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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扬州奇情录》求出版,已完结,初稿18万余字[第5页]

作者:东海闲鸥
首页 上一页[4] 本页[5] 下一页[6] 尾页[1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叮咚,大家傍晚好~~~~~~~
    “我打发了几个人,去了一趟淮安,买通了贝勒府的家奴,查问出来的。你别怪我,也别生气,我就是想知道,你的什么事儿我都想知道。”
    “你……”
    “不过你放心,我没全说实话,我阿玛知道的并不全,皇上更不知道你是谁。”
    “……”
    “皇上就怀疑荀贝勒和福晋,为了嫡庶承袭,害死了长子,又贪心,贪没了你的私财,还逼你死。皇上觉得丢了祖宗的脸,动了大气,已经下了明旨,叫和亲王主理,宗人府和大理寺派人,去淮安查明那个……死因。皇上的意思是在他巡幸途中就办完,还叫把卷宗封存了传到他的行在处,他要亲自处置。”
    佟玉砚这回是真的落泪了,她转了半个身,面向福灵安,双膝跪着,一个头磕在了席子上。
    “你,你别……我不是要你这样儿的。”福灵安慌手慌脚地想去扶她,手一伸出去,却摸到了她的脸,吓得他一下子又把手缩回去了。“你快起来啊,快起来,我话儿还没说完呢。”
    佟玉砚手撑着席子,慢慢撑起身子,又坐了下来,嗓子眼儿里哽咽了两下,忍不住哭出了声儿。福灵安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却不知应该劝些什么,想替她擦擦泪,又不敢,怕她骂自己是畜生。
    直等到佟玉砚自己把哭声咽了,抽噎了两下,开了腔儿:“我应该怎么谢你?”
    “你又不是个蠢人,心里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谢。”
    佟玉砚不吭声。
    这死妮子,不想说话的时候就晾着他,每回都这样。福灵安气得咬牙,发了狠:“那,那什么,真的有那么情深义重?”
    “你说什么呢!”佟玉砚登时就变了脸。
    “好,好,我不说,不说就不说。”
    福灵安那是金尊玉贵,娇宠着养大的。别说他阿玛了,连皇上都不舍得说他一句重话,活了二十来年只有叫人捧着的,什么时候被人家摔过脸子啊。一句话不乐意了,他连郡王岳父都会摔脸子顶撞呢,那伶牙俐齿,还要极尽羞辱之能事,十倍百倍还了回去。
    福灵安气呼呼地把脸转过了一边儿,谁知等半天了也没见佟玉砚安慰他一下,气得他又把脸转回来了。佟玉砚却也在生着气。福灵安没辙儿,谁让自己矮三分,求着她呢。可这回再让他小意儿赔情,他就不乐意了。
    可是这气也不能这么赌下去啊,福灵安恨得狠掐自己的腿,却也管不了心,只得先开了口:“那什么,我跟你说,你再这么拉着脸,我有事儿也不跟你说了。”
    佟玉砚翻了翻白眼儿:“我又没叫你说。”
    “哼,我不信你不想知道,我要说的是高恒的事!”
    佟玉砚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福灵安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伤着她了,忙说道:“是我的不是,我没有半分不敬你的意思。那事儿原就不是你的半分错儿。”
    佟玉砚的眼睛红透了,瞪圆了眼珠,伸着脖子,青筋都一根根地跳了起来。她一手摁着自己的胸膛,一手撑着席子,喘了半天的粗气。福灵安再也没法子沉着了,赶紧坐近一些,搭上一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
    佟玉砚咬牙切齿,牙齿里蹦出几个字:“我恨不得,吃了他!”
    “好!”
    佟玉砚一下子失去了力气,两手都撑在了席子上,咬着牙没叫自己倒下去。
    “在我面前,你不用矜持。”
    佟玉砚身子一软,终于倒了下去,放声哭了,这次是真的放声。
    福灵安的脸绷得紧紧的。
    他将斗篷又给她裹好了,在她背上拍着,直到她哭痛快了,方才说道:“这个坎儿,你总得过。你是个明白人。”
    佟玉砚点了点头,又坐了起来。
    她的脸哭花了,眼睛里泛着水光,在夜色中荧荧点点,摄人心魄。一缕发丝被泪水沾着贴在腮边,惹人烦,也引人想要探究。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把这缕恼人的头发丝儿拿开了。她伸手要去挡,也没挡住,后背,却搭上了他的另一条手臂。他鬼使神差,手臂一用力,她就宛转在抱。他怕她骂他,怕她打他,更怕她哭,不敢看她,可也舍不得松手。
    夜,一下子静了,只有低低的,断续的,抽泣。
    抽泣声停了,臂弯里的人儿不安了,轻轻挣动了一下。他高高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星和月,不理她。她又推了他一下,他还是不理她。
    “你怎么这样儿。”
    他还是不理她。
    “我腰疼了。”
    他把手臂调整了一下,让她舒服了些,然后又不理她了。她硬挺着太累了,挺不住了,只好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头高高仰着,心里美得冒泡儿了,却怕惹恼了她,不敢嘲笑。
    呼吸,心跳,互相都坦开了,都在对方的耳朵里,谁都瞒不过谁了。
    “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他依旧仰着脖子。
    “你怎么还提这个茬儿。”她的头低垂着,靠着他的胸膛。
    “你不说,我就天天问。”
    “你这人,真是。”
    “你说啊。”
    “玉砚。”
    “哪个砚?”
    “砚台的砚。”
    他狂喜。他的头终于低了下来。下巴贴住了她的额头。
    “你,你欺负我。”
    “嗯,就欺负了。”
    “你这人……”
    “不许哭,不许说我瞧不起你,不许说我勾引你。你可以打我骂我。”
    “你……”这人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啊。
    他的两条手臂都环了上来,在适应她的名字:“玉砚,玉砚?我还是觉得石头砚台更好使。”
    她在他胸膛上凿了两下。他笑了,笑容忽然又有些冷。
    “我跟你说一些事儿,我的事儿。”
    “什么?”
    “我……皇上指婚,十三岁上就成婚了。是个多罗格格。那时候公主都养不活,要么太小,不然我就得是额驸。皇上原说要把固伦公主,就是我姑爸爸孝贤皇后生的女儿许我,我阿玛辞了,说愿意做公主的外家,一辈子照顾她,撑着她,比娶来家当佛供着对她好。皇上也就依了。”
    “……”
    “你知道,我这样的人家儿,这种事是由不得自己的,阿玛辞了固伦公主已经是极限了,不能再辞格格。我二弟,就没辞得了,就做了和硕额驸。他一辈子得困死京城,别想离京办差,更别想打仗立功了,出外游山玩水都不行的。公主住在公主府里,他和公主不能常见面儿,一年也见不了几次。见面之前,他还得先隔着帘子给公主磕头请安,给公主身边儿的精奇嬷嬷塞银子,嬷嬷们许了,他才能进去,进去了也不敢随意的,公主自己说了都不算。他不敢随意纳妾,烟花之地更不成……他这辈子就废了,如果公主长寿,他多半还得断子绝孙。阿玛对我就更倚重些……”
    “……”
    “我成婚的时候压根儿什么都不懂,还是个孩子,就觉得多了个姐妹玩伴。格格比我大一岁,也是个孩子,却不爱玩。格格性子娇些,我性子糙,也经常不乐意的,说话就说不到一起去。这都十年了。我……我还弄了个姨娘,这是我自己弄的,后来死了……死我手里了……一言难尽。我就经常不着家,把格格高高供着。我,我还去了八大胡同……不过我没去几回,我不喜欢那儿……这一两年,我就是自己一个人熬着,没碰过谁。”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就是想说……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你这人……”
    福灵安忽然又激动了起来:“打那日从水里捞起了你,我就惊着了,管不住自己了。”
    涯叔老态龙钟了吗。
    她推了推他,他却把手抱得更紧了,抱着她的头,贴着自己的头。
    “不成,你别想不承认,你就是叫我勾搭出来了。”
    他越来越是激动。他把脸贴住了她的脸,热火顺着腿根儿就往上面升。他把整个身子都贴住了她。“玉砚……我该拿你怎么办?我……”
    佟玉砚慌了,他这是要……
    她死命推了他几下,他的身子却已越来越热,呼吸越来越是粗重,缠得也越来越紧。他的手也把不住了,顺着她的后背就要往前身滑。
    “你疯了!”她在他身上死命掐了一把,疼痛使他的混沌微微清醒了一些,茫然地撒开了抱着她的手。“你就是瞧不起我!见我是个……你觉得你想怎么样,我就应该怎么样!你把我当成……那什么……胡同……”
    “不,不是……”
    “我要回家了。”
    “别……”
    “你还想怎么着?拉我进山做胡子去?”
