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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金沙江系列,第二部《公家兽医》一坛老酒,窑藏[第2页]

作者:山茅2018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下一页[3] 尾页[2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续          前)

    从姜必成进出二凤家,她家的煤油和肥皂用得比哪家都多,她到供销社买煤油,供销社的小伙子也是熟人,跟她开玩笑:

    “二凤,你家煤油用得这样快,除了点灯,是不是还用来炒菜哇。”

    她晓得对方是跟她开玩笑,也笑嘻嘻地说:“我用来浇地,你管得着嘛!”

    那时,肥皂在城里是凭票供应的,不好买。在供销社反而好买,因为农民都舍不得花钱买肥皂,洗衣服都是用皂角洗。她为了洗他的白衬衣,才买肥皂,还一点不松口,不要他的钱。

    姜必成一来,她除了做饭,其他家务一概丢在一旁,凑在他跟前,拿着书翻来覆去地问。

    王队长看出来,女儿也不完全是为了读书识字,主要是想跟姜必成呆在一起。这时,她看他的眼光,已是女人看男人的眼神,一点不顾忌他这个当爹的在一旁。他在心里感叹,跟老子!这女儿有了心爱的男人,当爹的都不放心上了。姜必成一走,她就像丢了魂一样。到后来,晚饭后,王队长就借故出门去,让他们单独在一起。

    又是两年过去。姜必成还是把队长家当作自家一样进出。王二凤对他是越来越好,越来越喜欢跟他摆龙门阵,连不对王队长说的话也跟他讲,但也没有把话挑明。她不着急,她有把握,他会喜欢她,她很有自信:没有哪个女人能把他从自己身边抢走。

    一旁的王队长却急得要死,一是女儿已经20岁,别人家这样大的女儿早就当妈了,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二是一个大姑娘总跟姜必成在一起,难免让人说闲话。实际上,虽说还没人当他面说,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传到他耳朵里。

    (待        续)
    谢谢文友
    (续        前)

    上游有几个大队发生家畜疫情,姜必成带着兽医站的人奔走于二十多个生产队间,忙着处理。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来金江队,她听说他在忙,很想他,盼望早点见到他。王队长出工去了,她独自一人在家,自去年她开始喂养兔子后,很少去出工。

    这时院子里静悄悄的,她一个人对着兔笼子发呆。看着那些活蹦乱跳的兔子,或是安静得像女娃的兔子,心里在想,到时候了,公兔都会主动追逐母兔。喂久了,小兔子对我都有感情,我一走近笼子它们就有反应。而他呢,就是一块石头,捂了4年也该捂热了,何况是人。她能真切地感到他喜欢自己,但他为啥一点表示都没有?

    她口头对她爹说不着急,其实内心还是像江水一样,波涛起伏。队里同岁数的女娃儿,甚至还有小一点的女娃儿,都一个一个地嫁人了,跟她耍得好的儿时伙伴也都嫁人了。

    她内心有点急,每到这时,思前想后一阵,都能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我跟她们不一样,她们嫁的都是乡下人。我要嫁的是城头人。姜必成是城头人,城头人比乡下人结婚迟,尤其是城头的男人,他们都要忙自己的事业,结婚就会更迟些。老师是有事业的人,我不能因为自己影响他的事业。

    所以,当她内心烦躁时,她就用姜必成说过的一句话来劝慰自己: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九章       女儿心        完)
    第十章     父亲意  

    王队长一直在寻找机会跟女儿把这事挑明。婆娘死得早,女儿的事只好由他这个当爹的来管。

    有时姜必成跟二凤摆龙门阵时,二凤听得两眼发亮,满脸红霞。他在旁边也顺便听了一耳朵,心头很不以为然,女儿喜欢听,他也不好反对。不过,心里却想这些啥子爱情故事,跟老子有啥子用嘛,听多了要误事。

    一天晚饭后,二凤在八仙桌上看书,左手托着腮帮,右手翻书,眼睛却没有落在书上,发呆想事。他拿着烟竿,在桌旁坐下来,一边抽烟,一边对女儿说:

    “二凤啊,当爹的明白你的心思。你喜欢姜师,我支持。他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也是一个好人。你要是真嫁跟他,你就像你哥一样,脱掉这身农皮,儿子儿孙都不再当农民了。你跟他,爹高兴,爹也放心。只是……”

    “爹,看你说的,我啥时说过要嫁给他!”王二凤柳眉一竖,立刻打断她爹的话。她其实一点不羞涩,只是不愿意她爹来管自己的事。

    “我懂,我懂。你听我把话说完嘛。你嘴上不认账,心里巴不得早点嫁跟他。只是他心里有你吗?城头人是看不起乡下人的,你看这十乡八里的,有哪户人家的女儿嫁到城里喽。”

    “咋就不行?我偏不信。再说,我哥不也找了一个城头的女娃儿?” 她合上书本,往桌子中间一推,冷眼看着她爹。


    (待        续)
    谢谢文友
    (续        前)

    王队长的儿子王大龙在部队上是驾驶兵,复员时留在外地的一个运输公司当司机。儿子能留在城市工作,他心里既高兴又自豪,儿子长本事了,有出息了。但有时看到别人家儿孙满堂,自家冷冷清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女儿早晚会嫁人,那时,自己一个孤老头会更冷清,想到此,心中难免酸楚。

    儿子在城里安家后,就很少回老家。刚结婚那年曾带着妻子回来过一次,以后就没再回来过。他对儿子说,你们忙,我也不要求你们经常回来,过年回来一趟就行。

    王大龙很无奈地跟父亲解释:妻子不习惯,说不愿意回来,还请他多体谅,他心里不太痛快,嘴上也不好说啥。心想自己的儿子成了上门女婿,倒像成了别人家的儿子。要是女儿也能找个上门女婿就好喽,要是这女婿是姜必成那就更好喽。

    不过,他也觉得事情未必能如愿,女儿条件好,姜必成的条件更不错,关键是城乡差别这条深沟沟不好迈过,还是务实点为好。听二凤提到她哥,就说:

    “唉,你以为你哥的日子就好过?你是没有去过,我去过一次,亲家面子上是很客气的,就是那种眼光背后的眼神让你受不了,我再没有去过第二次。我看你哥在她家也是受气的份儿!丫头啊,城头人跟乡下人中间隔着很深的沟哇。不要说城头人看不起乡下人,就拿你哥来说吧,才进城几天哇,也看不起乡下人了。学着他丈母娘的口气,开口闭口这个不干净哇,那个不卫生哇,觉得老子跟他丢脸似的。”

    他边说边摇脑壳。那次家里杀猪,他去看儿子,特意带去10多斤鲜肉,在城里人凭票供应肉的年月,这无疑是最实惠最珍贵的礼物,他从亲家母笑嘻嘻的脸上体会到这点。除此之外,就是客气背后的冷淡。

    (待        续)
    (续        前)

    “公社畜牧兽医站那几个兽医的婆娘不也是农村的?何三叔的婆娘不也是我们队上的?”她找事例来反驳她爹。

    她晓得那几个兽医的家就在农村。因为姜必成的原因,只要去赶场,她一定去公社畜牧兽医站转一圈,人不在,她就回来,人在,她就会呆一阵再走,对站上的人都很熟悉。

    后来,跟她结伴去赶场的何幺娘见她不卖啥也不买啥,晓得她赶场就是为了去找姜必成,就跟她开玩笑:二凤哇,你是顺便去兽医站?还是顺便去赶场?她笑笑不回答。

    “丫头啊,你还是没有弄明白。兽医跟兽医是不一样的,公社畜牧兽医站的兽医有些原来就是各个乡里干这一行的,像你刚才说的何三叔。姜师跟他们不一样哇,身份不一样,是公家人,是国家干部,是政府给他发工资。这里头的讲究很多,像你何三叔虽说是兽医,身份还是农民。”

    说到这里,他低下脑壳把烟灰磕在地上,然后把烟竿放在桌子上,“我跟你说,公社张书记才23级,工资不到50块钱,姜师的钱比他还拿得多。姜师的身份放在城头也是属于上头人。你不晓得就是在城头,干部身份的人跟不是干部身份的人区别也很大哇。你哥就晓得,上次回来还跟我摆过这些。他们开车的就是工人,管事的人才是干部。”

    “哟!还有这些名堂。老师咋个从没有跟我讲过这些哇。”这次是她感到惊讶,睁大眼睛望着她爹。

    “他跟你讲这些干啥子哇,讲了你也不懂。不扯远喽,你看这样要得不,下次姜医师来了,我帮你问问,他要是愿意,我也巴不得哇。他心头要是没有那个想法,你就不要剃头挑子一头热喽。”

    王队长晓得女儿那个辣脾气,只能用一种商量的口气。果然,王二凤一听,柳眉一挑,立马就说:“不许你去问!我已经是成人了,我的事我自己拿主意。”

    (待        续)
    谢文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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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          前)

    “在家头。我可以不管你的事。在外头,我是队长,也不能一点都不在乎别人说啥哇。”虽说有点犹豫,他还是把这话头提起,觉得有必要让她晓得。

    王二凤自听了姜必成的话后,骂人的话改了不少,但脾气一上来,还是控制不住:

    “说啥?别人,别人是哪个?哪个敢乱说我,老娘撕烂她Ⅹ嘴巴,堵着他家门骂三天三夜!”

