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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京味小说《良民》[第2页]

作者:负手观云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下一页[3] 尾页[9]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醉醒各半 2021-06-11 09:40:48
    顶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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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朋友的真情陪伴!端午节祝好!
    @醉醒各半 2021-06-14 07:40:08
    顶贴
    -----------------------------
    感谢支持!
    旁边一顾客正在选书,偏头看了一眼,然后走过来。这人身材肥大,秃顶,戴着眼镜,说话慢吞吞的,一字一顿:先生的书可以让我看看吗?
    浦三儿看他一眼,哦,您是不是懂这个?把书递过去,这人接过来翻看,唔,难得的好书。他擦擦眼镜,我也爱书,爱研究。这是一本拳经,确实与众不同。请看这图,明显带有八卦招式,这张图又有拳掌相揉的架势,还有这张,长袖藏拳,拳肘连发,绝对让人防不胜防!可惜没有派系可考,但糅合了道家掌法,必然凝阴阳之气,刚柔相济,确非普通拳谱可比,说是秘籍绝不为过。
    浦三儿接过书,上下打量这人。我还真遇上行家了,幸会!敢问先生贵姓?
    敝姓塬上,也想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这时洪先生干咳了一声,摇了摇头,还使了眼色。浦三儿面对柜台,看的明白。于是回应说,我一平头百姓,姓什么叫什么都无关紧要。您慢慢选书,我有事得先走一步了。
    那人深鞠一躬,先生谈吐不俗,鄙人愿与先生交谈。
    浦三儿把书收进布袋,说交谈可以,以后找机会吧,今儿我确有急事,先行告退了!说完转身要出门。那人跨前一步拦住他,先生留步!请问这书是否想卖?如是,请开价!
    这书不是我的,是个朋友托我打听来的,他卖不卖我得回去问问。
    塬上诚恳地说我真心想要收藏,价格不计。请您商量妥当还来此地交易如何?浦三儿说行行,明儿晌午我再来就是卖,不来算吹了,行吧?那人一笑,依先生尊便。
    洪先生起身送客,浦爷走好,不送了。
    浦三儿骑上车回家,心想这姓袁的挺怪,说话磕磕绊绊的,倒挺有礼貌。可洪先生干嘛拦我呢?
    博文书店里,那姓袁的客人向洪先生施礼,请问您和客人可是熟人?姓甚名谁,家在哪里?
    洪先生说一般的客人,我不知道底细。店里有规矩,不能瞎打听。
    你叫他浦爷,想必姓浦了,是个世家子弟。
    洪先生说您还真能琢磨!看来您是个学者,从东瀛来的?
    敝姓塬上,塬上弘树。鄙人自幼学习汉文,偏爱收藏,很喜欢道家文化。此来中国两年了,请多多关照!
    哦,原来是日本客人,失敬失敬。洪先生微微点头,你选了是个好机会呀!皇上退位民国方兴,内忧外患战事频仍,匪患饥民都不少,正是你们捞捎的时候。
    塬上弘树不知道捞捎的意思,嗯?老少?
    捞捎!就是逮机会发横财的意思。你又懂这个,还不趁火打劫?大事我也管不了,倒有个事想跟你请教,说着从柜台下拿出一张纸,您看这几个是什么字?
    塬上弘树接过仔细看,然后又拿起柜台上的放大镜,看了半天才抬头问,先生这字从哪里得来?
    洪先生说这是从一个物件上抄来的,琢磨不出名堂。
    塬上弘树问,什么物件,请先生明言才好分辨。
    哦,扇子,一把扇子。字迹模糊,原样照抄的。
    这上面的字,像是日本国年号,扇子自然是日本的了。先生在哪里看到的扇子?是在本店吗?可否让在下一观?
    洪先生说,扇子我也没见过,多年前有人拿这字条儿来问我,我没琢磨透。看您是日本人,又学识深厚才刚想起来。
    塬上弘树说,看纸张折痕还是新的,墨迹尚有光泽,显然是才写不久的,字体笨拙拘谨,当是精心描画而成,可谓十分珍视。究竟何物,先生还是明言吧。
    洪先生心底里呼一声高明!若非精明研学之人,岂能如此缜密!必须小心搪塞,别让他套出实底来,于是说,你也忒认真了吧,我蒙你干嘛?真是早年前的事了,如果是我的还用抄字条?他不想再纠缠下去,回头去整理书架,塬上弘树却穷追不舍:请问拿扇子的是什么人?多大年纪?边说边拿出纸笔,把字条上的字描了下来。洪先生装出想的样子,然后摇摇头,时间长了,真记不清了,你记它干嘛?
    塬上弘树说,我只能分辨出“应永”、“小松”、“年”这几个字,其他实在太模糊了。仅依此字迹,难作判断,但可以断定是日本文字,并且年代久远。如果是从扇子上抄来,那扇子必有来历。我携有日本历书可以参考,所以带回去研究研究。
    洪先生说,你也忒认真了。要真研究出来,我还想长点知识呢。
    这很重要,塬上弘树说,日中交往可溯源自大陆秦汉时期,二千多年了,往来不绝。文物可印证史实,但两国各有内战,水灾火焚,朝代罔替,所以证物湮灭极多,很难寻觅。数百年的物件重现,岂非珍贵文物?如果先生还能见到保存扇子的人,告我行吗?本人必有重谢!说着深鞠一躬。
    那是一位顾客买书的时候问我,他还来不来的我哪知道?
    塬上弘树一字一顿地说,能请先生鉴别之人,必定相识相知。贵店素有清誉,爱书的人总会来的,请先生留意!
    洪先生恐怕言多语失,想快点打付他走,痛快地点头:好好,要真见着他我替你说说。
    @邗江老刘 2021-06-18 08:33:40
    欣读佳作,周五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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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持续推我,深表感谢。祝好!
    东小口大街上,王宝善随意溜达,走到北口,抬头看字号,敬仁堂药店。对小石头说,我刚想起点事来,你看看谁在问诊呢?
    小石头趴窗户看看说,少掌柜喝茶呢,没别人。
    哦,进去看看,说着就走进了店门。王宝善在这片平趟,甭管哪个店推门就进,唯独敬仁堂他有点怵头,他怕董太医。那老家伙干艮奘倔,谁的面儿都不给,撅过他好几回。好在他儿子董汉卿通些人情,和邻里处得尚可。见王宝善进来连忙起身,巡长来啦?请坐下喝茶。
    王宝善端杯喝了一口,老爷子现在可好?老没看见了。
    董汉卿说,自打给浦三儿媳妇接了生,说老了再不接诊了,三四年了,只偶尔过来。王宝善说也是,这么大岁数了,也该让你撑起来了。年前我听子琪说,他老婆寒疾生不了孩子,到现在还孤着,我还让他找董太爷呢,也不知来没来。
    董汉卿说,京城的名医几十家,谁也不在一棵树上吊死,是吧?何况子琪改换门庭今非昔比,据说手底下管了几十号人,时来运转,派头也就起来了,他要寻医问药说不准还有人巴结呢。
    王宝善撇撇嘴,治安队也不算正规军,几十个人共用一把盒子炮,还是老掉牙的,能牛逼什么!人家巴结他是为免遭祸害,心里不定多恨呢。我看他快四十了抱不上儿子跟着瞎着急,就推荐他说谁家都不如你家灵验,请大夫不找高明的?他犯傻只能随他去,反正你也忙不过来。我打你这路过好几次,看你不是号脉就是抓药,也没敢进来不是?
    董汉卿说,也都不是大病。一夏阳天没下雨,走街串巷中暑的不少,这不,藿香正气、十滴水、仁丹一类的都断档了。
    王宝善笑笑,我正想张口呢,你先把我嘴堵上了。
    哪的话呀,董汉卿说。再缺也短不了您的呀!老伴儿,快把王巡长那份包起来,别忘了还有好几个兄弟呢!
    王宝善说用不了许多,别让人说我找便宜。
    王宝善刚出店门,董汉卿就啐了一口,呸,这叫贼不走空,臭巡脚!
    (十二)砸店
    浦三儿上京南胜芳古镇走了三天,天黑才赶到家。浦英已经睡了,邵氏起身要给他鼓捣几个小菜,喝口酒。浦三说歇会吧你,你在家比我累多了。他开花豆、榨菜丝儿就酒喝了二两,把玩刚淘的《搜神记》。这个版本还没见过,交给邵氏,这书搁书柜上层,卖的时候跟我商量。
    酒足饭饱了上床,媳妇,咱俩半个多月没粘身了吧,今天得犒劳犒劳我。邵氏笑了,靠边吧你,别那么没起子,都老夫老妻了,你怎就没完没了?浦三儿说两口子没有肌肤之亲还叫两口子吗?说着伸手把她搂在怀里。男欢女爱是天性,女娲造人就这么搭配的。他欺身压在邵氏身上,抱着脑袋就亲嘴,邵氏使劲推开他,一嘴的酒臭!你连走三四天,谁知道你干净不干净!浦三儿说你可把我冤枉死了!谁不知道我是坐怀不乱、守身如玉的人?邵氏说现在到处都是花花世界,老鸨拉客、窑姐站街,你以为我没听说?那个男人不贪腥?浦三儿说我就是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儿呀!我还怕染上花柳、梅毒遗患终身呢!他又央各,我忍这么多天没泻火了,快把我渴死了!
    邵氏说你忍忍吧,手拍拍肚子,都六七个月了,你不知道?这时候泄了将来孩子生了脏。真忍不了我恩准,前门外八大胡同,你爽个够!
    浦三儿赌气转身,懊恼地说,你知道我从不逛窑子,成心噎嗝我。邵氏身后推他,我还有个事儿得跟你说呢。前天晌午书店里来了两个人,我看着挺古怪。······

    那是前天下午,店里人不多,邵氏正听浦英念书,一个秃顶男人走进店来,先行了个鞠躬礼,请问浦先生在家吗?
    邵氏打量,不认识。我家掌柜出门进书了,一走两三天。您有事?那人边翻书边说,我跟他订了本书,不知到了没有。邵氏问,知道书名吗?我给您找找。那人犹豫一下,说,还是我们见面谈吧。不过我知道浦先生喜欢收藏,你拿些古旧书让我看看。
    邵氏从顶柜里取出几本线装古籍。说,看好了我给您留着,价钱我说了不算,我卖书只按标价。那人接过看了,挑出一本,这本黄历是六十年前的,有保留价值,你收好了,过两天我来取。邵氏点头,您放心吧,我收起来。
    那人又问,听说你家不仅收藏书籍,文物古董都搜集,有什么其他东西吗?譬如笔墨砚台、古币、扇子,我会出大价钱的。
    邵氏寻思,他上这寻宝来了?回应他,那您改日再来吧,我家掌柜也许有,现有的东西都在这儿呢。
    那人屋里屋外看了个遍,面儿上和善,但让人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场,英子也感觉不对劲儿,吓得直躲闪。临了还深施一礼,打扰了,浦先生回来请您一定转告!鄙人告退了。等他出门邵氏向外张望,还有个跟班儿一直在外边望风!

    浦三儿听了心一紧,俄而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儿,管他呢!他摸着邵氏凸起的肚子,再过一百天,我这个叫雄的儿子就面世喽!这回不至于麻烦董太医了,咱自个儿溜达出来。
    邵氏说你别打岔,我看这事有蹊跷。咱既不认识也没来过,怎么知道你姓浦?问了书还问笔墨纸砚扇子,咱又没摆明面上,谁告诉他的?而且面貌礼数也感觉别别扭扭的,什么人出门带随从保卫?