    “玉砚……玉砚,我一会儿就送你回家,你别这么走啊,别生气。你这么生气走了,我会恨死我自个儿……我再不会那样了。你别生气,好吗?”
    她不吭声,不过到底也不说走了。
    他的胆气略壮了一些,又开始数说他的苦劳:“玉砚,你听我说。这回荀贝勒能怎么定罪,我还真不好说的,皇上很有可能为了宗室颜面暗中处置了他,赐自尽,不发明旨,爵也留着,这样对你就麻烦了些。”
    “他赐死,我怎么麻烦了?”
    “宗室内务,你大约知道的还不多。如果是明旨论罪,又罚得重判了流放宁古塔伊犁什么的,或者全家圈禁,我就有办法把你从宗室玉牒上撤下来。我瞧着皇上也是有些怜惜呢,不能叫你跟着抵他家的罪。宗室是不可能明着判砍头绞刑的,如果悄悄赐死,就不会牵连家人,爵位也会传下去,你的玉牒……也只能继续留在宗人府了。”
    “玉牒撤了,我不留在宗人府了,你又能如何?”
    “我……我也不知道。”福灵安换了个话茬:“不过高恒,他那龌龊心思更是不能翻到明面儿上的,还不能像荀贝勒那样查证据论罪。等我处理完了白莲教的事,就着手查他别的马脚,不跟皇上继续巡幸了。虽然难了些,我也肯定得叫你把这口气出了。”
    “……”
    “你再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我只求你一件事,你……”福灵安有些哀求:“只求你别看上别人……”
    “你要查高恒,还是找我阿玛最合适。”
    “啊?”
    “我继母,是盐商女儿。我们和她家关系不错,她娘家在商圈儿是个有能耐的,常领头。高恒是管盐务的,能没有把柄落在他们手里吗?”
    “哦!对啊!”
    “只要你透一点儿话,我阿玛肯定就明白。他也在琢磨你呢。”
    “好,我知道了。”
    佟玉砚说完了正事,一如既往又晾着他了。福灵安抓耳挠腮地难受,自觉家事缠杂得叫人无奈,于是在她面前又矮了三分。
    “玉砚,你等等我。我总能想出办法来的。你别看上别人,好吗?好不好啊?”他又开始撒娇了,多委屈似的。
    “你这人,怎么总纠缠这个啊。”
    “我这不是害怕吗。”
    “你当我是什么人了。”玉砚的声音低了下去。
    福灵安顿时欢喜了起来,手臂贱贱的也不受控制了,又搭在了她的背上。玉砚没动弹。福灵安更是欢喜,不过还是怕她恼,再不敢动别的歪心思了。
    “跟我说说你的事儿吧。”
    “我的事儿,你不是都查出来了吗。”
    “肯定有我不知道的。”
    这,这能说什么啊?说自己对前夫一片痴心一往情深还是互相不对付?怎么说她都没道理啊。这腰上搭着另一个男人的胳膊呢,刚才还哭的稀里哗啦的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这不得叫人说她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吗。自然,佟玉砚还得晾着他。
    福灵安叹了口气。“你知道你最让我没辙儿的是什么吗?”
    “什么?”
    “我经常不知道为什么,你忽然就不搭理我了。”
    佟玉砚翻了翻白眼,谁让你问那么蠢的话呢。
    “你看你,又来了。一遇到你这样,我就想抽自己一嘴巴。”
    “那你倒是抽啊。”
    “那你现在都说话了,我干吗还抽啊。”
    “那我不说话了。”
    “别介。你要是实在想抽我,就自己动手啊。”
    “我怕手疼。”
    “那你拿棍子打我。”
    “黑咕隆咚的我上哪儿找棍子啊。”
    “那我给你找去。”
    “别介。”
    “怎么啦?”
    “这么黑,你想把我自个儿留在这儿啊。”
    “那不能,我陪着你。”
    福灵安的手在玉砚的背上摩挲了几下。“你还是瘦。以后得多吃点儿。那个鲍鱼泡发了,家常熬粥最好的,养人。那些人参都是上好的野山参,不是种的,劲力很足,一棵得分五六天吃才行。那味儿是苦了点儿,你也忍着些,到底身子要紧。”
    “我知道了。”
    “我心里也知道,那些东西看着是不少,能吃到你嘴里的也不能有多些,可是我又找不到别的由头总是送。”
    “你也是奇,出门办差还带这些东西。”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我是从皇上私库里顺出来的。他这次带的燕窝不多,我怕短了宫中吃用,不然我也顺一些。”
    佟玉砚咕咕笑了起来。
    “能让你笑,真是不容易啊。”
    “那我不笑了。”
    “别呀,你笑起来多好看。要是你打扮起来,还不知得怎么好呢。不行不行,你不能打扮。”
    “怎么了又?”
    “万一叫别人看上了可怎么办。我跟你说,你也别去行宫给太后请安啊,皇上可不是什么好的,可不能叫他看见了。”
    “你胡说什么呢。”
    “真的,你千万别去,啊。”
    “我身上有……怎么可能去给太后请安啊。”
    “这倒也是。对了你爱吃鹿脯吗?那个有不少,只是装礼盒我觉得不大好看,就没拿。”
    “你真是。万一叫皇上查到了,那怎么办?”
    “嗐,我既然敢去顺,就不怕皇上查到,又不是没有太监看见我。皇上顶多踹我两脚,多半还得以为我顺得应该,笑一笑也就过了的事儿。”
    玉砚又笑了,福灵安又迷糊了,觉得把自己的肉割下来,做成肉脯给她吃都是应当的。“对了我跟你说,后儿皇上奉太后去游瘦西湖,还要在那里摆戏台子唱南曲儿。应该会给你玛玛发帖子请,叫你家姐妹准备一下。”
    “不用什么额外准备。我家姐妹都不打算入宫侍上,只要不失了礼就行了。”
    “这样也好。不过……”
    “又怎么啦?”
    “她们都出了门,家里不就有空了?你不出来见我吗?”
    “看你说的,我叔叔婶婶继母嫂子都得在家。”
    “唉!你为什么要搬来这儿啊!”
    “怎么着,你还叫我留在小庄子里啊?那儿可是被人家窥视过了,万一他们回过了味儿,再过去找我算账,可怎么办?”
    “哎哟,是我思虑短了。还是你阿玛处事老成,我还得跟他多多来往,向他多学着些。”
    “你也不用那么样的。终究身份有别。”
    “这不是因为有你吗,我也盼着他好。”
    “到底人言可畏,不明缘由的交往过密,会叫人多想的,对你和我阿玛都不好。”
    “那我悠着点儿吧。有些事儿就诳我阿玛出头。他是领班军机,头上还扣的官儿帽多着呢,也能管吏部的事儿。”
    “傅相的官儿就太大了,担子肯定也重,总不好经常被个知府拖着。你和我哥若是来往,就不怕什么了,一来年纪差不多,臭味相投也是有的;二来你俩都是武职,不掌政务大权,品级差别也不悬殊,叫人非议之处不多。”
    “还是你看得真,那就这么定了。不过你哥倒是挺有意思的。”
    “你可别被他打马虎眼了,那坏心眼儿,一套一套的,嘴也特损,全家没一个不怕他的,连玛玛都怕他。”
    “哈哈!”福灵安笑道:“你们一家子机灵鬼儿。”
    “哪有这么说人家的。”
    她这样的娇嗔倒是见过好几次,每次都会拿捏得他气短了,却又欲罢不能。他的手在她的背上搓了几下,心火又在暗生,却死死地忍住了。
    “玉砚。”
    “嗯?”
    “你……”
    “又怎么啦?”
    “让我亲一下?”
    “你这人……”
    “就一下。好吗?”
    玉砚把头转过了一边儿,他松开了她的腰,捧着她的脸把她转了回来:“好吗。”
    她又在眨眼睛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许了啊。”
    “那我亲了啊。”
    “噗。”她没忍住笑了。
    “好啊,你敢笑话我。”他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使劲儿啄了一口。
    她的眼皮微微下垂,睫毛在抖动。他就对着她的脸看,看得两抹桃红飞上了她的双颊。“不成,刚才没亲好,我还得亲一下。”
    他这次是慢慢儿的,啜着她的唇,不舍得离开。一手又抱住了她的腰,一臂撑着她的颈,慢慢儿的,吮吸着滋味。手臂慢慢变松了,她向后仰了下去,他伏着身继续亲了下去。
    忽然,他一个激灵,松开了佟玉砚,站了起来。佟玉砚默默坐了起来。他不敢看她,转过身,弓着腰,一手撑着桑树干,一手抚着额头。
    “走,我送你回家。”他的嗓音有些沙。
    佟玉砚悄没声儿地站了起来。她总不能说,你来吧,我乐意。
    他捡起佩刀,就走了。他在前,她在后,往桑林外面走。到了林子边儿,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她一下子撞在他的后背上。他就转过来,忽然抱住了她,弯了弯腰,把脸贴住她的脸。
    “其实,我今天很高兴,高兴极了。玉砚……”
    “嗯?”