    “你看你,姑娘家家的,开口就是‘老娘长老娘短’、“Ⅹ嘴长Ⅹ嘴短”,让人笑话。”

    “哪个让她们招惹我!我也不跟你说,我回屋睡觉。”她脸一红,说着,收拾起书本,回自己房间。

    “好,好。算我没说,算我没说。”他心里却在说,跟老子真是冤孽。一晃脑壳,抓起桌上的烟竿,回房睡觉。

    王二凤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望着屋顶想心事。表面上她对爹说的话显得满不在乎,而在心里却并非如此,对她和他的关系,她有时有把握,有时也没有把握。其实她爹不是第一次跟她说这事,以前跟她说过几次,她一反感,她爹就没有往下深说。今天,她爹的话是挑明了。让她再次认真考虑,爹的话是有道理的,不能老拖着,没有一个结果。

    她决心把这事挑明:等下次他来时,我得当面问问他。


    (待        续)
    (续        前)

    两个多月后,他上她家,先在院子里看了看她喂的兔子,都很好。以前只要他看兔子,她就马上凑到他身旁,问东问西地请教或者问他本人有事没有。这次却没有,自顾自想自己的心事。

    他到堂屋坐下来,没看到王队长,一边接过她递的水杯子,一边随意问了一句:

    “你爹不在家?”

    她点点脑壳,意思是不在。然后坐在他对面,沉默了一阵对他说:

    “老师,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说。”他一边喝水一边不经意地回答。

    “老师,我爱你4年了,我要嫁跟你。”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一愣,一脸惊愕,没有想到她的话这样直接,没有一点精神准备。他也没多想,心底的话就冲口而出:

    “二凤,我有女朋友。”

    “我不信!从没听你提起过。”她立即推开凳子站起来,满脸通红,情绪很激动。

    “真的。是我过去的同事,她在外地。”

    “我不信!?要真有,你为啥还不成家。你已经28岁!”

    “这……这……”

    他一下子不晓得该咋个回答为好,这不是几句话能说明白的事情。他放下杯子说:“这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一个人想咋样就咋样,不是……”

    他又端起杯子,犹豫着,想着该咋个跟她说。


    (待        续)
    (续        前)

    她见他停下来,脑壳里立刻想起她爹说的:城头人是看不起乡下人的。不过,这念头一闪而过,4年来,她能真切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情意,这是实的不是虚的。他的回答这样迟疑,肯定是另有原因,想到这里,立即追问:

    “那为啥你又不去,她又不来。你是哄我的,对吗?老师。”

    “真的。我没有哄你。我不能去,她也来不了。我只能等。”

    “那又是为了啥?你绕来绕去,我咋个听不明白。”

    “一两句话跟你真说不明白,我的事以后再说吧。是不是有人跟你提亲了?千万不要为我的事耽误你的事。”他平静下来,望着她,把话头转到她身上。

    “没人跟我提亲。”她一边说,一边走出堂屋,到院子里去喂那些兔子,意思是不想说这个事了。

    留下他在屋内发愣。

    她看出他内心的为难。平日他也是一个痛快的人,今天逼问两次,他都没有说,想必真是有不得已的地方。她也看出他眼里的真诚,不想逼自己爱的人难堪,没再往下问。她心想:你要等。我也陪你等。我也能等,我要等你明媒正娶把我抬进家门。

    这时的她,想起他曾经跟她讲的那些爱情故事,他常说一句话:真的爱情都是费尽周折的。


    (第十章     父亲意          完)
    第十一章        培训

    姜必成到公社畜牧兽医站后,第一次冲突就发生在他和何老三之间。原因就是姜必成要搞培训,而何老三反对。

    何老三叫何有根,是艄公何老大何有源的兄弟,是何家兄弟中脑壳最灵光的人。原来在各村间挨家串户给牲口和家禽搞阉割,队上的人叫他阉鸡匠。10多年来,刚开始是捎带着为牲口治病,后来主要干这行,在实践中摸索出一些治疗牲口疾病的道道,自称是土兽医。

    姜必成到金江生产队,正是因为包括金江生产队在内的两个大队的口蹄疫疫情出现,金江队最厉害。他带着何老三等人,进牛棚,入猪圈,最紧张那几天,晚上也守在牛棚。经过努力,疫情得到及时控制,生产队的耕牛除了两头外,都活下来,队员的猪也死了二十几头,多数是活下来。其他生产队因为控制得及时,损失更小一些。

    他在读书时到基层实习过,当老师时也带学生到饲养场实习过,听说过基层的兽医水平不高,但没有直接打过交道。

    这次是有了亲身体会,一些兽医会开方抓药,却连跟猪打预防针都不会。疫情是兽医站小张最先发现的,及时向局里报告。小张是姜必成离开学校那年毕业的,姜必成还教过他的课。

    疫情出现之初,其他的几个兽医都没有意识到是一种传染性极强,后果非常严重的动物疾病,因为他们有些实际技能,却不具备基础知识和专业知识。所以,他下定决心抓人员的专业培训,因为培训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

    在这之前他先做了另外两项工作,一是灌输防疫意识,二是建章立制。

    (待      续  )
    (续        前)

    那时公社的畜牧兽医站,属于公社的事业单位,实行社办公助。是国家对公社、生产队发展畜牧业指导的基层技术机构。在业务上是受县畜牧兽医局指导。人员构成不一,当初公社成立兽医站时,在原来的家畜保健站、兽医诊所基础上,把原来分散在下面的一些乡村兽医收编到兽医站,算是集体所有制的兽医。

    金沙公社的畜牧兽医站一直就缺一个站长,没有合适的人选。正好姜必成坚持要到基层,局里就让他到公社兼任畜牧兽医站站长。

    他来之后,发现6个员工中,小张是农校毕业分配到兽医站工作的,有专业基础。何老三等几个兽医不仅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文化程度也很低。他们的年龄都偏大,业务能力更是参差不齐,有的已经在农村行医多年,有的实际上就是刚入行四五年。

    他一接手后,发现这个站的工作特别乱,因为没有站长,没人管理,过去一些基本资料也没留下来或者干脆就没有。

    小张单身住在站里,一个员工家在县城,何有根等4个员工的家都在农村,总往家里跑,站上平时见不着人。他决心从基础上抓起。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第一把火烧向员工的意识,过去乡下农民在喂养猪牛鸡鸭时,只会喂养,根本没有防疫的意识,都是等畜禽有了疾病后再治,往往是来不及。不要说农民没有,很多乡村兽医也没有这种防疫意识和手段。

    他来后,确立新的理念:养、防、治一体化。将防疫工作放在首位。

    (待        续)
    (续        前)

    他烧的第二把火,是在站内建章立制,把制度建立起来。他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大家都按规矩办,就不会乱套。对人员进行划片分工,他自己也负责一片,平常站里留一人值班。

    何老三在站里有一些威信,一是因为岁数大,二是入行有10来年,算是资格老。他对其他几个人说:

    “没听说过要先打啥子预防针的,牲口有病就是天灾,自古以来,牲口有病能医就医,医不好就认倒霉。”

    “对头哇,哪年春天,只要鸡瘟发了,都是一片一片的倒,有啥子办法嘛。”有人附和何老三的说法。

    “你们说的不对,预防可以避免瘟疫发生,起码可以减少损失。”小张反驳他们。

    “别以为你上过几天学堂,就敢在我何老三面前指手划脚。你才吃过几天的干饭,我干这行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何老三很看不起小张这个刚出校门没两年的学生娃儿。他觉得自从姜必成来后,小张经常拿话来压他。他这话表面是冲小张说,实际上也是捎带着说姜必成。