    浦三儿乐了,你还真精心,没当侦探屈才了!把心放到肚子里,我知道怎么对付。
    邵氏说,你必须告诉我,要不然心里打鼓,睡不着。
    浦三儿忍了忍,还是说了:这个人姓袁,我在博文书店碰上的。要不是洪先生使眼色,我可能把那本《拳经秘要》卖给他了,以为他是个有钱人,狠狠地克他一笔。后来我看不对劲儿,仔细一寻思,他不像个中国人!你想想,咱们的武术门道怎能落到日本人手里?
    邵氏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日本人?
    浦三儿说,听他说话那味儿,鞠躬那样儿,哪有中国人的大气劲儿呀!我改口说书是朋友的,找个托词我立马颠儿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这儿的。
    邵氏说,你还别满不在乎,东洋人拧,认准了的事特别较劲,我看他不得到书不会甘休,你不想卖他赶紧想辙吧。
    浦三儿说,这有什么难的,我的东西想卖就卖,不想卖撕了它谁管得着?
    邵氏说,咱犯不上惹是生非,倒不是怕与不怕,招了麻烦惹身骚,不恶心吗?你别看日本人面上彬彬有礼,不叫的狗最歹毒。那书必须马上藏起来,及早!
    浦三儿犯懒,明儿一早我就藏,行了吧?
    邵氏说别价,夜长梦多,你现在就去,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
    浦三儿被逼不过,不情愿地披衣起身,嘴里磨叨,明儿都等不了?
    等不了,立刻就去!邵氏态度坚决。
    俩人商量了一下,起身来到院子里。大门旁边有个走雨水的地沟,浦三儿掀开几块砖头,把一个油布包塞进去,再用砖头压上,攥拳拍瓷实了。邵氏拿手电照照,嗯,还行,你真有馊主意。浦三儿说,刨了土地爷,谁能找得着?就是别喂了耗子。
    傍晚时分,百成书店有七八个客人,浦英帮妈忙活,说出话来有鼻子有眼。这书是原文带注释的,谁都能看懂。这本儿有点残,所以这么便宜。这可是新书,您闻这墨味儿,只能按标价卖!邵氏在旁边抿嘴笑,整个一小浦三儿!她看浦英登着梯子给客人够书,忙嘱咐他,稳着点,别摔下来把牙崩了!
    这时忽然闯进几个男人,都身穿灰大褂,戴黑色礼帽,气势汹汹像是逼债的狗腿子。为首的男人一抬脚踢翻了地上的马扎,另两个堵住了门。为首的嚷道,别卖了,别卖了,执行公务!顺手把一本书扔到墙角。
    邵氏吓了一跳,浦英更是一屁股坐到地上,顾客都惊愕地抬头看。邵氏浑身哆嗦,手扶书桌才站稳身子,您老有,有,有事儿?
    废话,为首男人两手叉腰,没事老爷上你这儿磨牙来?浦思琦在家吗?叫他出来!
    邵氏把浦英拉到身边,当家的出去了,有事您,您跟我,我说?
    为首男人啊呸一声,唾沫星子喷人一脸。我没工夫跟你骚婆子磨嘴皮!他凑到邵氏脸前,满嘴都是烟酒臭气。快说,他哪去了?
    当家的跟朋友出去遛弯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为首男人往外一指,你去,把他给我找回来!
    邵氏紧搂孩子,出去老半天了,我怎知道他上哪?再说天就要黑了,我还有身孕,跌跌撞撞怕······
    为首男人伸手想给邵氏一耳光,手伸到半道又缩了回来,他看见了邵氏凸起的大肚子,看见了一双颤巍巍的小脚。他妈的,我不跟老娘儿们一般见识。你不是说他街上遛弯吗,能上哈达门还是隆福寺?去,到街上给我喊去!
    你们几个大老爷们不能自己喊吗?谁也比我嗓门高。
    放屁,拿我们开涮呐!我们几个满大街喊浦思琦,别说听不见,就是听见了也让他跑了。
    这时一个男人钻进来,大哥,他们家我刚看了,没人,锁着门呢。
    为首男人冲顾客喊,不卖了知道不?都给我滚出去,快,滚出去!顾客惊慌地出门,邵氏看有个人暗掖了一本书,也没敢言声。
    你不是不给我们找吗,好,那我们就等!为首男人招呼,你们俩过来,先给我里外搜搜,仔细点儿!几个人翻箱倒柜搜查,靠墙书柜啪嚓倒在地上,柜顶上的书撒了一地,浦英吓得哭叫起来。你们是臭流氓!为首男人用手一搡,浦英坐了个屁墩儿。
    无缘无故上门闹事,一再忍让也不是办法,邵氏手指为首男人,你们都哪来的?我们是奉公守法的本分良民,招谁惹谁了?你们这么折腾,就没有王法吗?盐打哪咸、醋打哪酸你得给我说个清楚!你是干什么,你来凭什么,也得给我道个明白!
    为首男人这才仔细打量她,嚯嚯,碰上横的了。就凭你这几句话,谁能说你是本分良民?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跟我们玩里格楞。我问你,你们黑大钱揣兜儿里的时候没想到王法吗?哼,别依仗你大着肚子没人敢动你,我们可是奉了上谕来的官差!
    既然有上谕拿出来我看看!我还怕你们是假传圣旨呢!
    该给你看的时候少不了你,先得把浦思琦交出来!他假装醒悟,哦,我明白了,浦思琦先跑一步,让你在后边搪一阵,想胡搅蛮缠耽误工夫是吧?嘿嘿,只要他没出四九城儿,我就能把他薅起来!
    傍晚是东小口最热闹的时候,有人砸店更聚集起不少人。街上的人议论纷纷。怎么回事,浦三儿又得罪谁了?
    谁知道呢,他那臭屁股嘴损着呢,得罪了谁自个儿都不知道。
    仗着他读过几本儿书,狂着呢,把谁都不搁眼里。老实巴交的躲开你算了,真把有势力的惹毛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也不能几个老爷们欺负一个女人呀?何况你看,她还大着肚子呢!
    一个人小声说,这年头兴穿便衣,也分不清土匪官军了。看这穿戴打扮不会是侦缉队吧?
    一点不假,这帮王八蛋比土匪还黑呢!你看把人家给吓的,什么事呀,狗操的!
    此时赵青山快步赶来,分开众人跨进书店。一个男人想拦,让他一膀子撞个趔趄。他朝邵氏打个招呼,嫂子,我们家面条下锅了,我带英子吃饭去!说着话拉起浦英便往外走。
    为首男人伸手挡住,你谁呀你,不知道这儿有事吗?
    即便大人有事,孩子招惹谁了?赵青山也瞪眼睛。公堂问案也不能把几岁的孩子锁去吧?
    玩三青子是吧?那人伸手往腰里摸了摸,做出掏枪的姿势。不知道我们是办公事吗?
    赵青山说我不管你私事公事,敢保证孩子没事!浦思琦家有家在、人有人在,跟个小孩子较劲显示你英雄?
    有路人喊,是啊,有这样的吗,你们家没老没小啊?
    对对,快把小孩放了,别蛮不讲理,你们惹众怒了!
    为首男人抬头看赵青山,身量高大,面带怒容,把态度缓和下来,那我也得知道他上哪去吧?万一有人跟我要人-------
    赵青山说,跟你要人?嘿嘿,你是干嘛地呀!找我容易,他用手向外一指,北边儿木匠坊,东小口只此一家,都不用打听!
    为首男人说,出了差错拿你是问!这才闪身让开。赵青山手拉浦英,回头对邵氏:嫂子,身子要紧!磕不着碰不着的没事,万一有个好歹你叫人喊我一声!邵氏点点头,那麻烦你了。这儿你甭担心,咱没犯法!
    @醉醒各半 2021-06-27 06:5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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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长期支持!我去拜访你的博客,但一直连接不上。
    春泰茶行里,周掌柜一直隔着窗户朝外看,见赵青山带浦英走了,回头对老伴说,我在这儿盯着,你快跑九筒那儿一趟,浦三儿保不齐在那喝酒呢!
    是得叫他回来,周氏一边披衣裳一边说,这么大的事想必他知道因由儿,我叫他马上回来。
    周掌柜说别价呀,这帮人就是冲他来的,他回来不是自投罗网吗?让他出去躲躲,告他是我说的。大庭广众之下,这帮人跟一个怀了孕的女人敢怎么样?

    此时众里酒肆正喧声大起。浦三儿盘腿在櫈子上,桌上摆了一壶酒,两个小菜,身子倚靠墙,滋溜一口酒吧唧一口菜,趾高气扬的。不知他刚说到哪段,酒馆里爆发出一阵大笑,有人问,后来呢?
    那孩子淘气呀,把鸡毛揪得满天飞,旁边鱼老板急了,大喊兔崽子快住手,我的鱼都长毛了!他妈看了不由分说,上去把鸡夺过来,狠狠地给孩子屁股一巴掌。那孩子挺倔,喊:你再打我,回家我告诉奶奶!他妈还要打,你猜小孩说什么?我告奶奶,你经常在夜里骑我爸脖子上,咬我爸爸小鸡鸡!旁边的人都笑喷了,把那女人给臊得满脸通红,像熟透了的大苹果,提拉起鸡就走了!众人被引得哄堂大笑。
    这时周婶匆匆赶来,三爷你还喝呐,家里出大事了!
    能有什么事呀,刚才还好好的。是不是我媳妇肚子又闹腾了?
    一帮男人把你们家给堵了,翻箱倒柜闹得鸡飞狗跳,满大街找你呢!
    浦三儿腾地站起身来,伸脚找鞋,两手穿衣裳,谁他妈这么横啊,响晴白日找上门打架,作死来了!
    你先别急,周婶说,英子刚让青山带走了,当家的说让你出去躲躲,别急着回去。
    躲?我往哪躲啊,老婆孩子都指着我呢!咱正经的买卖、安分守己人家,咱怕谁?我就不信还反了天!
    浦三儿伸袖子披衣裳,没留神带倒了一个酒杯,啪的掉地上摔得粉碎,他抬头喊一声,九叔,酒钱先记账上,杯子也算我的。
    九筒伸手拦他:别急,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别急着忙慌地往阵里冲,摔跟头的都是愣头青。
    韩六儿说三哥你先等等,周叔说让你躲躲必有原因。我先去打听清楚了咱再商量对策。
    浦三儿拍着胸脯说,甭管什么原因,指名道姓找茬我能不出面?三哥是怕事的人么!推开众人大步流星地出了门。九筒冲大家作了一个罗圈揖,各位兄弟,既然拦不住他,大伙儿也别闲着,赶紧跟去看看。这小子肉烂嘴不烂,弄不好把漏子捅大不好收场,街里街坊的有事儿都得兜着点儿。
    韩六儿说对对,咱们都去,他一个人人单势孤,别让外人给欺负了。
    众酒客也纷纷站起,老板把账都记全了啊,我们一会儿还来呢。十多人你推我搡地跟了去。
    周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直拍大腿:这可怎么好,怀孕的人最怕惊吓,他媳妇身子弱rua着呢!

    满堂肩上扛着一口大铁锅,要给人送货去,猛然间看见百成书店门前聚了一大群人,闹闹哄哄的,就拐弯儿先过来看看。此时屋里吵得正凶,邵氏一手护住小腹,一手指着为首男人。你到街坊四邻访一访,我们是不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我们贪了脏了还是犯了法了?坑了谁骗了谁?不过是趸点旧书废品弄个小书摊儿,为混口饭吃,招谁惹谁啦?
    你们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进屋二话不说连翻带砸,连个因由都不给,这不是欺负我一妇道人家吗?
    满堂往里挤了挤,高声喊,几个大老爷们,干嘛跟一个怀孕的女人耍胳膊根儿?这不是欺负人嘛!
    你是干什么的?有种的进来,老子让你明白明白!为首男人虎着脸叫板。满堂从肩上卸下铁锅就要进去,旁边人死拉活拽地挡在前面。
    有事儿说事儿,干嘛还里边外边的?