    “你等我啊。我总会扯干净的,不能叫你受委屈。”
    “……”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你倒是答应我啊。”
    “要我等什么?”
    “你明知道的。”
    “等一百年?”
    “玉砚……”他的气焰顿时又矮了三分。他是真没辙,不论从前的还是未来的,他都没辙。
    “我总会想到办法的。等我再想几天。”
    “我不急。”
    “我找到机会,就过来看你。”
    “你不要再来了。”
    “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这么狠心?”福灵安顿时就急了。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抽抽了。”
    “啊?”福灵安呆了一呆。
    “你这么往这儿跑,再加上主子奴才前铺后排的,今儿一天你都白过了。”
    “那怎么能叫白过呢,我这不是把你抱在怀里了吗。”
    “净扯。你忙你的差事去。事儿没弄干净,没功成之前,不许你再来,来了我也不见你。”
    “不是……”福灵安哀求道:“那事儿,估么一两年之内我能扯干净了,就算快的了,你不能……”
    “你想哪儿去了。”
    “啊?”
    “我是说白莲教的事。”
    “哦,那也得好些天以后呢。你阿玛出手了,我费的力气就不用那么大了,这几天就专等回音。”
    “嗬,合着我阿玛帮衬你的公事,白天黑夜的不着家,就是为了让你在这……哼!”
    福灵安又抽了自己一嘴巴。这怎么又弄成这个份儿上了呢。自己还真不是个东西呢。佟玉砚撇撇嘴,又哼了一声,还朝他翻了几下白眼儿。福灵安忽然又明白了什么。不对啊,她阿玛不回家,那可不是为了我的事儿啊,我的事只是捎带着做的。差点儿叫她糊弄了。还好我聪明。真是气死我了。
    福灵安大笑三声,把她又扭开了的脸转了回来,在她唇上用力啄了一口:“你敢不见我,我就天天去给老格格请安去。”
    “有能耐你还真去。超过两次,我家就该起疑心了。”
    福灵安无奈地说道:“你说说,这世上怎么就有你们这一家子机灵鬼儿呢。”
    “有件事儿,我想跟你说。”
    “你说。”
    “你……别伤了无辜……我是说你的私事。”
    “我……”
    佟玉砚再不理他,趁他愣神儿的功夫一脚跨出了桑林,站到了路边。福灵安赶紧跟了出来,与她并肩站着,一手牵住她的手。
    佟玉砚挣了几下,却怎么也挣不开。
    “你这人,怎么这样儿。”
    “我怎么样了?”
    “一会儿叫人看见了。”
    “看不看见又如何?你我都在里面待了那么久……是个人都会想想有的没的。”
    “你!”
    “你别生气。我就是想着,等你回了家了,我就再也碰不到你了。我就是想抓着你,这样我才能安心。”
    还别说,福灵安撒娇还是有一手的,要不然他阿玛傅恒怎么对他那么没辙儿呢。佟玉砚又挣了几下,还是没能挣开他的手。她再瞅瞅福灵安一脸委屈,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儿也软了,也就那么地了,由着他吧。这人,怎么就跟鼻涕一样黏糊,甩都甩不掉了呢。
    从贵那几个狗东西领着绮绣,一直坐在路边嗑瓜子儿,一共嗑了四斤半,忽然听到了动静,便都站到了路中间,往这边看着,然后一个劲儿地犯迷糊,不敢往这边走了。怎么着?看主子的这架势……是得手了?那我赌输了?嘿,这叫什么事儿啊!
    绮绣儿可没想那么多,欢欢喜喜跑了过来:“姑娘,你果然救了人!”
    “嗯。”佟玉砚耷拉着眼皮,不咸不淡。
    “喂,你这是干什么啊?”绮绣看到福灵安拉她主子的手,立刻不乐意了,上去就掰福灵安的手,却被福灵安一把给扒拉到一边儿了。
    小丫头更不乐意了:“你快放开!不然……不然我回家告诉大奶奶去!”
    “你是不是傻!”佟玉砚啐道:“我才嘱咐你的事儿,你这么快就忘了?”
    “可是他——”
    “那我救了他,不得给他治伤啊?”
    “他受伤了啊?”
    “可不。”
    “那也不能这样啊,得让他家的人给他拉着。”
    “那可不行。这药是咱家的秘方儿,不能告诉外人。”
    “噢。”
    福灵安听得,简直了。
    “姑娘,咱们家什么时候都有秘方啦?咱家还开药铺子吗?”
    “咱家开的多了,你能一个个都知道?”
    “那,这个斗篷也不是您的呀。”
    “这斗篷里头有口袋,藏着秘方儿药。”
    “噢。”
    福灵安不忍卒听,直想找个墙去撞,却不乐意放开她的手,只能装哑巴。
    从贵领着三个兄弟鬼鬼祟祟地过来了,也不敢离得多近,怕佟玉砚见了羞恼,怕主子踹他们。可佟玉砚也没怎么着,就是耷拉着眼皮子不看他们,弄得从贵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你说说,这么个能糊弄人一肚子新鲜小花活儿的主儿,这万一要是恨上他了,他还不得死无葬身之地啊,连主子都保不了他。而且他觉得主子压根儿就不会保他。
    “走,我送你回去。”他其实想揽着她的腰,可是那小丫头眼睛亮亮的,死死盯着他,恨不得把他拉着她的手给炖了吃了。弄得他真是……你说她为什么要带个小丫头出来啊。
    就这么的,福灵安牵着佟玉砚的手,被个小丫头死死盯着,后头跟着四肚子鬼胎的四个狗奴才,溜溜达达走回了庄子外。
    到了院子门口,福灵安实在忍不得了,把小丫头往一边儿一扒拉,反手抱住了佟玉砚。
    “哎哎——你!”
    “闭嘴,你主子自己乐意!”福灵安一手向后一扒拉,把小丫头又扒拉开了。
    “不许忘了我。”他又攒了一肚子的话,可是身边儿后头五双眼睛,他没法儿说。
    “你这是向我下军令?”
    “我,我不是。”
    她的脸又拉下来了,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了。
    “你叫我拿你怎么办才好!”福灵安又想满地打滚给她看了。等下回的,不在狗奴才们眼里的时候。
    “我进去了。”佟玉砚解下斗篷,挂在福灵安的手臂上。
    “不成。”他又抱住了她。
    “你怎么这样儿……再这样,天就亮了。”
    福灵安再不想放手,也没辙儿。他用唇在她眼角轻轻一触,松开了手,看着她领着小丫头进去了。然后四个没良心的狗奴才也进去了,还关了门,落了门栓,就把他关在外头。
    佟玉砚走到房门口,转头对绮绣说道:“记住我对你说的话。”
    “噢。”
    “我都对你说什么啦?”
    “忠心,嘴紧。”
    “嗯,那你去睡吧。”
    “我得伺候姑娘先睡。”
    “得了,我一扎床上就能睡着,你伺候一下,就得把我睡意伺候跑了。”
    小丫头走了。玉砚推开房门,反手又插上了,也不点灯,伸手慢慢往床上摸去。摸到了床,她再摸被卧枕头。嗯?被卧怎么铺床上了?佟玉砚再一摸被卧,一下子摸到了一堆肉。
    “啊——”佟玉砚鬼叫一声,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死丫头。”床上传来一声哈欠,一声娇嗔:“你想把人都吵醒,都知道你才回来啊?”
    “姐姐?”佟玉砚的脸腾地就烧起来了,这头一回半夜跑出去,还被现场抓包了。
    “得了,快上床吧,我都睡一觉了。”
    佟玉砚爬上了床,含羞带愧地钻进了被窝,先发制人:“你怎么睡我床上了?”
    “捉你的奸啊。”
    “你,你胡说什么呢。”玉砚只能硬着嘴巴抵赖了。
    可姐姐是谁啊,那能不了解她的性子吗。“老实交代了吧,糊弄我是不成的。实话告诉你吧,我今晚想找那个包衣玩玩儿,正要悄悄出去呢,谁知看到你先出去了。那鬼鬼祟祟的样子,不是奸情又是什么?”
    “……”
    眨眼睛不吭声这招儿也就对福灵安管用,对佟玉砃却不好使。何况黑咕隆咚的屋子里也看不到她眨眼睛有多么好看,再好看,她姐姐也没兴趣看。
    “还不说实话?我都溜出去玩儿一遍回来了,睡了一觉,你才回来。说,你勾搭的到底是谁?”
