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文学] 槐树街往事[第3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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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槐树街往事[第36页]

作者:zgsxslts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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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日子，她俩在街上看了不下十家理发店。要是店主年龄不大，她们还要东问西问地跟人家套近乎，甚至跟一个年龄比她们大不了几岁的女店主说得十分投机，很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从那个十八九岁名叫小梅的女孩口中，她俩知道了，开理发店是一个很赚钱的营生，生意好的话，一个月可以挣下一般工作人一年的收入。就算生意再差，一个月咋还不挣个几百元？比挣死工资强多了。
    姐妹俩因此便动了心，想在小梅的店里学手艺。可是小梅却说她手艺一般，怕耽搁了她们，不过却愿意介绍她俩到她师傅那儿学艺。据她说，她师傅在西京城开了个特别大的理发店，光理发的师傅就有十几个，学徒更是多得不行。
    正芳、正萍又在街上看了几日后，越发坚定了去西京小梅她师傅那儿学艺的决心。可是去西京学艺，至少还不得一两个月？吃饭、住宿都是花钱的事，她们又不敢跟母亲要钱，而她们自己的钱却只有正霞前一向给的那些，也不知道够不够。
    “……要不，咱问二姐借点钱？”正芳说。
    “可是，要是二姐不愿意借给咱呢？没看她有了钱后，盛气凌人的！说话都气粗了一截子。弄不好钱没借到，她还要把咱俩骂一顿。”
    “那咋办？要不，咱去问孔盛文借钱？”
    “快甭惹那狐骚！没看他跟二姐闹活的时候，凶得跟啥一样！把咱屋人根本就没当人看！咱现在还去问他借钱啊？不是寻得叫给咱伤脸吗？”
    “那干脆，咱去找张金成借？他跟二姐是咋回事情，谁又不是不知道。可是咱屋谁又招识他呢？所以他肯定巴不得咱俩寻他借钱呢！”
    正萍笑了一下说：“倒也对着，可是咱又不知道他啥时候在屋啥时候不在屋？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西关住？”

    “管他在哪儿住着，咱先去西关寻他，要是实在寻不着，咱再去问二姐。要不，咱现在就去寻走？”
    “现在啊？不美吧？”正萍淡笑一下说，“三姐才说了叫咱俩看门，咱一走，门咋办？”
    “没事，咱屋又没啥值钱的东西。谁还能把门给背去了？无非就是大哥那一池子鱼还值点钱，可是谁好没尴事地偷鱼弄啥？也不嫌掉价！何况，大哥他自己都不操心，一天到晚只知道耍钱，咱为啥要给他操心？没事，走！”
    当下姐妹俩计议已定，便起身出门。到了院门口，正萍想了想却又说：“要不，把院子锁住吧？要是真有个贼来了，知道咱屋里没人，翻箱倒柜的，不说别的，就怕把咱俩那点钱也给偷跑了。”
    正芳想了想说；“那就锁吧。”
    二人便锁了院门，一路说着话，往巷口走去。才到巷子半中间，却见正祥低着头、背着手，慢不楞腾地进来了。正芳便说：“你赶紧回去，屋里没人，贼都把你的鱼偷光了？”
    正祥“嗯”了一声，却没有抬眼看她。
    正芳又说：“大哥，你是不是钱又输光了？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正祥这时已到了正芳、正萍跟前，又“嗯”了一声，却抬手把架在鼻梁上的石头镜扶了扶，扫了她们两眼，皱皱眉说：“没看你两个穿得像个啥？人不人鬼不鬼的！哪像个学生？”
    正萍笑道：“大哥还官僚得不行！我两个早都不念书了，还学生呢！”
    “噢，不念书了，不念了好，少花些冤枉钱。”正祥说着，从她俩身边过去了。正芳却停下脚步，折转身，朝正祥嚷道：“王正祥！你啥意思？我两个再花冤枉钱，也没花你的钱是不？！我两个本来都不念书了，就凭你说的这话，我们还非念书不可了，就花冤枉钱了，咋？把你气死！”