    就是呀,不明不白的还不许问问?
    为首男人把桌子拍的啪啪响,我再说一遍,我们要捉拿浦思琦归案,闲杂人等闪开了,别起哄架秧子!满堂还要往里里挤,茶叶店伙计跑来拉了他一把,周掌柜说让你来一趟,有话说。满堂正在气头上,你甭管,我得跟他们评评理!伙计揪他袖子,趴耳朵说,周掌柜让你去找点儿人,人多势众!满堂听了扛着铁锅进了茶叶店。而这时纪子琪骑车来到店外,把自行车靠在墙角,分开众人挤进书店。纪子琪先拱拱手,嫂子,我晚来了一步,让您受惊了。
    邵氏真吃了一惊,原来是你折腾我们呀?你可真让我开眼了!再大的冤仇也犯不上抄家灭门吧?
    纪子琪像是无奈地陪个笑脸,我们这也是上命所差,官身不由己呀。三哥不在吗?找到他我们哥儿俩单聊,没您的事,也没多大的事情。
    邵氏手指屋里,没多大的事儿?你没看见都什么样儿了吗?
    纪子琪环视一眼,对手下发火。我让你们仔细搜查,可没让你们胡扔乱砸!把柜子给我抬起来,搜过的东西码上去!转身对邵氏,嫂子,您家的钥匙能不能给我?这帮子人,
    他手指随从,没一个省油的灯,有时候连我也拢不住。
    哦,你还真是抄家来啦!纪子琪,天底下没有谁比你更知根知底儿,你相信思琦能干伤天害理的事?有什么私藏夹带的敢在书店摆明了卖?哥儿俩有过节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非要拿枪弄棒的?难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儿你是来清算的?
    纪子琪说嫂子您别冤枉我了,上边非逼我趟这浑水儿,您当我愿意来呀?一桩案子牵扯到三哥,上面派我来勘察,我不来也得别人来,换别人更没好了。这话还非让我挑明了?再说我不过大概其的走走过场,能应付差事就行。
    邵氏说,砸店抄家原来是走过场!看来我冤枉你了,那你就公事公办,该砸砸,该烧烧,我能拦得了你公事?
    这时门外有人喊,快看,浦三儿回来啦!
    只见浦三儿昂首挺胸走在前面,身后一帮人连呼带叫,像股旋风刮了过来,加上旁边的看客,居然来了个反包围。浦三儿一嗓子震天响,啊呔,都给我闪开,老子回来啦!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伸手薅开一个马仔,挺胸叠肚进了店门。他先低头看看邵氏,甭怕,天大的事老子顶着,谁敢动你一手指头我让他立根旗杆!他把邵氏扶起来靠书柜站稳,然后双手叉腰马步一站,上下打量眼前站立的纪子琪,怒火中烧两眼冒火,片儿汤话连珠炮似的甩开了。
    哦,我当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呢,还以为时下绑票也升级明抢了!敢情是堂堂官府的纪大官人!老没见了,您是不是靠着洋毛子发达起来啦?现在是侦缉队呀还是保安团呀?警察局派您来的还受洋人指使的?到我府上有何贵干呀?对付一平头百姓派一支队伍来,是耍威风还是怵头呀?
    一连串问话唾沫星子横飞,脆生生连损带挖苦,逼得纪子琪连连后退,根本没还嘴搭茬儿的功夫。周围街坊四邻听着过瘾,浦三儿,有你的!三哥,光棍!啪啪啪一阵掌声,让浦三儿精神头又是一振,瘦长的脖子也梗梗起来。好汉做事好汉当,你说吧,想怎么着?
    纪子琪尴尬至极,脸都青了。他打小儿跟浦三儿混了二三十年,知道他的狗怂脾气,碰上怂主儿他软、遇见横主儿他楞,还是典型的人来疯。真没想到四十多了还这么三青子。他嗯啊了几声才想起来,我怎能让他给唬住?我是办公差来的,他一个白丁儿草民,怕他什么!他挺直了身子,冷笑两声,好哇,像条汉子!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自然有拿你的因由儿。治安处接到密报,你牵扯了一桩大案,得跟我们走一趟,恕我不恭了。他扭头叫随从,正主儿来了好,省得咱们四九城满处搜捕了。还等什么呀,先把人犯给我捆喽!
    几个随从掏出绳子就往浦三儿身上套。浦三儿闪身挪步左推右挡,嘴里破口大骂,纪子琪你他妈别玩阴的,有能耐咱俩单练!依靠人多仗势欺人是下三滥的玩意儿!嚷归嚷,浦三儿这身子骨毕竟抵不住三四个汉子,没挣蹦几下早被捆结实了。
    纪子琪挥挥手,一个走字刚出口,只听邵氏撕肝裂肺地大喊一声,我看谁敢!她蹭地从柜边蹿了过来,一把裁纸刀明晃晃抵住纪子琪脖子,另一只手揪住了他后脖领子!太突然了,纪子琪猝不及防,身子后仰差点儿扔地下,幸亏一伸手抓住了捆浦三儿的绳子才没躺下。
    邵氏怒不可遏,恨恨地说,想把他带走得把你命留下!平白无故欺压良善连门儿也没有!你说说,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绳捆索绑凭的什么?就是衙门拿人也得告我一声犯的什么法、凭的什么票!别忘了这是天子脚下太平世界,在北平府你当不了山大王!
    几句话干巴脆,别说纪子琪,连浦三儿都没想到老婆这么刚强、这么勇猛。围观的众街坊更是一片采声,说得好!要带人行,你得说说你们是哪儿的,你得说说凭什么!
    谁派你们来的?有传票吗?掏出来让大伙瞧瞧!
    你跟浦三儿的梁子谁都知道,官报私仇也得有块招牌!
    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加上人多势众,里拥外挤把那几个人撞得东倒西歪,猛不丢一条烂香蕉啪的扔进来,砸到了纪子琪肩膀上。喊叫声助了浦三儿三通鼓,他又抖起了精神,嘴里也就更来劲儿了。姓纪的听见了么,改朝换代改不了人心,为虎作伥格不住天理,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别说带我走,连你也出不了这个门儿!
    纪子琪脖子向后仰着,右手已经伸到裤腰带,那样子像是要掏家伙。嘴里不停地喊,反啦反啦,你们这是要造反呀!我可要正告你浦三儿,再不放手这可是犯上作乱啦!老子的枪子儿可从来不吃素,万一走火伤人别怪我没言声儿!
    喝喝,掏你的王八盒子吧,我不跑不挡,算是老子撞了你的枪子儿!你三爷天生硬骨头,皱皱眉头不是爹生娘养的!
    纪子琪四个手下束手无策,看纪子琪被逼到了墙角,一个小个子赶紧撘话,浦三爷,我们这也是上命所差身不由己,您老别跟我们过不去。治安处接到线人情报,您沟通乱党的事儿发了,甭管真不真,您必得跟我们走一趟!我们带您走是质对去,要是您清清白白让人诬告了,一会儿我们就放您回来,耽误不了多大功夫。
    他这一说浦三儿得了底,反而更不依不饶了。沟通乱党?这可是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晚清朝廷是乱党啊,还是南京政府?是劫牢砸狱了还是间谍卧底?拿枪了还是拿书了?
    门外有人喊,是啊,就凭他能干出谋反的事?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浦三儿刚过几天踏实日子,鬼才相信他犯上作乱!
    对对,我能证明,他除了爱书,从不管闲事,胡吣八道的也不粘政事!拿贼要脏捉奸要双,没真凭实据不能抓人!
    千万不能让他们把浦三儿带走哇,到了局子里他们棍棒伺候,任谁也屈打成招啦!
    可不是,英子胡同儿任本善就屈死在侦缉队手里的,浦三儿这身子骨儿还禁得住他们折腾?
    浦三儿也没想到竟然这么有人缘儿,上百号人呐喊助威,这在东小街上还是第一遭。听了众人言他更来劲儿了,一耿耿脖子,竟然整出了一个英雄样儿,赢得了满堂彩。围观众人跟着起哄,啊哦,啊哦,给他们丫的一大哄!啊哦,啊哦!
    纪子琪已经惊慌失措了,悔不该这么冒冒失失跑过来,原以为把他们家一围屋一搜,浦三儿还不尿裤子?敢情几年没见这孙子又涨行市了!眼下脖子底下有小刀儿顶着,浦三儿瞪着眼睛叫板,周围有百十号人起哄,干瞪眼不来台。他恨四个属下,平时胸脯拍起来震天响,现在成了四根塌了秧的黄瓜,他妈的怎不夺过刀子救我来呀!纪子琪不敢挪窝,也不好命他们动手,可怎么抽身撤步呢?
    就在都僵持在一块儿的时候,忽听外边有人大喊:闪开闪开,王巡长来啦!

    其实王宝善早知道书店闹事了。下午天合盛油盐店出了点事,打酱油的老太太摔个跟头,膝盖流了血,儿子来了不依不饶,非要上荣民医院,那没百八十块摆不平事。老板何宝泰央各半天不管用,让老伴儿请来王宝善调解,他得两边说和,抹稀泥。其实老太太不过秃噜点皮,没有骨伤,王宝善劝慰几句,让小石头去敬仁堂买了点白药膏儿,又给盛了碗芝麻酱算把事了了。事完之后正在柜台边与何宝泰聊天,满堂急慌慌地跑了来。王叔,您快去看看吧,浦三儿他们店打成一锅粥了。
    怎么回事呀,你细说说。王宝善处事从不着急,屁股都没挪窝。
    一帮人不知什么来路,满堂说,进门就砸东西,店里就三嫂一人支应着,您不出面谁压事呀!
    王宝善问,找浦三儿了吗?他最近没出远门。
    正找呢,可三嫂大着肚子,那要是吓着还了得?
    王宝善又喝口茶,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先回去,只要不伤人就没大事儿!满堂出门走了。王宝善往窗外看,见浦三儿被一群人簇拥着从门前经过,他没言声,依旧不紧不慢地喝茶。何宝泰用纸包了两包花椒大料,巡长,这是刚上的货,广西梧州特产,您带回家留着用。王巡长看了说你干嘛老这么客气,真不好意思。何宝泰往南指指,不差么的您得去看看了,您知道浦三儿的脾气。
    王宝善一笑,您甭着急,我正合计呢。许是拿假货蒙人了,要么是给人假票了,他也不想想,坐店经商可不是早市鬼市!何宝泰说那也得您出面调停,话赶话小事能搧忽大了。王宝善说,大厨颠炒勺,什么菜都得看火候,机会要把握得恰到好处,早不开锅晚又太烂了。他泰然地站起身,小石头,把东西拿好喽,何掌柜一片好心,别糟践了。
    小石头拿了调料包捧着警棍,王宝善道声谢,告辞啦何掌柜,再有什么麻烦就喊
    我,什么事我摆不平啊?
    那是那是,何宝泰应着。
    王宝善进书店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顺手拉开电灯,屋里顿时亮堂起来。他先看见了邵氏,哎吆,怎么啦这是?还拿刀动杖的,快放下快放下!动铁为凶知道吗?邵氏早已支持不住了,听见这话就坡下驴收了刀子。王宝善呵呵一声,都传言你大家闺秀,今天怎么变成了孙二娘!邵氏手指纪子琪,他,他官逼民反!王宝善看看纪子琪,他正用手胡虏脖子,上面有一道血印,还出了血丝儿。屋里人看王宝善进门,都认为来了救星想张口,王宝善却摆摆手不让他们说话。
    呵呵,今儿哥儿俩演的是哪出啊,白门楼斩吕布还是夜审潘洪?谁演曹操谁是寇准呀?好家伙,枪都掏出来了,人也绑上了,这事儿看来不小哇!
    邵氏抢先开口,快救救你侄子吧,再晚就出人命了!