    “姐,我没有。”
    “不好使。”
    “是福灵安。”
    “什么?”佟玉砃一下子坐了起来。
    “是他勾搭我的,不是我勾搭他。何况我也没让……”
    佟玉砃一下子瘫在了床上。“这,这要是有点儿风吹草动,你就得沉河!咱们拧不过人家的,出了风波,就只能灭你的口,维护他家的名声啊!”
    “他,他不能的。”
    “你才认识他几天啊,傻妹妹!”
    “左右我的命也是他救的。”
    “唉,可怎么好啊!他救了你的命,就应该随意摆布你的命?”
    “姐,他不能的。他早就想勾搭我了。原先我也怕,避着,可有两回是不经意碰着了。他挺怕我的,我可能,可能能捏得住他。”
    佟玉砃搓了搓眼睛,脑仁儿更疼。“你这是,这是动心了?”
    “也没怎么动。”
    “到什么地步了?”
    “也就是,也就是说说话。”
    “鬼才信。”
    “他抱着我来着……”
    “也不信。”
    “也亲了我。”
    “亲你哪儿了?”
    “姐,你真是!”
    “还有呢?”
    “再没了,就说了挺长时间的话。”
    “我还是不信。”
    “他也想来着,我没让。他有点怕我,就没敢……”
    “难道你就不想?”
    “姐!”
    佟玉砃揉了揉酸疼的脑袋。“你说你……找个奴才也就算了,那福侍卫是咱玩得起的吗?”
    “姐,你说得,我好像什么人了呢。”
    “你什么人了你?前几天还告诉我你舍不下谁的。”
    “那也不是舍不下,就是有些愧。”
    被涯叔连累了一下,补上欠缺的更新。
    “你……”
    “真的。我叫人到处打听你的事儿,什么事都打听。我还去巴结你阿玛和哥哥。从贵谏过我,说你太好了,我不应该。我答应他了。可是我老是遇见你,每见一次你就变一个样儿,我这说的不是你的脸。你那么……也太机灵了些,我就傻了。我就更管不住自己了,从贵干脆也不谏了,只是叫我别伤了你,说你是他捞上来的,他有责任。”
    佟玉砚咧了咧嘴,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叫我想辙儿,说你家不可能献女媚上,糊里糊涂姨娘外室什么的也糟践你。我想了无数次跟你一起过日子的样子,哪怕吵吵闹闹,磕磕绊绊的我都乐意。可我总也不能杀了格格吧,说起来,她也是可怜人,身不由己的,也没福气,嫁了我这种……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就算杀了她,皇上还得塞一个给我。我辙儿是没想出来,却管不住自己,整天就琢磨怎么才能把你勾搭出来。我……我怕你先看上别人了,或者你家再把你嫁了。”
    “你胡说什么呢。”
    “还好你还有丧期,我,我这不是要伤你,就是我的心里话。可我又怕你拘泥,还怕……还怕你情深义重的……我,我就是管不住自己,就是想勾搭你。从贵还说我将来会叫你糊弄了,叫我栽跟头,我觉得我也乐意。”
    “玉砚,玉砚……”他捧过了她的脸。“其实仔细看起来,你还挺好看的,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呢。”
    涯叔没事儿经常抽帖子,又不知道原因,真是太烦人了。
    本文在舞文弄墨和天涯银河各发一贴,读者若是读到有漏洞的跳开之处,闲鸥又没及时发现补贴的话,就去另一个版看,一般不会同时都抽一样的。
    “你男人平日对你是怎么样的?给我说实话。在高恒露出那意思之前的。”
    “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就是,就是,算相敬如宾吧。”
    “细节呢?”
    “姐,你真是的。”
    “反正我叫你弄得睡不着了,说给我解解闷儿。”
    “其实,他待我也没有不好的,敬着,好的也给我。就是……”
    “就是那个不行?”
    佟玉砚被窝里一个大红脸:“什么呀!”
    “那就是什么呀?”
    “他就是……就是有点儿好色。”
    “怎么个好色法儿?”
    “嗐!他自家的不论媳妇还是丫头,我陪房的丫头媳妇,脸整齐点儿的,再有些攀附小心思,或者胆儿小不敢拒的,几乎都叫他摸索上了。”
    “嘿,他这叫有点儿好色?”
    “哎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后来他看上了红脂,因为是我的心腹,没敢动,就问我要。我就问红脂,红脂不乐意,我就护下来了,把螺黛正式开了脸,给他了。”
    “我说你也真是贤惠啊,真是愁死我了。”佟玉砃戳着玉砚的脑门,恨铁不成钢。
    “可能是吧?我真没当回事儿。他有的事都被我撞着了,我亲眼看着都没在乎,后来他干脆就不避着我了,有时候来了兴头,拉了个丫头,当着我就那什么了。不过对我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也没有特别宠哪个,怠慢了我。”
    “哎?那他跟丫头们混了也快三年了啊,怎么丫头的肚子一个也没动静的?你动了手脚了?”
    “没有啊。再说了也没人教过我,这种手脚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动啊。”
    “那他这是有毛病吧?”
    “也不一定吧。”
    “这还真不好说呢,幸好人没了,让你有别的机会了。”
    “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啊。”
    “反正你都叫别人抱了,又没打算给他守着什么,家里也不想叫你守着,有什么不能说的啊。”
    “哎呀,我们不说这个了吧。”
    “那他整天跟丫头们混,跟你就没那个事儿了?”
    “也有。”
    “多少天一回啊?”
    “姐,你真是。”
    “就咱姐儿俩,有什么不好说的啊。”
    “也就是,也就是七八天吧,我也不是特别的想。”
    “既是情分这么淡,那他为什么还要那么为你拼命啊?”
    “他,他其实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他自己。那件事儿实在太恶心了,伤着了他,他脸面上下不来。”
    “呃……那你跟福侍卫在一块儿的时候,想了没有?”
    “姐!”
    “说嘛。我可什么事儿都告诉你了。”
    “……”
    “说呀。”
    “一开始,我挺怕的,心里又愧,不想的。”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就缠着我,什么话都跟我说,还非得逼着我也要跟他说话。”
    “那,你们说的话很多?”
    “挺多的。”
    “比跟你男人说的话还多吗?”
    “嗯……我男人没他那么爱说话,平常我俩也没什么话好说。”
    “那说完话之后呢?”
    玉砚的脸又热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后来,我就有点儿想了,也不好意思跟他说。他又没敢的。”
    “那你们还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我们做了什么,那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嘿,我说你是不是傻啊?”佟玉砃又一次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妹妹的脑门:“左右你都出去了,万一叫人看见了,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还有不一样的名声吗?何苦白担个虚名儿啊,还不如自己先快活了。”
    “那,那你刚才还说福侍卫不成的。”
    “那是你没出门之前!早知道是他,我一定拖住你!既然你已经出去了,还叫人家抱上亲上了,那还拘泥着,我也不知你能得着个什么呢,贞节牌坊吗?”
    “姐!那,那我不是没有经验吗。”
    “下回别跟他出去了。”
    “……”
    “不乐意?”
    “……”
    佟玉砃叹了口气。
    “姐,他说,他说叫我等着他,等他想办法把家里头的事弄清楚的……”
    “啥?”佟玉砃立刻瞪圆了眼珠:“你们还想私定终身?快别做梦吧!他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就你,他阿玛随便歪歪嘴,你死都没地儿埋去!”
    “姐……”
    “我不管他是不是真心的,你要是能断,现在就给我断了!实在动了心,那就偷偷来往着,做什么都成,只要你快活就成,千万不能想着长远!否则,阿玛都不能容你!”