    正祥也回转身，嘿嘿笑了两声说：“爱念不念，有我的怂事！我是心疼咱妈，苦巴巴地挣两个钱是容易啊？叫你两个白糟蹋！”
    正芳吱噜一声，说：“我还就不信了！我念书就是白糟蹋钱了？！”又将正萍的手一拉说：“咱走！现在就去报名去！”
    两人走了没几步，正祥却又喊道：“正萍，等一下！”正萍回头看他一眼道：“还有啥事？”
    “给你钱，空手去报名啊？”正祥说话间，已走到她俩身边，将一张一百元的钞票塞到了正萍手里：“我跟你们初中部的李主任还有点关系，只要你说是王正祥的妹子，他肯定还叫你两个报名的。”
    正萍没有言语，却淡笑了一下，将钱紧紧的攥住，同正芳飞快地朝巷口走去。正祥看着两个妹妹的背影，咧嘴笑了笑。
    一路走，正芳一路淌眼泪，也把正祥骂了一路。正萍少不得也把她劝解了一路。
    进了李主任的办公室后，正萍十分紧张，磕磕巴巴地刚说了句：“……我是王正祥的妹子……”李老师就接住话茬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两个是王正芳、王正萍，对吧？今儿就算了，明天直接去上课吧，报名手续随后了我给你们办。记住，升级了，教室也搬了，你们初三（三）班教室在教学楼三楼东边。”又说：“你哥人不错，厚道，对你两个还挺关心！”

    正芳有些不服气地说：“他人还不错？酒疯子一个，还是个赌徒！”
    李主任笑了笑说：“你哥人确实不错。哪有当哥的为妹子上学的事这么操心的？”
    “啥？”正芳有些莫名其妙。
    “你哥今儿下午到我这儿来过。”李主任说。
    ……从李主任办公室出来后，正芳冷笑一声说：“你说大哥有毛病没有？又说咱俩念书是白糟蹋钱，还又来寻李老师，莫名其妙的！”
    正萍道：“你发现没有，大哥是给咱俩上计策了。”
    “就他？一天到晚醉醺醺的，还上计策？”
    “真的上计策了，他是给咱俩来了个激将法。”
    “啊？还激将法？”
    “可不是！你想：他故意说咱念书是白糟蹋钱，想惹咱生气，不用人哄说，自己就跑来报名。咱俩还真的中计了。”
    “还想叫我中计？没门！”正芳又冷冷一笑，“咱干脆现在就去问张金成借钱去，明天一早就去西京学理发，偏不给他念书，看他还能上啥计策？”
    正萍道：“叫我说，大哥虽说是上计策，可是他也不是害咱，心里还是想着为咱两个好。要不，咱就先去上学，就权当给大哥一个面子。等过上一阵子了，要是咱实在不想念了，就不给他念了。要是还勉强能念进去，就混到毕业。我也听人说，现在要是想到外面去打工，至少都得初中毕业，要不，工作难寻得很。”
    正芳轻叹了一声说：“可是，咱学理发咋办呢？”
    “那又不是多急的事，咱迟早不能学啊？也说不定等过上一向，咱又不想学了呢？”
    正芳笑了笑说：“那也行，就权当给大哥一个面子！”
    于是，姊妹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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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一转眼，又是许多日子过去。
    正淑已经军训结束，开始上课了。
    正坤也偷偷摸摸跟任晓霞住在了一起，当然他对家里谎称是单位对他不错，给他分了一间宿舍云云。
    槐树街的庄基地划分也已经尘埃落定，二十多户批到庄基地的家庭均以通过抓阄方式确定了各自庄基地的方位和四邻，个别心急的人已经开始拉石头修建房庄基了。正秀的房庄基却还没有动工的迹象，因为和胜还远在部队上，她一个人光经管尚在襁褓中的儿子，就精疲力尽了，哪还有精力去张罗修房庄基呢？所以便打算先放一放再说。
    不过，庄基地既然已经划定，她心里的石头也总算落了地，便也想缓和一下跟大哥大嫂的关系，于是，回娘家就勤了些，几乎每天都要回去一趟。当然了，由于路生还小，她自然给娘家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无非是时常陪母亲说一说话，如果路生瞌睡了，她也会抽空帮母亲做一些家务；有时候她也会抱着路生去大嫂的鱼摊上，帮她看一看摊……

