己修炼了特殊的法门,谈不上破坏两人的感情。难道掌教是格外看重于我?”
    方白羽受宠若惊地抬起头,发现那道锋利的目光已经消失了。
    “谢谢。”他在心中默念。
    玄青殿内,掌教负手而立布衣垂地,一双枯井般的眼睛有着复杂的光芒在闪动。
    “白羽哥哥,你在想什么啊,怎么一动不动的。”莫君如双手揪住小鸿鹄左右的翅膀,转着圈踮了过来,“快看,快看白羽哥哥,小鸿鹄真的太可爱了。”
    方白羽打眼望过去,看到小鸿鹄又圆又大的眼睛满是泪光,两边翅膀被揪得通红,心中一气道:“鸿鹄,别给我面子。”后者委屈的目光立时一变,双颊鼓起,金色的尖喙向前猛啄,“哎呦。”君如吃痛,松开手。
    小鸿鹄飞快地扑腾起翅膀,因为肚子太圆了,想要保持飞行的高度分外困难。莫君如被它搞怪的模样逗得发笑,又伸出手想要抓住它,哪想到鸿鹄身上蓦然腾起金光,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放大。
    “呦。还想跟我耍横是吧。”莫君如也来了气,“玄女,给我灭掉它。”说时迟,那时快,在她发出命令的同时,巨大的玄女幻象便在虚空中浮现了出来,莫君如眉心的印记闪闪发光,右手向前平指,玄女幻象跟着拍出一掌。
    “玄之力是世上最纯粹的力量之一,何等巨大,正在变大的鸿鹄立时被轰飞,草屋的一面墙壁被撕开,仙剑上的金光退却,鸿鹄一路滚爬,跌跌撞撞地飞了出去。
    “哼哼,知道老娘的厉害了吧。”莫君如得意洋洋地抹了抹鼻子,背后却忽的一凉,猛然想起了什么,战战兢兢地回过头来,果然撞见方白羽准备杀人的目光,她马上赔笑道,“白羽哥哥,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一时兴奋,忘了它是你的仙剑了,SORRY!”
    看对方完全没有动静,便散去玄女幻体,缩着脖子,向屋外踱步白羽哥哥,别生气,别生气白羽哥哥,鸿鹄没事的,我出手还是很有分寸的。白羽哥哥,你别生气了,就算受伤了也没事啊,这一屋子的草药,还有叶飞那个假医生,鸿鹄就算被打伤了,也一定会没事的。”
    第十四章 逼问
    方白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张大了嘴巴咆哮道:“白痴,鸿鹄如果有事,我要你好看。”
    “我保证,绝对没事,我保证。”莫君如赶紧向着鸿鹄跌落的地方跑过去,到了近前,才发现它又变成了小鸟的模样,两翅像手臂一样端在胸前,气鼓鼓地把脑袋甩到一边。
    “小鸿鹄,别生气啦,姐姐给你道歉了。”莫君如蹲下身子,用双手去捧它,不过被鸿鹄身上的金光给挤了出来,“小鸿鹄,别生气啦,姐姐给你道歉啦。小鸿鹄,小鸿鹄……呵,你还来劲了是吧,再不听话我就……”
    “你就怎样。”方白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莫君如缩缩脖子,立马换做笑嘻嘻的脸孔,“我……我就更加更加,难以自拔的喜欢上你了,小宝贝。”她撅起嘴,厚厚的嘴唇与又黑又硬的胡须相伴,搞笑又恶心,“唔……亲一下,小鸿鹄。”后者一扇翅膀,“啪。”的一声,回了个嘴巴。
    “啊。你敢打我。”莫君如捂着变红的脸颊,摆出要杀人的架势。
    小鸿鹄端着架子,挺着胸,全然不惧,好像在说你来啊,你来啊,怕你不成。
    莫君如真是窝火,骂道:“好你个小畜生,有白羽在背后撑腰就有恃无恐了是吧。哼,你给我小心点。”
    “好了,好了,别闹了。”方白羽勾了勾手指,“鸿鹄,过来。”
    小鸿鹄立马化作金光,窜入白羽怀中,使劲亲昵,白羽笑着拍拍它的脑袋,道:“陪我打坐吧。”说着,转身便向屋内走去。
    莫君如抻着脖子喊道:“白羽哥哥,吃点东西再修炼吧,身体要紧。”
    方白羽背对着她,也不停步,“你自己吃吧,我不饿。还有,草庵变成了这副模样,我劝你好好想想,等下怎么向云师叔交代吧。”
    莫君如这才想起茅草屋被自己开了一个大洞,慌里慌张地道:“坏了坏了,等下老乞丐回来,一定会被骂死了,坏了坏了。”
    “你啊,你啊,出手没轻没重的,真是。”方白羽一脚踏入屋内,想了想,又撤了回来,“算了,就在屋外修炼吧,反正这里到处都是花圃,坐在哪里都很舒服。”他踱步到树丛旁边,平静坐下,小鸿鹄跳回宝剑上面操控它降落,剑刃光芒敛去,方白羽盘腿闭目,双手打开平放在膝盖上,小鸿鹄欣喜且依恋地使劲瞅着主人看了很久,然后安心舒服地趴了下去,趴在剑上。
    它是鸿鹄剑的剑灵,与剑靠的越近,身上的能量便越可以得到补充。
    ……
    叶飞和老乞丐一路登山,临近山顶时,一直在身后顶着叶飞的无形气剑忽的散去,叶飞好奇,止步去看老乞丐,果见他座下的葫芦已经不动了。
    “怎么不走了?”叶飞问道。
    老乞丐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说道:“叶飞我问你,你眉心处的烧痕是怎么回事。”见对方呆楞地张大了嘴巴,又加重语气说道:“这里背对方栦主峰,掌教的耳目难以达到,你必须跟我说实话。”
    叶飞沉思片刻,刚想开口,却又听老乞丐说道:“记住,这除了关系到你未来的前途,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如果你不说实话,日后在掌教那里,我保证会有大事发生。”
    叶飞低下了头,默默地道:“这是我与生俱来的胎记,您要我怎么解释。”
    “胎记?怎么可能有火焰状的胎记。”
    “真的是胎记,你要不信的话,可以离近点仔细地瞅瞅。”
    “呵呵,没那个必要。不管那是不是胎记,既然你敢上蜀山,就证明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王剑九街。”老乞丐紧盯着叶飞的双眼,“你本就与村中人疏远,血夜之后樊村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死了,更是查无对证,但是,我还是从村口一位老叟的口中,得知在异象出现之前,你额头上是没有印记的。”
    “老叟?”叶飞瞬间回忆起村上一位姓袁的老人,因为膝下没有子女,自己经常免费为他看病。
    “想起来了?”老乞丐一直注视着他,“那位老人姓袁。”
    叶飞如遭雷击,汗水一下子淌了下来。
    老乞丐道:“叶飞,神剑有灵,剑威越盛,剑灵就越强大,强大的剑灵可以左右持剑者的思想,自古以来九街浸染太多鲜血,乃是魔道第一剑,和它搭上关系的人,无不被魔性诱惑,嗜杀成性。”
    “呵呵呵,神剑都是认主的吧,您以为九街那样强大的仙剑会认定我这个毛头小子为主人吗。”叶飞抬起头来,表情从容地反击道,“那日异象发生的地点是蜀山脚下,魔教圣物怎么会流落到蜀山来呢。”
    “按理说是不会的。”老乞丐果断闭口,似乎将要谈及的事情涉及禁忌,“叶飞,坦白对你而言只有好处,如果现在不说,到了师兄那里被瞧出破绽,等待你的怕是万劫不复了。”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叶飞拱拱拳,“但是,我与九街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真是顽固啊。”老乞丐头痛地摇头。
    “我叶飞行得正,坐得直。”
    “你知道,如果我强行逼问君如的话,也是能得到结果的,她可不像你深知其中的利害。”
    闻听此言,叶飞心中一凜,半晌不做声。
    第十五章 惊心动魄的瞬间
    老乞丐道:“只要你说实话,我视情况说不定可以保全你,但一定要说实话。”
    叶飞心中非常犹豫,他不确定老乞丐是在设圈套诈自己,还是诚心实意地进行交谈,如果是前者,那么无论自己怎样回答,只怕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如果是后者,坦白之下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确实如此。他已经准备好要坦白了。但,鬼使神差的,口中蹦出来的字眼却是,“我与九街没有半毛钱关系,没有关系就是没有关系,您就算带我去见掌门,我也是这句话。我叶飞行的正,坐的直,不怕考验,也不怕审查。”
    “呵呵。”老乞丐苦笑,心道,“如此顽固,要么是确实不知道九街的事情,要么就是深知其中利害打死不松口。如果是前者,就还有得救,如果是后者,呵呵,只怕今天这山将有一桩意外发生了。”
    叶飞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心中毛毛的,勉强保持脸部肌肉不抽动,摆出坦然无畏的姿态。
    老乞丐道:“既然你不打算说实话,那好,就做个测试吧。”
    “什么测试。”叶飞心中狂跳。
    老乞丐展开双手,不急不缓地在身前绕了三圈,坐下酒葫芦的盖子自动打开,一柄样式不俗的宝剑飞了出来,剑刃光芒闪耀,看上去绝非凡品。
    老乞丐一手抓住剑柄,“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如果现在承认的话,我会饶你一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你不信我,就不要再说废话。”
    “叶飞,你必须明白,如果我想害你的话早就把你送去掌门那了,没必要在山阴处费劲,你的资质确实不错,为人也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是真的惜才,可你也不要让我太失望了。”
    “我明明与九街无关,怎谈让你失望。”
    “呵呵,越是狡辩,证明你的问题越大。”
    “好,既然你不信那就来试试吧,清者自清。”
    “很好。”叶飞态度的强硬,让老乞丐内心生出波澜,不过,他誓要逼出个结果,“王剑九街,也叫焚尽天下,其性暴虐,一旦认主炎之力便融入了持剑者的奇经八脉,现在你体内的炎之力,都被一股强大外力封印住了,看不出特性,但是,一旦进行神剑认主的仪式,这些隐藏的力量便会无所遁形,如果,你的体内藏有九街,认主之剑便会遭到焚毁,如果,是我冤枉了你,那么这柄剑,将成为你的第一把道剑。”
    “呵呵。”叶飞冷笑,“笨蛋,道剑我早已经有了。”
    “朝花夕拾剑吗。它是妖怪,属性特异,算不得数的。”老乞丐道,“叶飞,这柄剑是我入门时师父传赠的,于我意义非凡。我把它当做测试你的工具,可见对这次测试有多么的重视。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说实话,我以蜀山之虎云烈之名起誓,保你活着离开蜀山。”
    叶飞沉默,之前老夏曾经说过,王剑九街的霸道会让自己的一生只能与它相伴,此后任何仙剑妄图认主都难逃被焚毁的命运。没想到,老乞丐看上去颓废实则细致入微,居然在樊村大劫的情形下,掉过头去盘查自己的底细,并最终发现了破绽,今天这道坎怕是蒙混不过去了。
    “怎么办,就这样投降吗?老乞丐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可以安全下山,却没有保证四肢是否健全,刚刚成形的内丹是否会损毁,毫无疑问,只要自己承认了,那么在前方盘亘的,将是仙途的毁灭。这对初窥仙人面目的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可如果不投降的话,一旦做实了证据,等待着自己的,怕是只有死这一条路了。死?是因为友情的注入,让自己怕死了吗!一旦方白羽知道了自己怀有敌人的至宝,只怕会恨死我叶飞了吧。真是艰难的选择啊。修仙一途荆棘密布,直如自己惨淡的人生。
    难道就真的被命运打败了嘛,自己明明是青山道人预测的圣子,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的坎坷,受如此多的磨难。”
    他不想失去方白羽,所以打定了主意,与老乞丐进行交易。
    “我……”刚刚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出现,“叶飞,走上去,握住那柄剑,用右手。”
    “老夏?”叶飞蓦地一喜,“你有办法?”