    姜必成晓得何老三等人的反应后,找他摆龙门阵:

    “老何,你有经验,这是你的长处,我们都应该向你学习。但也不能事事靠经验。小张基础知识比你扎实,晓得的新东西比你多,这是你应该向他学习的地方。比如这次疫情最先出现在你家所在的生产队,你却没有发现。反而是小张发现的。”

    他的一席话虽说得很温和,何老三的脸马上红得像关公,吱唔着不开腔了。心想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不过也没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不情愿地点着脑壳:

    “我晓得,我晓得。”


    (待        续)
    (续        前)

    “老何,你跟农民家治好一头猪一头牛,他们咋个感谢你,你是晓得的。反过来,要是没治好,那冷脸你也是有体会的。这预防工作要搞好了,我们的工作就轻松了好多,少跑好多冤枉路,更主要的是农民受益。我们是端这个饭碗的,不要让农民背后骂我们是吃干饭的。”

    他这些话没有专门针对何老三个人,是针对兽医站工作的情况说的,而何老三却以为是针对他的。

    何老大在船上经常听见队员摆龙门阵,对公社兽医的不满,骂他们是吃干饭的。有的队员还说,宁肯多跑几里路去邻近公社畜牧兽医站请人。队员的议论,何老大转告过兄弟。

    所以何老三一听姜必成的话,联想到刚才还批评他没有发现疫情,立刻把脸拉下来:

    “人有失手,马有漏蹄。跟老子,久走夜路就得撞鬼哇,哪个兽医敢拍胸脯说没有一次失误?”

    “老何,人心是杆称,分得清好赖。过去了的事无法挽回,说也无益,关键是把以后的事干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他很温和的话没有直接点明对方的一些失误。一是失误确实是难免的,二是顾及对方的脸面。

    “我晓得,我晓得。”何老三感到他的善意。明白他不是揭短,态度温和了。

    (待        续)
    (续          前)

    他烧的第三把火,就是对站内人员进行培训。

    他觉得人员素质跟不上,其他都是空话。培训是最重要的,势在必行,他又找小张等人了解情况,在站里开会宣布了进行全员培训的事。从工作意识、工作技能、工作态度都要培训,并且强调不通过培训提高业务水平,就不适应岗位的需要。

    何老三跟另外岁数大些的员工,不愿意接受培训,因为他们文化程度都不高,识不了几个字。其他几个人眼睛都盯着何老三,他们说:

    “站长,我们岁数都大喽,又认不到几个字。这书本本上的东西一听脑壳就大,这培训咋搞哇。干脆你就说该咋个干,我们跟着干不就要得喽!”

    何老三从心里不愿意接受培训,但也不愿意出头反对,他也晓得反对不了,就把事情往外推:

    “我好歹也干了10来年,不管是医猪还是医牛,都是用土法子。新东西也懂不起,这培训的事,我就算球喽!还是让年青人干哇。”

    姜必成晓得作为站长,他可以强行推行,但员工不上心,就达不到效果,自己既不能开除他们,也不可能另外找一批人换掉他们。只能在现有的基础上,尽可能提高他们的技术水平。就耐着性子解释:

    “大家都是按片区跑,都是独立地开展工作,有些情况可以回到站里商量后再处理。有些情况不许可你拖延,必须现场就处理。到那时咋个办?所以还得事先了解和掌握这方面的技术。遇到问题时才不会耽误事。比如这次的疫情,如果事先大家都明白,也懂得事先预防的知识和措施,这次疫情就可能不会出现,就算出现了也能及时地控制。”

    姜必成事先已经查阅了全县曾经发生过的疫情,资料虽然不全,但也能说明一些问题。在这些事例面前,何老三等几个员工也同意他的决定,表示尽可能地接受培训。

    (待        续)
    (续        前)

    姜必成晓得何老三是带头的人。一天,在站上找他单独摆龙门阵。问他究竟有啥顾虑,何老三犹豫了一阵说:

    “站长,其实你说的道理我也懂,就是这些新东西,我们一年半载也学不会哇。这个工作干了很多年,为人民服务那种大话我就不说了。说实话,我还是很看重的,舍不得丢掉。”

    姜必成终于明白他的真实想法。原来他们内心最担心的,不是怕培训跟不上趟,而是担心端不稳这个饭碗。跟下地挣工分的农民比,他们的收入和待遇都好到天上。他们都不愿意丢掉这个饭碗。他们已经看出新站长对他们工作的不满,怕他姜必成以搞培训的名义,到时说他们不合格,把他们辞退,这才是他何老三心头最担心的事。

    他想必须打消他们的顾虑,就诚恳地说:“老何,你们的专业水平确实不高,但你们都放心。第一,不会因为这个辞退员工,第二,培训内容是最基本最实用的,也让大家逐步掌握。第三,培训就是为了提高大家的专业水平,对你们是有好处的。”

    何老三他们怕的不是整事而是整人,明白他的想法后,都同意了。一看他思想通了,姜必成把员工又召集在一起商量,他说我们都是端公家的饭碗,干事要对得起良心和老百姓。不要说一头牛,就是一头猪也是农民的一笔大钱,你们好多人出身农家,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我们当兽医的,让农民少死一头猪少死一头牛,是我们分内的事。培训就是为了这个。培训要占用大家的时间和精力,大家要多辛苦。

    他的话说得很实在,打动了所有的人,何老三代表大家说:只要不是整人,干事我们都跟上。

    兽医们思想基本通了后,培训顺利进行。他在学校教过书,搞培训正好发挥其所长。他也明白不能像跟学生上课那样讲太多基础理论,更多是结合一些实例,给站内的员工讲一些相关的理论知识,提高防治操作能力和技能。有针对性地培训,重点培训一些高致病性口蹄疫、禽流感的预防手段,培训一些常见疾病的治疗方法。

    以后,一些新技术如猪牛羊的人工授精、种蛋孵化技术、育雏技术的培训也都分步开展。

    (待        续)
    (续        前)

    姜必成第三把火的第二步是建立防疫网。

    在站内人员的培训见到效果后,他的目光投向更大的范围。大队、生产队集体养殖不断扩大,农民散养也不断发展,他明白仅靠公社畜牧兽医站的人手,根本应付不了,特别是到了防疫季节,根本无法满足服务需求。

    所以,他在抓公社畜牧兽医站工作时,还集中培训大队赤脚兽医人员,生产队的防疫员,学习家禽家畜的防疫操作和一般的治疗技术。做到每一个生产队有一个防疫员,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疫情。

    他这一做法,得到何老三他们的支持。他们自身通过培训,掌握了许多过去没有掌握的知识和技能,技术水平有明显的提高,底气更足。

    而防疫网一旦建立起来,对疫情的发现就占了先机,春秋两季的防疫工作有了更多的人手,兽医站的压力会减轻许多。

    何老三说:“站长这主意好。这要是生产队都有人手,我们的担子就轻松多喽,别的不说,起码可以少跑好多冤枉路喽。”


    (  第十一章       培训      完)
    第十二章       建议

    姜必成在这一带农村跑了三四年,对各方面情况都摸熟了。他给局里打了一个报告,建议在全县发展集体畜牧业,鼓励农民多饲养家禽家畜。特别提到要引进约克夏猪,推广养约克夏猪。

    当地原来养的是荣昌猪,这种猪因出产于四川的荣昌和隆昌而得名,是国内有名的品种。而隆昌县也隶属于戎州地区,距金县不远,这种猪头部多带黑斑,农民叫它为黑头。猪的个头比较大,一般都能长到180斤,要是有粮食催肥的话,还能长到200斤以上。

    这种猪对饲料不挑剔,比较好饲养,每窝能产6只到10只猪崽。约克夏是一种引进品种,农民叫大白猪,繁殖力强。喂半年就能长到170斤以上,最大能长到1000斤以上。一般农户饲养有一定难度,但很适合集体饲养。

    过去很多生产队都有自己的养猪场,到三年困难时期,粮食连人的肚皮还填不饱,就不用说喂猪,猪场都垮了。这几年粮食状况有好转,为发展养猪创造了条件。

    他在读书时,有一句带有方向的话:农业的出路在于机械化。受此影响,他报考了农学院的农机系,后来被分到畜牧兽医系。

    他在农村呆了几年,发现农业机械化在南方农村,尤其是在山区是一个很遥远的梦。当地的田地都很小块,更不用说梯田,在耕作上农机基本上排不上用场,耕田耕地还是用牛,在一些巴掌大的田里,连牛打转身都恼火,更不用说机械。因此,插秧打谷完全是人工。