    这一日上午，正秀早早地便去帮春花看摊了。这日是个阴天，阵阵凉风吹在身上，格外的舒服。因为既不是周末，也不逢年过节，鱼摊上的生意便有点淡，旁边老王的调料摊生意也不怎么好。老王便过来圪蹴在鱼摊边，跟正秀姑嫂俩谝起梆子来。
    老王嘴里噙着烟，明明灭灭地抽着，却拿手指逗了逗正秀怀里路生的牛*牛，嘿嘿一笑说：“娃这姑娘药还长得俊得不行，不知道以后要祸害哪个女子娃呢？”
    春花也嘿嘿一笑说：“老王，你这嘴咋臭得跟沟子一样，一说话就一股子屎味！”
    老王又嘿嘿一笑说：“不过现在这社会，生儿子还真不如生女儿。我呢，一到逢年过节，就把人家有女娃的人家眼气得不行。就像你王家，一个个女婿都立脸得很！不说别的，就说正淑她对象吧。八月十五时候拿的那月饼就把人眼气得要死！一盒月饼怕就咥一百多块呢吧？我一看，好家伙！摩托车上架了多高一棱，都没看清到底是多少盒，怕有四五盒吧？”
    春花呵呵一笑说：“人家李大明确实礼行大！总共拿了四盒月饼，我妈一盒，我屋一盒，给我二叔那边也拿了两盒，我二叔一盒，长命一盒。我估摸着，那四盒月饼至少都得四五百块……”
    正秀在旁听得脸上怪拉拉的有些发烧。中秋前后，她由于一门心思尚在庄基地的划分上，所以就没有心思过节，更没有买月饼。八月十五那日，偏偏路生又有点发烧，她便又将他抱去诊所吊了两晌子针，连饭都没正经吃过。只是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她才抱着儿子，空手搭巴掌回了趟娘家。当时屋里也没几个人，除了母亲、正坤外，再就是任晓霞也在，都坐在母亲的屋里，边吃月饼边看电视。母亲也递给她一个月饼，她没客气，拿上就吃，当时就觉得那月饼别有一番味道，吃在嘴里怪香的，跟往常吃的本地产的月饼味道很不一样，可是她当时并没有多想。现在听嫂子及老王一说，想必那就是李大明拿的月饼了。

    老王嘴里又呜呜啦啦说了些什么，还一脸笑纹，可是正秀并没注意听，却讪笑一下，很突兀地插话道：“女婿呢，也就是没结婚时候殷勤一些，等一结婚就都不行了。就是女子，一结婚，也不行了！就像我屋和胜，离得几千里远，自然没办法送月饼。我呢，天天叫路生把人磨得晕头穿脑的，都过糊日子了，那还能记得哪一天是八月十五呢？所以除了拿个铲子去铲我妈跟我嫂子，别的啥都记不得带……”
    春花笑道：“我还不是一样！永世都没给我娘家送过月饼！有一年给正祥提说了一回，他还嫌远，可是能有多远呢？主要还是我跟正祥都没那个孝心。”
    老王笑道：“咱说归说，笑归笑。不过我倒也没注意，正霞她女婿八月十五不知道来了没有？是不是人家坐小车来的，咱没看见？”
    春花淡淡地说：“人家孔盛文是干大事的，忙得跟啥一样，又不像咱天天闲浪荡，还能想起来过八月十五啊？”
    老王正色道：“话不是这样说的！做大生意的更应该讲究人情世故对吧？”又说：“我问个不该问的话，好像平时也甚少见正霞她女婿来过，他两个该美美的吧？”
    春花说：“好得很着呢！放你二十四个心！”
    老王点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说嘛，肯定美美的呢！要不我前一阵为啥要把狗怂富银美美收拾一顿？下一次见了他，我还要收拾……”
    “咋回事？”春花笑问。
    “哎，不说了，闲话。”老王淡笑一下，摇了摇头。