    这事儿就悄悄按下了,整个大院儿里就玉砃姐妹和福灵安留下的四个狗奴才加上绮绣,一共六个半人知道。才十二岁的绮绣儿哪里能知道情爱什么的,就觉得福灵安是个大坏人,不该对她主子上手。可自家主子又不许她说出去,她自然得忠心嘴紧。
    那四个狗奴才也真是狗腿,为佟家的安危兢兢业业那是,天天不厌其烦地指教佟续鼐和家丁男仆们使用那些东西,教会了他们也不走,领着佟家男人们一遍遍演练,说军营都是这么干的,只有演练得极熟了,将来万一遇上事儿也不慌,有条不紊就把一家人护住了。夜里也是他们轮班儿守大门,真是比狗耳朵都灵,什么差错都没出过。佟续鼐心里感激极了,就差给福灵安立个纯金玉镶边儿的长生牌位了,哪里明白他的龌龊心思呢。
    不过,家门叫四个狗奴才看守得这么严实,姐姐玉砃夜里再想出去,混混野地草垛子什么的,却是不能了。这种事儿,如果是娘家人发觉了马脚,再怎么气肯定也得帮她遮掩过去,可哪能叫福灵安的人察觉啊。
    好在玉砃暂时也顾不上那个包衣了。隔了一日,她又得伺候老祖宗,去了瘦西湖园子,陪着皇上和太后一家人游湖看戏听昆曲儿去了。
    老太后早把玉砃忘了,这会儿再见了面,又喜欢上她了,又问了好几次她的闺名儿,也问了好几次她是谁家媳妇儿,还是转头就忘。
    老太后喜欢极了玉砃,拉着她的手就是不放,硬叫她坐到自己桌儿,陪自己听戏文。老太太哪能不依的。
    听了一会儿,太后拉着玉砃的手,忽然就说道:“纯妃子,上面唱莺莺的那孩子,生得真是齐整呢。你从前就爱西厢记,也爱这个唱段儿,好好听听。”
    玉砃压根儿没反应过来,旁边桌儿的那拉皇后听得真真儿的,脸免上一阵子下不来。
    那纯妃子早就没了,就是当年的苏贵妃,临终的时候都是皇贵妃了,还是皇上亲自定的谥号,纯惠皇贵妃。苏贵妃压根儿就不是旗人,连包衣都不是,是个纯汉人。她的脚从前裹过,后来又放开了,在宫里除了与宴聚会,就几乎不穿高底儿鞋,那半大脚儿穿着实在难受,两边儿有宫女扶着也走不稳。苏贵妃也是极得宠的,一直得宠,当年的圣宠仅次于在王府里做过侧福晋的高贵妃,却比高贵妃多活了几年。
    苏贵妃的出身没一个人知道。那拉皇后只知道在潜邸时,当时还是宝亲王的皇上在一次外出远行后,把她带进了王府里,只做了个王府格格。皇上登基之后,最早的旨意就是封高氏为贵妃,之后立刻封了苏氏做纯妃子。在潜邸时,那拉皇后也是先帝雍正指给宝亲王的正儿八经的侧福晋,却比只是王府格格的苏氏晚了好几个月封妃,得了个娴妃子,排位也在纯妃子之后。后来纯妃子都封贵妃了,那拉氏还蹲在娴妃子的位上。
    那拉氏能立为继后,与宠爱完全无关,只是因为高贵妃还在富察皇后之前就没了,另一个得宠的纯贵妃却没有娘家人,也不曾抬旗籍,没法儿做皇后。再加上当年太后为那拉氏说了句公道话,她在潜邸就是侧福晋,论资排辈儿也得论到她才是。乾隆虽然依从了太后的建议,心里却也是不大得劲儿的,便没有一下子立后,而是把娴贵妃、摄六宫事皇贵妃的过场全走了一遍,过了几年,熬到纯贵妃都快不行了,才立那拉氏为后,还说是为了给纯贵妃冲喜,同时封了纯贵妃做皇贵妃的。
    苏贵妃这么得宠,娘家却没有抬旗,甚至没一个人做官的,这就奇了。那拉皇后便揣度,她的出身一定好不了,甚至比包衣还差多了,多半是外头官员献给宝亲王的投身礼物,不是瘦马,就是名妓。也有可能是宝亲王在外头游历的时候遇到的奇缘,英雄救美美人救英雄什么的,那她就是个平民女子了。她的娘家死绝了或者找不到人,或者她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父母是谁,或者她怀恨父母卖了自己或是怎样,不愿意他们跟着鸡犬升天,就不跟皇上说,所以也就没有娘家。宁可不做皇后也不要娘家。
    就这么一个人,却弄得那拉氏的后位之路如此磕磕绊绊,满目凄凉,说她心里不横着根刺,那也是不可能的。
    叮咚
    “皇额聂,”那拉皇后陪着笑脸说道:“我瞧着您身边儿的这孩子生得怪好的,心里喜欢,也想亲近亲近呢。您能不能把她赏了我,陪我坐一会儿,说说话儿?”
    “那不成!”老太后顿时拉下了脸,紧紧握住了玉砃的手,丝毫也不放松:“要不是你,纯妃子哪能受那么多罪!我可不听你哄了,不然让她再死了,再让皇帝哭!”
    那拉皇后哪里料到,一向温温吞吞、不论对谁都十分和气的老太后会忽然翻了脸,说出这种话来。皇后的脸立刻刷白一片,起坐不是,去留也不是。
    太后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佟玉砃又不是傻的,哪里还听不明白啊,这里头肯定有事儿,事儿还不小呢。我在这听到了也是倒霉,神仙打架,凡人必定遭殃,不免暗暗思谋:我可别被这种破事儿殃及了,得琢磨脱身之计才成。
    佟玉砃便由着太后握着自己的手,过了一会儿,觉得太后握她的手不那么紧了,才笑道:“太后娘娘您快看,这又换了两个新角儿出来了呢。”
    原来一段唱词唱完,台柱子得下去更衣换妆,戏台子空了,便上来了两个插科打诨、逗笑儿讨赏的丑角儿滚场子。这俩丑角儿演得也是挺卖力的,老太后还就爱这么热闹的戏,看了一会儿她就咯咯笑了,早忘了刚才的不快活,还吩咐了赏。
    玉砃松了口气儿,这才赔笑道:“得给太后赔个不是,奴才想更衣了。”
    “嗯,快去,道儿上稳着点看着点儿走,叫宫女儿好生扶着。”
    “是。”玉砃柔声遵命。
    谁知老太后又来了几句更猛的:“你还怀着身子呢,脚也不方便,可别再遇上烂心肠子的人,往雪地上撒菜油玻璃碴子了。”
    玉砃的脑门子一阵阵儿地冒汗,恨不能撒腿就跑。她只能缓缓儿地把自己的手从太后的手里抽出来,慢慢站起身来,向太后和旁桌儿的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的皇后都蹲了个礼,道了声“奴才告退”,这才往外走。
    还没走出桌儿外围,前面一片明黄蟒缎、织着五爪金龙的便装衣影恰好迎面对上了。玉砃吓了一跳,微微抬起头,一看,竟是乾隆皇上正往太后的这桌儿走呢。
    佟玉砃只能旁退一步,斜着身子又给乾隆蹲了个礼:“皇上吉祥万福。奴才佟佳氏给皇上请安。”
    乾隆似不在意地扫了她一眼,便继续往前走了,好像有什么话要跟太后说呢。玉砃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场惊吓闹的,真是……
    走到石子路边,早有等在这里伺候的小宫女儿走出了一个,上前扶上了玉砃——旗人女子的高底儿鞋很容易崴脚,走路都得扶着的——问了玉砃之意,然后扶着她走出数十步,拐了个弯儿,再绕过一带南竹,前面就是织绣辉煌的宋锦围着的一大块空地,那里就是女眷更衣之处。
    玉砃走了进去,见里头摆着好几个干净官房,净水盆子绸巾草纸都齐备,便解了手。
    之后,玉砃在靠边的春凳上坐下了,拿出怀里揣着的小西洋镜子脂粉盒儿,瞅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早上我明明只是淡扫了一下眉眼,唇脂也没敢涂艳色的,怎么就又被太后盯住了呢。可不带妆来见太后也不合适啊,看来我得往蜜粉里加些作料,让脸变黄点儿才成。
    她正在走神儿,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玉砃只怕是妃子贵妃什么的也来了这,赶紧站了起来,想等人家进来了再行礼告退。哪里知道,外面传来的却不是高底儿鞋的声音。伺候这里的宫女儿得等自己走出去了,才能进来收拾啊。难道竟是个得脸的大宫女儿,或者有身份的嬷嬷,来到这里解手?听这脚步声,这宫女儿或者嬷嬷的块头可不小。
    可玉砃万万没想到,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帷幄拐道儿的绸帘子一掀,走进来的竟然是乾隆皇上。
    玉砃这下子是真的惊吓着了。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是女眷用的地方啊,怎么可能走错了,何况外头还有宫女儿候着呢。让皇上进来的唯一理由,就是自己还被他盯住了,尾随了进来。心里转着一万个念头,乾隆却在玉砃面前停住了脚步,瞅着她,脸色十分的和气。
    玉砃赶紧蹲了个礼,哪儿敢说别的,更不敢问皇上怎么进来了:“皇上吉祥万福。”
    “我吉祥,你也吉祥。”乾隆又走近了两步,都快跟她身贴身儿了,衣裳都互相碰上了。