    “握上去。”老夏的语气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这份决绝对叶飞来说可谓雪中送炭,来不及细想了,他毫不犹豫地走了上去,握住剑柄,“嗖嗖嗖。”璀璨的光芒迸射开来,刺目的光芒下,叶飞右手手心处射出数条细根,这些根须缠在了剑柄上,如捆住猎物的蟒蛇。
    不知名的异兽自剑身里飞出,叶飞深深吐纳,手臂向下一斜,刷,异兽俯冲下来重击地面,激起了漫天的灰尘。
    老乞丐难以置信道:“怎,怎么可能,难道真的是自己猜错了。”他定睛细看,但见瘦削的叶飞站在漫天烟尘之下,面容冷峻似铁,手腕轻轻一甩,那长剑随即飞了出去,钉入山石中,“哼。这次你总该信了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老乞丐从背后看着他,决不会想到叶飞全身都已被汗水沁透嘴角紧张的发抖,他走到长剑飞落处,连续三番用力,才将其从山体内拔出,最后确认了一遍其中是否有诈。可惜剑身完好,毫无灼烧之态。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老乞丐确定只要是九街认定之人,绝不可能再持有其他仙剑,之前老夏的出现,实际上已在某种程度上动摇了他的怀疑,只是,他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觉,而且确信这样做对叶飞只有好处。
    “看来,真的是自己多心了。”想到这,他跳回葫芦,摆手呐喊道:“叶飞,别跑,等等我。”
    他驾驭葫芦向山下俯冲,速度极快,可惜一路之上,却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第十六章 一汪碧水,一对少年
    叶飞快步穿梭于林间,听到老乞丐呼喊的声音时有意躲藏起来,待酒葫芦飞至,走远,又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奔出去。
    “老夏,你在吗。”他在心中呼喊。
    “在。”老夏的声音很没有底气,显得疲惫。
    “刚才真是谢谢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我用树根当做手替你握住了那柄剑。所以,刚才神剑实际上是对我认主。”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了。”
    “不过,我毕竟是半灵、半妖之体,神剑认主之时上面的能量闯入我体内,对我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现在很难受,怕是有一段时间不能出来了。”
    “万一老乞丐硬要我再握一次怎么办。”
    “不管用什么办法,尽量拖住他,决不能再碰那柄剑了,甚至有可能的话,离它远一点,或者将它埋了。”
    “好吧,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有一个水潭,你去潭子里洗个澡吧,顺便把衣服洗了,别被瞧出了破绽。还有,我的本体藏在南山山顶的仙人洞府内,老乞丐对我没什么好感,所以不下去为妙,咱俩心意相通,有什么事,你在心里喊一声就好了。”
    “好,我知道了。”
    “哎,真够让人操心的,我闭关啦,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去吧,赶紧好起来,我担心老乞丐不会善罢甘休的。”
    “蜀山的牛鼻子向来一根筋,没有一个好骗的,你自己小心点。”
    “好了,好了,知道啦,你自己快去闭关吧。我已经找到水潭了呢。”
    “臭小子!”与老夏的联系中断了。
    叶飞衣服也不脱直接跳入水潭中,“哈哈,自从上了蜀山就没有过一天的安生日子,今天大难不死,我必须痛痛快快地玩一场。”他自小在山林中长大,水性极佳,鱼儿一般在水中穿梭,忘情时更是哼起了小曲。
    叶飞的衣服还是方白羽硬逼着换上的那身呢,早已破烂不堪,进水后很是沉重,他干脆脱下衣物在水池中使劲揉搓,洗干净了丢回岸上,接着,便又轻松自如地在水下穿梭起来。一来二去,身体非但未觉出疲劳,反而越发清爽,体力和心态都有所上升,他心道:莫不是这池水的作用?
    心中大喜,却见天色已经不早了,骂道:“哼哼,老乞丐那个家伙害得我好苦,他不让我烂杀,我便偏不听。”说罢,四肢用力,滑出池子,光着身子跳入密林中。说来也巧,就在他离去的当口,一道凛冽的寒意自天外飞来,有宛如宝玉的赤足轻轻踩在了河床上。
    当叶飞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山头了,高悬于头顶的圆月散发出醉人的气息,宛若蒙在少女面上的薄纱。
    叶飞抱着满满一摞的干枝、碎叶,大踏步地向着水潭走来,肩膀上扛着一头麋鹿的尸体,温热的血液顺着麋鹿脖颈处整齐的伤口向下滴淌,在沿途上流下了一行血渍。叶飞绝对不会想到,这样幽深的夜里水潭内居然有人,他更不会想到,水里的人早已产生了警觉,向着岸边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靠近,他更更不会想到,这个人一边做出咬牙切齿的凶狠状,一边又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他棱角分明的身体。
    想看又不敢看,咒骂之中夹杂着朦胧的憧憬,这个人的内心想必是纠结的。
    叶飞全然没有预料到这些,他一股脑地将所有的树枝丢下来,然后用最原始的方式生火。水潭内的人抓紧时间逃走,这次邂逅,最好只有自己知道,否则真要丢死人的。
    她加快了速度,慌乱地趴水搅动了河面,发出轻微的声响,正在生火的叶飞立时回过头,盯着黑暗中的水面看了许久,没有任何发现,才继续手中的动作。水下的人暗暗舒了口气,潜至水底,游到岸边。
    终于上岸了,她疯狂吸气,抱起衣服和宝剑准备逃离这片是非之地,眼看就要成功了。便在此时,上天又和她开了一个迷人的玩笑,叶飞恰好把火堆点燃了,腾起的火光映射出了她凹凸有致的轮廓,感官敏锐的叶飞蓦然发现了异物的存在,顺手抓起燃烧的火枝向着阴影中的人照射,“是谁,谁在那里!”
    女人先是羞涩,继而愤怒,手中长剑铮然出鞘,刺骨的寒意横跨百米而来,剑刃在月下泛出冰冷死寂的光,叶飞动都不能动,手足无措地等着剑尖刺破眉心,他甚至感觉不到皮肤划开产生的疼痛,因为,映入眼帘的女人娇躯带来的震撼实在太过巨大。
    不过,剑锋还是停住了,女人毕竟没有取他性命。
    叶飞手足无措地站立着,呆呆地吐出四个字:“冷……冷宫月。”
    “闭嘴。”寒意一逼,叶飞的眼前天旋地转起来。
    第十七章 寒冰遇烈火
    醒来的时候,头顶圆月仍在,叶飞摸了摸身体,完好无损,之前的一切仿佛美梦,他用力地摇晃脑袋,努力地爬起来,可惜浑身无力,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不要费力了,连我都站不起来,更别说是你了。”
    冰冷生硬的声音,传入叶飞耳中,曼妙不可言,他有些欣喜地抬起头,于左近处看到了背对自己的冷宫月。她已经穿好了衣物,雪尘静静地躺在身边。
    “你怎么还不走?”叶飞有些期待地问道。
    “能走早就走了。”冷宫月毫不留情地泼来了冷水,“你先把衣服穿上。”
    叶飞这才意识到对方背对自己的原因,拼命扭动身体,原地打着转穿上了衣物,让他惊讶的是,衣物竟然都干了。
    “我问你,你身体里面到底藏了什么鬼东西。”冷宫月的声音冷到极点。
    叶飞心道:怎么连她也瞧出端倪了,药人的封印到底行不行啊。低着头沉思片刻,只能耍赖回答:“我的花剑很厉害吧。它的名字叫做朝花夕拾剑,是一柄帅到不可思议的剑哦。”
    “朝花夕拾剑?你撒谎!刚刚腾起的明明是一股火流,一股将我的寒冰彻底抵消了的火流。”
    “原来是这样。”叶飞找到了原因,继续装着糊涂道,“你傻啊,要是我拥有那样强悍的力量何必还历尽千难万险来蜀山学习呢。”
    “呵呵,还在装,你到底是谁。那股腾起的火焰能够抵消雪尘剑的冰寒之气,绝对不是凡物,寒热相抵咱俩就是因为这样才浑身无力的,你居然还在抵赖。”
    “我说冷宫月啊,你是不是练武练傻了走火入魔了啊,我一个刚入仙门的学生,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跟你平分秋色吧。”
    “不是你厉害,是你体内的东西厉害,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雪尘的力量被压制。”
    “你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你再不说实话,等我恢复了功力就去禀报掌门。”
    “呵呵呵,这点小事,有必要麻烦掌门真人吗。”
    “你体内的力量来路不明,我当然要通知掌门了。”
    “多事。”
    “少废话。”
    “要不这样,你别说出去,我用一辈子的免费疗伤交换。”
    “放屁,我身体健康的很,才不用你疗伤呢,你也太坏了,诚心咒我死是吧。”
    “你想歪了,我是想与你等价交换。”
    “你告诉我,你体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童子金身,我是纯阳之体。”叶飞眼珠一转,急中生智道,“既然你非要逼问,那也没办法了。你常年与雪尘相伴,大概是纯阴之体,而我怀有童子金身是纯阳之体,所以,咱俩的力量阴阳相合就互相抵消了。”
    “纯阳之体?”换做往日,冷宫月自然不会被这番牵强附会的歪理所骗,但刚刚与叶飞赤身相见,却也让她生出特殊的感觉,听闻纯阳二字,之前情景难以遏制的浮现于眼前,惹得她万年不变的表情一阵失色。
    叶飞瞧她神色,心中一喜,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喂,我问你,你不在自己山头上活动,跑到南山上做什么来了。”
    “你还敢提这档事。你一个大男人,在池子里洗澡也就罢了,干嘛……干嘛不穿衣服乱晃。有没有半点羞耻之心啊。”
    “废话,我洗了澡,衣服湿了,当然要烤干了才能穿上了,没见我捡柴火生火吗。”
    “可山上这么多人,你怎么能这样。”
    “喂,是我先问你的哦,你来南山做什么。”
    “南山的池水有疗伤的功效,我自小受冻伤所扰,每日都要来南山沐浴。”
    “冻伤?难道是雪尘造成的?”