    “你怂老王才是的！每一回都是说半句留半句。从来没见你有个痛快话！”春花又笑了笑说。
    老王嘿嘿两声说：“这话咋说呢？贼怂富银平时也不是爱扯白撂谎的人，对吧？可是他前两天说的那话，我总觉得不靠谱。咋可能呢嘛？你说是不是？反正打死我都不信，可是富银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正霞平时是风风火火的，可是要说她有个咋回事，绝对是不可能的，对吧？所以我就把富银美美收拾了一顿。”
    春花、正秀自然都明白老王说的是啥事，脸上就都有些挂不住。还是春花沉着些，嘿嘿笑了两声，说：“前一阵子正霞不是跟几个人出去合伙做生意吗？后来有些账还没扯清，所以肯定还要在一块算一下账啊咋回事的，对吧？咱槐树街有些人就爱大惊小怪的，八成是正霞跟人家算账呢，叫不知道事情的人看见了，就胡球寻想。”
    老王急忙说：“就是，我就说嘛！正霞多立脸的人，女婿又多有本事的。咋可能跟张金成还有啥事情呢嘛？肯定是人胡寻想呢！……”
    话音未了，忽听正霞的声音响了过来：“我说我耳朵咋烧呼呼的呢！原来有人在这儿砸我的洋炮！”老王抬眼一看，却见正霞已从街对面一个巷口出来，脸上笑着走了过来，不觉有些尴尬，就讪笑了一下。
    春花也笑了一下说：“咱这地方就是邪！说曹操，曹操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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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霞在鱼摊前站定，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在巷子里头听了一会会儿了，啥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反正我现在是啥难听话都听过了，也不在乎了，谁爱说啥只管说去。我现在忙得跟啥一样，哪有闲工夫计较那些闲话呢？要是啥都计较，还不把人气死？！”
    老王笑了笑说：“我就说啥呢吧？咱正霞有大将风度，是咱槐树街的女中豪杰。”
    正霞嘿嘿两声说：“老王，你也说不到好处去，没少砸我的洋炮，对吧？但是我不计较！听说你这调和面生意也不咋样，要是哪一天进货缺钱了，给妹子说一声，妹子给你寻。不说多的，三千、五千还是能拿出来的。”
    老王讪笑一下说：“人一有钱就是不一样，没看正霞说话这气势，气壮得很嘛！”
    正霞没接他的茬，却又对春花说：“春花姐，我哥这一向没耍吧？”
    春花叹了口气说：“狗还能改了吃屎？从八月十五到现在，都输了成千块了，鱼摊子又死不了活不旺的，卖的钱还不够他输！”
    “最近还是叫他少耍。”正霞满脸严肃地说，“听派出所李小鹏说，国庆节跟前又准备抓赌了，比八月十五前后声势还要大，这一次是全市统一部署，一些大场子这一向都消停了。”

    春花说：“我说话他是听啊？今儿一大清早就灌了半瓶子猫尿，走路根都不稳，就又去寻场场子去了。我能有啥办法呢？前两天我把他说得紧火了，你猜他还说啥？说他命大，抓赌把他不咋一下下！正淑开学那一天不是到处都抓赌呢嘛，抓的人多得太太，咋把他没抓住呢？所以呢，我说啥他都不听。……”
    正霞说：“今回确实不是耍的，听李小鹏说，市局给每个派出所都下有指标，完不成指标要扣奖金呢，所以肯定要比上一次压茬得多，不敢当成耍耍的事。要不，我这几天为啥都闲下了？要是真没事，我这会儿肯定在场子里头放账收利钱呢，还有功夫在这儿磨闲的？”
    春花道：“正霞，要不你把你哥劝一下，说不定你说话他还听呢。”
    正霞说：“那行，我今儿就去把他寻着，揪着耳朵把他从场子里拉出来。”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后，正霞又问：“妈在屋不？”
    正秀说：“我出来的时候还在，这会儿也不知道到地里去没有？”
    正霞又说：“我到妈屋去呀，你两个谁回呀？”
    正秀便说：“咱俩一块吧。路生有点困了，得哄他睡一会儿。”