    玉砃保持着蹲礼的姿势,深深垂着头。乾隆弯下腰,伸手在她脸上轻抚了一下,她也没敢吭声儿,越发知道皇上是干什么来了。
    这个皇上,平常总是说自己要学圣祖仁皇帝,行事要仁,经常也给人和气与雍容的面色。可玉砃早就从阿玛和玛玛那里听了无数嘴,当今皇上的逆鳞那是一点儿碰不得的,不然就是倒霉一片,牵怒无数。玉砃的身子都在发抖。
    “瞧你吓的。”乾隆轻轻一笑:“抬起头,让我看看。”
    玉砃哪里敢抬头,可是哪里由得了她。乾隆的手便在她脸上滑动了几下,早已游到了她的下巴,往上轻轻一抬。
    至此地步,玉砃只得豁出去了。左右自己也不是正经清白的身子,再破一回又能怎样,又少不了块肉儿。不然若是拂逆了上意,正在瘦西湖听戏的玛玛和妹妹们先就得跟着遭殃,甚至娘家全家人都得遭了殃。至于贝子家的那些混账男人,她也不想让他们遭到祸事。毕竟,他们再怎么无耻混账,可事已至此也无奈,将来他们还是能护着她养着她,保着她一生平安度日的,也能给青姐儿一个好前程。他们,可比皇上可靠多了。
    主意打定,玉砃的脸儿就被动地仰了起来。那羞怯的微微躲闪的目光,闪动着两池潋滟的春水;明媚的销红早已爬了一脸儿,就如一朵怒放的玫瑰。乾隆的笑意更深了。
    “快起来吧,瞧这可怜巴巴的,叫谁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玉砃羞怯怯地假装不敢起身,乾隆便拉着手儿揽着腰,就把她拉起来了。
    “你怎么总是低着头啊。”
    “奴才,奴才……”
    “什么奴才奴才的。抬起头,让我好好看看。”乾隆揽着她的腰,一扭身,就把她带到了那个春凳之旁,揽着她坐下来了。“生得还真是好呢。眉眼儿倒也罢了,可这样的好颜色,满宫里都找不出一个来。”
    “皇上,哪有这么说人家儿的啊。”玉砃娇嗔了一声。
    这姐妹俩的手段,还真是一脉相承的,玉砚就总是用这招儿收拾福灵安,一收拾一个准儿。今日,玉砃也拿出来用了。她已经很久用不上这招儿了,再不用只怕就要生锈了。
    乾隆更加欢喜,更加难以自持了。他知道玉砃不能在这里待太久的,不然叫外头生了疑,他皇上的脸面可就不好看了。可今日的机会,他决不想错过。他的手一松,把玉砃往春凳上一放。玉砃就势仰倒了下来,他再往她身上一伏,手就掀开了她的旗袍儿,去摸她两腿之间。
    “皇上,您怎么这样儿啊……这不合规矩。”
    乾隆笑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就是规矩。”
    “皇上……”玉砃娇滴滴地表示不乐意,身子却动都不动一下。
    “听话啊,别怕。”
    他在她脸上印了几吻,她的脸儿就越发地销红起来,那团玫瑰怒放得更艳了,勾着引着乾隆,让他更松不开手了。
    几吻之后,乾隆就放开了玉砃的脸,斜坐在春凳边儿上,急急扯开了她的袍裤带,连中衣儿一起褪了下来,露出两段雪白柔润的长腿,一丛浓密的芳草森林。他的手臂再往两边一拨,她的两腿就顺从地分开了,芳草密林中露出了别样的洞天。乾隆好好儿看了几眼,好好儿摸了几下,两手齐上,一层层分开了仔细地看。
    这男人,还真是各人各样儿,每人的爱好都不同呢。玉砃心里暗暗鄙夷,却也没耽误了脸儿的销红,眼睛里泛滥的春水。
    乾隆看了片刻,也是火火的急了,他站在地上,掀起衣摆,解开裤带,掏出一根龙物,对着那芳草洞天就钻了进去。下面的人儿忍不住又娇嗔了一声,引得他龙兴大发,不免大动干戈起来。她的娇喘一声儿接着一声儿的,让他更是得意。可是乾隆爷都五十多岁了,比玉砃的阿玛佟续鼎年纪大多了,早就不大行了。原打算他要昂扬地攻城略地,可是挺了才不过二十几下,忽然就一泻千里了。
    乾隆正在懊恼,正觉得丢脸呢,躺着的玉砃却坐了起来,掏出一条手绢儿,恭恭敬敬一片仰慕地托住了龙物,擦干净了,张开红红的唇,含住了,来回啜吸着。漂亮的唇又温又软,里面的舌头还灵巧地帮衬着,啜得他的龙具又痒又钻心的,舒坦透了。她的小手儿还托着龙具下的两颗龙珠,轻轻地揉着。没过一会儿,他就又斗志昂扬地龙抬头了。
    乾隆欢喜透了,将玉砃又放倒了下去,分开她的腿,对上了龙具,向深洞中探珍取宝,斩妖除魔。这一回,龙具坚实多了,底下的娇喘一声儿都没停,这可人儿的波光也越发迷离了。
    大战了一百多回合,乾隆这才鸣金收兵,好些年都没有这么畅快过了。玉砃又恭恭敬敬地擦干净龙具,再想收拾自己的战场,乾隆却不让,把她揽着坐了起来,拍了两下巴掌。
    玉砃正疑惑,却见帘子又一掀,外头低着头走进了两个四十多岁的宫人嬷嬷,手里端着温水盆和软巾帕等物。
    “皇上……”佟玉砃还光着两腿呢。
    “别怕。”乾隆亲了亲她的脸,手还摸在她的腿上,向两个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们便走到近前,都跪了下来。乾隆亲手将玉砃的两腿分开了,嬷嬷们就洗了巾帕,轻手轻脚,替她拾掇战场留下的辎重。玉砃从没有这样过,羞得都不行了,把脸儿埋在乾隆的胸前,让乾隆一阵阵好笑,心里更加喜欢了。
    这两个嬷嬷看来是经常做这种事儿的,十分熟练,水温不凉不热的也正好儿,没让玉砃感觉半点不适。擦干净了,她们又帮玉砃把裤子穿好,旗袍也理得平顺了,这才起了身,端着盥洗用具,默不作声又退了出去。
    “我都没问你是谁家的呢。”等帷幄里又清静了,乾隆揽着玉砃问道。
    “皇上,您不应该是说朕的吗?”
    “哈哈!我小时候学说话的时候可不是皇上,哪儿能说改就改呢,说着也别扭不是。只是在正式官面场合,和文字旨意中那么自称罢了。”
    “原来是这样儿,奴才还真不懂呢。”
    “你不懂,才比别人招人疼。”
    “皇上又这样说人家了。”
    “糊弄我呢?”
    “奴才怎么糊弄您了?”
    “我刚才问你是谁家的,你就给我打岔儿。”
    佟玉砃见自己糊弄不过去了,赶紧离开乾隆的怀抱,在地上跪下了,双眼噙着雾光,说话就要掉眼泪儿了。
    “怎么了这是?”
    佟玉砃双手柔柔地攀住了乾隆的膝,把脸贴住了他的腿。“皇上既问了,奴才便不敢不说。说起来,奴才这样伺候皇上,是应该叫人拉去沉江的。”
    “胡说,有我护着你,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快起来吧,地上凉,我也心疼。”
    玉砃便起了身,偎在乾隆的身边坐着,轻声说道:“奴才是固山贝子弘舒家的,男人是贝子的次子,湖州知州永瑧。如今听说皇上南巡,也想瞻仰天颜,给自个儿留段福气念想儿,奴才就回娘家来了。可哪里想到,天颜奴才也见到了,竟还又有了这样的奇缘。”
    “原来是宗室家的。不过你别怕,不会有人敢要你死,我也不能许。”
    “那,那回去以后,奴才就给皇上守着,不让男人碰了。”
    乾隆摸了摸玉砃的脸,摸到了一片潮湿,心疼了。
    “你别怕,这缘分还有,你等着。”
    “奴才听皇上的。”
    乾隆又揉着玉砃的胸,低声说道:“我还真想多跟你说说话儿,也想看看你的身子是什么样儿的,可是解旗袍儿太麻烦了。”
    “皇上!”她又娇嗔一声,红着脸儿低下了头。
    “这外头又冷,我也怕你冻着了,心疼。”
    “奴才谢皇上体贴。”
    “唉,时间不短了,你再不出去,就不好了。”
    “那,奴才这就告退。”玉砃便起了身,离开了乾隆身侧。
    “去吧,还到太后那儿去。皇后不敢把你怎么样的,你不用怕她。我过一会再出去。”
    “奴才听皇上的。”
    佟玉砃又蹲了个礼,终于走了出去,两腿儿不由得一软,险些倒在地上了。带她过来更衣的小宫女儿早就不见了,两个新面孔的嬷嬷却在这里等着。一个嬷嬷弓着身,让佟玉砃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另一个在侧扶着她,慢慢往戏台子那边走去。走到了小宫女们侍立之处,她们才放开佟玉砃,躬身退下了。
    佟玉砃小心翼翼地走到太后身边,发现太后听戏听睡着了,身上盖着宫女儿给她披的斗篷。
    玉砃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太后一下子就醒了,忙拉住了玉砃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问道:“嘉妃子,你这是去哪儿了呀?”