    “没办法,它的力量太强了,即便相依为命的我也驾驭不了。”
    想起火光燃起的时候,冷宫月身上紫色的斑痕,叶飞不禁唏嘘,道:“真没想到,蜀山上最让人生畏的女子也有着自己的困扰。”
    “呵呵,世人莫不如此。”
    “话说,你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冷嘛。”叶飞笑着打岔。
    “都是被你气的。”冷宫月假装着正经。
    “哈哈,能把冷大美人气的娇嗔,也真是件荣幸的事情呢。”
    “油嘴滑舌的。”
    “话说,你真的好漂亮啊。”
    冷宫月扫他一眼,嗔道:“油嘴滑舌的,你这个年纪,知道什么是漂亮,什么是不漂亮啊。”
    叶飞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赏心悦目就是漂亮,你就是漂亮啊。”
    冷宫月脸上一红,道:“油嘴滑舌。乍一看挺老实的一个人,没想到接触久了是这样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是对互相了解的人而言的,要不咱俩了解了解。”
    “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我才没工夫搭理你呢。”
    “我可不小,你看看我的个子。”
    “傻大个有什么用啊,心智不沉稳。”
    “你都不了解我,怎么知道我心智不沉稳呢。”
    “我只消看一眼,便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大话。”
    “才没有呢。”
    “那我问你,方白 见过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嘛,应该是那种冷峻的公子哥吧。”
    “胡说八道。他是被报仇的欲望冲昏了头脑的公子哥。”
    “哦。你们俩关系似乎不错。”
    “当然。”
    “那你真的了解他吗。”
    “当然。”
    “那他了解你吗。”
    “额……”
    “你看,连最好的朋友都不了解你,一看你就不是好人。”
    叶飞沉默,半晌之后,方道:“人活于世,身不由己。”
    “借口。”
    “呵呵。”
    “不理你了,夜色越来越深,我必须马上回复体力。”
    “怕什么,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你自然不是,不过似洪水猛兽般的怪兽这山上可有不少。”
    叶飞蓦然想起登山时与老乞丐的对话,讶然道:“不会吧。”
    “呵呵。废话太多,赶紧恢复体力吧。”
    叶飞看着冷宫月连续用力几次,才将双手合拢在一起,看着她进入入定状态,看着隐没在她丹海中的内丹如旭日一般冉冉升起,与周遭仙气结合,放射出光芒,看着她体表被一层淡淡的荧光覆盖,看着一只蝴蝶落在这层荧光上,瞬间便成了冰棍。
    他忽有所悟!学着冷宫月的动作,学着她调吸吐纳的方法,闭目打坐起来。
    “仙之一道,既博大精深,又大道至简。其最本质的东西,无非蓄、凝、发三个字。“蓄”便是储存,将天地元气融汇压缩,形成内丹,储存在体内。“凝”便是巩固,建立内丹与身体各处连接的甬道,使得仙力可以顺着血脉自由的进入身体各处。“发”便是释放,将内丹中的仙力,借由身体中无所不在的甬道释放出来,造成难以想象的破坏力。
    之前听了老乞丐的入门概论叶飞自悟蓄境,见了冷宫月练功时的绝妙姿态又借此进入凝境,资质之高可谓举世无双。
    冷宫月即便身在打坐状态,也能清楚的感知到身边的一举一动,当探知了叶飞判若两人的变化之后,心中涌起惊涛骇浪——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天才这种独一无二的生物存在着的。
    叶飞再度进入玄妙境界,奇妙的能量从内丹中分出,流入奇经八脉,仙之力所过之处,经络变得强劲,眼睛变得明亮,耳朵变得聪慧,鼻子变得灵敏。叶飞身体能力再度提高,或者说,是童子金身隐含着的巨大能量被更多的释放了出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阴沉的兽吼于密林深处响起,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连绵不绝、互相响应的声音接踵而来,始终未静下心来的冷宫月紧张地睁开了双眼环顾四周,看到了无数双狭长幽绿的眼睛,“丛林狼,自从遇到你就没有好事。”
    “怕什么,有我呢。”在冷宫月震惊的目光中,叶飞自入定状态醒来,并一举站起,毫无阻碍,“有我保护你。”
    粗大的手掌抓来,冷宫月吓的尖叫,奈何身体仍疲弱的紧,全无反抗之力,“别叫了,别叫了。”叶飞将她抗在肩上,冷宫月挣扎道“我不用你管,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叶飞在她的屁股上用力拍了两下,道:“你落到如此地步,多少与我相关,我身为仙人怎可见死不救。”
    “用不着你管,我用不着你管。”冷宫月用尽全力扭动身体。
    叶飞将耳朵一堵,大踏步地向着前方走去,全然不再理会她了。
    冷宫月知道奈何他不得,又气又恼,只得道:“我的剑,我的剑,雪尘还在那里。”
    “恩。”叶飞终于有了反应,俯身拾起雪尘。冷宫月身在近处,看得清楚,在他右手与雪尘接触的刹那间,雪尘上的寒流逆向涌起,却被一股更加霸道的后发先至的烈阳压制住了,双方的较量只有一瞬,爆裂无双,连老师都不能靠近的雪尘剑,居然便臣服在了叶飞的掌下,一点浪花都翻不起来。
    “这样霸道的烈阳难道是……”冷宫月震惊地望过来,却见叶飞的侧脸刀削一般写满刚毅,“不要怕,有我在没事的。”
    他误会了,冷宫月乱得说不出话来。
    第十八章 护你周全
    叶飞踏步向前,密林中无数双眼睛环伺,成扇形整齐划一的向后退,以机警著称的丛林狼显然也被猎物冒失的举动搞得摸不到头脑。
    “喂喂喂,你看看身后,到处都有狼的痕迹,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危机面前,冷宫月不得不接受任人鱼肉的残酷现实,暂时放下心劫。
    叶飞道:“老实呆着就好了,废话真多,要死也有我陪着,你又不吃亏。”
    “不吃亏才怪呢,我的命多有价值啊。”
    “哼,你也就是比我早入仙门几年,我保证不出三年,一定超越你。”
    “好大的口气。”
    “我大的不止是口气。”
    “哼。”
    叶飞不再理她,专注于与狼的对峙,在罗刹废墟中他曾有过一次与狼相持的经历,当时,群狼从他身边穿过扑向人群,将老人和成年人都杀光了,唯独没杀自己,后来他把这件事和药人说了,对方告诉他,狼是这个世界上最狡猾、最冷酷的动物,它们从不猎杀幼崽,因为幼崽不够肥硕。
    打那之后,叶飞便对狼产生了深深地敬重,他不想和群狼为敌,只求逃生。
    逃生的最好方法,不是转身逃走而是冲入敌阵。因为,当你孤注一掷冲上去的时候,聪明的猎人会产生犹豫。这战术也是药人告诉他的,有效的前提,是敌人必须狡猾并且身经百战。因为只有这样的敌人,才更谨慎。
    叶飞笔直向前,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中蓄力,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有狼,包围着他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果当时他选择转身逃走的话,狼群早已扑上来了。
    “嗖。”猝然间,叶飞腾跃而起,身后伺机而动的群狼跟着腾空,它们都是山上的灵兽,饱吸天地灵气爆发力极强,腾跃的高度居然能够追平叶飞。冷宫月看到狼口就在距离自己一尺左右的地方拼命噬咬,心弦紧绷,右手双指并拢聚集寒气于指端,随时准备出手,烈焰对她影响极大,哪怕到了现在都还是使不上力量,聚集这点寒气已是全力。
    “不用怕。”伴随着沉着、冷峻的声音,叶飞一脚蹬住树干,以此借力向密林深处冲去,在身后追击的三头血狼则力竭落地。
    但群狼怎会容许嘴边的肥肉轻易溜走,它们快速变换阵型,以包围之势紧追不舍。
    “好厉害的狼啊。”叶飞眉头紧蹙,与树干接触的脚掌猝然发力,粗壮的树干应声而断,下方群狼避散,叶飞借此遁走。
    一口气跑了三里多远,叶飞气息稍乱转身深望,树影婆娑空无一物,“难缠的家伙们,总算被我甩掉了。”
    冷宫月正想开口提醒他狼群狡猾,不要大意,却见两道幽绿的光芒快速自旁侧掠过疾扑上来,情急之下手脚并用地大喊道:“叶飞,有狼,有狼。”
    后者立时警觉,凭着直觉踢出一脚,踹中丛林狼的腹部将它踢远。而与此同时,另一道幽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血口大张直向着冷宫月噬咬过来。它们显然是认定两人间冷宫月是较弱的那一个,所以将目标瞄准在她的身上。
    血口噬来,叶飞回身不及,冷宫月唯有自保,勉强凝聚起的力量以指尖为触点发出,双指直刺丛林狼的眼睛。后者全然不惧,似乎拼着受伤,也要将她拿下。
    以冷宫月的柔弱身子,在失去了仙力护体的情形下被狼口咬到,怕是要受重伤的了。叶飞目视这一幕发生,无能为力?
    一瞬间,他的目光较之前寒冷了无数倍,身体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回转,硬生生地将撑着冷宫月的肩膀挪开,用自己的胸腔承受了丛林狼凶猛的一击。
    “噗。”血射如箭,以童子金身之坚面对丛林狼的暴口也受伤了,冷宫月下意识的惊呼,两眼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内心翻起惊涛骇浪。叶飞却是毫无表情,吃了巨狼一击后马上出手还击,右手捏住了它的脖子提在空中,丛林狼巨大的身躯在他手中拼命挣扎,叶飞叹了口气,“咔嚓”一声扭断了它的脖子。
    “嗷。”目视同伴的死亡,同道的凶狼发出了凄厉的咆哮,这声音既是对同伴的悼念也是在召唤盟友们。很快的,绿林间回应起一浪高过一浪凄厉如歌的狼嚎,树叶窸窣,群狼以极快的速度奔袭而来。
    叶飞和冷宫月再度被围在当中,他全身浴血,有狼的也有自己的,却稳如泰山的站立与群狼对峙,让人惊讶的是,狼群面对这样一个重伤的人居然警觉性极高,不敢贸然上前。叶飞冷笑,右手一抛狼尸高高飞起,群狼退散片刻后又围拢上来,两人陷入绝境之中,但让冷宫月惊讶的是,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叶飞紊乱的气息竟然平复了,仿佛是身体面对危险时的应激反应,她甚至感觉对方较之前更加沉稳,更具有压迫感。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一定很难相信会有这种为了战斗而生的人存在吧。”冷宫月重新将寒气聚集于指尖,以做应急之用。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叶飞陷入绝境但毫无畏惧,不知为什么,他竟感到异常兴奋,似乎有一个魔鬼正在脑海中不断鼓动他的战意和杀欲。
    “自己是疯了吧。”叶飞淡淡出声,声音异常的轻,只有冷宫月听到了,听到这个声音的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叶飞,你没事吧?”
    “当然,从未这样好过。”现在的叶飞就像个疯子,但冷宫月却一点也不觉得他疯了。
    叶飞继续道:“师姐,你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的。”
    冷宫月道:“何必如此呢,咱俩又不是很熟。”
    “你之前护过我的,忘了吗?”