    于是，正秀怀里抱着路生，跟正霞一道回了母亲家。
    院子里有些安静，除了那只狗很警惕地站在院门不远处外，就是正祥圪蹴在厦子房门口，一只手里捏着一角子锅盔，另一只手里捏着半根纸烟。
    “春花姐不是说你赶场子去了吗？咋又回来了？”一见他，正霞便说。
    “她知道个啥？”正祥嘿嘿笑两声，又啃了一口锅盔说，“我这几天在干正经事呢，谁还赶场子呀？到处都抓赌呢，当谁是瓜子啊？寻着往人家枪口上撞？”
    正秀不太自然地笑了笑说：“大哥的烟总是紧得不行！吃馍呢，还把烟舍不得撂了。”
    正祥咧嘴笑了笑，把烟抽了一口，然后扔了，说：“我妹子说的对，我就得听。”又说：“正秀，装基地咋样了？”
    正秀在根茂婶屋外廊檐下站定，淡淡地说：“我娃就把我给磨得不像啥了，那还有功夫收拾房庄基呢？等过上一两年再说吧。再一个，现在也没钱，还指望着和胜转业了，靠他的转业费盖房呢。”
    正祥点点头说：“这倒也是个正主意。……不管咋说，你是我的亲妹子呢，砌房根子的时候，要是想用钱了，给言传一声，哥多少给你寻一点。”
    正秀笑道：“到时候少不得要麻烦大哥。就怕到时候你也盖房，我也盖房，咱俩谁给谁都帮不上忙。”

    正霞不知什么时候进的堂屋，这时候却已出来了，手里捏了一只苹果，边吃边说：“都亲姊妹伙的，你两个咋回事，说话咋像外人一样，还客气得不行。是这，你两家盖房的时候，要是我手上的钱还没扑腾完，给每家至少赞助五千块。”说着又话锋一转：“大哥，你刚说你干啥正事呢？咋一打岔就不说了？”
    “我看正坤是叫那个小任给拿住了。”正祥满脸严肃地说，“我这一向就是专门侦查去了。小任的住处我也知道了，我还发现，正坤还老爱去……”
    “就这事啊？”正秀淡淡一笑说，“谁不知道小任对正坤有好感？要不咋动不动就往咱妈屋里跑？”
    正霞却说：“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你好没尴事倒去侦查人家弄啥？知道的呢，说你是关心正坤，不知道的呢，还当你是没安好心。整天去瞄人家姑娘家的住处，算弄啥呀？”
    正祥道：“你胡说啥呢？我王正祥走得端行得正，谁敢胡说啥？！”
    兄妹三人又闲扯了一会儿后，正祥却站起身说：“我得给你嫂子做饭去了，不跟你两个谝尴话了。”转身就厦房去了。
    正秀、正霞便进了堂屋，都在小方桌旁坐下，正秀朝桌上一瞅，却见摆着一盘苹果、一盘酥梨，便问正霞：“咋？水果是你摆出来的吧？我记得在妈屋搁着呢。”
    “搁妈屋里谁是能看见啊？”正霞咬了一大口苹果，边嚼边说，“不拿出来叫咱们都帮忙吃，还叫坏到屋里呀？”又问：“你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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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秀道：“不吃，这一向牙有些疼，甜的酸的都不敢吃。”说话间却又四下里张望了起来。
    正霞笑问：“你看啥啊？”
    “没啥，”正秀淡淡一笑，“我是说，屋里再没人吧？”
    正霞笑道：“我早都看过了，就只有咱两个，妈没在屋，别人也都没在屋。”
    “那我问你一句话。”正秀表情严肃起来，“你得给我说实话，不要扯白撂谎。”
    “啥话你问吧，咋还正儿八经呢？”
    “刚才鱼摊子上老王说的那些话，你真的都听见了？”
    “对啊，听见了。我正从麻池巷往出走呢，一听到说话，就赶紧不走了，站到巷子口里头听。”
    “那他说的那些话，你应该知道是说啥吧？真的是胡说呢？还是咋的？”
    “你就问我这话？你是真的不知道啊？当初孔盛文闹得凶得跟啥一样！整个槐树街唾沫星子把人都快淹死了。反正我也是脸皮厚，豁出去了。和胜哥那时候不是还代表咱屋去给孔盛文赔不是了吗？你就一点音信儿都不知道？”
    “那一阵子我不是回乡下住了一段时间吗？回来以后和胜又啥都没说。再后来，你又做生意去了。到底咋回事嘛？”
    “我跟孔盛文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正霞淡淡地说，“我要跟他离婚，可是他不愿意。所以后来，他对我跟金成的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我已经这样子了，也不怕人笑话。我现在很少回孔盛文那儿，时里猛里回去一下，那还是他有啥应酬，要么是别的事，想叫我陪他一块去，他脸上好看些，我才回去的。平时，我就是跟金成住在一块。”