    纪子琪说,巡长你来得正好,这是你的地面,你正管!
    浦三儿向前一步,险些跪到地上,王叔您可来了,这帮人平白无故进来就砸,您得给我做主哇!
    王宝善不慌不忙,背了俩手在屋里踱了几步。哦,我明白了,你们知道今儿晚上何府有事,上这儿给我裹乱来了。要不怎么这么巧,车队刚开过去,我正查治安呢,一听这事小跑着就来了。
    纪子琪说,挨不上边啊,要不是他两口子顽抗,早完事了。
    王宝善问,纪队长,按说这事你知道哇?头三天就让整饬地面儿,何部长的家宴关系着军国大事,不准捅娄子,干嘛早不来玩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呀?我这巡长不干了,你就能好受了?
    纪子琪辩解,是这么回事,我们接到线报,浦思琦牵扯了一桩要案,我们得拿他过去对证,谁知道他们撒泼打滚,这是妨碍公务暴力抗法呀!
    浦三儿说您看他们给毁的,是砸明火还是我抗法?
    纪子琪说,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不就没事啦?
    王宝善点头,也对,人家是公差,不会无缘无故砸你的店。肯定有个说辞,你不配合那说不过去。
    纪子琪立刻接话过来,王巡长是明白人,那我就把人带走了,也别影响您的治安。他手一挥,把人带走!浦三儿叫王叔,他无凭无据的抓人,您信他的?我什么人您不知道吗?凭他一句话就抓人,还有王法吗?满堂站在门外,这时也搭腔,王巡长,他们抓人得有个说辞吧?想抓谁抓谁老百姓日子怎么过!韩六儿也嚷,是啊,拿出证件来呀,没传票也没穿官衣,治安队就这么横啊!
    王宝善说也对,纪队长就把你的文书给他们看看,省得他说没程序。
    纪子琪解释,事情紧急,我们没把传票带身上,回头我打发人拿过来让他们看看吧。
    王宝善说,对对,忙中出错也常有的事。不是要对证嘛,证人来了吗?证据带了吗?给他瞧瞧,让他心服口服。
    纪子琪哼了一声,您这不是瞎搅活么,证人能随便往外带吗?证据也在治安处,到那儿不全明白了?
    王宝善说你错领会了,办案的程序我还不懂?你们里里外外都搜了,有什么违禁的东西给他们看看也成,怎么也得有个说法不是?
    纪子琪说,眼下没发现什么,他家里还没搜呢。
    王宝善正色说道,你要这也没有那也没有,这人我还真不能让你带走。好歹我也是这片的治安官,谁家有不贴谱的事我都担着责任呢!
    纪子琪听了也变了脸,王巡长,打您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你是横拦竖遮替浦三儿拉偏架呀,死拉活拽不想让我把人带走!王巡长,你是不是有什么私情啊?就是真有,也得掂量掂量乌纱帽的斤两吧。
    王宝善哼了声说,要说私情,嘿嘿,我们老王家还真不欠他什么。甭说浦三儿现在这个破落相,就是他们家名声显赫的时候,也没求过他们一次!至于我的乌纱帽嘛,他摘下帽子来拍了拍,该我退休好几年了,他们还老拖着不批!我就觉得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胳膊肘不能往外拐!
    纪子琪听出了他的话外音。照您这么说我这公差本不该来?
    哪的事呀,甭管警察厅还是治安处,咱们都是公门衙役,总的来说是一手事。按理说你办案我不能拦阻,可你什么手续都没有,这又不是当街抓贼,我让你把人带走,街坊四邻的干吗?再说了,以往有大一点的案子都知会我一声,我帮忙把嫌疑人拘起来还不手拿把攥?也省得你们辛苦受累的瞎忙乎。
    纪子琪干脆摊牌,你就别拽了,这人你到底让不让我带走?
    王宝善寻思了一下,你看外边这么多人,是我一个人拦着吗?众命难违,我就是闪开你走得了?要不这么办,咱们先上我段上歇会儿,警务段也是治安的地界不是?你们歇歇脚喝口水,他也低低头消消气,凡事都有个了,不见得非得针尖对麦芒。你们或是找人取趟文书,或是就地审案都成,要不你看,围得水泄不通的你也不好走啊!
    纪子琪看外边人越聚越多,大多数都是熟人半熟脸,闹大了真不好解释,无奈,只好说那依你吧。指令手下,把他的绳子先解了,但是看好喽,丢了他你们四个顶上!
    王宝善说这你可多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老婆孩子都在这儿,你让他跑他也不敢!
    纪子琪没话可说,点点头,那就先上您那儿坐坐?

    一行人出门去了警务段,后面跟了看热闹的人,书店立刻静了下来。邵氏拍拍身上的土,刚要到木匠作坊接儿子,赵青山两口子带浦英回来了。
    青山说三嫂,没吓坏吧?周掌柜让满堂去找王巡长,我算计没人比他更能摆平这事儿了,所以没再过来。怎么样,事儿完了吗?邵氏说,刚上段上去了,多亏了王巡长,要不真得让纪子琪绑走了。
    青山媳妇钦佩地说,三嫂你可真厉害,楞拿刀把纪子琪逼到墙角,给他个下马威!搁我早吓瘫了。邵氏说,不是逼到这份儿上了么,换了你也得拼命。
    人没毛病比什么都强。赵青山披上衣裳,你们俩唠唠嗑,我上警务段看看去。邵氏忙拦他,你一个大老爷们太扎眼,还是让英子跑一趟吧。叫英子,你上那儿听听去,有什么要紧的话回来告我。浦英答应一声,一溜儿小跑着去了。

    天全黑了。路上,小石头走在前面,四个男人把浦三儿押在中间,纪子琪推着自行车和王宝善跟在后边。
    王宝善今年六十多了,中等身材,额头上刀刻似的皱纹给他留下了一脸沧桑,肚子微微凸起,晚来发福的样子。他在东小口执勤,历经清末民初三十多年,横跨了两个世纪。不是他没升迁机会,是他不愿意离开。一是人熟,他本就是这儿的老住户,好歹拨拉个脑袋都认识,脾气秉性也拿捏得不差。表面上跟谁都一团和气,心里却自有定盘星,真假虚实他一估摸八九不离十,大事小情瞒不了他,所以为人处世游刃有余。二是巡警薪水挣得不多,在这条买卖街上能捞不少油水,让他一家老小活的挺滋润。他也调解了不少纠纷,留下了人情,所以不用开口,人们自然巴结他,逢年过节送礼不说,婚丧嫁娶都把他奉为上座。三是他见证了大清朝的腐朽没落,也知道新政府朝令夕改,没十年八年踏实不下来,与其挣个一官半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摔到地下,多挣几块官饷也没现在踏实,他不冒这个风险。几十年的经历使他老谋深算,圆滑通变,对上能把差事应付过去,对下能抹平邻里纷争,让东小口甭管上司还是百姓,撵不走也离不开。不管谁家天下,也离不开警察维持秩序,他坐的是把铁椅子。一方百姓为自己的衣食父母,他像狐狸似的撒尿画圈,维持着自己的地盘儿。
    今天自打进了书店门,他脑子一直没闲着。纪子琪跟浦思琦两家三代至交,即使婚宴闹得沸沸扬扬,打断骨头连着心,旁支亲朋多着呢,烂不了根儿。再说围观的都是老邻旧舍,轻易让人把浦三儿带走自己面子下不来,还寒了众人的心。另外他也有气,我好歹也是正规军,你纪子琪多大的势力,不把我往眼里搁?所以他使出了百试不爽的看家本领,拖、挑、压、抹,先以公事拖延时间,让紧张的气氛缓一缓,凡事一冷了就能大事化小;再挑周边邻里忿忿不平的情绪,压压纪子琪的火。当看到纪子琪态度坚决,又疑惑浦三儿真犯了什么大事,再三拦阻就是他失职贻患了,他绝不能引火烧身,得找台阶让双方下台了。现在浦三儿没跑也被没带走,该琢磨怎么把事儿抹平了。
    纪子琪憋了一肚子火。本想给浦三儿当头一棒出口恶气,谁想他反倒瞪了双眼不依不饶,再让邵氏以命相逼,拿刀架脖子上险些受伤。周遭的看客跟着起哄添乱,让他颜面尽失,王宝善来了又推三阻四处处作梗,使他夹在众人之间四面受气!侧脸看王宝善,背着俩手好像在遛弯儿,净说些旁不相干的。他气更不打一处来了。
    王宝善问,子瑞好些日子不见了,还好吧?
    纪子琪反问,这跟您有关系吗?还在打理他那个炒肝店,撑不死也饿不着,您没抽空上他那喝一碗?
    我特别佩服你嫂子。王宝善却心平气和,倒也是哈,老天爷会匹配。子瑞蔫不拉几是个闷葫芦,浦瑗儿倒满唰利,一个人带仨孩子,个个都干净利落。嘴一份手一份的,谁看了不挑大拇指?
    纪子琪不耐烦了,王叔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我跟浦三儿不用套近乎,论亲戚我们粘姑表亲,论朋友我们是发小儿,有什么事我应该担当点儿。不过他犯的事上边查下来,我总得有个交代吧?
    王宝善友善地打了他一拳,嘿嘿,你就别跟我卖关子了,你那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别来什么公事公办那套,官场上哪不是“亲亲相护有关联”?是亲三分向不是吗?看纪子琪不言声,他继续说,浦三儿这人你比我清楚,说话着三不着两,嘴损,爱出风头,但心眼不坏,没有害人之心,你承认吧?这全都是你们家风好啊!
    纪子琪说您别往一块扯,别看两家走的挺近,再亲,撇的开主仆名份?私下里都接着心呢。
    这我就不信了,别忘了你小时候让人打得头破血流,浦三儿替你强出头,让人踢了一溜滚儿。后来怕你爸生气,把你背到子瑞家去了,是浦瑗儿带你上医院又缝针又买药的,这事你都忘了?
    纪子琪说过去的事我心里有数儿,就像周掌柜说的,浦家对纪家有恩,纪家对浦家也有报,不说两清吧也没大出入。今儿确实秉公办事,不敢以私害公。
    两个人边走边聊到了警务段。警察阁子差不多每里地一个,特别小,只能一人容身,警务段里外两间,是巡长办公夜班值守的地方。王宝善进来先让值班警察把浦三儿押进里屋,出去借几个凳子。然后叫子琪,我这小庙一桌四椅,平时连我都不呆,你们先委屈一下吧。小石头,快给各位沏茶!
    纪子琪四面打量一下,确实憋屈。王叔,要不我们不麻烦您了,我先带他走,一会儿把公文送过来。
    王宝善当然不答应,来都来了,还差这一碗茶吗?要不是赶上这档子事,八抬大轿请你你也不来。让这几位兄弟喘口气,派个人把文书取来不就结了?
    纪子琪说,您还是认为我私设公堂呐?我一会找人把文书送来都不成?
    你别起急嘛,什么事不好商量?让他们坐坐,咱们外边聊聊。
    纪子琪干脆摊牌,你就别拽了,这人你到底让不让我带走?
    王宝善寻思了一下,你看外边这么多人,是我一个人拦着吗?众命难违,我就是闪开你走得了?要不这么办,咱们先上我段上歇会儿,警务段也是治安的地界不是?你们歇歇脚喝口水,他也低低头消消气,凡事都有个了,不见得非得针尖对麦芒。你们或是找人取趟文书,或是就地审案都成,要不你看,围得水泄不通的你也不好走啊!
    纪子琪看外边人越聚越多,大多数都是熟人半熟脸,闹大了真不好解释,无奈,只好说那依你吧。指令手下,把他的绳子先解了,但是看好喽,丢了他你们四个顶上!
    王宝善说这你可多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老婆孩子都在这儿,你让他跑他也不敢!