    “那又怎样。”
    “我叶飞这个人,向来都是有恩报恩的。”说时迟那时快,叶飞蓦然一抖肩膀甩掉冷宫月,顺势冲入狼阵。这一举动,不仅是冷宫月没有想到,群狼更没有想到,群狼仿佛看到一个恶魔冲了上来,下意识地向两边闪躲,它们之中只有一头狼没有动,依旧稳如泰山,叶飞一眼便盯住了它,以雷霆之势扑上去。
    第十九章 白雾霜尘
    如他所料,这头稳如泰山的丛林狼便是头狼,正准备撕咬冷宫月的狼和刚刚有所退却的狼见头狼有危险,同时舍了冷宫月奋不顾身反扑上来。
    可惜叶飞更快一步,他接近了头狼,推开它的爪子和利齿,一把捏紧它的喉咙继而高高提起,已经挨到皮肤上的狼牙如潮水般退去,黑压压的狼群向着天空愤怒地咆哮。
    叶飞看了看不远处的狼尸,出声威胁道:“如果你们胆敢上前,头狼便是那般结果。”
    倒地的冷宫月直到此时才明白了他以狠辣手段杀死偷袭之狼的用意,望向叶飞的目光充满了惊异。
    狼群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头狼的地位就像人类中的皇帝一般尊贵异常,叶飞控制住它等于掐住了狼群的命脉,其他的丛林狼只能低吼威胁,不敢上前一步。
    一人一狼冷酷的对视,头狼在困境下的从容让叶飞产生敬意,心中腾起的杀意减弱不少,“你放我走,我就放你走。”叶飞认定,它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头狼双眼幽绿,灰色的鬃毛根根倒立似铁刃一般,一条尾巴垂在地上积蓄着反扑的怒火。
    “你放我走,我就放你走。”叶飞一点也不担心它会反悔,耐心地做着交易。头狼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似是在思考些什么,叶飞耐心地等着它回答。
    狼群在此时逼近了无力倒地的冷宫月,锋利的犬齿笼罩在冷宫月鲜嫩的脖子周围,叶飞显出恼怒,右手加大力量,头狼痛苦的咳嗽。
    群狼不敢再妄动了,叶飞对着头狼第三次说道:“你放我走,我就放你走。”他的言辞很有诚意,然而头狼并不想输的如此没有尊严,所以仍在坚持,无奈,叶飞只能再度施加压力,“为了两头猎物,断送身为王者的荣耀生涯,值得吗。”
    话音落地,头狼猛地抬头,显然是被这番中肯的言语触碰到了紧绷的心弦,此前绷得笔直的尾巴像狗一样弯曲摇摆了起来,叶飞笑,终于松开了右手,几乎同一时刻,一部分狼扑上来守护狼王,另外一部分则将爪牙伸向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冷宫月。
    “呜,呜,呜,呜……”头狼仰天长啸,叫声中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在黑暗中伸向冷宫月的爪牙不甘的收回,群狼围拢到狼王的身边。月光在它们深灰色的皮毛上镀染了一层银霜,密林间的狂风为它们这个集体增添了几分肃杀,狼王不愿逗留,转身钻入密林内,群狼跟随,风一般的消失了。
    待它们从视线里彻底消失,叶飞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引来冷宫月的一串笑声:“虚张声势装模作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飞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走到她身边,一手拖住她的下巴放在眼前端瞧,“我说冷宫月啊,你这辈子是否没笑得像今天这样开心过,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冷宫月被他捏住下巴本就一阵心慌意乱,又被戳中心思更是恼上心头,贝齿开合,一口咬住了叶飞的手指死不松口,同时双眼恶狠狠地瞪过来,大有鱼死网破之意。
    “放开,你属狗的啊,给我放开。哎呦呦,疼,快给我放开。”叶飞痛的惨叫,“别忘了,是谁刚刚救了你的命,是谁。你个恩将仇报的家伙。”
    冷宫月狠瞪着他,终于松口,“呸,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沦落到被几头狼欺负的地步。额,叶飞你身上怎么这么臭啊,还有股腥骚味。”
    叶飞被逗得一乐,道:“我的手上沾满狼血能不腥吗,是你自己要咬的,我也没办法。”
    “看你的样子就讨厌。”冷宫月气鼓鼓的背过身去,“我得赶紧回复体力,免得再被欺负了。”刚刚摆好打坐的姿势又睁开眼睛,呵斥道:“雪尘呢,把雪尘给我找回来。”
    叶飞这才想起威震一方的雪尘神剑被自己于慌乱之中撇的不见踪影了,尴尬地耸耸肩,道“求人办事还态度这么恶劣,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女人啊都一个样,就没一个好东西。”
    “快去给我找回来。”冷宫月怒吼。
    “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
    南山的晚风寒冷刺骨,叶飞历经血战,走在林间哆嗦的厉害,“怎么这么冷啊,莫不是雪尘出鞘了吧。”他寻着寒气一路找过去,发现雪尘矗立在冰冷的山崖上,冷艳地散发着自己的愤怒,接连两次被外力压制,神剑雪尘还从未受过此等的委屈。
    周遭的寒意昭显了它的愤怒,百米之内的松木都化为了巨大的冰雕。冰火相克,王剑九街和神剑雪尘身为冰火两界的极致,它们的每一次触碰,似乎都会带来一次互相的消减与对抗。
    叶飞能够感受到,体内魔物的跃跃欲试,他不敢再上前了,生怕会发生什么控制不了的祸事。
    然而,坐落在高处的雪尘剑已经感受到了克星的临近,它出奇的愤怒,剑刃发出嗡鸣,似欲挣脱剑鞘的束缚。
    “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叶飞望着弥漫在眼前的白色烟雾渐渐凝聚成张牙舞爪的魔怪样子打起了退堂鼓,“等那臭女人自己来拿吧。”
    “你骂谁臭女人。”
    冰冷的言辞惊地叶飞全身狂颤,而紧接着出现的如冰塑般冷酷无情的侧脸则更让他失望至极,冷宫月回复了力量,似乎心也跟着冷了下去,不复之前的热络熟稔,只听她毫无语调地说道,“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你体内的异兽,咱俩扯平了。”
    她身姿曼妙出尘,白衣白带如离尘仙羽,落足之处白雾霜尘,冷宫月双手攥住剑柄,暴怒的雪尘嗡嗡颤动,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双手用力将雪尘拔出地面,接着长袖甩舞飘往空中,眼看就要消失在月色下,当此之时,一道黑色的巨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云端垂落,吞下冰晶般剔透的冷宫月后,顺势吃掉了追望仙尘的叶飞,黑影砸向地面,山谷裂开为碎片。有嘲讽地笑声从尘埃里传来。
    除了叶飞和冷宫月之外,这片茂密的丛林里居然还有第三个人存在着。而他的存在似乎也昭示出了蜀山诸峰,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铁板”一块……
    第二十章 赤色仙罡的拥有者
    “好冷。”黑暗中,叶飞擦燃了火石,但见周遭一片霜华,显然是冷宫月的杰作,“我记得好像被那东西吞下去了。”
    “你还真是纯天然无公害的扫把星呢,怎么自打认识了你就这么倒霉呢。”冷宫月无情地打击着他。
    “话可不能这么说。”叶飞反驳,“我本来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就打遇见了你才开始倒霉起来的好吧,要说你才是扫把星。”
    “争论这些有意义吗,我们都被吞掉了,被一头巨大的怪物。”冷宫月似乎完全忘了,是自己先挑起的争端。
    叶飞无奈地摊摊手:“跟女人真是没有道理可讲。”他眼望四周补充道,“不过看起来,我们暂时没有危险。”
    “我在被吞下的时候祭起仙力冻住了异兽的肠道,成功阻止了肠道的蠕动和胃液的侵蚀,否则,你以为自己活的了吗。”冷宫月道,“之前的帐已经算清了,现在是你欠我人情了。”
    “好好好,我欠你,我欠你的。”叶飞耷拉着脑袋向前走,“女人就是烦,婆婆妈妈、斤斤计较的。”
    “张口女人,闭口女人的,性别歧视啊。”
    “就是,怎样。”
    “一般遇到欺负女人的坏家伙,我都会抽烂他的嘴。”
    “靠,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我敢欺负你冷大小姐吗。”
    “歧视就是欺负。”
    “好好好,嘴长在你脸上,爱怎么说怎么说吧。懒得理你。”叶飞向前走去,没几步便折返回来,冷宫月笑看着他,道:“怎么不走了,刚才的能耐呢,继续啊。”
    “这个,嘿嘿嘿。”叶飞怪笑,“你毕竟是个女孩子,道路这么黑,我怕你有危险。”
    “少来这套。”冷宫月不屑。
    叶飞继续嬉皮笑脸地道:“其实,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下,我们团结在一起互相之间有个照应,逃生的几率才更大嘛。”
    “借口,直说没我不成不就得了吗,不用求我,放心吧,咱俩毕竟是同门,我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那是,那是,同门之谊重如山嘛。”回想起刚刚的景象,叶飞不禁作呕。原来,两人一直处在巨兽食道内,之所以平安无事全仗着雪尘剑冰封住了怪兽食道的一小部分。叶飞刚刚走了不远,就来到了冰封之境的边缘,看到蠕动的四壁挂满了腐液和食物的残渣立时明白了当下的处境。
    感觉很没有面子,他有意岔开话题道:“我说宫月啊,你说我们这是在什么动物的食道里呢。”
    “拥有这样宽敞的食道,一定是海洋中的异兽了,会在蜀山出现,很有可能是某人仙剑中封印的灵兽。”冷宫月也不想再跟他贫嘴,冷静地分析形势,“恐怕,蜀山也不太平。”
    叶飞惊讶地道:“难道是敌人攻进了蜀山?”
    冷宫月道:“蜀山剑派屹立千年不倒,方栦主峰更是防御严密,况且有掌门和云烈两位顶尖高手坐镇,你以为有人能够悄无声息地突破进来吗。”
    “这么说有内奸喽?”叶飞狐疑。
    “就算不是内奸,也一定怀有歹心。”冷宫月抬头望过来,表情出奇的严肃“叶飞,咱俩现在处境艰难,多一分力量就多一些活着的机会,我只能违抗师门戒规传你发字诀了。”
    “发字诀?”