    “啊？”正秀大吃一惊，闷了半会又问：“那，妈知道不？”
    “谁球晓得？可能知道吧？反正后来她也没问过我。”
    正秀又说：“老王说的那啥，富银可又咋了嘛，你有啥事情又叫富银那个皮干鬼给撞见了？”
    “不是那啥嘛？金成在西关那房子，他老婆不是知道吗？所以怕不保险，我俩就又在别处租了一套单元房。前一向也邪门，我两个一大早就在楼梯口碰到了富银，我们下楼，他上楼，还打了声招呼。可是我又想，他赵富银看见了又能咋嘛？孔盛文都不管的事，他有啥资格管？无非是一张逼*嘴胡哇哇一阵子嘛，还能咋？”
    “你才是个吃麻虎！”正秀把脸一沉，冷冷地说，“你倒是图了一时痛快，可是你想没想过，你这事情该咋收场呢？你跟孔盛文又没有离婚，张金成他又有婆娘娃，你跟他不明不白的还要到啥时候啊？还不赶紧跟张金成断了，免得到时候干哭都没眼泪！”
    “我迟早肯定要跟孔盛文离婚的。”正霞淡淡地说，“但是今年肯定不离，一来，他不愿意离，再一个呢，我跟他暂时不离婚还有一个好处：应酬的时候，经常还能见到一些大老板、大领导。今年要么明年，我还想做一个大生意呢，所以多应酬应酬，说不定生意就来了。等我大生意做成了，钱攒得差不多了，马上跟他姓孔的离婚。然后，叫金成也离婚，我两个再结婚。我啥都计划得美美的，你还当我真是黑搭糊涂的啊？”
    正秀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日不得言语。
    正霞又嘟嘟了半日后，正秀方淡淡地说：“反正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趁摸着，我也弄不懂你都在咋成精呢！”
    正霞嘿嘿笑了两声说：“等过一向我大生意做成了，才把你吓死！”