    问得佟玉砃那叫一个无奈啊,只好说去更衣了。
    “可把我急坏了。”太后拍着玉砃的手,一脸的关心与慈爱。
    佟玉砃心说,急坏了,那你还能睡得着啊?
    太后扭头往左右看了几眼,忽又一脸紧张地问道:“诶?纯妃子去哪儿了啊?”
    玉砃只得哄道:“也去更衣了。”
    太后急忙吩咐了身边儿的大宫女儿:“快跟过去瞧瞧,好好伺候着。她还怀着身子呢,可别再踩着什么了。”
    两个宫女儿口里答应着,退了下去,正好儿借机走一走,活动活动站酸了的腿。
    又看了一会儿戏,太后又说道:“嘉妃子,你才入宫,肯定孤单,不过也别怕。没事儿了经常去给皇后请个安,那是个好的,能护着你。”
    “是。”玉砃茫然地点着头。
    太后又咬着玉砃的耳朵,悄悄说道:“千万要跟那拉家的少来往啊。我就瞅着你生的好,可别叫人再磋磨了。”
    玉砃心里一个激灵,吓得汗毛儿都竖了起来。老太后前面说的那个皇后,不是现在的那拉皇后,而是说已经没了多年的孝贤皇后富察氏!
    没过一会儿,佟玉砃就看见乾隆绕了另一条路,也走过来了。不过他再没来太后身边儿,而是转到另一侧他的位子上,那位子是魏贵妃陪侍的。
    再看了一会戏,太后就又睡着了。立刻就有太监过来传话,皇上怕太后着凉,叫人用步辇抬去瘦西湖边、事先预备下的小阁子里先迷瞪着。
    太后走了,玉砃自然就不能再留了,便向旁桌儿的那拉皇后行礼告退,回到玛玛和妹妹们身边了。
    可是,玉砃才坐下来,没多一会儿功夫,就又有太监过来传话了:“令贵妃请佟姑奶奶过去坐一坐,说说话儿。”
    老太太便往那边看了一眼,皇上早就离去了,座位上只剩下了魏贵妃一个人,便点头了,心里还想着,我这大孙女儿还真是给自家长脸呢,得了这么多上位者的喜欢。
    佟玉砃硬着头皮,忐忑不安地走了过去,正要见礼,令贵妃魏佳氏却满面春风,笑容和煦地吩咐免了,还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了。佟玉砃局促不安,魏贵妃却热情洋溢,跟她说了好多话,活像多年不见的亲姐妹一样。
    这一天过得,真是波诡云谲,风起云涌啊。若不是玉砃是个经过事儿的,还真应付不下来。
    当晚,玉砃又钻进了玉砚的被窝里。
    “你烦不烦啊,咱俩以前有这么好过吗?”佟玉砚说。
    “少扯没用的,我跟你说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儿。”
    “你还能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啊?”佟玉砚奇怪地问道。
    “我,我今儿叫皇上幸了。”
    “啊?”玉砚瞪大了双眼,十分震惊。
    “玉砚,我活不成了!我活不几天了啊!”
    玉砚忙说道:“你胡说什么呀?就算,就算你叫皇上那什么了,可你又不是没经过的,死什么呀?”
    “玉砚,”玉砃哭了:“不是我想死啊。”
    “到底怎么回事啊姐,你慢慢儿说。”
    “嗐,我也不知道怎么着,什么时候叫皇上看入了眼。我去帷幄解手,他就跟进来了,就在更衣圈里,当着许多官房幸了我,他也不嫌碍眼。我哪儿敢不从啊,那咱全家还不跟着玩儿完啊!那时候,玛玛和妹妹们可都在瘦西湖呢!”
    “那,那是皇上叫你死?”
    “那倒不是。我贴着小意儿,把皇上伺候舒服了,他很高兴。”
    “那是?”
    “可是我把他伺候得太舒服了,他有些舍不得了,说还要找机会呢。”
    “那你就再伺候他一下呗,怎么也说不上死啊。”
    “你傻呀!再把他伺候得那么舒服,他就更离不得我了,还不得想辙儿把我弄进宫里去啊?”
    “哎呀,这倒也是。”
    “宫里实在太可怕了。”玉砃心有余悸地描述着:“太后年纪大,有些糊涂了,把我当成了这妃子那妃子的,跟我胡乱透露出来一些宫里过去的破烂事儿,仿佛还跟那拉皇后有关的,听得我是吓死了。我一直坐在太后的跟前儿,那拉皇后就坐在旁边桌儿,太后的那些话都落在皇后耳朵里了。我这要是进宫了,皇后还不得把我灭口了算啊!还有,还有那个令贵妃,她也太吓人了。我估么,她定是知道了皇上和我的事儿,却装作不知道,待我别提那个亲热啊,把我吓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啊。”
    佟玉砚打了个哆嗦,也被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浑身汗毛儿根根倒竖。
    “再说,皇宫就算没有这么吓人,我也不乐意进宫啊。皇上的那玩意儿不行了,我还得装着他多厉害的样子,多累啊!”
    “姐,你真是。”
    “就算皇上那个行,可是我这样儿的,我觉得他待我就不过就是三天的新鲜劲儿,过了后就得把我扔在了脑后头,任人磋磨我到死。当年他那么多得宠的妃子,包括孝贤皇后,都是在盛年一个个地没了的,何况我呢,这得多吓人啊。再说了,以后我再想出来骑马遛弯儿,跟包衣逗逗趣儿混混草垛子,那也没可能了啊。”
    “那……”
    “玉砚,你帮我想个计较,我要脱身啊!”
    “姐,那可是皇上啊,你这也太高看我了吧。”
    “玉砚,你不是说福侍卫挺怕你的,听你的话的嘛?”
    “嗨呀,他也没怎么怕我。再说,皇上叫谁入宫这种事儿,难道是他能拦得了的?他自己的兄弟不得已娶了和硕公主,傅相大人都拦不了,生生看着一个好好的儿子废了。”
    “我不是叫他拦皇上。”佟玉砃贴在玉砚的耳朵边儿,悄悄说道:“我觉得皇上不舍得我,是因为我跟他的那些妃子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那些妃子宫女儿什么的,在伺候皇上之前,都没经过人事儿啊。以后她们也只有皇上一个男人,没见过这种事儿的世面,所以没风情,花样儿少。皇上以前不知道还有别种的女人也就算了,今日尝到了我的滋味儿,就觉得特别新鲜有趣儿。”
    “哎?是有道理啊!”佟玉砚脑袋里灵光一闪:“你是说,找一个那种女人,献给皇上,顶替了你?”
    “对,得找一个好的,大价钱的,脸盘儿,身条儿都要好的,花样儿特别多的,还得会看眼色会说话,能拢住男人的心。皇上再尝到了那种味道,再被缠住了,就不会记得我了,我这点儿本事算什么呀。”
    “那,咱俩也不认识那种女人啊,怎么找?”
    “你叫福侍卫出面找啊。银子我出。我身上带了宝钞,再不够我卖首饰,卖马,或者叫湖州那边给我送银子过来。”
    “可是,这种事儿,叫我怎么跟他张口啊。”
    “哎呀好妹妹!我也不敢告诉阿玛,让阿玛出面去买人啊?嗣戎我也不敢,再说他七八天才能回来一趟,住一晚上就得走。再说了,他们就算能买到人,也没有路子送到皇上跟前儿啊。为了你姐姐我,不行你就献身给福侍卫吧!我送你十匹好马!”
    “哎呀你真是!”
    “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进宫,被虎狼吃了啊!”佟玉砃说着说着就又哭了。
    “哎呀,这我……”佟玉砚咬了咬牙:“不行我就明儿晚上见见他。不过,不过,万一他有事儿脱不了身,不能来……再说,买人的事儿,也不是一下子就能买到那么合适的,要求那么多,也需要见人挑选的时间呢。”
    玉砃合计了一下,说道:“皇上再来召幸,我应该还能应付个一两次,平安回来,多了可就不好说了。我还怕他会直接把我带上御舟,跟他一块儿巡幸呢,那我可就再也回不来了。玉砚,可不能拖太久的。”
    “那行,等我见到了他再说。哎呀,真是脑仁儿疼啊,我还得琢磨要怎么跟他说呢,为什么叫他找那种女人塞给皇上,他不觉得奇怪吗?”
    “不行你就把我的事儿直接跟他说了吧,我也不要脸了,只要不跟皇上走,叫我干什么都行。”
    “哎呀这也不能的,等我好好想想吧。对了姐,你怎么刚才提到了孝贤皇后?”
    “我就是一下子顺嘴说出来的,没过脑子。”
    “你刚才的意思是,宫里以前没了很多宠妃?没得还不正常?”