    “就是将体内仙气引导至体外加以利用施展的方法,也是仙术最基本、最直接的应用途径。只有学会发字诀,才算是真的成为了仙人,能够以仙人的方式进行战斗。”
    “好好好,既然这么管用,那你还犹豫什么,赶紧教给我吧。”
    “私自传艺是蜀山禁忌。”冷宫月横眉、立眼,面沉如霜,“只是现在是性命攸关的时候我已经别无选择。叶飞,我最后问你一遍,你体内霸道至极的阳炎力量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是不是……王剑九街。”
    “不是,当然不是,都告诉你是九阳之体了。”叶飞忙着解释。
    “胡说八道,到了现在你还不说实话。”冷宫月连连摇头。
    “我说的都是实话。”叶飞心道,在自家门口被异兽吞了,谁知道这不是你们合起伙来套我话,哼哼,会不会在异兽体内死掉不一定,先保证别被自己人搞死了才是正道,“你又没有证据,凭什么怀疑我。”
    “如果有证据,我也不会这样犹豫了。”冷宫月摇头,“算了,算了,毕竟保命要紧,先出去,出去再说。”
    “出去也没什么可说的,是你多心而已。”
    “呵呵。”冷宫月苦笑,“树起耳朵,我现在就传发字诀给你。”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仙人之所以厉害,是因为能够操控这世间最玄妙的力量——灵力,或者称仙力。
    在正常状态下,灵力是显示不出自己的特性的,但在高度压缩,或者聚集之下,则会变得异常诡异,不仅坚硬如铁,而且轻便如丝。把灵力覆盖于体表,你就同时获得了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进可攻,退可守。强大的异兽皆以灵力为食,将灵力冲入仙剑内,可以引起封印兽的共鸣,从而产生无与伦比的玄妙力量,而这股产生的力量,就是剑仙的本质。
    叶飞很快便明白了冷宫月所述口诀中的要点,以莫大的毅力逼得仙力释放出来,体表上凝结出现了一层仙罡,赤红色的仙罡,护体仙罡。
    冷宫月虽然已经习惯了对方骇人的学习能力,可看到叶飞护体仙罡颜色的时候,还是震惊万分。赤橙黄绿青蓝紫,彩虹的七色同样代表了灵力自上而下的七种状态,赤色为最,代表了被释放出体外灵力的纯粹和厚重,只有体内没有任何污垢的人,才能释放出这样鲜艳颜色的仙罡,以同等量为基的话,它的强度要远远高于排名第二的橙色,而被誉为天才的自己,让人惊艳的护体仙罡也只是橙色的而已。
    异兽啊。绝对的异兽。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名为方白羽的少年应该也是赤色仙罡的拥有者。
    “轰。”叶飞击出一拳,加持了仙力的拳头如同一把足以开山的斧头,不仅击碎了冰壁,也在异兽肠道上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剧烈的颤抖证明了吞噬者的痛苦,肠道剧烈的蠕动起来,前后上下,腥臭的腐蚀液自肉壁缝隙间渗出。
    冷宫月气急,怒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把咱们的位置暴露了。”她祭起雪尘,肃杀的寒气形成一个透明的防护罩,阻隔了周遭的挤压和腐蚀。两人如在大海里驾驭小船,随着肠道的蠕动,漂流到一处开阔的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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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蜓翼族人阿蛮
    这是一处空间极大的洞府,腐蚀液被通入此地的隔膜拦在了外面,使得地面不致被污染。脚下绿草茵茵,头顶有阳光射下,想来是有气孔存在。海中的大型鲸类多为哺乳动物,存在着用于换气的气孔,而气孔的存在无异于雪中送炭,为两人增添了一丝逃生的希望。
    冷宫月驾驭仙剑直接冲了过去,可惜飞行许久仍找不到气孔的所在,无奈之下只得折返。
    “带着你太重了,下来吧,我自己再去找找。”宫月冷冰冰地说道。
    叶飞自然知道,她这一走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沉默地低下头,跳出冰结界笼罩的范围,“好吧,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冷宫月点点头,祭起仙剑翩然飞起,往空中去了没多远又折返回来,叶飞心道莫不是和自己一样遇到了什么危险?却见她卸剑坐下,连连摇头道:“算了,就算找到出口再折返回来救你也是不可能的,还是同行吧。”
    叶飞心中一暖,道:“呵呵,你不嫌我累赘啊。”
    “嫌弃啊。”冷宫月的声音冷冰冰的,说出来的话却异常温暖,“不过既然之前你拼死护我,那我又有何理由撇下你不管呢。”
    叶飞则不依不饶地道:“拼死护你是因为你的危险因我而起,算是我欠你的,你又不欠我的干嘛如此拼命。”
    “毕竟有同门之谊在……”冷宫月悻悻地望过来,“屁话真多,比女人还婆妈。”
    “人情债总要算清楚才好。”叶飞嘻嘻笑着,“小爷我欠你一个人情。”
    “还小爷呢,小心变成宵夜。”
    “呸呸呸,乌鸦嘴。”
    冷宫月伸出手,温暖的阳光被她抓在手心里,“太阳照射之处便有生机,世上的一切都是如此。”
    被她一说,叶飞心中发紧道:“既有生机,不会也有生灵吧……”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玄风从空中降下,快速掠过斑驳成块的草地冲向两人。
    冷宫月哼了一声,右手抬起寒芒乍现,周遭瞬间被冰雪覆盖,而此时,叶飞却拍出一掌磕在她的手腕处,雪尘剑险些脱手,冷宫月怒望过来,道:“你做什么。”
    叶飞默不作声,黑色的旋风临近降临在两人的近前,一张分外俏皮的圆脸显露出来:“咦,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这人样貌在十二三岁之间,脖子以下的身体都笼罩在黑色的旋风里看不清楚,脸蛋则分外清秀,额头两边各梳了一个样式搞怪的朝天揪,眼睛大大的可爱极了。
    冷宫月不知道叶飞是怎么判定了黑色的旋风是没有危险的,高涨的怒火熄灭了,不发一言地盯着他等待他的回答。只见叶飞笑了笑,道:“我是叶飞,旁边的人叫做冷宫月,我俩被你栖息的异兽吞噬了,流落此处。”
    “你是说阿訇吗?被阿訇吞了还能活下来,哥哥姐姐好厉害的。”女孩开心地拍手。
    “你叫什么名字。”叶飞温和地笑,举止镇定从容,“和阿……阿訇很熟吗。”
    “当然,如果不是阿訇为我提供了安全的住所,我可能早就被和你们一样的人类杀死掉了。”旋风散去,露出了女孩丰满的躯体,令两人惊讶的是,她的背后竟然长着翅膀,蜻蜓一般透明的翅膀,“我叫阿蛮,蛮不讲理的蛮。”
    阿蛮胸脯以下都被绿色的纹理覆盖住了,后背生有巨大的蜓翅,像个精灵,叶飞从没见过这样的人,难免好奇道:“你是妖怪吗?人类为什么追杀你。”
    “我是蜓翼族人,是和人类一样栖息在地球上的生物,夺取我们的翅膀可以获得飞上九霄的能力,人类觊觎这种力量对我们大肆捕杀,我从蜓翼族的圣山逃了出来,现在还有多少同伴活着都不知道了……”阿蛮越说越是伤心,到最后不禁落泪。
    “这么说,你岂不是恨透了人类?”叶飞道。
    阿蛮连连摇头,扑扇着翅膀飞到半空,一边盘旋一边歌唱,“我们蜓翼族是善良友善的民族,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情。”
    叶飞见她越飞越高,不禁劝阻道:“喂喂喂,你别走啊,阿蛮姑娘,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我们怎样才能离开啊。”
    背后蜓翅的震动,掀起一波波漂亮的莹粉,阿蛮飞翔的时候如同仙子,她放声歌唱,曼妙的音律在空间中回响,“当然不是,阿荒和阿野也都住在这里呢,我们都是流离失所的孤儿,被阿訇庇护了才能存活下来。”
    “这么说,这片空地就是阿訇专门为你们留下的避难所喽。”叶飞见她越飞越高,只能扯着脖子喊起来。
    “是啊。”阿蛮飞的不见踪影了,叶飞又问了几个问题,都得不到回应,只得垂头丧气地望向冷宫月,说道:“她说对人类没有恶意,是真的吗。”
    一直保持沉默的冷宫月反问道:“你怎么知道黑色旋风里是个人的。”
    “如果我说是直觉,你信吗。”
    “不愿说就算了。”
    “呵呵。”叶飞没有解释,似乎有着什么难言之隐。冷宫月道:“古籍中确有关于蜓翼族的记载,爱好歌唱,喜欢自由,和平善良是它们的特性。”
    “真的存在这么完美的民族吗?”叶飞惊奇。
    “完美?”冷宫月不屑地冷笑,“不进则退、胜者为王的土地上,这样的民族很完美吗!”
    “是啊,如果真的完美的话他们也就不会被灭族了。”叶飞苦叹,不禁想起罗刹圣城坍塌的景象,“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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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蜓翼族人姓百花
    这时候,黑色旋风从天而降,阿蛮又飞了回来,她跟着旋风一起旋转的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地半蹲在两人面前:“哥哥、姐姐,你们还没走啊,”不等两人回答,又道:“这里很大的,你们不走的话陪我玩好不好。”
    叶飞见她归来,又惊又喜,抿嘴笑道:“阿蛮,哥哥姐姐不属于这里呢,我们想出去,可又不知道出去的路,你能为我们引路吗?”
    “阿蛮不想你们走呢。”她愁眉不展的说道。
    “可我们不属于这里。”叶飞的语气像是大人哄小孩。
    “那好吧。”阿蛮转了转眼睛,“我们捉迷藏,只要你抓到我,阿蛮就为你指引出去的路。”
    “这可是你说的哦。”
    “拉钩上吊。”
    “一言为定。”
    几乎不用多做解释,当赌约达成之时,铺天盖地的凛冽寒意涌现出来,封锁了空间的各处,冷宫月倒持雪尘以剑柄对准了半空中的阿蛮,在外人面前,她始终冷得像落在树梢上的雪片,静静地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雪尘的肃杀寒意可谓天地间的极致力量,以冷宫月站立之处为中心,方圆百米的空间内都在结冰,所有的冰晶粘结成一座牢笼,一座寒入骨髓、坚不可摧的牢笼——冰牢!
    一般情况下,冷宫月只消亮出剑锋便可斩敌于千米之外,今日因为怕伤到阿蛮,所以特意使用了这种既耗费能量又声势巨大的招数,可谓用心良苦。
    阿蛮却不领情,蜓翅扇动黑色的旋风覆盖了身体逆冲而起,周遭俱是快速冻结之中的空气,她左躲右闪不得脱身,无奈再度显现出身形。
    叶飞站在地面上扯着脖子叫嚷:“怎么样,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快投降吧,乖乖地为小爷引路。”
    “想得美。”阿蛮撇嘴娇嗔,双手快速结印,结印完成后黑色的旋风分开为六股,每一股都比之前的更小但也更快,分别向六个方向冲去。
    “呦,还挺厉害。”在叶飞的印象里,平和温顺的民族就该不谙战斗之法。
    冷宫月也是皱了皱眉头,倒持的雪尘转为正握,剑鞘不除,剑尖刺往空中,“呼。”冰雪更盛,冰牢闭合的速度快了数倍,六股旋风分别受肉眼可见的巨大冰雪笼罩脱身不得,叶飞哈哈直笑,冷宫月迎风面对毫不动容。
    六股旋风又各自从中分开变为十二股,十二股变成二十四股,二十四股变成四十八股,片刻时间数不清的黑色旋风充斥了眼界,叶飞惊讶的合不拢嘴巴,大呼:“蜓翼族人这么厉害?居然也能被人类灭族?”