    又过了半日，根茂婶回来了，却塑料袋里提了一坨约莫二斤左右的前腿肉，见了正秀、正霞，便嘟囔起来：“你两个口福还真好，一做好吃的就来了。”
    正秀笑了笑说：“我这一向天天来，也不见妈给改善一下伙食，今儿正霞一来，就有肉吃了。”
    根茂婶也笑了笑说：“正霞你没事，到灶屋给我帮忙剁饺子馅吧。正秀，你把院子照看一下，小心来个谁偷得把鱼给捞去了。”
    正秀不由得朝门外瞅了一眼，暗自感叹到底还是儿子在母亲心里的分量重！又愣了半会神，说道：“妈净操的是闲心！”却不见应声，回头看时，根茂婶想必已跟正霞进灶屋去了，堂屋里早没了她俩的身影。
    正霞在案上剁大肉馅子时，根茂婶便圪蹴在一旁剥葱。剥着剥着，她突然就说：“这肉其实是晓霞买的。”
    “谁？”正霞有点莫名其妙。
    “就是那谁，小任嘛。”
    “你是说正坤那个女同事啊？”正霞笑了笑说，“咋叫得那么亲热？还‘晓霞’呢！是不是你也叫她收买了？”
    “我活了大半辈子人了，啥事没经过？谁还能收买我？不过我觉得晓霞人还真的不错，又有眼色，还能吃苦，面貌子也还行，要是商品粮户口就好了。”说到这儿，根茂婶不知不觉就叹了口气。
    “咋，你还真看上小任了？想叫当你的儿媳子啊？”

    “胡说啥呢，你可少在外头胡谝谝（音：pia）。”
    正霞笑道：“你急啥呢？我啥世面没见过？啥话能说啥话不能说，我还不知道？”
    根茂婶又说：“一会儿晓霞来了，你少尴鬼！”
    “她还来啊？”
    根茂婶“嗯”了一声。
    “那我一会儿说话还真得注意一下了，万一哪一句话没说好，把小任惹翻坝了，正坤还不把我咬得吃了？”
    根茂婶抬头瞪她一眼道：“还只个胡*球*说！”
    过了不多久，堂屋里便响起了任晓霞跟正秀打招呼说话的声音。少顷，任晓霞已进灶屋来了，却两只手都没有空，左手提着一个塑料袋，装的是鸡蛋，右手也提了一只塑料袋，却装的是西红柿、白萝卜、豆芽、豆腐等一大堆菜。
    根茂婶急忙接过她提的东西，一边往案上放一边说：“咋还买菜做啥？我还当你真的是说啥话去了呢！”
    任晓霞笑了笑说：“又没买啥。我老过来祸害姨，今儿是姨的好日子，我咋能不来呢？也实在不知道该买啥，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不实惠，所以就干脆买点菜，咱吃到肚里是实落。”
    根茂婶有些莫名其妙：“今儿是我的啥好日子？”
    “姨，今儿是你的生日啊，你都忘了？”
    “啊？我今儿过生日啊？今儿几了？”
    正霞笑道：“小任，不对吧？我记得去年我妈过五十五大寿是在国庆节以后好些日子呢，队里客还来得不少呢！今儿才九月二十七，还早着呢，对吧，妈？”
    任晓霞笑道：“正霞姐，对着呢，今儿阳历是九月二十七，阴历是八月二十八。听正坤说，姨的生日就是阴历八月二十八，所以我一直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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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茂婶笑道：“我还真给过糊日子了！晓霞这么一说，今儿还真是我的生日呢！可我平时也不过生日，就是去年满五十五岁，正祥说是大寿，到处吼吼得要给我过生日，后来就来了一河滩人，把人没颇烦死！”又看了正霞一眼说：“你还讲究是我亲女子呢，连我的生日都记不得！还没得晓霞有孝心！”
    正霞笑了笑说：“妈，我其实知道你今儿过生日，但是你平时又不过，所以我也就没提说。不过，我把礼物早早都给你买好了，要不，现在就给你戴上，你也显摆显摆！”说话间，早已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了，取出一只黄灿灿的戒指，递给根茂婶。
    根茂婶将戒指捏在手里看了看说：“在哪儿捡的黄铜圈圈子哄我啊？”
    “黄铜圈圈子？”正霞嗤的一笑，“你没试一下那分量？！24K的纯金，五点五克重，花了我一千多块呢！你当是耍耍的？！”
    话音未落，正秀已出现在门口，一只手抱着路生，一只手捏着一张五十元钞票，脸上讪笑着说：“妈，怪我不孝顺，这一向事情多，还真没想起来今儿是你的生日。这五十块钱，你也不要嫌少，随后了你随便看得买点啥。”
    根茂婶却不接钱，嘴里说道：“你娃又小，又要攒钱盖房，到处都要花钱，你又不挣钱，和胜一月才能挣几个钱？倒给我钱弄啥啊？赶紧装好！”
    正秀又说：“妈，你不要我就怪病了！你大女子没钱，没本事给你买金的银的……”
    一句话没说完，却被正霞接了过去：“大姐，咱孝顺妈都是各尽各的心，又不是弄啥啊？还要比个你高我低的？”
    任晓霞接着说：“就是，只要心意到了就行。我给姨的礼物也不值钱，是我自己做的一双布鞋……”
    正霞道：“布鞋呢？我咋没看见？”
    任晓霞正要说话，却不想正秀抢先开口了：“我说呢，小任咋给桌子上搁一双鞋弄啥呢？一看鞋又小得不行，不像是给正坤做的，原来是给妈做的，确实用心了！”