    纪子琪没话可说,点点头,那就先上您那儿坐坐?

    一行人出门去了警务段,后面跟了看热闹的人,书店立刻静了下来。邵氏拍拍身上的土,刚要到木匠作坊接儿子,赵青山两口子带浦英回来了。
    青山说三嫂,没吓坏吧?周掌柜让满堂去找王巡长,我算计没人比他更能摆平这事儿了,所以没再过来。怎么样,事儿完了吗?邵氏说,刚上段上去了,多亏了王巡长,要不真得让纪子琪绑走了。
    青山媳妇钦佩地说,三嫂你可真厉害,楞拿刀把纪子琪逼到墙角,给他个下马威!搁我早吓瘫了。邵氏说,不是逼到这份儿上了么,换了你也得拼命。
    人没毛病比什么都强。赵青山披上衣裳,你们俩唠唠嗑,我上警务段看看去。邵氏忙拦他,你一个大老爷们太扎眼,还是让英子跑一趟吧。叫英子,你上那儿听听去,有什么要紧的话回来告我。浦英答应一声,一溜儿小跑着去了。

    天全黑了。路上,小石头走在前面,四个男人把浦三儿押在中间,纪子琪推着自行车和王宝善跟在后边。
    王宝善今年六十多了,中等身材,额头上刀刻似的皱纹给他留下了一脸沧桑,肚子微微凸起,晚来发福的样子。他在东小口执勤,历经清末民初三十多年,横跨了两个世纪。不是他没升迁机会,是他不愿意离开。一是人熟,他本就是这儿的老住户,好歹拨拉个脑袋都认识,脾气秉性也拿捏得不差。表面上跟谁都一团和气,心里却自有定盘星,真假虚实他一估摸八九不离十,大事小情瞒不了他,所以为人处世游刃有余。二是巡警薪水挣得不多,在这条买卖街上能捞不少油水,让他一家老小活的挺滋润。他也调解了不少纠纷,留下了人情,所以不用开口,人们自然巴结他,逢年过节送礼不说,婚丧嫁娶都把他奉为上座。三是他见证了大清朝的腐朽没落,也知道新政府朝令夕改,没十年八年踏实不下来,与其挣个一官半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摔到地下,多挣几块官饷也没现在踏实,他不冒这个风险。几十年的经历使他老谋深算,圆滑通变,对上能把差事应付过去,对下能抹平邻里纷争,让东小口甭管上司还是百姓,撵不走也离不开。不管谁家天下,也离不开警察维持秩序,他坐的是把铁椅子。一方百姓为自己的衣食父母,他像狐狸似的撒尿画圈,维持着自己的地盘儿。
    今天自打进了书店门,他脑子一直没闲着。纪子琪跟浦思琦两家三代至交,即使婚宴闹得沸沸扬扬,打断骨头连着心,旁支亲朋多着呢,烂不了根儿。再说围观的都是老邻旧舍,轻易让人把浦三儿带走自己面子下不来,还寒了众人的心。另外他也有气,我好歹也是正规军,你纪子琪多大的势力,不把我往眼里搁?所以他使出了百试不爽的看家本领,拖、挑、压、抹,先以公事拖延时间,让紧张的气氛缓一缓,凡事一冷了就能大事化小;再挑周边邻里忿忿不平的情绪,压压纪子琪的火。当看到纪子琪态度坚决,又疑惑浦三儿真犯了什么大事,再三拦阻就是他失职贻患了,他绝不能引火烧身,得找台阶让双方下台了。现在浦三儿没跑也被没带走,该琢磨怎么把事儿抹平了。
    纪子琪憋了一肚子火。本想给浦三儿当头一棒出口恶气,谁想他反倒瞪了双眼不依不饶,再让邵氏以命相逼,拿刀架脖子上险些受伤。周遭的看客跟着起哄添乱,让他颜面尽失,王宝善来了又推三阻四处处作梗,使他夹在众人之间四面受气!侧脸看王宝善,背着俩手好像在遛弯儿,净说些旁不相干的。他气更不打一处来了。
    王宝善问,子瑞好些日子不见了,还好吧?
    纪子琪反问,这跟您有关系吗?还在打理他那个炒肝店,撑不死也饿不着,您没抽空上他那喝一碗?
    我特别佩服你嫂子。王宝善却心平气和,倒也是哈,老天爷会匹配。子瑞蔫不拉几是个闷葫芦,浦瑗儿倒满唰利,一个人带仨孩子,个个都干净利落。嘴一份手一份的,谁看了不挑大拇指?
    纪子琪不耐烦了,王叔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我跟浦三儿不用套近乎,论亲戚我们粘姑表亲,论朋友我们是发小儿,有什么事我应该担当点儿。不过他犯的事上边查下来,我总得有个交代吧?
    王宝善友善地打了他一拳,嘿嘿,你就别跟我卖关子了,你那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别来什么公事公办那套,官场上哪不是“亲亲相护有关联”?是亲三分向不是吗?看纪子琪不言声,他继续说,浦三儿这人你比我清楚,说话着三不着两,嘴损,爱出风头,但心眼不坏,没有害人之心,你承认吧?这全都是你们家风好啊!
    纪子琪说您别往一块扯,别看两家走的挺近,再亲,撇的开主仆名份?私下里都接着心呢。
    这我就不信了,别忘了你小时候让人打得头破血流,浦三儿替你强出头,让人踢了一溜滚儿。后来怕你爸生气,把你背到子瑞家去了,是浦瑗儿带你上医院又缝针又买药的,这事你都忘了?
    纪子琪说过去的事我心里有数儿,就像周掌柜说的,浦家对纪家有恩,纪家对浦家也有报,不说两清吧也没大出入。今儿确实秉公办事,不敢以私害公。
    两个人边走边聊到了警务段。警察阁子差不多每里地一个,特别小,只能一人容身,警务段里外两间,是巡长办公夜班值守的地方。王宝善进来先让值班警察把浦三儿押进里屋,出去借几个凳子。然后叫子琪,我这小庙一桌四椅,平时连我都不呆,你们先委屈一下吧。小石头,快给各位沏茶!
    纪子琪四面打量一下,确实憋屈。王叔,要不我们不麻烦您了,我先带他走,一会儿把公文送过来。
    王宝善当然不答应,来都来了,还差这一碗茶吗?要不是赶上这档子事,八抬大轿请你你也不来。让这几位兄弟喘口气,派个人把文书取来不就结了?
    纪子琪说,您还是认为我私设公堂呐?我一会找人把文书送来都不成?
    你别起急嘛,什么事不好商量?让他们坐坐,咱们外边聊聊。
    @邗江老刘 2021-07-05 10:04:48
    欣读佳作,支持文友!
    -----------------------------
    感谢一路支持!
    另外你的《三叶草》,是不是到“榕树下”去表现一下?哪里的文学气味更浓。
    @醉醒各半 2021-07-06 08:28:19
    支持
    -----------------------------
    感谢您的一路陪伴!
    @邗江老刘 2021-07-06 17:07:53
    拜读精彩!送上祝福!
    -----------------------------
    衷心感谢!
    @hongtushang 2021-06-23 11:39:20
    楼主更新的太慢了,每天来瞅瞅。
    ---------------------------
    谢谢你的关注!我每天都要在《简书》上写一篇随笔之类的文字,《良民.》更新前我还要对稿件认真修改,所以慢了,请原谅。
    @衣宝泰 2021-07-09 08:37:13
    大力支持,问候,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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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网络Dakar光临,请赐教。
    两个人出门,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站下。纪子琪问,您说,什么事?
    王宝善说,我这话错了当我没说。你口口声声公事公办,还说没有个人恩怨,就算真这样,你信我信,旁人信吗?谁不知道你们俩当年的过节!你今天来是不是有点冒失了?
    看纪子琪不语,他接着说。我知道浦三儿婚宴上闹得过分,大伙不也为你们说和好几回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不言声儿不算低头了么?凡事都往好处想,你们俩好的时候毕竟多不是?有句话“冤家宜解不宜结”,非把疙瘩系成死扣,将来可就解不开了。生分到这份儿上你让街坊四邻怎么看你?浦三儿是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不着调,你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能跟他一般见识?大人有大量,别钻牛角尖!
    纪子琪辩白说,说来说去我还是公报私仇啊?
    哪里哪里,你们俩的交情我还不知道?臭韭菜不打捆儿。王宝善赶紧打圆场,这不过办公事走走过场,你办事仔细谁不知道啊?公文到了你也名正言顺了,我跟浦三儿家里也好有个交代。再说了,深更半夜的你们也得有辆车呀,几辆自行车怎么把浦三儿带走啊?
    有人咬哧他,上边派我来带他去对质,我不带他走交得了差吗?您也知道官身不由己,担误了公事不是砸了饭碗?
    王宝善把脸拉了下来,你愣说公事,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治安处管的不是偷摸盗抢、酗酒闹事,抓的不是街头混混、拐带人口吗?最多的不过涉赌涉嫖,怎么牵涉起勾结乱党了?这是侦缉队、宪兵的差事呀。
    纪子琪摸摸脑袋,这,这,这算是上命下达,我哪知道哇。
    王宝善看出了破绽,进一步追问。打开窗户说亮话吧,变戏法瞒不了筛锣的。据我所知,治安处管的是门槛外边,什么时候登门办案了?既然你要真逮他什么招儿没有?派个人盯梢瞅冷子摁下不得了?要不假装有买卖把他骗了去,不也抓住了?最不济也发个官牒让警务段给送过去,不省心省事?哦,出几个人骑自行车,山呼海叫的打上门,请问你们一直这么办案吗?再说了,你们连个车都没开来,怎么把浦三儿带回去?
    纪子琪支吾着说,我们拿绳子捆上他,让他追着我们走,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王宝善嘿嘿两声,有意思。你们骑车在前边走,浦三儿五花大绑的跟后边跑?知道浦三儿是要脸儿的人,就遛狗似的寒碜他?哼,他倒是寒碜了,让外人看笑话你不觉得寒碜吗?将来你不打算在这街面上走啦?不怕让别人在后边戳脊梁骨?
    纪子琪不得不点头,这事我没想周全,可他要不挣崩我们也会溜达着回去。
    王宝善说,即使真如你所说,浦三儿勾结了乱党,你看北平这局势,这几年换了多少旗帜,谁是乱党谁说了算?一会儿共和一会儿称帝的折腾,将来谁做主还不一定呢,你掺乎这个干嘛?谁知道过两年谁当家?不想给自个儿留条后路?
    纪子琪叹了口气,我这碗饭难以下咽,竹筒里的耗子两头儿受气。拿他走不义气,不拿又交不了差,您可给我出了难题了!
    我一甩袖子就不难了?我是帮你解套儿呢!王宝善说,官场上的事我经得多了,说难就难说易就易,办妥了两头落好,谁也不得罪,办砸了抱柴火救火,能把自己饶进去!
    论这,纪子琪不能不服。那您给我划个道儿,怎么了结好?
    王宝善说,你先说说这是什么案子。
    纪子琪犹豫再三,还是说了。这话其实都不该说,大帅府里有个动静就闹得满城风雨,追查一溜够,敢是南方革命党人有坐探!好不容易抓了个卧底,正要按线索追查,不知哪走漏了风声,叫他们全跑了。现场只发现一辆自行车,带了回来。我一眼就认准了,浦三儿的车,错不了!上边就下令捉拿归案,您说这事儿小吗?
    王宝善一听也吃了一惊,有这回事啊,还真够挠头的!他来回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诶,我想起来了,浦三儿的车不是早丢了吗?三年前曾跟我报案,后来买新车还跟我显摆呢。
    纪子琪说巧就巧在这儿了,案子也是三年前的!
    王宝善猛的醒悟,冷笑一声。子琪,三年前的案子怎么现在又翻出来了?怎么今儿才认的车呀?