    “哼。”冷宫月不发一言,双手捏住剑柄,轻薄剑鞘长振似随时准备离去。
    雪尘剑一旦出鞘威力将十倍增加,叶飞深知厉害,不自觉地走到冷宫月的身后缩紧了身体,而此时,四十八股旋风濒近各自的点位,随时准备从未能完全弥合的空隙中钻出。
    雪尘剑嗡嗡长鸣,似乎早已耐不住性子了,而冷宫月则在等着什么,不急于出手。
    果然,当旋风们各自钻往缝隙的时候,雪尘剑刃上响起一声惊鸣,虽剑鞘仍未脱离,然剑刃周遭的寒气较之前更加肃杀,冰牢瞬间弥合了,如巨兽合上了嘴巴。所有的旋风被困在牢内,阿蛮自旋风中显出身形歪着嘴道:“你们必须抓到我才算胜利呢。”
    叶飞出声回呛道:“臭丫头,你耍赖。”
    “你才耍赖呢,规则就是这样的。”阿蛮理直气壮地说道。
    “呵呵。抓到你还不容易。”冷宫月转为单手握剑,抬起的左手在身前画半圆紧握持住,光芒在掌心中聚敛,周遭冰棱包、抄、围、堵,蟒蛇一般缠向旋风。
    须知,冰是坚硬、凌厉的代表,像动物一样弯曲、缠卷实是对本身能力千变万化的应用。阿蛮的旋风虽然灵动,但面对这样强势的冰棱也很难招架了。
    但见被寒蟒缠住的旋风渐趋静止,阿蛮小脸煞白,嘴唇发紫,哆哆嗦嗦地求饶道:“服了,服了,带你们去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冷宫月怕她反悔,用冰蛇捆住了送往地面。
    “我都求饶了,还不放人。”阿蛮撅着嘴抱怨。
    “我怕你耍赖。”叶飞替冷宫月把话说了出来。
    阿蛮斜觑着他,不屑地道:“狐假虎威,又不是你抓住我的。”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嘛。”叶飞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本以为此话一出,会遭到一阵狂风暴雨的袭击,没想到冷宫月完全不在乎,看都不看他一眼。
    叶飞心往下沉,暗道:“明明挺逗的一个人,偏要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真是吃错药了。”
    “喂喂喂,你在干什么,快给我松绑,好冷啊。”阿蛮早将两人的名字忘干净了,用“喂喂喂”代替。
    “什么喂喂喂,我叫叶飞!都沦为阶下囚了,还要逞口舌之快。”
    “我才不屑于知道你的名字呢,喂喂喂。”阿蛮扇动蜓翼,把头枕向冷宫月肩膀,“姐姐,你这么漂亮,仙法又强,叫什么名字啊。”
    冷宫月对肌肤触碰这种事情向来不太适应,即便对方是个女人。
    当阿蛮的头靠上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又以飞快的速度回到原位,大概是不想表现的太过疏离吧。
    阿蛮自然感受到了,眼睛弯成半月笑眯眯地道:“心肠还这么好,姐姐你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哦。”
    冷宫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似乎在强调我不是,“冷宫月,这是我的名字。”
    “这名字真冷,跟你的剑一样。”阿蛮装腔作势地哆嗦身体,“那我以后就称呼你阿月好了。”
    “你们这里习惯用阿字称呼别人吗。”叶飞问道。
    “我们蜓翼族人,都姓百花的。”
    “难怪。那你就叫我阿飞好了。”
    “谁理你啊,喂喂喂。”
    “小丫头,瞅我这豹子脾气诶。”
    “阿月姐姐,快救我,这个狐假虎威的家伙要打我呢。”
    阿蛮作势藏在冷宫月身后,后者竟真的挺身而出抬起剑架挡在身前。叶飞气不过道:“我靠,冷宫月,你搞清楚立场好不好,你到底和谁一伙的。”
    “再让我听到靠这个字,我就把你的舌头揪出来。”冷宫月白衣长身,仙风道骨,一副大侠风范,“咱俩是同门,可不是一伙的,你别误会了。”
    “沆瀣一气,女人都一个样。”
    “阿月姐姐,他敢骂咱们女人。”
    “你替我教训教训他吧。”冰魄碎,空间中卷起黑色的风,叶飞被甩飞十米,“你,你们够狠。”说完最后的遗言,他就整个身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少给我装死。”冷宫月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出发了,阿蛮会领咱们出去的。”
    ……
    第二十三章 妖
    原来,在接近光明的地方存在着类似于蜂巢的洞穴,巢穴呈网状互相连通,每一个“格子”里都寄居着一头长相古怪的兽类,这些兽类大多没什么攻击性,低沉的嘶吼也不像警告而是在打招呼,和阿蛮打招呼。
    “你不说这里只有三个人吗。”叶飞身在旋风之中,与阿蛮的身体贴的很近。对方胸口以下都被莹绿透明的薄膜覆盖了,看上去像是穿了一件天然的衣服,却毫无衣服的隔阂感,离得近了感觉是在触碰肌肤,惹得叶飞心跳一阵阵加速。
    阿蛮的身材非常好,前凸之处似乎要冲破你的眼膜,后翘之处则牵扯得你的身体快要炸裂,叶飞看着她的时候,就像在欣赏一位身在薄纱之中若隐若现的女人,雄性的荷尔蒙急速分泌。某些时候,他很想冲上去狠狠地摸一把,却又因为更加强大的自制力而连连摇头。以至于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他越来越不敢直视阿蛮,生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阿蛮则对身边的小弟弟没什么感觉,一如往常地说道:“你傻啊,这些家伙被当做宠物还差不多,哪能被称为人。”
    “它们也都是被人类猎杀逃难来的吗?”叶飞低着头问。
    “之前跟我们招手的长着獠牙的小怪兽名叫悍霖,它眼目聪慧,可以看到千里以外的景象,人类为了捕捉它真是费尽心思,以至于原本群居的悍霖不得不改变习性,独来独往的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偷生。”
    “它既然能看到千里以外的景象,为什么还会被人类抓住呢。”
    “世间各地,哪里不存在着人类的踪迹,它即便看到了也难以躲避开,只能从群居改为独居,以求隐藏身形不被找到了。”
    “既然这样,这头悍霖怎么到了阿訇体内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它来的比我要早。”
    “这里的兽类我在外面好像从没见过。”
    “它们不是兽,而是妖。”冷宫月突然发声,“苍木博大,树根扎于山脉深处结成小兽,为悍霖也。此兽大耳、圆眼,前肢长硕如猿,于树身攀爬,以昆虫为食,使巨大苍木免于虫患。然,其眼可观千里之物,为人类垂涎招致追猎,偶有幸存也难在苍木周边活动,置身深山苟活于世。”
    “妖?”叶飞疑惑,“妖和兽要怎么区分的。”
    “木、兽、魂三者参透道化,便为妖。”冷宫月面容严肃地回答。
    “参道化?就是入道喽?它们也能入道?”叶飞更加疑惑了。
    “万物灵长,人类天生拥有灵性,入道至简;兽类稍次,须经造化,方可入道;魂有灵而无实体,积怨方可入道;木最末,蓄千载灵力,或有入道之可能。”冷宫月忽的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通俗点讲,植物、猛兽、魂灵,只要开启了灵性,拥有了意识,便是妖。”
    “除了人类以外的智慧生物都是妖?”叶飞有些惊讶。
    “蜀山门规,凡山上弟子,遇妖必斩之。”冷宫月的语气又加重了几分,“阿訇背后的操纵者救下了如此多妖类,背离蜀道之心已决,咱俩须赶紧出去,将此间遇到的事情完完整整地禀报掌门。”
    叶飞摇摇头道:“人类强盛,做事便可肆无忌惮?蜀山强大,遇妖便要立斩?你这是什么逻辑。我倒觉得,此人救下如此多无辜生灵,本性至善,若对蜀山存有异心,也是因为大道不同而已。”
    “呵呵,会说出这番话来,证明你还不是蜀山中人。”冷宫月的声音很冷,冷到发寒。
    叶飞完全不为所动,看了看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己的阿蛮,又看了看身边洞窟中各式各样的妖怪,不退分毫地道:“祖训未必便是对的,世人须有拨乱反正,自我牺牲的决心。”
    “若有一天你为掌门,或可改变一切,但身在今日之蜀山,便需遵循当下之门规,蜀山戒律任何人不得触犯。”他的态度越强,冷宫月的态度就越强硬,两人杠住了,谁都说不服谁。
    相对的视线碰撞出火花,叶飞和冷宫月互相对峙着,身体都绷的很紧,黑色的旋风围绕在身边,吹拂他们的衣摆,撩起他们的发丝,减退不了它们眼神中的坚定。两人太像了,也都太强势了,为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不退让一分一毫。
    阿蛮站在旋风的角落里,像个巨大的电灯泡卷入了夫妻间的内战,虽然对冷宫月的言论愤愤不平,可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接着,冷宫月又抛出一句狠话:“现在看来,掌门让你进司礼监明礼是正确的。”
    叶飞身体微微颤抖,良久方道:“尊师重道便是明礼?过去定下的规则都是对的?”
    “蜀山兴盛千载,可见教规之正确。”
    “正确的规则不一定人道。”
    “人道是什么。”
    “仁慈!”
    “仁慈是什么。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人的残忍,这个最简单的道理你不清楚吗。妖类是种威胁到人类生存的生物,剿灭它们并没有错。”冷宫月大感愤怒,吼了起来,“叶飞,我不明白你在执着些什么。咱俩被吞了,有歹人进入蜀山,我自然要通知掌门这有什么错。至于,妖怪是否该杀,那都是前人定下的规矩,执行起来有很大的弹性,我又没有让你立刻、马上过去把它们都斩了,你叽叽歪歪地嘀咕些什么呢。”
    叶飞道:“我只是看不惯你口中所谓的信条罢了。”
    “看不惯你可以去跟掌门说,修改蜀山的戒律,你敢吗。”
    “不敢。”
    “你倒理直气壮。”
    “但有一天,我会改变它的。”
    “你还真是同情心泛滥。”
    “你知道罗刹国吗?”
    “哀默之城?”