    “是啊,咱老祖宗说过,我那边家里那几个狗东西也说过。高贵妃,当初是宠冠后宫的,连个子嗣都没怀上,说没就没了。苏贵妃虽说宠爱不如高贵妃,却也是不同寻常的。可她虽然生了几个孩子,多活了几年,结局也是差不多的。不然以她的盛宠程度,哪儿轮得到那拉皇后上位啊。”
    “也是啊。”
    玉砃又说道:“太后今儿漏出来的话,只怕就是苏贵妃的死因。还有个嘉妃子,后来也做了嘉贵妃的,好像也是死得不明不白。你再想想孝贤皇后,皇上当年是多么敬重她啊,再得宠的妃子也越不过她去,娘家人大的小的一个一个都贵盛无比。结果呢,她生的两个阿哥一个也没留住,自己也没了。皇上女人那么多,还有不少不大出名的妾侍,没了好几十个。阿哥们也不知折了多少进去,你看看,皇上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就没有一个成年的阿哥?”
    “姐,你今儿要是不说,我还真想不到这些呢。”
    “你看看,从皇上潜邸出来的老人,如今就剩下当年最不得宠的那拉皇后。那拉皇后的阿哥,都是她当了皇后以后才有的,生头胎的时候,她都三十六七岁了,谁家见过这样的?还有,老的后妃之中,只有她生的阿哥活到了现在。这能没有事儿吗?”
    “呀!你这么分剖起来,还真是的!”
    “所以你说,我敢入宫吗?”
    “嗯……姐,你把太后的原话,能记住的都给我说一遍。”
    “我记得是真真儿的,一个字儿都没敢忘。”佟玉砃赶紧说了。
    “行,姐,明儿我就叫从贵那狗东西找他主子去。估么就算明天他实在没空,后日大后日也得来找我。我叫他尽快去办,皇上那边儿,你就自己撑着先。”
    “哎呀,你真是我的亲妹妹!”
    第二日一早儿,佟玉砚就把小纸条儿顺利塞给了从贵。从贵看得心都颤颤了,这怎么了这是,三日不见如隔三年?这像佟二姑娘干的事儿吗?不过我家主子也是的,把人都弄上手了,就这么晾着好几天,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从贵很生主子的气,便揣着小纸条儿,向二老爷佟续鼐解释了他要出去半日,到城里给主子去问安,然后再回来。佟续鼐自然也没理由不让他走,从贵就算不通报他又能怎样。然后从贵就拉了他的马,骑上去匆匆奔进城里,准备数落他主子去。
    福灵安还真在,接到小纸条儿那叫一个欣喜若狂啊。打开了一看,嚯,一溜斜气的十来个难看得不能再难看的字儿,叫他找个时间见面儿说话。福灵安捏着小纸条就傻笑了。
    从贵这么一瞅,气也就消了,也不数落主子了。主子这么晾着佟姑娘,多半是佟姑娘的缘故,不是主子的错。那佟二姑娘,可比他主子还有主意呢。
    “我这就去找她!”
    “那您今儿没事儿啊?”
    “有事儿也得扔了。”
    “爷,这还是大白天的呢。”
    “大白天的怎么了,走!叫她出来骑马!”
    “嘿,这主意好!咱给她带着马!”
    “那不成,她家里人会生疑的,叫她拉自家的马出来。”
    “得嘞。”
    从贵用最快的速度奔回了庄子,他跟佟续鼐请的半日假根本没用到一半时间。然后,一个小纸条儿又塞进了佟玉砚的手里。
    佟玉砚看着小纸条儿,气得直翻白眼儿,现在?这速度也太快了吧,他是孙悟空,翻筋斗云来的吗?然后她拿着小纸条儿就去找佟玉砃了。
    佟玉砃笑道:“我就不去了,不然杵在那儿,肯定妨碍你们俩说情话。”
    “哎呀你真是,人家好心帮你,还要听你刺儿。”
    “好好,是姐姐我的错。我真不去,哪有脸见人家福侍卫啊。”
    “那,我在家老实巴交住了这么多日子,忽然说出去骑马,家里人不奇怪啊?”
    “这倒也是。那这么得了,咱俩一块儿出去,到了岔路就各自分开吧。”
    “分开干什么啊?”
    “哎呀,我还不想让你们妨碍我呢。我正也要找个机会跟他玩玩儿,去去皇上给我种的晦气。可那几个狗东西,把咱家的门看得也太紧了些。”
    “哎呀,你呀!”
    于是佟玉砃就去跟佟续鼐说,她带来的两匹快马再不遛,就得给养废了。今儿天气好,就想跟玉砚,带几个奴才出去遛遛马。
    佟续鼐也没想别的,玉砃带着好马回娘家,本来就是要骑着玩的,就答应了。玉砃带着一个自家的家奴,给他又拉了一匹家里驾车的马。从贵几个就自报奋勇,要跟去保护她们,说就算来十个贼都不够他们打的,顺便哥儿几个也能出门儿散散心。佟续鼐自然也信他们的能耐,人家待在自家这些天没少出力,肯定闷了,自然没有不应的。
    玉砃姐妹又分头跟老太太,江氏马佳氏和那拉氏报备一圈,得了明路,这才都拉了马出去。那拉氏还给她们备了些冷食,怕她们万一玩野了,过了中午饭点儿不回来,在外头饿着。
    庄子外的路两边儿,都是正在生长的庄稼,马跑不起来,也只能就是个遛了。
    迤逦走到了那晚上相会的桑田,佟玉砚还朝里面望了一眼。不过看从贵继续往前走,就知道福灵安没安排在那了。何况如今正当蚕季,大白天的,桑田里有不少人正在摘桑叶。过了桑田,前面就是岔路,玉砃由那个家奴陪着就拐过去了。
    玉砚被姐姐丢下,只能任由从贵他们几个摆布了。没办法,谁叫今天是她矮三分。这把她委屈的,一路都没给他们一个好脸色看。
    再走一段路,就走出了江氏的嫁妆田。从贵他们引着佟玉砚拐进了一条细细的小路,再走不多远,前面就出现了一座小茅屋。门口立着一个人,引颈长望,满脸傻笑,不是福灵安又是谁。
    福灵安飞跑着迎了过来,向佟玉砚伸出了双臂。真是,这还是大白天的呢。佟玉砚假装没看到从贵他们在挤眉弄眼,扶着福灵安的手臂就跳下了马。她还没来得及做骑马的猎装,是掀着裙袍骑马的,上下有些累赘。他往她头上一扫眼睛,小白花儿赫然不见了,取代的是一支不大显眼的秋香色的小小绒花儿。
    “马骑得还不错,稳当。”福灵安牵着手,拉着佟玉砚往茅屋那边走。
    “这路跑不起来,你还没看到过我在草甸子山里撒欢儿呢。”
    “哟,那我可一定找个机会,亲眼见见。”
    “我才不给你看。”
    “那你想给谁看?我跟你说,你都答应我了,不能看上别人。”
    “谁答应你了。”
    “怎么,你敢不承认?”福灵安翻脸了,拉着佟玉砚就钻进了茅屋。
    茅屋里,福灵安正要再发几句狠,顺便揩点油,忽然,佟玉砚双膝一曲,跪在了地上。
    “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呀?”福灵安赶紧蹲下来拉她。
    “我是有事求你,是很麻烦的事儿。可是我又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佟玉砚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玉砚,玉砚你别这样儿。你叫我做什么我都给你做。快起来啊你。”福灵安哪儿受得了这个啊,那能不投降吗。
    草屋里放着一个取暖的炭火盆,里头的炭烧得正旺,草屋里温暖无比。屋子深处铺着一个草榻,还传递着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福灵安便将佟玉砚拉到草榻那里,铺上斗篷,拉着她坐了下来。他看见佟玉砚委屈吧啦地掉眼泪儿,就抽了自己一嘴巴,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畜生,虽然他不知道佟玉砚为什么落泪,就觉得是自己把她逼哭了。
    “有什么为难,你倒是跟我说啊。别哭了,我求你了。”福灵安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
    总算等佟玉砚抽抽搭搭擦干净了眼泪,不哭了,她又不说话了。
    “你倒是说啊,要不然,要不然我就打滚儿给你看!”
    “噗”,她总算笑了。
    福灵安奓着胆子搂住了她的腰,她也没躲。
    “你说啊。”他贴着她的耳朵吹气儿。
    这人,真是的。“那什么,我,我,你不是说……”
    “你到底要说什么呀?”福灵安气得直揪草榻上的麦草。
    “那个,你不是说,你去过……那什么……胡同的事儿吗?”
    “啊?不是,那都从前的事儿了啊,也就几次……其实是十几次……哎呀,我,我是憋不住了才去的……我以后再不去了,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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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6 23:36:58  更:2021-06-27 00:2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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