    纪子琪不知该怎么说好,这,这是我去证物处办事看见的。
    王宝善板起了脸,是你偶然看见的,于是你就报了案?
    纪子琪连忙摆手,不不,我没报,这是没结的案子,也不归治安处管,我想先盘问盘问再说。
    王宝善冷笑一声,没报案,那是谁派你过来的?上哪去拿文书?几句话问的纪子琪张口结舌,王宝善全明白了。你要是真报了案,事儿要真是浦三儿干的,那可是杀头的罪,你立的功还真不小哇!
    纪子琪说我哪能把事儿往绝了办呢?就是想把事儿弄清楚,也给浦三儿敲敲警钟。
    看来你是一片好心了!我想你也不会包公似的大义灭亲!王宝善边踱步边分析。所以你既不是上派也没有公牒,没人指认也没带证物,找来几个心腹兄弟,把人带到哪去还说不定呢。交上去吧,伤天害理,听而不闻呢出不了那口恶气。我说你官报私仇还真没冤枉你!究竟怎么办你自己掂量吧。王宝善做出甩手不管的样。
    纪子琪尴尬至极,挠着头原地转磨,实在没辙了只好说王叔,您这一追问倒把我弄迷糊了,从没想把事情闹大,也没想好怎么收场。依您说我该怎么办?
    王宝善瞧他抓耳挠腮走投无路的样子,奸而不滑之人大抵都这结果,可气又可恼。本想 看他出会儿洋相,但看看天,已经夜深人疲,也不想再熬下去了。略一思忖,说子琪,幸亏你遇见了我,要不你这麻烦大了,真是做了套自己往里钻!把事做真了,你跟浦三儿成了生死对头,浦纪两家再没有转圜余地,还得背上阴损奸坏的骂名,东小口你也别露面儿了。这事儿要传到浦瑗儿耳朵里你怎么白话儿?亲哥儿俩交情掰了,你们小两口好过得了?要是就此放手你怎么下台?东小口都嚷嚷动了,谁都能问啊,浦三儿究竟犯什么事啦?你把浦三儿带哪去了?就算没人问,浦三儿那个德行不满处张扬?
    纪子琪心头一凛,索性低了头。王叔,事儿让我想简单了。即使您把我圈来了,您就拿主意吧。
    王宝善卖卖关子,骑虎难下了吧?你官场上混了好几年,没个好主意?他等了等,见纪子琪默然不语,便说,要是真没主意,子琪,听我几句吧,先回屋去!两个人来到警务段外间,纪子琪的手下正喝茶,有人让出椅子。王宝善坐下,努嘴让纪子琪也坐下。
    王宝善说,纪队长,我有个想法您听行吗?事有缓急,情有远近,公事要办,私情也要顾,咱们是瞒上不瞒下大路走当中。警务段虽小也是衙门,里屋就是审讯室,依我之见,你可以在这儿升堂问案,我们都出去回避回避。你看行吗?
    纪子琪摇头,不行不行,没有证物没有质对,说什么他也不信。再说了,都知道我俩的关系,让我审的公不公都是私情,浦三儿也不服啊。还是让别人审吧。
    王宝善嘿嘿一笑:这有什么呀,人你都从家里带出来了,还怕他告你?他就是告,上哪去告啊?要是真想避嫌,我还有个办法,你如果信得过我,把你要问的告诉我,我好歹也是个警务官,我替你审审怎么样?
    纪子琪说,不是小瞧您,您经的风浪多了。但您案情不清,怎么审?大概其你不都跟我说了么,就按你说的案情审呗。
    纪子琪寻思了一会,看您的面子,就这么办吧。不过得签字画押,我回去好有个交代。
    另外还得有个保人,免得将来没个证见。
    那是当然,程序都得走完。今晚上兄弟们也没少辛苦,深更半夜东跑西颠的,哪能白忙活。王宝善说,里外屋隔间不隔声,你们也算坐堂监审,有不到的地方你给我提个醒。说完起身叫了值班警察进了里间。
    警务段里间隔了木栅栏,长条凳上浦三儿倚墙而坐,跷起二郎腿,嘴里还叼棵烟卷,好像气不顺似的。他对纪子琪知根知底,这小子没真能耐,刚才不过是虚张声势,存心上门恶心我。他思忖这帮人现在是武大郎攀杆子上下够不着,莽汉子捉老虎好抓不好放!心里不由得一阵轻松,甚至还有点得意。王巡长太了解他了,别看外边好不容易摆平,他小子肉烂嘴不烂,憋着气还不依不饶呢。对这样的人王巡长有办法,打开栅栏二话不说,伸手一薅他脖领子,给我站一边儿去!这儿是你当大爷的地方吗?小庙供的也是菩萨,别吊郎当的不拿警务段当回事!平日你叫叔当侄子,那是私情,经了官就是公事,没让你跪下算拿你当人!
    劈头盖脸的一顿呲登,把浦三儿唬得低下了脑袋。他站正了身子带着委屈说,王叔,您真信他们说的?我能干违法的事吗?我一天到晚在书店里忙活,您不都眼见?
    王宝善哼了一声,苍蝇不叮没缝儿的蛋,下蛆也要找对地方。你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纪队长没有实底会上你这儿来?
    浦三儿真有点蒙,我开好好的书店,进了点子旧书,没干什么坏事呀?不会有人说我夹带违禁品了?或者说我蒙人了?
    王宝善加重了语气:说重点!我没问你那些破事。你外出没碰上什么人,没给别人带过话?
    浦三儿想了半天也不知所云,您是说我给人鉴定的书么,那是本白莲教的训诂,想卖给我都没要,您以为我藏起来了?
    王宝善不耐烦了,说说,你那辆自行车怎么丢的。
    自行车?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找着了?
    跟我装傻充愣?我问你什么时候丢的,在哪丢的,都谁看见了。
    这话突然勾起了浦三儿记忆,他眼见马队驼了自行车奔城里了。不会是老孟让他们抓起来了?看老孟那仗义样,不大可能把我牵扯进去,怎么会旧事重提?但他绝不能吐露这件事,不仅牵涉了官府的命门,弄不好还牵扯周掌柜!于是他假装思索好一会才说,
    哦,我想起来了,那是三年前,夏阳天儿,我上旧货市场进书,跟人谈好价钱,书也打了包,回头一看车没了!就为这,我扛着回家走了大半天。
    王宝善察言观色看在眼里,假装没理会,接着问,都谁知道这事?
    旧货市场您让我上哪找证人去?
    卖货的呢?
    后来我去了两次都没看见他,那儿的人搁地撂摊你来我往,哪有准地方!
    后来又找了没找?报案没有?
    不就跟您报的案吗?您忘了?您还说破车值不了仨瓜俩枣的,立什么案!
    最近有没有跟不明不白的人打过交道?
    到店里来的差不多都是常客,没什么生脸儿。我的书几乎全是三坟五典古旧书,来的基本都是文化人儿。
    文化人儿才搞乱七八糟的事儿呢!王宝善拉开栅栏门,喊一声:出来,看看你的供状,签字画押!
    浦三儿看了看,不满一张纸,就这事儿呀?
    王宝善给了浦三儿一掌,你还他妈满不在乎呐!低声说,这事儿?要光这事我早撒手不管了!你等着,他完了我还没完呢。今儿要不是我到场,治安处不把你抓了去?不把你打成三孙子我姓你的姓!治安处拾掇你还不是猫玩耗子!你还自称识文断字儿呢,识时务者为俊杰,懂吗?
    得得,算我不识时务。可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
    等完了事教训教训你就知道了。王宝善随后大声说,这也是纪队长大人大量,念着旧情放你一马,知道不?换别人来,我这小小警务段拦得住?记住了,别不知好歹,往后说话出口先得掂量掂量!
    浦三儿现出可怜相,王叔,您说我冤不冤呀!
    王宝善又压低声音说,你冤不冤的我不知道,我冤你知道吗?一晚上腿都跑细了,到现在我水米没打牙,我为什么取的!给我仨了给我俩了?凭什么让我低三下四地装孙子?然后又放开声音,你还别以为这事就完了,给我写个保证书,随时听传,保证仨月不出北京!
    哦还把我给圈禁了?
    王宝善眼睛一瞪,不行吗?这我还得给你找个保人呐!他回头大喊,小石头!小石头应声进屋:到!王宝善吩咐,找你三婶儿拿十块钱来,就说是我说的!小石头答应一声:是!转身出门,忽然看见浦英趴在窗户上,顺手薅了起来,小兔崽子你听什么呢,跟我走!
    两个人出门,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站下。纪子琪问,您说,什么事?
    王宝善说,我这话错了当我没说。你口口声声公事公办,还说没有个人恩怨,就算真这样,你信我信,旁人信吗?谁不知道你们俩当年的过节!你今天来是不是有点冒失了?
    看纪子琪不语,他接着说。我知道浦三儿婚宴上闹得过分,大伙不也为你们说和好几回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不言声儿不算低头了么?凡事都往好处想,你们俩好的时候毕竟多不是?有句话“冤家宜解不宜结”,非把疙瘩系成死扣,将来可就解不开了。生分到这份儿上你让街坊四邻怎么看你?浦三儿是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不着调,你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能跟他一般见识?大人有大量,别钻牛角尖!
    纪子琪辩白说,说来说去我还是公报私仇啊?
    哪里哪里,你们俩的交情我还不知道?臭韭菜不打捆儿。王宝善赶紧打圆场,这不过办公事走走过场,你办事仔细谁不知道啊?公文到了你也名正言顺了,我跟浦三儿家里也好有个交代。再说了,深更半夜的你们也得有辆车呀,几辆自行车怎么把浦三儿带走啊?
    有人咬哧他,上边派我来带他去对质,我不带他走交得了差吗?您也知道官身不由己,担误了公事不是砸了饭碗?
    王宝善把脸拉了下来,你愣说公事,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治安处管的不是偷摸盗抢、酗酒闹事,抓的不是街头混混、拐带人口吗?最多的不过涉赌涉嫖,怎么牵涉起勾结乱党了?这是侦缉队、宪兵的差事呀。
    纪子琪摸摸脑袋,这,这,这算是上命下达,我哪知道哇。
    王宝善看出了破绽,进一步追问。打开窗户说亮话吧,变戏法瞒不了筛锣的。据我所知,治安处管的是门槛外边,什么时候登门办案了?既然你要真逮他什么招儿没有?派个人盯梢瞅冷子摁下不得了?要不假装有买卖把他骗了去,不也抓住了?最不济也发个官牒让警务段给送过去,不省心省事?哦,出几个人骑自行车,山呼海叫的打上门,请问你们一直这么办案吗?再说了,你们连个车都没开来,怎么把浦三儿带回去?
    纪子琪支吾着说,我们拿绳子捆上他,让他追着我们走,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王宝善嘿嘿两声,有意思。你们骑车在前边走,浦三儿五花大绑的跟后边跑?知道浦三儿是要脸儿的人,就遛狗似的寒碜他?哼,他倒是寒碜了,让外人看笑话你不觉得寒碜吗?将来你不打算在这街面上走啦?不怕让别人在后边戳脊梁骨?
    纪子琪不得不点头,这事我没想周全,可他要不挣崩我们也会溜达着回去。
    王宝善说,即使真如你所说,浦三儿勾结了乱党,你看北平这局势,这几年换了多少旗帜,谁是乱党谁说了算?一会儿共和一会儿称帝的折腾,将来谁做主还不一定呢,你掺乎这个干嘛?谁知道过两年谁当家?不想给自个儿留条后路?
    纪子琪叹了口气,我这碗饭难以下咽,竹筒里的耗子两头儿受气。拿他走不义气,不拿又交不了差,您可给我出了难题了!