    “在城墙坍塌的时候,没有任何一支正义的力量赶来救援,军队们挖去罗刹族人的眼睛将它们泡在黄油里,当成艺术品倒卖。”
    “呵呵,人间的争斗,仙人不会轻易过问,这也是仙家戒律。”
    “所以啊,所以我才要拨乱反正,我要人世间充满正义,我要手持仙剑的侠客们愿意并且勇于为了不平事拔剑。这个过程,不管在蜀山,还是别的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我来蜀山,只是因为白羽在山上,仅此而已。”
    “如果不是我教你,不是云师叔教你,你现在不过是个平凡人而已,有什么资格说大话。”
    “我很感谢你们教导了我……”叶飞不再说话了,冷宫月也沉默了下来,两人跟着旋风向前飘,思绪飞往千里之外。
    叶飞深埋在心中的想法,悲哀痛苦的身世,即便对方白羽都未曾提起,今天会对冷宫月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冷宫月心里想的却是:“哀默之城。原来他是罗刹遗民,难怪行事、风格与我炎夏族人有诸多不同之处,难怪他的身上存在着如此多的秘密,现在想来,我真是太天真了,未能及时理解掌门真人的良苦用心。怎么办,到底应不应该将叶飞身上的秘密告诉掌门,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不管了,先出去再说。”冷宫月抬起头,眯着眼看头顶上的亮光,“还要多久,还要多久能够到达出口。”
    “今天肯定出不去的,我带你们来我住的地方,是让你们落脚歇歇,明日再启程。”阿蛮坐在黑色旋风的前端,头也不回地答道。
    “你说什么。”冷宫月大怒,出手摁住她的肩膀。
    “哎呦,你弄痛我了。”阿蛮拼命挣扎,“只有正午,光照充足的时候,出去的路程才会显现,你就算把我杀了也没用的。”
    “你说的是真的?”冷宫月右手死死扣住阿蛮的锁骨,“不要对我撒谎。”
    “放开手吧。”叶飞手心搭在冷宫月的手背上,“她若是想骗咱们,不要出现,任咱们四处碰壁就好了,用不了几天,咱们就会因为没有食物而变得衰弱,何必多此一举。”
    “可是,如果出不去的话……”
    “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相信阿蛮姑娘。”
    “那是,你必须相信我,因为没了我,你们根本出不去。”阿蛮一如以往的开朗,好像对冷宫月的无理完全不在意。
    叶飞道:“我先谢谢阿蛮姑娘了。”
    “愿赌服输嘛,不用谢我。”阿蛮笑嘻嘻地道,“前面就是我居住的地方了,阿野和阿荒应该都在,他们可没有我这么好的脾气,你们两个如果想出去最好收敛一点,免得生出事端来。”
    冷宫月自然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哼了一声,道:“我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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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嫄鼬吐土
    阿蛮居住的地方,离这些咆哮的小怪兽们不远,也在隔断里,只不过是此处最大的隔断,同样有草、有树,向内蔓延极深看不到底的。叶飞见没有什么农耕作物,不禁好奇问道:“奇怪,你们平时吃什么的?”
    “阿訇吞吃食物的时候会遗漏些残渣到这里,我们平时就吃这些东西。”
    “那为什么不居住在下面的空地上,非要搬到高处来呢。”
    “这个嘛,你猜猜是为什么。”
    “猜不出来。”
    “你还没猜呢。”
    “难道是因为你们喜欢站在高的地方俯瞰。”
    “不是。”
    “因为你们都会飞。”
    “不是。”
    “因为你们是变态。”
    “去死。”
    “你快说吧,卖什么关子。”、
    “真是笨。你没发现……”
    “是阳光的直射吧。”冷宫月忽地开口,“下方的开阔地处于头顶光芒的直射之下,晚上月光稀薄没什么伤害,到了白天日光充足,不利于水分的保存,更甚之,因为气孔的聚焦作用,被日光直射久了,人可能会被晒死。”
    “哇,姐姐你真的、真的好厉害啊。”阿蛮的嘴巴张成了“O”型。
    “你刚才说到,只有在正午的时候离开的通路才会显现。所以我就想到了白天和晚上的不同,进而联想到日光聚焦产生的过热。”冷宫月摊摊手,既不得意也不装腔,“就是这样,很自然。”
    “肯定是蒙上的。”叶飞嘟囔。
    “不要嫉妒别人比你聪明,好不好。”
    “你比我聪明?开玩笑。”
    “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再怎样努力都掩盖不了你不如我的事实。
    “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啊,我不如你,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正斗得兴起的两人同时转过头来对着阿蛮,“你笑什么。”
    “我笑啊,你们可真像是两口子,别管是争论还是吵架,都一套一套的默契的很。”
    “我和他(她)有默契,开玩笑。”两人同时背过身去。
    阿蛮笑的更开心了,“前面就是我住的地方了,你们等一下,我去看看。”
    “不用看了,早在你们往上飞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一个长着和阿蛮相同的蜓翼,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站在洞口的拐角处,因为正好处在阴影之下,两人之前都没有发现他。
    “阿野哥哥。”阿蛮兴奋地冲过去,抱着他的臂弯使劲亲昵,就像许多年不见的老友。
    叶飞咳嗽了一声,走上前伸出右手,“你好,我叫叶飞,误入此地请多担待。”
    “人类,这里不欢迎人类,你们赶紧离开吧。”阿野毫不客气地说道。
    叶飞前伸的右手僵在那里,冷宫月道:“太阳升起之时,我们会离开的。”
    “越快越好。”阿野转身,向洞内走去,“这里的居民都受到过人类的荼毒,你们识趣最好。”
    阿蛮拽着他的胳膊,大声地道:“阿野哥哥,他们是好人的。”
    “人心在肚皮里,你看的到啊。”阿野教训她,“别忘了,咱们蜓翼族是怎么灭亡的。”
    “阿野哥哥。”
    “好了,不要说了,给他们吃顿好的,赶紧离开吧。”
    “多谢了。”叶飞抱拳,走到阿蛮身后,“你不是还有一个哥哥吗,他人呢。”
    “阿荒是冷库的看守,吃饭的时候可以见到。他的脾气比我更坏,等下你两人最好不要出声,乖乖吃饭就好了,等吃饱了马上去洞口透气。”
    听了这番话,叶飞知道阿野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会心一笑道:“好了,我们知道。”
    这里的构造和蜂巢完全一致,从最中心的地带向东、西、南三个方向蔓延出无数的甬道,既可以接受阳光又能够阻挡狂风,最中心地带的洞穴阴寒,储存食物不会腐败。平日里,居民们都呆在甬道出口的地方,一方面远离寒冷,另外一方面,也因为这里空气比较新鲜。
    阿野和阿蛮的年纪差不多,但性格则沉稳多了,坐在那里的时候往往目光专注于一点思考事情,说话的时候也是有板有眼,一字一顿的很有条理。当然,他几乎不理两人,只是和阿蛮做些交流。
    叶飞注意到他的蜓翼靠近身体的部分有着紫色、漂亮的花纹,耳朵上夹着叶片,手里握着藤蔓编织而成的手杖,看上去很不一般。
    询问地望向冷宫月,对方会意,点点头道:“据说蜓翼族王室,翼翅上会生出代表着高贵与荣耀的花纹,这个阿野不是王子就是国王。”
    叶飞唏嘘,仔细打量阿野,发现他的眉头始终深锁像是有心事,心中好奇走上前道:“有什么担忧的事情吗,不妨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够帮上忙呢。”
    阿野望向他,愁眉不展地道:“你们就是我忧虑的东西呢。”
    叶飞道:“呵呵,不止吧。”
    “自作聪明。”虽然阿野极力否认,但从他刚刚停顿地表情中可以看出,一定有什么东西困扰住了这位蜓翼族王子。
    “如果有难题的话,我们可以帮到你的。”叶飞无比真诚地说道。
    “不需要。”阿野倔强的拒绝,却也间接证实了猜测的正确性。洞穴中的光芒逐渐减少,显然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即将来临,陆续有奇形怪状的怪兽走进来,它们不会说话,好奇地打量两人,没什么警觉性。
    “即便遭到人类迫害也难以改变天真无邪的性情,这些妖怪真是可爱。”叶飞抓住了一只试图向他靠近、示好而又长得像猪的妖怪,使劲揉搓,“你们好可爱啊。”
    妖怪的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似在讨好他,冷宫月看了不禁嘲笑。
    阿蛮道:“它是小花,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小花吗。”叶飞使劲搔弄它下巴上的赘肉,“你真的把它当宠物了啊。”
    “是朋友,朋友。”阿蛮气鼓鼓地撅着嘴,“小花,过来,给我抱抱。”见后者沉浸在叶飞的怀抱里不能自拔,阿蛮又加重了语气道:“小花过来,小花。”阿蛮有些生气了,气汹汹地冲上前一把抱起小花,双手架着它的胳膊肘,小花身体那么重她都能很轻松地提起来,可见力道不小。
    “臭小花,笨小花,你怎么这么吃里扒外呢,忘了平时是谁对你最好了。”
    小花无辜地低下头,时不时地用眼睛瞅瞅叶飞,后者大笑道:“怎么吃醋了?小爷我亲和力强,没办法。”
    “切,它只是对你好奇而已,算不了什么。”
    “自欺欺人。”叶飞得意地以双手梳头,“这到底是什么妖怪啊,看上去像头猪一样。”
    “它又不会开口说话,我哪里知道是什么名字的。”阿蛮神秘一笑,“不过,小花有一种非常特别的能力哦。”
    “特别的能力?真的假的。”
    “小花,给他展示一下。”阿蛮将小花放在地上,后者似乎知道对方的意思,用前肢拼命刨地并将挖出来的土吞下去,导致肚子很快胀大,它脚下的地面片刻时间已经陷进去一大块了。
    叶飞嘲笑道:“有没有搞错,吃土也叫能力?”
    “你也太小瞧它了,小花,吐出来。”阿蛮拍了拍小花的脑袋,后者停止了吃土开始向外呕吐,过程异常困难,身体抽搐的也很厉害,显出痛苦。
    叶飞蹙眉道:“自残吗。”
    “白痴,用心看着,废话真多。”好像和叶飞在一起呆久了的人,都会忍不住彪粗口,连生性开朗、活波、天真无邪的阿蛮都没能幸免,“小花,快吐,快吐。”
    小花听到了阿蛮的鼓励,精神大振,很努力地抽动身体,堆叠的脂肪前后蠕动,蠕动地很有规律,在达到某一个临界点时,“呼”的一下子,之前吃下去的土全部吐了出来,一长串,肚子瞬间就扁了回去。
    而吐出来的东西则很有意思,居然是一件栩栩如生的土质工艺品,一只和小花长得完全一样的土猪。
    叶飞很是惊异,用手指轻轻地碰触它发现这东西非常坚硬,像是浇透了水又用力挤压过的土坯。
    “神奇,居然是件工艺品。”叶飞看着虚弱无力的小花,忧愁地说道,“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捕杀了……”
    “这是嫄鼬,从体型判断应该尚未成年,人类为了让它吐出理想造型的土制品,会用尖锐的扦子扎它的鼻子,只要效果不满意就使劲的扎,本来只吐出与自己形象相同土制品的嫄鼬生性胆小、怕痛,会为了免遭折磨而吐出各种各样造型的土制品,只有出现人类需要的造型,才会停止扦扎,但仍然不断喂它吃土,以达到量产的目的,而嫄鼬则会因为体力大量的流失而早死。”冷宫月坐在角落里,毫无语调地解释,“嫄鼬吐土本来是吸引异性的手段,可惜反倒害了自己。”
    “听你一解释,感觉每一只妖怪的背后都隐藏着一段悲惨的往事啊。”叶飞唏嘘。
    “没办法,人类太强,主宰了世界。”冷宫月丝毫没有怜悯之意。
    “可怜的小嫄鼬,原来你有段这么悲惨的经历。姐姐刚才太粗野了,对不起了哦。”阿蛮抱起嫄鼬,使劲爱抚,“不要责怪姐姐哦,小嫄鼬,不要怪姐姐哦。”
    叶飞心生感慨,感叹道:“蜓翼族的羽翼可以飞翔,人类便捕杀蜓翼族,夺其羽翼;嫄鼬能够吐土,人类便捉住嫄鼬,施虐得到独一无二的工艺品;悍霖耳听千里,人类便收了它充当警卫。万物灵长,人类独尊。这个世界啊,真是……”
    “九岁的时候,我随师尊下山除妖,在一处荒凉、偏僻的山野中,见到了一个法力高强的山妖,此山妖为了得到山中的金矿,强迫方圆五十里的居民前来充工,不分昼夜地挖掘矿山。不知有多少人累死在工作中,又不知有多少人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被它活活吃掉。”冷宫月一字一顿地说着,像是早已看穿人世间的一切“世上没有哪个民族是残忍的,只有哪一方更强,强者便拥有肆意妄为的权利,对于人类而言,诛灭妖道等于消除潜在的威胁,有百利而无一害。”
    叶飞道:“这里都是妖怪,你还敢这么说。”
    “我向来有话直说。”冷宫月的眼神坚定而执着,“倒是你,应该想清楚自己的路到底在哪里。你知道对于修道者而言,一颗坚定的道心比什么都重要。”
    “道心?”不知为什么,始一听到这个名词,叶飞就感到极度震撼。
    “或唯我独尊、或上善若水、或冷酷无情、或优柔寡断。还记得入道之前的出题吗。前路有峰阻,你当如何?”