    在栽培技术上,还是沿用一千多年前古人发明的水稻育秧移植技术。每年清明前后开始浸泡谷种,五六天后再把谷种捞起,装在箩筐里,用谷草覆盖,再用温水催芽。两三天后才出芽,再撒在秧田里。到插秧时再扯秧子插到水田里。

    这个过程既复杂又麻烦,期间由于水温不好控制,出芽不齐,烂种烂芽现象常见。


    (待          续)
    谢文友
    (续        前)

    那时,化肥的使用量也很有限,粮食要增产,主要是靠品种改良。另一方面,农民的人均耕地面积少,像平坝地区的生产队,人均不到一亩。他发现农民要想致富,要想改善自己的生活,光靠种田是很难办到。

    农民要想富,发展畜牧业是一个比较容易操作的路子。

    他觉得自己搞畜牧兽医专业有了用武之地,可以为县里的畜牧业发展做些事,通过发展畜牧业来促进农业和农村经济发展。农民个人可以喂荣昌猪,对粮食依赖度不高。集体可以喂约克夏猪,这种猪一般都能长到好几百斤。

    有条件的地方,还可以兴办奶牛场。畜牧业的发展可以为农业发展提供一些资金和肥料,这样可以促进农村经济向好的方向发展。正好领袖有一条最高指示是:猪多,肥多,粮多。他把自己的这些想法整理成一个专门的报告,准备向局里提交。

    “文革”期间总开会,总传达学习各种文件,姜必成的编制在局里,所以他经常被叫回局里参加上述活动。

    一次会议结束后,他到局长办公室提交报告,老局长看见他很高兴,他很喜欢他,觉得他是一个干事的人,让他坐下谈。他没坐下,先把报告递交给老局长,说报告里有详细内容。老局长说:

    “我回头再细看,你先说一说主要的内容。”

    “好。”

    他坐下来后,就把主要的内容概括地说明:鼓励农民搞家庭养殖增收,在全县引进优良品种,推广科学养殖等内容。老局长很欣赏他的主意,觉得他肯研究,有见解。又旧话重提,希望他能回到局里,继续完善方案,在全县范围内抓这项工作。他答应考虑考虑,就离开局长办公室回兽医站。

    后来,老局长专门花了两天时间仔细看了报告,报告中有实例,有数据,有对现状的分析,也有对前景的预测。他认为方案是一个基本成熟的方案,从操作层面上讲也是完全可行的。但他心里没底的是:正赶上文革乱世,觉得时机不太合适,仍在犹豫中。

    (待        续)
    (续        前)

    一次县里的会议期间,老局长碰到贾德衡,贾德衡原来也在畜牧兽医局工作。老局长跟贾德衡摆起这事,说你也是从畜牧兽医局出去的人,现在又在农业局,你认为这事咋样?

    贾德衡从内心是很认同姜必成建议的价值,但这是出自竞争对手的提议,要是取得大的成效,那是他姜必成和老局长的成绩,自己脸上非但无光,屁股底下的位子还会受到威胁。

    他已经听出老局长话里的担忧,就说眼前的政治气候是“抓革命,促生产”,重在抓革命。他的记忆力极好,说前一阵的《人民日报》社论专门讲,生产的大好形势是革命的大好形势促成的。抓革命促生产,首先就要抓革命,抓阶级斗争。

    又很神秘地对老局长说,现在这个局势,说不定要打仗,上头已经传达要挖防空洞,现在不是搞副业的时候,办事还是稳当点为好。他一个小青年可以不考虑这些大事,我们作领导的啥时候都不能忘了政治这根弦。

    一席话警醒了老局长。贾德衡的观点得到他的认可,他觉得贾德衡专业能力虽然不强,但政治嗅觉灵敏。他在心里想,幸好他提醒了自己,在生产上搞得差点问题不大,政治上却不能栽跟斗,这种教训实在太多。

    当下一次姜必成到局里开会后,老局长请他到办公室,把自己的考虑跟他谈了。老局长跟他说,你的建议好是好,只不过提得不是时候,现在搞运动,哪个还有心思来搞这些。

    再说推广这些优良品种,没有经费也推广不开,局里也没有这笔钱。你要让农民自己掏腰包,除非你能保证没有一点风险,干赚不赔,要不然,农民不会掏自己腰包。还是等合适的时候再搞,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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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        前)

    姜必成的建议没有被采纳,他心中有些不高兴,当老局长劝他回到局里时,他赌气拒绝。

    贾德衡听说后,心中则暗暗高兴,心想你在下头呆的时间越长,在上头就越没得名堂。对自己就越发构不成任何威胁。

    姜必成一看局里没有采纳自己的建议,还没有死心,想换一种途径试试看。他想找一个生产队搞试点,金江生产队的牛是集中饲养的,现在却没有集体的养猪场,想到自己常在王队长家住,应该帮他一把,也算是一种回报。

    一次到王队长家时,他请王队长坐在八仙桌旁,把自己的想法跟王队长说后,跟王队长商量,让队上把以前停办的养猪场办起来。这样可以为队上积累一点资金,可以为队员解决部分吃肉问题,还可以积肥,完成收购任务就容易了,总之好处很多。说到这里,他还跟王队长拍胸脯,今后在技术上他可以负责。

    他是想,局里不愿意在全县推广,自己可以说服金江生产队先搞起来,见到实效后,就可以在整个公社乃至更大范围推开。他相信农民只要见到实惠,就可能都跟上来。他想,说不定这样从下往上搞,效果也能好。

    王队长听他说完后,抓下那顶军帽,丢在八仙桌上,搔着头皮,想了一想说:

    “主意是好主意,这道理我也懂得。场地问题、人手问题都好办,问题是买猪崽、买种猪这笔钱从哪里来? 县里有资金支持没得?”

    姜必成摇摇脑壳,表示没有资金来源。

    王队长一听是这种情况,心头就盘算开了。

    (待        续)
    (续        前)

    王队长其实心里有一个小九九,各家各户养猪都很上心,是为自家养的。集体要养,事情就难整,曾经办过的猪场,一场猪瘟,全部死光,队上的人不埋怨饲养员,却埋怨他这个当队长的。

    种田自己懂,坏不到哪里去,靠天吃饭的道理大人娃儿都懂,收成不好不会遭骂,都怪老天爷。而喂牲口,自己并不擅长,连家里的猪都是二凤一个人在喂。猪瘟牛瘟来了,兽医都没办法。

    再说 姜必成并不是生产队的兽医,不可能啥子事都指望他,再搞砸一次,又会遭埋怨,犯不着。想到这些,他又抓起八仙桌上的帽子扣在脑壳上,认真地说:

    “姜师,杨会计前段时间就跟我说过,账上就没钱。跟老子你让我从哪里找钱去?还是先缓缓,以后再说哇。”

    姜必成看出他不积极,也就没有再多说。这种事情当事人都不积极,肯定搞不起来。他心里清楚,农村干部的心理,大多数都是首先盘算眼前的利益,对以后的利益并不是很看重的,一是利益后面肯定有风险,二是以后的事还是让以后管事的人去管。

    其实,王队长心里还有一个心结,是姜必成不晓得的。解放后的各种运动对农村基层干部基本上没有啥子影响,但前几年的“四清”运动,对生产队一级的干部都有很大的冲击。况且“文革”运动也没有结束的迹象,公社三天两头就通知去开会。所以王队长的内心也是有顾忌的,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穷就穷嘛,反正比我们穷的队有得是。

    姜必成这个建议,在王队长这里碰了一个软钉子,却在另外的生产队收到好效果。他这个想法首先在青冈林生产队实现,那个队的队长是“四清”后上来的一个年轻人,敢干,听他一说后,立即就同意干。果然取得好效果。

    看到实效,后来陆续有些生产队跟上来。王队长又有点失悔了,这是后话。


    (第十二章       建议        完)
    第十三章     养兔

    王二凤19岁那年。

    一天,姜必成到她家,提着一个大笼子,她不在家,他就把笼子放在院子靠墙的地方。自己在堂屋等她,随手翻着搁在桌子上的书,那都是他送给她的。

    正是暮春时节,一晃三年过去,当年他就是这个季节到她家来的。

    这时万物勃勃生长,山岭上的桃花李花已谢,残余的花掩没在新绿间,梨花仍在盛开,雪浪一般随山势起伏。竹林里刚发出的新竹,还裹着笋壳,没有枝叶,一个劲地往上蹿,一天就蹿二尺高。

    农忙开始,壮劳力们都下田犁田、耙田,准备插秧子,妇女们也下地锄地,准备种苞谷、红苕。家畜也进入交配期、防疫期,也到了姜必成他们忙的时候。他还保持着那种习惯,穿着白色的衬衣,清爽干练。

    她回来时,把扛着的锄头,放在屋檐下,进房后看见他很高兴。她今天穿的是浅色的衬衣,浅色之上是红色的小花朵,倒像一只一只红色的小兔子。他一见到她就说:

    “二凤,你看我跟你带啥来?”