    任晓霞把脸微微一红说：“我针线不好，正秀姐笑话了。”
    正秀说：“好着呢，我不说做鞋了，连鞋垫子都不会做！”
    根茂婶哈哈一笑：“你几个都孝顺着呢！还是晓霞说的对着，孝心孝心，有个心意就行了。”又看了看正秀手中那张钞票，说：“正秀，你赶紧把钱装起来。我知道你孝顺，但是你跟娃还要过日子呢。所以，要是你实在想给我买礼物了，等随后哪一天，你去给我买几双线手套吧，我那双手套实在烂得不行了，挖地的时候把手磨得生疼！”
    正秀便笑了笑，把钱装了起来，又跟母亲、正霞她们说了几句话后，仍旧去了堂屋。
    根茂婶又将那只金戒指看了又看，然后递到正霞面前说：“正霞，你还是把戒指拿去给人家退了吧！一千多块，太贵了！再说我天天去种地，还戴个金戒指，像个啥？要是弄丢了，还叫人怪心疼！”
    正霞却不接戒指，正色道：“妈还说得怪得不行！买都买了，还能退啊？你当人家西京金店是菜园子，想买就买想退就退？反正金戒指现在是你的了，你戴也罢、卖也罢，咋处置都行。但是你要是退给我，就是打你二女子的脸，看不起你二女子。”
    根茂婶便笑了笑，将戒指收回去装在了上衣口袋里。正霞急忙又说：“妈，你还是戴到手上！戒指光处处的，装到身上，弄不好啥时候还真叫你给弄丢了！”

    根茂婶便又笑了笑，说声：“这死女子！”掏出戒指套在了左手食指上。正霞却又说：“妈，你不敢这样戴，人笑话呢，还是戴到无名指上吧。”根茂婶笑道：“戴个烂怂戒指讲究还蛮多！”到底还是依正霞所说，将戒指重新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任晓霞笑道：“正霞姐懂得可真多！想不到戒指还有这么多讲究！”
    三个人包饺子的时候，堂屋里又响起了说话声。根茂婶小声说：“李大明来了。”正霞笑道：“妈，你还不赶紧去招呼你三女婿去！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给你祝寿来了！”
    根茂婶笑了笑，将手在腰间擦了擦，转身就往堂屋走，才迈出一步，李大明的声音便响了进来：“看我来的巧不巧！原想着马上过国庆节了，过来坐一下呢，偏偏妈今儿过生儿！”话音未落，人已进门来了，脸上笑呵呵的。
    正霞道：“李大明，你既然来了，还不赶紧洗手包饺子？想吃现成的呀？”
    李大明笑道：“我就是来帮忙包饺子呢！”拾起地上的一只脸盆，在案桌旁水池里接了水，端到一旁圪蹴下来，一边洗手一边又说：“我今儿一起来就想，今儿一定要到妈那儿去。果然我的预感不错，要是今儿没来，罪过可就大了！”
    任晓霞笑问：“李大明，正淑都没跟你说今儿是姨的生日？”
    “她呀！只知道学习，别的啥都不太管事！”李大明说着，站起身来，擦了手，也去案旁站了，包起饺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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