    “开山去,因为今日我洞开此山,他日路过此地者将不再受此山困扰。”
    “嗯?这个回答的重点是牺牲吗?之前选择开山去的人,好像还从未给出过牺牲这样不着边际的借口。”
    “那不是借口,是我真实的想法。”
    “好吧,连道心也与他人不同,你真是个奇人。”
    “你是在讽刺我吗。”
    “我是在挖苦我自己。真不应该如此轻易地将发字诀传授给你,我现在追悔莫及。”
    “蜀山道法神通,博大精深绝不仅限一个发字诀吧。”
    “这是基础,没有发字诀一切精深的道法都是镜花水月。”
    “就因为我的思想与你不一致,就后悔了。”
    “不是与我不一致,是与蜀中大道不一致。”冷宫月背过身,以细不可闻的声音低语道:“叶飞呦,快点醒悟过来,不要再被这样危险的思想占据了,与蜀山的大道背离,只会让你陷入危险的境地。”
    ……
    本人楚慈,初来天涯,恳请大家多多支持!以后我会每天分享长篇小说《仙》,全文免费,您的回帖是我创作的动力,万分感谢。
    第二十五章 遁逃之风
    进入洞府的妖怪越来越多,它们中有眼球凸出到体外的,有脸长在肚子上的,有耳朵满身都是的,还有三头六臂的人妖。总之,都是些模样搞笑,不太正经的家伙。
    它们最大的特长,大概是逗你发笑了,它们也乐于如此,完全不怕生的走到两人身边,或瞪眼、或吐舌头,一定要把你逗笑为止。
    叶飞坦坦荡荡,“咯咯”笑个不停,很快就和妖怪们打成一片,而冷宫月则绷着个劲,闭目养神看都不看这些丑陋的家伙们。
    “阿山哪去了。”随着妖怪们陆续到来,阿野的眼神也更加忧虑了,“阿山怎么还没来。”
    旁边一个眼睛凸出到体外的绿皮妖怪,对着洞穴的方向连连比划,喉咙里发出“噢,噢”的声音,很努力地想表达些什么出来,最后看大家实在不理解,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面露惊恐地向后挪动。
    “是阿腥又在闹事了吧,野,再不出手教训,这家伙就会越加嚣张了。”一头紫发的男人扑扇着翅膀自甬道深处出现,它的脚尖始终维持与地面一寸的距离,蜓翼幻动显示出对于能力出神入化的操控性,不用问,这个人,便是阿荒了。
    叶飞看他蜓翼的幻动真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居然进入洞穴之后,仍然在极小的范围内保持着,而不触碰到周边的人,操控力之强远远超过阿野和阿蛮。
    连冷宫月也抬起了头,仔细打量这位高深莫测的冷库看守。
    只听阿野道:“阿腥于咱们有恩,还是不要太过激了,咱俩去瞧瞧吧。”
    “别人都骑在脖子上拉屎、撒尿了,你还是这么犹豫不决,阿野,你现在的行为和当年的老国王有什么区别。”阿荒居高临下的看着阿野,蜓翼拍起的风迷离又肃杀,“当年,要不是老国王无度忍让,我们蜓翼族,风的使者,也不会那么轻易地便被灭族了。阿野,难道你要走国王的老路吗。”
    “阿荒哥哥,你在说什么,快点道歉,你怎么能这么和阿野哥哥说话呢。”阿蛮跳过来气急败坏地说道,“阿荒哥哥,我知道你是无心之言,快道歉吧。”
    “事实证明,一味接受国王的统领,是最愚昧无知的行为了。”阿荒一把将她推开,“我凭什么道歉。”
    阿蛮摔倒在地上,膝盖磕破流出了刺眼的血,或许是血液的颜色刺痛了阿野,他终于起身回答道:“阿荒,你一直都比我强的,其实这个皇位,你比我更适合……”
    “不要多说了。”阿荒暴力地打断他,“你身怀皇族血统又被王杖认可,王位就该是你的,不必多言。但是,作为君主,我希望你也能接受臣子的意见,不要始终一意孤行。”
    “你想怎样。”阿野问。
    “你应该知道的。”阿荒答。
    “可它毕竟是……”
    “你还是不同意喽。”阿荒再度打断他。
    “我只是觉得……”
    “好吧,既然这样,咱俩一起过去,我看你有什么解决的方法。”说罢,阿荒拍打翅膀,当先进入甬道。
    阿野摇了摇头,拉起倒地的凸眼妖怪拍净它身上的尘土,安慰道:“别怕,带我们过去。”他挥舞手中藤杖,黑色的旋风自地面掠起,托起他自己和凸眼妖怪,“来,为我指引方向。”
    叶飞看他操控旋风如操控身体的一部分,虽然不如阿荒般华丽,却也有着自己的特点,便走到阿蛮身边耳语道:“你这两位哥哥,能力都很强嘛。”
    “当然,他们都是族内资质最好的,不然也逃不出人类的罗网了。”
    “人类。”忽的,狂风卷起,黑暗中的阿荒折返回来,“这里有人类。”一道黑色的旋风激射而来,叶飞直接用强悍的肉身将之击溃,“你也太无理了,不怕误伤阿蛮吗。”
    “阿蛮,你怎么跟仇人混在一起。”阿荒拍打翅膀逼近,偌大的洞穴中一片风海,没什么抵抗能力的妖怪们立时被吹得东倒西歪的,它们互相偎依着,簌簌发抖。
    雪尘剑放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将冷宫月罩在当中,不受风潮的影响。
    “这里怎么会有人类。”阿荒怒吼,空间中风潮席卷,一些小体型的妖怪被吹得飞起。
    叶飞身怀童子金身,身体强度堪比佛家弥勒,又学会“发字诀”,掌握了施用仙法的奥妙,在无仙剑护体的情形下,纯以肉体撕扯风潮,周边的风浪被一一扯碎难以近身。
    从未见他出手的阿蛮脸上写满惊异,之前见他高高瘦瘦的始终站在冷宫月身后,还以为是喜欢夸夸其谈的小白脸,没想到出手之时如此睥睨,这令她心驰神往,小鹿乱撞。要知道,阿荒制造的“风”名叫黑龙卷,是所有飓风中最狂暴的,攻击力一流,此刻虽然未尽全力,但能用肉身将之撕碎的,整个避难所里也只有叶飞一个人了。
    阿荒也未料到自己的黑龙卷会被人以这样的方式击溃,立刻怒火中烧,双手环抱于胸,准备动用更强大的招数了。
    “够了。”阿野终于发怒,“冷静点,他们只是过客而已,天明就会离开,不要再惹事了。”在阿野发怒的时候,整个空间跟着颤抖,似乎有什么巨大的能量“砰砰砰”的连续弹跳了几下,雪尘发出的寒光甚至都跟着激烈地收缩了几次。
    冷宫月忽然意识到,身为王子的阿野虽然性格懦弱,但体内潜伏着巨大的能量,这股能量长期受到他天生性格的压制,一旦爆发怕是会如大坝决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她将此视为一个潜在的威胁,握剑的手紧了紧,心中纠结是否该立刻解决了他。
    然而,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杀意,叶飞竟然向左边跨出一步,不可思议地阻隔在了她与阿野之间,“你也给我冷静点。”这句话带来的震撼之大,绝不亚于阿野发威造成的。
    ——异兽,叶飞绝对是异兽!
    冷宫月的心里这样想着。
    在阿野发威之后,黑龙卷寂静下来,阿荒不再肆意妄为,目光复杂地看看叶飞,然后又看看阿野,重重地“哼”了一声,离开了,“先把阿腥的问题解决掉。”
    他妥协了,如果不是叶飞表现出的强悍,如果不是阿野的动怒,这份妥协绝不会来得如此容易。
    “阿野哥哥上次动怒还是人类屠村的时候呢,阿荒哥哥也真是太过分了.”阿蛮小声嘟囔着,用力拍打叶飞的肩膀,顺势捏了捏肩膀上的肌肉“话说,没看出来你挺厉害的嘛。”
    “连你都能看出来,证明我也没那么厉害了。”叶飞调笑她,“那个阿荒的能力好像很不寻常。”
    “我们蜓翼族对风的控制完全来自于天分和血脉的传承,阿荒是蜓翼族的守护者,继承了黑龙卷的狂暴特性,他的风是杀戮之风,在族内一直是被敬畏的对象,不像国王那么受爱戴。”
    “这么说,阿野继承的是老国王的能力喽。”叶飞看着彷徨前行的阿野,“他的能力是什么。”
    阿蛮撅着嘴,赌气地说道:“切,你怎么不问问我的能力是什么呢,瞧不起人是吧。”
    叶飞故意逗她道:“你的能力那么普通,有什么可问的。”
    “当然不是,我的能力也是族内最独特的呢。要是没有我,大家都死翘翘了。”
    “你?”叶飞故意加重了语气,“我不信。”
    “我拥有的是遁逃之风,是逃生的绝技。当时人类大军压境,如果不是母亲将所有力量传承给我,让我带着两位哥哥离开,蜓翼族的香火就要就此中断了。”
    “遁逃之风,真的假的。我记得你可是连冷宫月制造的冰牢都逃不开的。”
    “你懂什么,人家是故意被抓住的,还有终极绝招没有使用呢。”
    “你还有绝招啊,我不信。”
    “你动脑筋想想好不好,我如果不被抓住了,你们又怎么能找到这里呢,肯定会饿死在下面的。”
    “你有菩萨的心肠我不否定,但你有故意输掉比赛的脑子和勇气吗。”
    “靠,你又瞧不起我。”
    “那你说说,你的终极绝招是什么。”
    “那是我们蜓翼族保命用的绝技,可不能随便透露给外人。”
    “装腔作势。懒得争论这些,还记得我刚才的问题吗。”
    “哦,你是问阿野哥哥的能力吧。”
    “是啊。”
    “那也是机密,不能说的哦。”
    “靠。”
    “嘿嘿嘿,谁让你总瞧不起我,就不告诉你。”
    “真是记仇,小气。”
    “这才不是小气馁,是给你点教训。”
    “这就能给我教训啊,你的心未免也太大了。”
    “就是给你教训,也好知道我的厉害。”
    “真是无语了,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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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7 21:22:27  更:2021-06-27 21:2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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