    我一甩袖子就不难了?我是帮你解套儿呢!王宝善说,官场上的事我经得多了,说难就难说易就易,办妥了两头落好,谁也不得罪,办砸了抱柴火救火,能把自己饶进去!
    论这,纪子琪不能不服。那您给我划个道儿,怎么了结好?
    王宝善说,你先说说这是什么案子。
    纪子琪犹豫再三,还是说了。这话其实都不该说,大帅府里有个动静就闹得满城风雨,追查一溜够,敢是南方革命党人有坐探!好不容易抓了个卧底,正要按线索追查,不知哪走漏了风声,叫他们全跑了。现场只发现一辆自行车,带了回来。我一眼就认准了,浦三儿的车,错不了!上边就下令捉拿归案,您说这事儿小吗?
    王宝善一听也吃了一惊,有这回事啊,还真够挠头的!他来回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诶,我想起来了,浦三儿的车不是早丢了吗?三年前曾跟我报案,后来买新车还跟我显摆呢。
    纪子琪说巧就巧在这儿了,案子也是三年前的!
    王宝善猛的醒悟,冷笑一声。子琪,三年前的案子怎么现在又翻出来了?怎么今儿才认的车呀?
    纪子琪不知该怎么说好,这,这是我去证物处办事看见的。
    王宝善板起了脸,是你偶然看见的,于是你就报了案?
    纪子琪连忙摆手,不不,我没报,这是没结的案子,也不归治安处管,我想先盘问盘问再说。
    王宝善冷笑一声,没报案,那是谁派你过来的?上哪去拿文书?几句话问的纪子琪张口结舌,王宝善全明白了。你要是真报了案,事儿要真是浦三儿干的,那可是杀头的罪,你立的功还真不小哇!
    纪子琪说我哪能把事儿往绝了办呢?就是想把事儿弄清楚,也给浦三儿敲敲警钟。
    看来你是一片好心了!我想你也不会包公似的大义灭亲!王宝善边踱步边分析。所以你既不是上派也没有公牒,没人指认也没带证物,找来几个心腹兄弟,把人带到哪去还说不定呢。交上去吧,伤天害理,听而不闻呢出不了那口恶气。我说你官报私仇还真没冤枉你!究竟怎么办你自己掂量吧。王宝善做出甩手不管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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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子琪心头一凛,索性低了头。王叔,事儿让我想简单了。即使您把我圈来了,您就拿主意吧。
    王宝善卖卖关子,骑虎难下了吧?你官场上混了好几年,没个好主意?他等了等,见纪子琪默然不语,便说,要是真没主意,子琪,听我几句吧,先回屋去!两个人来到警务段外间,纪子琪的手下正喝茶,有人让出椅子。王宝善坐下,努嘴让纪子琪也坐下。
    王宝善说,纪队长,我有个想法您听行吗?事有缓急,情有远近,公事要办,私情也要顾,咱们是瞒上不瞒下大路走当中。警务段虽小也是衙门,里屋就是审讯室,依我之见,你可以在这儿升堂问案,我们都出去回避回避。你看行吗?
    纪子琪摇头,不行不行,没有证物没有质对,说什么他也不信。再说了,都知道我俩的关系,让我审的公不公都是私情,浦三儿也不服啊。还是让别人审吧。
    王宝善嘿嘿一笑:这有什么呀,人你都从家里带出来了,还怕他告你?他就是告,上哪去告啊?要是真想避嫌,我还有个办法,你如果信得过我,把你要问的告诉我,我好歹也是个警务官,我替你审审怎么样?
    纪子琪说,不是小瞧您,您经的风浪多了。但您案情不清,怎么审?大概其你不都跟我说了么,就按你说的案情审呗。
    纪子琪寻思了一会,看您的面子,就这么办吧。不过得签字画押,我回去好有个交代。
    另外还得有个保人,免得将来没个证见。
    那是当然,程序都得走完。今晚上兄弟们也没少辛苦,深更半夜东跑西颠的,哪能白忙活。王宝善说,里外屋隔间不隔声,你们也算坐堂监审,有不到的地方你给我提个醒。说完起身叫了值班警察进了里间。
    警务段里间隔了木栅栏,长条凳上浦三儿倚墙而坐,跷起二郎腿,嘴里还叼棵烟卷,好像气不顺似的。他对纪子琪知根知底,这小子没真能耐,刚才不过是虚张声势,存心上门恶心我。他思忖这帮人现在是武大郎攀杆子上下够不着,莽汉子捉老虎好抓不好放!心里不由得一阵轻松,甚至还有点得意。王巡长太了解他了,别看外边好不容易摆平,他小子肉烂嘴不烂,憋着气还不依不饶呢。对这样的人王巡长有办法,打开栅栏二话不说,伸手一薅他脖领子,给我站一边儿去!这儿是你当大爷的地方吗?小庙供的也是菩萨,别吊郎当的不拿警务段当回事!平日你叫叔当侄子,那是私情,经了官就是公事,没让你跪下算拿你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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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宝善哼了一声,苍蝇不叮没缝儿的蛋,下蛆也要找对地方。你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纪队长没有实底会上你这儿来?
    浦三儿真有点蒙,我开好好的书店,进了点子旧书,没干什么坏事呀?不会有人说我夹带违禁品了?或者说我蒙人了?
    王宝善加重了语气:说重点!我没问你那些破事。你外出没碰上什么人,没给别人带过话?
    浦三儿想了半天也不知所云,您是说我给人鉴定的书么,那是本白莲教的训诂,想卖给我都没要,您以为我藏起来了?
    王宝善不耐烦了,说说,你那辆自行车怎么丢的。
    自行车?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找着了?
    跟我装傻充愣?我问你什么时候丢的,在哪丢的,都谁看见了。
    这话突然勾起了浦三儿记忆,他眼见马队驼了自行车奔城里了。不会是老孟让他们抓起来了?看老孟那仗义样,不大可能把我牵扯进去,怎么会旧事重提?但他绝不能吐露这件事,不仅牵涉了官府的命门,弄不好还牵扯周掌柜!于是他假装思索好一会才说,
    哦,我想起来了,那是三年前,夏阳天儿,我上旧货市场进书,跟人谈好价钱,书也打了包,回头一看车没了!就为这,我扛着回家走了大半天。
    王宝善察言观色看在眼里,假装没理会,接着问,都谁知道这事?
    旧货市场您让我上哪找证人去?
    卖货的呢?
    后来我去了两次都没看见他,那儿的人搁地撂摊你来我往,哪有准地方!
    后来又找了没找?报案没有?
    不就跟您报的案吗?您忘了?您还说破车值不了仨瓜俩枣的,立什么案!
    最近有没有跟不明不白的人打过交道?
    到店里来的差不多都是常客,没什么生脸儿。我的书几乎全是三坟五典古旧书,来的基本都是文化人儿。
    文化人儿才搞乱七八糟的事儿呢!王宝善拉开栅栏门,喊一声:出来,看看你的供状,签字画押!
    浦三儿看了看,不满一张纸,就这事儿呀?
    王宝善给了浦三儿一掌,你还他妈满不在乎呐!低声说,这事儿?要光这事我早撒手不管了!你等着,他完了我还没完呢。今儿要不是我到场,治安处不把你抓了去?不把你打成三孙子我姓你的姓!治安处拾掇你还不是猫玩耗子!你还自称识文断字儿呢,识时务者为俊杰,懂吗?
    得得,算我不识时务。可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
    等完了事教训教训你就知道了。王宝善随后大声说,这也是纪队长大人大量,念着旧情放你一马,知道不?换别人来,我这小小警务段拦得住?记住了,别不知好歹,往后说话出口先得掂量掂量!
    浦三儿现出可怜相,王叔,您说我冤不冤呀!
    王宝善又压低声音说,你冤不冤的我不知道,我冤你知道吗?一晚上腿都跑细了,到现在我水米没打牙,我为什么取的!给我仨了给我俩了?凭什么让我低三下四地装孙子?然后又放开声音,你还别以为这事就完了,给我写个保证书,随时听传,保证仨月不出北京!
    哦还把我给圈禁了?
    王宝善眼睛一瞪,不行吗?这我还得给你找个保人呐!他回头大喊,小石头!小石头应声进屋:到!王宝善吩咐,找你三婶儿拿十块钱来,就说是我说的!小石头答应一声:是!转身出门,忽然看见浦英趴在窗户上,顺手薅了起来,小兔崽子你听什么呢,跟我走!
    @衣宝泰 2021-07-11 18:36:55
    大力支持,问候,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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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忙之中光临小舍,谢谢老兄支持!
    百成书店里,邵氏正焦急地等浦三儿的消息。她和青山媳妇一边整理书柜一边闲聊,但心一直悬着。青山媳妇忿忿不平地说,看子琪那凶样儿,真觉得他像变了个人!虽说没能没才的,但一直品行端正老实巴交的,当几年治安队连脾气秉性都改了?
    邵氏也不解,以往子琪见了我三嫂长三嫂短的亲兄弟一样,就算浦三儿折腾了他婚宴以后,见了我也老远就打招呼。也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看刚同来的那几位,贼目鼠眼没一个正形儿的。
    即使真有隔膜,他也不该当众羞辱人呀,何况谈不上深仇大恨。
    邵氏叹了口气,看刚才那阵势差点没把我逼疯了,消停了再想,什么果必有什么因,思琦也是自讨苦吃。不是我有多大的肚量,凡事都得掉个儿想,人最看重的是脸面,伤人自尊能刻骨铭心!思琦心高气傲,老觉得自己有能耐,不把别人往眼里搁,远不如他爷爷谦卑待人。大清朝已经烟消灰灭,王公贵族都灰溜溜的了,思琦却还跟旗人似的空架子不倒。他就羡慕那些提笼架鸟酸不拉唧的公子哥儿,老拿子琪当仆人使,从没正眼看人家。说话嘴还损呢,刀子似的戳人心。恶语伤人六月寒,有多少好儿也维不住人。
    青山媳妇说也是,婚姻是人生大事,也是看人脉、找面子、讲排场的时候,当着新亲的面,给人翻了桌子,搁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邵氏无奈地说,你知道我说了多少次呀,让他找机会调和调和。其实他早后悔了,子琪托他哥哥来还钱的时候他也谦让了半天,但就是不肯低头说声对不起,死要面子活受罪。你看,要不是王巡长出面,这个家不给毁了?等事情平复了,看我不好好管管他!
    青山媳妇想转转话题,老纠结纪浦二人的宿怨邵氏平静不下来,就说,三哥脾气不怎么样,可人家有才呀,这片儿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写家信下帖子不都找他吗?过节的春联儿差不多都让他包了。
    邵氏哼了一声,越有才的人越谦虚,肚量大,眼光也长远,他不过死啃书本儿见人能白呼罢了。多亏了周叔洪叔帮衬着开个书店才走了正道,虽说安稳了几年,可不知为什么又关心了时事,借着进货的因由儿三天两头往外边跑,接触的人也杂了,我这颗心老悬着。
    说到这儿,青山媳妇忽然想起件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三嫂,我觉得还是你有定力,必须把三哥拴住了,别让他犟劲上来招灾惹祸。有个事儿我心里老觉得悬,不知你知道不知道。
    什么事儿?邵氏的心提了起来,他又得罪谁了?
    青山媳妇说,那天他跟青山悄悄地磨叨,说有什么书让日本人看见了,非要买了去,他死活不卖,说烧成灰儿也到不了鬼子手里。嘴里不干不净的,又是八国洋毛子又是日俄满洲里,说得还特激动,一脚把我们家锯弓子都踢折了。你说那些国家大事咱老百姓管得了吗?为一本破书得罪了日本人,就算争了口气,但惹了一身骚,犯得上吗?老百姓最希望的是过太平日子,一个人捅了篓子全家都跟着受罪不是?得功夫你得劝劝他。
    邵氏说,书的事我听过一耳朵,是咱国的武术秘密,卖给日本人绝对不行,不过要为它伤身就不值得了。我回头告诉他,要不卖了要不毁了,反正不能给家里留后患。
    青山媳妇说是这么个理儿,夜长梦多,你还别慎着。
    两个人正说着,小石头推门进来了,把浦英往邵氏身边一推:三婶,这么小个孩子您派他去干嘛?