    他让她看墙边,她一看,原来笼子里是两对兔子,一对雪白的,一对灰色的。她高兴得跳起来,她特别喜欢那一对雪白的兔子,那小兔儿乖乖地蜷成一团,眼睛眯起,一对细长的耳朵竖立起来,轻轻颤动。全身的毛纯白,一根杂毛也没有,眼睛红红的,像在天鹅绒上缀的两颗红宝石。她连忙去把手洗干净,蹲下去仔细看,她说:

    “这对白兔子太讨人喜欢。”

    一边说一边就忍不住用手去摸它,手上感到绒绒的,滑滑的,她小心地把它抱在怀里,觉得很贴心。他说你小心点,别看它现在老实,要是跑了,跑得很快,眨眼就不见踪影,你可抓不回来。他加重语气:

    “我不是送你耍的,是让你养的。”

    “让我养,啥意思?” 她一听,抬起脑壳用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一脸的好奇和不解。

    而这事,他已经琢磨了很久了。

    (待        续)
    (续      前)

    原来,这两三年间,他只要到生产队来,就在她家吃饭,有时天晚就住在她家。在她家,在吃饭时她会单独给他炒两个鸡蛋,他起初对此并没有介意,一个鸡蛋不过七八分钱。

    后来,他在农村奔走一段时间后,深知农民的疾苦,明白这几分钱对农户来说也不是小事。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吃,拿到集市上去卖,换点买盐巴、火柴的钱。他也明白她这做,不仅是大方,而是有很深的一份情意在里头。

    他也拦不住她这样做,对她这分情意却一直记在心上。
    刚开始他一个月给王队长10块钱,王队长也收下。

    这事被她晓得后,坚决不让她爹收他的钱,说要收,就先得给姜老师学费钱。王队长犟不过她,也同意。当姜必成下一次又给钱时,王队长坚决拦住了他拿钱的手,说:

    姜师,钱就算了。你有时一月来几次,吃几顿饭,有时一月也不来一次,算下来总共也没多少次。跟你说实话,不是我不要你的钱。二凤那丫头不让我收你的钱,她那个犟脾气你晓得,也说得有些道理,再说你帮我们也从没要过钱。之前我收你的钱,就是怕不收扫了你的面子。话说开喽,我哪好意思再要你的钱,让我那丫头笑话我不成?

    姜必成一看王队长说得诚心实意,伸出的手就缩回来。因为在人情世故上,他还是比较腼腆的,也不愿意为了几块钱跟别人推推拉拉。

    从那以后,他就在琢磨有啥办法,可以让她干点事,能挣钱也不至于太劳累。她是一个女的,不像王荣贵是一个男的,有很多合适的手艺可以学,一时想不到有啥合适的事情。

    后来,他跟局里打的报告搁浅,跟王队长商量办养猪场的事也黄了,才想到,不妨让她喂养兔子,是一个相对还好实行的办法。公家有收购兔子的,不愁销路。他通过关系,找到好的兔子品种,两对都是一公一母,作为种兔,跟她送来。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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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她的疑问,他点点脑壳说:“这是一个能挣钱的路子。不需要太多的条件,一般家庭都能养。”

    随后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说了,接着简单介绍兔子的情况。白色兔子名叫日本大耳朵,是一种优良品种。比较好养,不用喂粮食,树叶、菜叶、草都能吃,遍地都是它们能吃的饲料。长得也快,一年之内就能长到八九斤重。繁殖能力也很强,一窝兔仔能下七八只。灰色兔子名叫青紫蓝,也是一种优良品种。适应性强,吃东西不挑,打得粗,长得快,喂到三个月,就能长到4斤,一般都能长到10斤以上。

    她一听,来了兴趣,不过又有点担心,站起来说:“我没有喂过兔子,不晓得该咋个喂啊?”

    “这个简单,一点不比你过去喂鸡鸭喂猪牛难。再说,还有我,你怕啥?”

    她心头一亮,对呀,自己怕啥子,他就是行家,会像教她读书认字那样,教会自己。再说,这一养上兔子,他来的次数就可能会多一些,会帮自己,她愿意跟他多呆在一起,就笑着说:

    “我养,有老师在,我当然不怕喽。”

    “我丫头不怕啥哇,在这队上还有你怕的东西?”王队长也收工从外面回来,听见女儿的话,就接了一句。随后又跟姜必成打了一个招呼,“姜师来了哇。”

    “爹,老师让我养兔子,说能挣钱。你觉得咋样?”

    “好哇。”

    “你也同意?”

    “我有啥不同意的,好事情嘛。丫头,去跟我打盆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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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      前)

    王队长没进屋,一双光脚杆上全是稀泥巴。他上午犁田后,将就田里的水草草搓洗了一下,就直接回来。他接过她端来的水,又洗了洗,摘下帽子放在一旁,坐在屋檐的矮凳子上,抽起烟来。

    王队长对这事也很高兴,他晓得政策上是许可的,技术上,有姜必成在,他更放心。他心里也明白经济价值可观,因为在这之前,姜必成为了让他支持二凤喂兔子,跟他算过一笔账。按当时公家的收购价,一只十斤左右的兔子能卖五块来钱,喂上几十只,一年的收入是好几百块钱,能顶队上两三个壮劳力一年的收入。而成本支出这一块,现钱的成本支出是很少的,主要是劳动和时间的支出,这点对农村人来说,不成问题。

    这个账他算得过来。那时的四五百块钱,就是放在城里,也是相当可观的一笔钱,工厂里的青工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二三十块钱。

    他也盘算过另外一点:队上的劳动力是很富余的,不要说农闲,就是农忙时也不打紧。而全队的田土就那么多一点,大家都围着这点田土干活路,挣那点工分,没有其他活路分流劳动力。自家屋头没有婆娘,二凤平常只出半天工,下午都在家忙家务忙喂猪。女儿要是喂上兔子,以后少出工或不出工也没人会有闲话。

    他明白,说是二凤喂,其实就是她干具体的活路。品种培育和销售这些事,都会依靠姜必成的关系。所以他用不着操一点心,他当然高兴。

    实际上,姜必成已经为二凤规划好了,在农村要喂猪,或像喂牛这样的大牲口,成本大,一旦有闪失,损失也大。在饲料上,没有粮食,要催肥基本上不可能。而粮食,人吃尚且恼火,喂猪主要靠妇女们娃儿们打猪草煮潲水,再能加上一些米糠、红苕就不错了。喂肥一头猪,也得整整一年功夫,所以农户喂猪也就有一头两头的。像喂兔子这样的小家畜,成本相对低,饲料好解决,灵活方便。

    她家有院子,原来这庭院中种有两株桂花树,分别由花坛围着,中秋时节,香气袭人。后来被王队长把树砍了,说花花草草的,又不结果,一点都不实惠,光占地方。树砍后,地方更宽敞,建兔舍有条件。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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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姜必成叫来王荣贵,在他的指导下,王荣贵顺着墙搭建起一排兔笼。从此,二凤就开始正式养兔子。姜必成还跟她带来一些关于兔子养殖的书,让她抽空看看。更多的是在他来时,对她进行指导。在他的帮助下,她慢慢掌握了兔子的养殖技术,会辨识公兔母兔,会饲养种兔,会繁殖幼兔,会处理一些常见疾病。

    她喂这两种兔子,都是属于皮肉型的,毛皮好,收购价也高。土产站和食品公司都在收购,销路是不愁的。

    刚开始,她喂的兔子,一只也不让杀,全都卖掉。有一次家里来了客人,她爹说兔子肉稀罕点,杀只兔子请客人吧。就到兔笼里去抓了一只,她拦着坚决不让:

    “我的兔子就是不能杀。”

    “你舍不得杀,你卖掉后,别人也是杀,这跟老子杀有啥区别嘛。”

    “那我不管,别人杀是别人杀,反正我眼不见心不烦。”

    她的阻拦,弄得王队长下不了台,后来还是杀了一只鸡请客人。这事,后来王队长摆跟姜必成听,一边摇脑壳一边说:

    “我养她这样多年,杀她一只兔子吃都舍不得。不晓得这丫头脑壳头想些啥子。”

    姜必成一听就笑了,也觉得她太执著,不过心里多少也有点能理解,明白她不是吝啬不让王队长吃,而是对自己亲手喂大的兔子有了感情,不愿意看着它们死在自己手上。

    当初他送她那一对日本大耳朵种兔,繁殖了好多窝,她一直不卖,说是大功臣,舍不得。几年后,两只兔子相继死去,她还哭了一场,把它们埋掉。后来,她这种习惯才慢慢有了改变,有一年春节,她哥王大龙回来探亲,她还主动提出杀兔子请她哥。

    两三年功夫,她的兔子越来越多,当数量超过100只时,他不让她喂得太多,说控制到这个规模就差不多。他说再多你一个人就管理不过来,花在找饲料的时间上也会太多,会出现困难。她听从他的意见,一来他是内行,二来他肯定是为她好,这后一条她更看重。

    (第十三章     养兔        完)
    第十四章       浪漫事

    王二凤在跟姜必成读书写字之余,也常问一些其他问题。她从不拿他当外人,甚至当着她爹面,有时还撒娇缠着他讲故事,而且非要讲爱情故事。

    一次,学了没多久,她就喊累了,把书放在八仙桌上,要老师讲一个爱情故事,提提神。他晓得像她这个岁数和基础,学习主要靠兴趣达到实用,没有必要像学生那样赶功课。就说好,略一思索,讲起故事:

    “在寂静的森林里,响起一阵一阵砍伐树木的声音,声音不大,在宁静的林间却传得很远。这声音把两个年青的学生引来,他们发现砍树的人是一个身体文弱的漂亮少女,手中的斧子像有千斤重一样,她艰难地举起,一下一下砍在小树上,却老是砍不断。

    两个少年一问,才晓得少女的父亲,对小姑娘的身体衰弱很着急,听从医生的建议,让小姑娘每天砍一棵小树,百日这后,脸颊就会红润起来。而且她父亲不让她跟外人接触。其中一个叫杨的英俊少年主动请求帮她砍断那棵小树,她同意了。”

    故事讲到这里,他想起当年和女朋友到农场参加劳动。农场有一个很大的奶牛场和果园,满山都是柑子树,他们的任务就是把柑子园中的杂草和灌木丛清除掉,灌木枝条韧性好、弹力强,很难铲掉。

    她之前少有参加体力劳动,手掌很快被工具磨破,他用手绢跟她包扎好,又帮她把灌木条一根一根地砍断……那情景跟故事中人物有相似之处。

    他目光穿过堂屋、院子、院门,落在树冠枝叶逾进墙头的老桑树上,沉浸在回忆中,忘了讲故事。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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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八仙桌另一侧的她看见他停下来,等了一阵,看他还在默想,就拽拽他的手,催问道:

    “老师,后来呢?”

    “他们就这样相识。少女叫罗,第二天,她在花园中散步,无意中发现从墙外流进的小溪中,漂来一只小纸船,里面放着一朵火红的石竹花,还有一张便条,写着:罗,早上好。小姑娘感到非常幸福,有人在牵挂她。但她却在翻来覆去地猜想,这到底是两个少年中的哪一个呢?

    几天后,罗的父亲陪她去砍树,一数树,感到奇怪,一个月最多31天,树子却有了33棵。父亲想肯定是有人在捣乱,他很生气,让守林人一定要抓住这个胆敢闯进他森林的人,哪怕开枪也在所不惜。罗听到父亲的决定很着急,她不晓得是哪个在帮她砍树,她也不晓得咋个才能告诉他逼近的危险……”

    他也想起她父亲的反对,坚持要她回到老家去。唉!世间上美好的东西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总是要历经磨难。院外这两棵老桑树,把桑叶、桑葚、荫凉都给了人,自己却经受了数不清的风风雨雨。

    他还在感叹,还在停顿,耳边又响起她的催问:

    “他被抓住了没有?她通知到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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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过神,故事又往下进行:

    “幸好,罗到铁匠铺磨斧子时,听到铁匠说前几天杨也来装斧头把。罗明白是杨在暗中帮她砍树。罗在花园的小溪旁焦急地走来走去,想不到用啥办法让小纸船流回去。

    后来,在花匠的帮助下,在小溪上筑起一个坝,水流哗哗倒流,罗连忙放下一只小纸船,在纸条上写着:杨,请你保重。不要再到树林帮我砍树,因为有人要在那里抓你。她在纸条上放了一朵雪白的石竹花。

    第二天她又来到小溪旁,等了一阵,发现又来一只小纸船,纸条上说:我不再为你砍树,但还要去,哪怕站在很远的地方,就是为了能看到你。

    杨和罗不能见面,就这样通过小纸船传递他们的爱情,整整5年的时间。”

    他想他跟她的通信只保持了2年就中断了,不晓得她现在咋样?他多想立刻就到她身边去啊!看着眼前二凤俊俏的脸,不晓得咋个的,他就会想起远方的她。思绪又被旁边的二凤打断:

    “老师,我搞不懂,他们不是住得很近嘛,有啥子事情就直接说嘛。既然都喜欢对方,他们咋个不当面说,咋个要这样费事哇?”

    他说话或讲故事时,她喜欢双手撑着桌子,托着腮帮,眼睛望着他。她被杨和罗的爱情深深打动,却很难理解他们这种恋爱的方式,按照自己的想法提问。他不慌不忙地回答:

    “在他们那个年代,也有许多规矩的限制,不是想说啥就能说啥。好多事情跟现在也差不多,是身不由己的。罗的父亲也怕女儿被拐跑,没人陪伴不让出门……听我往下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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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年过去,当杨获准上门跟罗见面时,才发现5年来跟他通信的不是罗,而是她的父亲。原来当罗的第一只小纸船流出去时,就被罗父发现,罗父将小纸条的内容照抄后放进去,以后每次的内容都是他按照女儿的口气写的。杨感到绝望,他不晓得罗是不是爱自己。罗父说等她到客厅时,如果脑壳上戴的是一朵红玫瑰就表示她爱你,如果是白玫瑰就是相反。结果罗戴着红玫瑰出来。”

    “真好,他们是有情人终成一家子。”王二凤的眼睛早已湿润,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擦擦泪花,高兴起来。

    “好事多磨,你听我再往下摆。”

    “又咋了?”她又一次睁大眼睛。

    “就在杨和罗都沉浸在幸福中时,厄运降临。杨被邻近庄园主骗到家里,被强迫跟他的女儿举行了结婚仪式。因为他的女儿跟年青的神父好上了,怀了娃儿。神父跟庄园主都必须遮盖这起丑事,所以采取这种卑鄙的手段。

    根据当时的法律,这桩婚姻不结束,杨是不能跟罗结婚的。杨为了自己的幸福,不断地打官司,要求宣判这个强迫给他的婚姻是无效的,罗一直在支持他,等着他……十几年过去,官司从一级法庭打到二级法庭,又从二级法庭打到三级法庭,耗尽了他们的钱财,耗尽了他们的心血,他们始终赢不了官司。因为教庭和朝庭的统治者都要维护他们的利益。”

    她想为啥她们就要受此磨难,趴在桌子上的她抬起泪汪汪的眼睛,望着姜必成,从他脸上找寻一个好的结果:

    “那,那后来呢?”

    “杨再次感到绝望,他明白教庭的法律是不公正的,放弃了打官司。一年后,他因病去世,把家产全部捐给科学和教育事业。一年后,罗也不知去向。”

    ……


    “太悲惨了。老师,咋个好人没好报呢?”王二凤已经哭得泪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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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        前)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脑壳,心中却没有明白过来。

    他也陷入沉思,自己的解释很勉强,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还能说服别人吗?但他还是坚信上头这样宣传是对的,是从更高、更广的视角考虑问题。

    隔了一阵,她却兴奋地说:

    “老师,我明白了,就像地主是坏的,他家中的东西还是好的一样。你看这张八仙桌,亮得能照见人。”

    她这样说,是因为看见了眼前的八仙桌、方凳等家具,用了这样多年,还是那样结实、油漆透亮。她听她爹说过,是土改时分的东西。

    “这……差不多是这个道理吧。”

    “那,生活中真有这样美好的爱情吗?老师。”

    “当然有。”他回答得很干脆,因为想到了自己的爱情。

    “我要是遇到,我也等。”她声音很平静,眼神里却充满向往。眼睛不是望着大门外的远方,而是望着对面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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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0年,王二凤满过二十一岁时,何幺娘有一个远房亲戚,她觉得跟二凤般配,就跟王队长提出来。王队长一听就摇脑壳说:

    “唉,你不晓得哇,她心中只有姜师。她不要我管她的事。”

    何幺娘对二凤也很关心,晓得她娘走得早,一些当爹的不好开口说的事,她也跟二凤说说。听王队长的话后就说:

    “我也看出来,二凤心太高。姜师人是不错,再咋个说人家是城头人,又是端公家饭碗的人,能愿意吗?老王,她娘不在,这事你得管哇。我18岁就嫁人了,你可不能由着她,不要把岁数拖大喽!”