    他不去我去?邵氏正急着浦三儿的消息,快告诉我,把你三叔怎么样了?
    小石头说谁去也没用,有我们巡长在,什么事儿抹不平?三叔没大事了,不过您得拿十块钱给我,巡长等着用呢。
    邵氏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嗬,果然是敲诈勒索!想要钱你明说呀,打了砸了人抓了,然后让我拿钱赎人,这不明摆着绑票吗?回去说一声,要钱没有,就拿你三叔抵账吧。
    小石头急了,三婶哎,您可太屈枉人了!为三叔这档子事,巡长嘴皮子都磨破了!好容易给三叔解了套,您这儿又打拨浪鼓,让我们里外不是人,这天下还有好人走的道儿吗?
    邵氏低头问浦英,你爸安生了么?
    浦英说那帮人不依不饶的,但没动我爸一指头,王爷爷好说歹说的才没了事儿。
    邵氏问,那要钱是谁的主意?你爸点头了么?
    小石头在旁边撇了撇嘴,说来说去还是你们一家子,我说的都是放屁。这钱您倒是给不给?这可是王巡长亲自跟您要的,您要真不给那我就回去了,说完作势要走。邵氏一把抓住了他,小小个人儿怎么学得贼不溜滑,跟我叫板是吗?小石头说我哪敢跟三婶叫板,更别说坑你们家钱了,您也不想想,绑票的就要十块钱?那三叔还不答应呢。您要是不愿意给,我就先回去呗。
    我们忙活一个月也剩不下十块钱,你让我上哪弄去?邵氏笑着说,就是变戏法的也得先掖鼓好了吧?我赤手空拳的,现抢也来不及呀!
    小石头赌气,那我没辙,反正钱到不了三叔就回不来,三叔捏在您手心里,您看着办吧。
    青山媳妇看气氛缓和了,拍拍手站起身来。这时候就别斗嘴了,把三哥换回来是真格的。三嫂,你要是真不凑手,我回去找青山看看,他刚应了人家一副寿材,下了定金的。
    @邗江老刘 2021-07-15 09:00:59
    高温酷暑,给你送上一片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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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光临,感谢一路陪伴!
    纪子琪让王巡长好言好语的送出门,他心怀感激地给王宝善作个揖,王叔,事儿就这么了了,谢您了。都说您八面玲珑,今儿我算服了,以后有什么事儿拧巴了还得跟您请教哇!
    王宝善说,哪的话呀,市面上的事不就你托着我我托着你?求你的地方多着呢。大伙都在一条船上,一团和气人人平安,有一个不安分的大伙都跟着倒霉不是?
    浦三儿也从门里出来,纪子琪偏腿骑车的功夫回头瞅了他一眼,三爷,您要是大人海量的话别记恨我,算是一场误会吧。我什么人您也清楚,不让人逼得没道儿走敢来么!谁让咱们干碎催的活儿呢,身不由己啊。嫂子问盐从哪咸醋从哪酸,劝您一句,明哲保身少惹是非,其他我不多说了。感觉最对不住的是三嫂,没事没非的受场惊吓。说完他一抡胳膊,走!四个手下跟着他骑车远去了。
    浦三儿狠狠地啐了一口,妈的,打一巴掌揉一揉,这就完啦?姥姥!王宝善照屁股使劲踹了他一脚,你还他妈没完,你知道惹了多大的事!不是我吓唬你,你的小命儿都攥在人家手里呢!浦三儿吃了一惊,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王宝善一脸郑重地说,现在什么局势谁能明了?你夹在里边瞎掺乎什么,谁掌权谁当政与你什么关系!你拿我当傻子?自行车的事凭你红口白牙一说就真了?子琪说你要明哲保身是客气话?什么事都想瞒我,捅出篓子让我给你擦屁股,就算是亲爹能让你抻练着玩?告诉你只此一次,再起事端别怨我翻脸!
    浦三儿唯唯诺诺,添乱了、多谢了、改日请客了,他是真心感谢王宝善的一片好心,要没他搪这一阵,不敢想象今晚会落个什么下场!
    (十三)谋划
    街上的灯光忽明忽暗,街边商户都上了门板,一路上行人稀疏,静悄悄的。浦三儿急匆匆地往家里赶,他心里惦记老婆孩子,不知道她们急成什么样儿了。回想今晚发生的事,他心里这个窝火,像皮影戏里一小丑,让别人揪过来抻过去,当着一条街现眼呐!我他妈也是有名有姓、有家有业的光棍,平白无故受一顿窝囊气,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跌份儿过。想当年老浦家不说声名显赫,至少也算体面人家,哪受过别人推来桑去的欺负,何况是你纪子琪!真应了董太医那句话,一代不如一代,不屑子孙欺了祖了。等我翻过手来,非掐死你纪子琪不可!
    到了家门外,浦三儿轻轻拽了门铃的绳儿,里边传来了清脆的铃声,西屋周掌柜的伙计跑来开了门。三哥,您可回来了,周老板急得直转磨,估计现在还听信儿呢。浦三儿漫不经心地说,我能有什么大事儿,老年前丢的自行车,他们找着了,说是和密探卧底有关,关我屁事!伙计说没事就好,我得去周老板那说一声,要不他踏实不下来。
    外屋煤油灯亮着,桌上摆着菜饭,酒盅筷子。浦三儿在外边老觉得自己有能耐,了不起,眼空四海,可回到家就变了个人,他心虚,惧内。别看邵氏身量不高轻声细语,话锋却柔中带刚含情达理,比自己的轻佻虚浮多了些深谋远虑,不由人心生惧意。一路上他想了不少哄老婆的主意,怎么把事情说圆全了,刚才怎么把纪子琪给说得理亏词穷,怎么给自个儿捞回了面子。十块大洋是王巡长明摊硬派,也是给纪子琪留个台阶儿。还别编得太虚,老婆门儿清着呢。谁知一进门就看见外屋桌上不仅有馒头有菜,还搁了一壶酒,拿碗热水吁着,这是为给我压惊啊。浦三儿有点感动,别忘了人家陪我受了委屈,反倒想法宽慰我,更觉得对不起老婆了。
    浦三儿悄声坐下,端酒盅要喝酒,邵氏一掀门帘从里屋走出来。嗬,还有心思喝酒那,是当了官儿还是挣了大钱?做了善事还是挣了脸?稀里糊涂让人整一顿,回家照端酒杯,你这心可真宽!
    浦三儿知道这是起式,长篇在后边多着呢。他站起身扶她坐下,你还没睡那?我一直担心你别吓坏喽,这么沉的身子!
    出这么大事我能睡得了吗?邵氏板着脸。你先把酒杯放下!我问问,刚才是怎么审的?你究竟做没做灭良心的事?
    浦三儿拍拍胸脯,你也不是没见过,咱怕过谁!到了段上纪子琪连声儿都没吭,王巡长打打圆场,我不大摇大摆的回来了?
    呸吧你!没王巡长连捧带哄地给纪子琪顺气你回得来?不拿十块钱犒劳随从你回得来?让人捆了打了带到段上训诫,你得知道所为何事,得明些世理长点教训,这么不明不白岂非蒋干受责自甘窝囊?
    浦三儿像被扒了个精光,几句话戳到了疼处。只好诺诺地说,其实也不是大风大浪,你我还有王宝善都心知肚明。纪子琪那个王八蛋,仗着治安处的势力挟私报怨,报复我折腾他婚礼那档子事。我现眼纪子琪就露脸了?他最后不也是灰溜溜的?实话说我真佩服你,哪来的那股泼辣劲儿,真跟大侠似的!所有人都给吓傻了,没人不挑大拇指。结婚十年了,我还真小瞧了你。
    别跟我扯闲篇,说正事!邵氏说。你们在段上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地,我数落的他臊莫嗒眼,王宝善问的他哑口无言,你也知道他笨嘴拙舌,哪是我的对手?
    嚯,真了不起,我们浦思琦是个大英雄!那怎么还给人家送钱,还找了两个保人,还不让你随便出城呢?
    浦三儿干笑一声,真服你了,没想到你还有千里眼顺风耳!
    你以为我就会门后边耍大刀?这关乎咱们一家的福祸呢。你要是玩鸡贼、蒙外行还则罢了,如果真摊上勾结乱党,掺上政事那会祸害满门!纪子琪打上门来找事,肯定事体重大,我想他没有真凭实据不会贸然前来,没人在后边撑腰,他也不敢明目张胆!
    浦三儿心一沉,面上却显出若无其事样,他倒了一盅酒,一仰脖喝了。我实说了怕你揪心,起因是前年夏天,我不是替周掌柜送茶叶去了小古店么,半道儿碰上一队官军抓捕犯人,我怕惹麻烦就藏玉米地里了。谁知道他们搜走了我的车,眼见他们驼回了城里。我哪敢追着要啊,自认倒霉算了。谁承想车成了别人犯罪的证据,派纪子琪查,那还不捎上我呀?王宝善拍胸脯说跟我没关系,还找人来作证,纪子琪没辙才善罢甘休。那十块钱我说什么也不愿意,王巡长说官面上是有错抓没错放,给他们面子就当抹事儿了。
    浦三儿端杯还要喝,邵氏伸手捂住了。这才贴点谱儿,要不打哪来的勾结乱党呢!不过我还是觉得没这么简单。你把这几天的事串起来,不觉得奇怪吗?那个日本人怎么会找到咱家里?三年前的事怎么今天又翻出来?纪子琪跟你有过节,也不至于砸书店吧?他们搜东西又为的什么?还揣走好几本书以为我没看见!甚至还跟我要钥匙搜家里呢!这都互相没关系?
    几句话说得浦三儿有点心慌,站起身在屋里走了几圈。你这么一说,几天的功夫连三必四出事儿,恐怕还真有鬼!他一直没往深处想,邵氏一说心里不住的翻腾。他胡掳胡掳后脑勺儿,我有什么事儿犯到姓纪的手里?没有哇,七八年没见他面儿了。莫不是真有人咬饬我,他借机寻仇来了?
    没有?你好好想想!没犯着他也没犯着旁人?看浦三儿摸脑袋转身子装出想不起来的样子,邵氏接口:你要真想不起来我给你提个醒儿,说说,前几天那个日本人老找你为什么事儿!
    一句话惊醒了浦三儿,这事儿他心里清楚,但没敢跟邵氏说,也没往纪子琪身上联。邵氏突然一问,他脑门子冒汗了。但不能让老婆揪心,他轻描淡写的说,我当什么事儿呀,就是那日本人想跟我淘换那本书,我没给他,这有什么呀?谁往你耳朵里灌风了?
    你跟那个日本人较劲,难道就为一本书?他来这儿找什么古董,还是你拿了他什么东西?扇子我一直没见,哪去了?
    浦三儿说,不瞒你说,好几年前我就把扇子藏起来了。藏的地方你也甭打听,就是拆了城墙他们也找不着。可是扇子我没跟外人透过风呀。
    没有不透风的篱笆,你不定什么时候说走了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眼看咱们家就四口了,决不能因财伤身!
    浦三儿也有点担心了,要不我再看看去。说着就要穿衣裳出门。邵氏拦了他,别急,人家要是打草惊蛇呢?先放你出来再后边盯梢,你不露馅了?踏踏实实吃喝完了睡觉!有什么话明儿白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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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6 23:36:58  更:2021-07-29 12: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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