    王队长搔着脑壳上的黄军帽,说这事伤脑筋,是得管管,等合适时我再劝劝她。

    一天晚饭后,二凤在灶房洗碗,王队长端张小凳子坐在一旁,一边抽烟一边开始劝她:

    “二凤啊,你听爹一句劝,你跟姜师不般配。你想他是城头人,拿工资吃饭,端的是铁饭碗。你是乡下人,得靠挣工分吃饭,端的是泥饭碗。他是国家干部,是大学生,你连小学都没上过。一句话,门不当户不对哇。”

    “爹,你说得不对。老师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他跟我讲过好多爱情故事,都是不讲门当户对的。从他到我们队第一天,他就帮助素不相识的婆娘,不嫌自己身上弄得全是大粪。他是城头人不假,但工作在乡下,打交道的都是农民。我现在也有文化,老师说我比小学毕业生强,到公社当会计都没得问题。这些都不打紧,打紧的是他喜欢我,我看得出来。”

    她不想跟他爹为这事争,一边洗碗一边平静地说。她也没有把姜必成自己说有女朋友的事跟他说,因为她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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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        前)

    “嘿,爱情故事,那能当饭吃?那都是摆龙门阵,哄人的。你还当真事哇!姜师喜欢你,爹也看得出来。你年青漂亮,又能干,男人喜欢你有啥稀奇。但喜欢你的人,不一定要跟你成家过日子哇!傻丫头,你咋个不明白这点哇。他要是有这个意思,早就跟你挑明喽。你死了这条心吧,你这是在做梦!”他把烟竿在灶台上磕磕,像要把她从梦中敲醒。

    “我偏要做这个梦!”她有点不高兴了,把手中的筷子在水中搓得哗哗响。

    父女俩说得不欢而散。她跟爹嘴上说得硬气,心里也在犯嘀咕,爹的话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后来,她悄悄到公社畜牧兽医站去找何老三打听,何老三说,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除了你,也从没见过别的女人来找他。她还不放心,又悄悄到畜牧兽医局去打听,得到的答复一样。这结果让她更相信他没有女朋友。难道像他在那些故事中讲的爱情一样,是在考验她。

    她想:我这样爱你,还用考验吗?

    1972年,姜必成已32岁,已干兽医8年,这8年他把金沙公社的每一个生产队、每一户农家跑熟了。他到金江生产队时,仍然住在王二凤家,他也听出队上有人叫他“僵尸”那个意思,他并不在意,虽然有人这样叫,他也晓得队上的人是真心尊敬他的。他不着急自己的个人问题,他在坚守心里的承诺。

    这些王二凤不太清楚,她不愿再等,在这十乡八里,像她这个岁数的女人,早已是几个娃儿的妈了。而她还没有嫁人,还在苦苦等他。

    4年前,她曾经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有,在等。

    4年过去了,他依旧是单身一人,从没有见他女朋友出现过一次。

    她心里想他要是真有女朋友,8年了,又是三十出头的人了,为啥还不结婚?她当然不相信“僵尸”的说法,但这到底又是为啥?她真想不明白。难道是在这十乡八里看上哪家妹子了?对这点,她也不相信。

    她想:这十乡八里还有哪个妹子能赶上她王二凤,还有哪个妹子能像她二凤那样爱他?

    她那朝天椒的脾气又上来了,心想不管咋个说,我一定要当面问个明明白白。

    (第十四章       浪漫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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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有情人

    有了这个念头后,王二凤一直在寻找机会,要问明白。

    立秋后,姜必成到她家,她说赶场时,听到有人说起,市里正在放映朝鲜电影《卖花姑娘》。自己长这样大,只到过县城,还没有到过市里,拽着姜必成的手,非要他带她去市里,还说要看电影。

    姜必成说这很容易,不用到县城坐车,你们队上有船,顺水两个多小时就能到。回来上水船慢,再坐汽车回来。

    到了市里,姜必成陪她转街,她穿着一件水红色的衬衣,是她喜欢的一件衬衣。这种颜色衬衣城头女娃儿穿得不多,引来一些诧异的目光。她是一个按自己喜好做事的人,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到了城头也如此。

    逛商店时,她特别兴奋,啥东西也不买,只顾问这问那,招来售货员的白眼,她也不顾。早忘了他对她的嘱咐,当着那样多的人,一阵子小声惊讶一阵子大声惊呼,反倒让姜必成有点尴尬。

    他要给她买一块女式表,他怕她不接受,就开玩笑地说:这样多年,你花的煤油钱和肥皂钱早都超过这表钱,也让我表示一下吧。

    她抓住他的手,坚决不让买,说农村干活路,用不着手表。心里却在说:我不稀罕那些东西,我稀罕的是你这个人。

    他看见女售货员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不愿意当着女售货员的面争执,也就算了,心想今后有机会再说吧。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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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        前)

    看电影时,全场一片哭泣声,他也很感动,却没有哭出来。她趴在他身上,哭得稀里哗啦,把他那衬衣都湿透了。从电影院出来后,一双眼睛还红红的。下午,他说,我送你回去,不要错过最后一班车。她说:

    “不嘛。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要上你家看看,看看城头人家是啥样?”

    他一看她的任性劲上来,就劝她:“我家就是普通人家,有啥好看的。你今天要是不赶回去,你爹该着急了。你要愿意看,啥时都行,下次跟你爹打过招呼再来。要得不?”

    “你放心。来前我就跟爹说过,要是晚了赶不上车,我就不回去,住老师家。我爹说住老师家他放心。”

    他这下明白她是计划好的,就说那好吧,我们走。就带着她往自己家走去。

    她确实是计划好的,她心里想:认识他8年,他在她家进进出出,像自家人一样。而她从没上过他家,她早就想来看看,看城里、看电影、看他家都是真心话,而更想看的是他对自己的态度,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她也不相信他有女朋友。

    8年来她晓得他喜欢她,跟她也很亲近,她有时也感到困惑,感到他还是像喜欢小妹妹那样待自己,好像她还是8年前那个小姑娘。而她不想要这种喜欢,过去她小,如今她早长大,她要他像男人喜欢女人那样喜欢自己。

    从16岁那年,她第一次见到他,她就有一种朦胧的感觉,他今后就是她的男人。如果说那时只是小姑娘单纯的念头,如今她已24岁,已经是一种很成熟的想法。

    而这些,他并非一点没察觉到,4年前已经说过一次,后来她没再提起,他也就只把她当妹妹待,当学生待。更主要的是他心不在她身上。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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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过几条街,到了姜必成家。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有很多人家,还有空坝子。他开了紧锁的房门,她才发现他家虽有两间房,却只有他一个人住。他要嘛住县城畜牧兽医局宿舍或公社兽医站,要嘛住农民家,很少回到自己家。

    房子少有住人,积不少灰尘,里外都乱得不像个家。看到他家一团糟,她在心里想:要是有我来当女主人就好了,就不会这样。她二话不说,就像女主人那样忙开来,扫地抹桌子,拆洗铺盖床单,把他家里能洗的都洗了,晾满几根竿。他也拦不住,只好由她去。

    收拾完后,看着她一头是汗一身是灰,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的衣服弄脏了,我这里没有你能换的。她爽快地一笑,说我里面还有小衣服,衬衣脱下来搓搓晾到院子里,几下就干。这个天气又不凉,真要凉,随便找一件衣服披上就行。

    晚饭时,他说我平常不开伙,带你到外面吃点吧。她坚持要像在自家一样给他做饭,后来一看啥东西都没有,也就算了。她把身上的灰扫扫,同他到街上去吃饭,大街上已是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大街上南来北往,在各个商店进进出出,上班的人都是利用下班后的时间来逛街。她好奇地看着这一切,说城里的晚上比白天还漂亮,还闹热。

    吃完饭回到家,她就脱下那件水红的衬衣去洗,只穿着里面的小衣服。等她忙完,就在桌子旁边紧靠着他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像看一件百看不厌的珍爱物。这样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在自己面前穿得这样少,裸露着双臂、肩头,小衣服像背心一样紧裹胸脯,细腰露出一截。

    她一点不羞涩,走动说话都自然大方,像在自己家。他也感到吃惊,心想,她的身材丰满而不失苗条,除了天生,还有劳动锻炼的因素,加上健康的肤色,就是放在城头女娃儿中,也是让她们羡慕的身材。

    更让他感叹的是,她对自己那种单纯率真的感情,他在心里说:要不是自己另有所爱,她就是自己的不二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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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接着摆龙门阵,他问:好耍吗?她说:好耍。他问:累吗?她说:不累。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像明天就看不着似的。他避开她的目光,说:

    “等一下你住里面房间,我住外面这间。”

    “咋都行,我随便。”

    “那好,早点休息。你转了一天,还帮我收拾屋子,洗东西,也累了。”

    “不,我不累。老师,我有话要问你。”她还是那种习惯,双手撑着桌子,托着腮帮,看着他。

    “有啥话,明天再说嘛。”

    “不嘛,我就要今天说。要不说出来,我今夜就睡不着哇。”她在他面前一半任性一半撒娇的劲头又出来。

    “好吧,有话你就问。”

    他已经大概猜出她想问啥,心想这样也好,把话说开,免得耽误这位小妹妹。她看着他的眼睛,一点不羞涩,一字一句地说:

    “老师,我从16岁就爱你。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爱不爱我,要是不爱我,为啥?”

    “那好,我告诉你。”

    姜必成从农学院毕业时刚22岁,分回老家的农校任教。刚出校门的年青人,干事认真,工作敬业,业务上也还算行。他教的课,学生反映也不错,他又跟学生们的年龄差距不大,颇得学生们的喜欢。

    他不仅业务行,兴趣爱好还特别多。从小学就着迷书画和唱歌,在少年宫学书画,有一个远房亲戚是文工团的,曾经介绍他跟着文工团的老师学过声乐,虽是业余时间学,倒是养成了很好的声乐底子。

    因此,学校一些需要写写画画的事儿,领导也就当仁不让地把他算上一个。不仅如此,他嗓音浑厚,在声乐上也有几分天赋,歌唱得好。所以,学校里的文娱活动或演出,少不了他的身影。

    他在学校人缘不错,对人对事都是一盆火似的热情。他自己也觉得人生顺利,也算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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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        前)

    他在学校的第二个年头,7月份分配来了一个年青的女老师,姓覃。这个字可读为tan(谭),是姓,也可读为qin(秦),也是姓。

    老师们都弄不清应该叫“谭老师”还是叫“秦老师”。当老师的怕念白字成为笑柄,第一次打招呼时都得先问她是姓前者还是姓后者,她笑着说是后者,她叫覃(qin)见书。由于她这一姓,全校的人都很快认识了她。

    学校原来的团委书记要调走,覃见书年青,性格热情大方,领导认为正好顶替这个空缺。交接班那天,她去找原来的团委书记,正好团委书记在办公室跟姜必成说事,看见她去,就说:

    “小覃,这是姜老师。为人热心,今后工作上有啥难事,只管找他。”

    两个人客客气气地握握手,姜必成冲她点点脑壳,先走了。她心中没有太多印象,只觉得他的白衬衣很醒目,心想是一个爱整洁的人。

    她没有把团委书记的话往心里去,心里想团委工作能有多少难的。眨眼就到了国庆节,学校要组织一次文艺演出,任务就落在她身上。演出其实每年都在搞,她刚出大学校门,没有经验,赶上了,搞得手忙脚乱的。

    这时她才想起团委书记走前说的话,没等她找姜必成,他就主动张罗开了,他自己喜欢这些事,每年都参与组织,学校中哪个老师能单独出节目,哪几个老师能共同出节目,哪个班能表演啥子,哪个班节目最叫好,他一清二楚。加上他自己还一展歌喉。

    一台演出下来,师生反映都好,为此,校长在全校教师会上还表扬覃老师,特意说:“这是新人新气象”。

    她特别感谢他,认为是帮了自己的大忙,自己是无功受禄。散会后,她在走廊上追上他,专门当面谢他:

    “姜老师,谢谢你帮了我大忙。你真是德艺双馨啊。”

    他反倒不好意思,脸都红了。以为她是打趣他,连忙摇手:

    “哪里,哪里,我就是一种兴趣爱好,再说学校的事,也是我的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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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的覃见书才发现,姜必成的红脸下,那雪白的衬衣领口是那样醒目。她回想起来:从她见他第一面时,他就是穿着白衬衣,以后天凉时,里面也是穿着白衬衣,哪个时候都是整整洁洁的。

    学校的男老师基本上都是穿中山装,他喜欢穿夹克,因此白衬衣领露出来很多。她也是一个爱整洁的人,心里对他有了一种格外的好感。

    以后两个人接触多了,她看他有能力,待人热忱,人也正派,就喜欢上他,对他还特别主动。她在本地没家,星期天总上他家串门。这事,姜必成邻居张济夫都有印象,说那覃老师跟姜必成摆龙门阵时,银铃般的笑声,院子里的人都能听见。

    校园靠着金沙江,他们喜欢晚饭后到江边散步,站在高高的江岸上,看着夕阳慢慢下山,把余辉洒在浩荡的江面上,金波粼粼,一帆东去。西边的火烧云映红半边天,宿鸟暮投,从他们上空急遽掠过,奔山林而去,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更多时候,他们喜欢从岸上下到江边,坐在岩石上,把光脚伸进江水,任江水抚摸肢体,那清凉的感觉缓缓从脚心渗透到内心,如光滑无骨的手在抚摸心灵。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摆个人兴趣、爱好、志向,摆父母、兄弟、姐妹。

    他常提到父母早逝,兄长把自己拉扯大,她常提到父母对自己的钟爱,常提到家乡的美丽……直到一弯月亮升起很高,两个人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宿舍。

    (第十五章       有情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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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风乍起

    覃见书跟姜必成的恋情,虽然他们没有正式对外宣布,却很快就在学校传开。这事激怒了另一个人,他就是钱升前副校长。

    钱升前比姜必成早三年到学校,学识、能力都很不错,而且待人处事周到,短短的五六年间,就由教研组长升为教导主任,又由教导主任升为副校长,而且深得老校长信任。

    钱升前相貌端正,头发从左梳到右,而且光亮可鉴,中等偏高的个头,举止斯文,说话文雅,很有点绅士派头。

    覃老师来后,钱升前第一眼就喜欢上她,她年轻漂亮,语音轻柔,透出江南女子的清秀和柔美,让他很动心。他多次邀请她去看电影,去郊游,还邀请她到他家做客。

    她除了到过他家一次,算是礼节性的回应外,其他邀请都被她婉言谢绝。但他并不灰心,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的道理。而且他对自己的条件有相当自信。

    当他晓得她喜欢上姜必成之后,心中特别恼火。更让他恼火的,也最想不通的是:自己毕业于名牌大学,相貌堂堂,不到30岁就已经是副校长了,前景一片光明。

    想不到她喜欢的竟然是姜必成,让他窝火的是:姜必成个子不如自己高,长相不如自己英俊,业务水平不比自己强,要论职务就更不用说了,就比自己多会点写写画画,这能算啥?不都是些雕虫小技吗?

    这覃见书咋就会看上他?真是想不明白。这让他脸上很挂不住。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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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          前)

    让他脸上挂不住的,还有一个原因,他把姜必成当作朋友。

    他自视甚高,到这个学校后,心底没有把其他老师放在眼里。姜必成来后,他觉得姜必成也是一个有才气的人,龙门阵能摆到一起去,因为又都是单身,空闲时常在一起喝茶、喝酒。因此他把姜必成看成私人朋友。

    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在他看来,覃老师就应该是他的女朋友、未来的妻子。

    他之所以有这种念头,一是因为覃见书第一天到学校报到时,是由他出面接待的,代表学校跟她谈话,认识她在姜必成之前。二是覃见书团委书记一职是由他安排的,这是学校中层一级的领导,是他说服校长为她争取来的。你姜必成没得一丝一毫的功劳,凭啥要跟我争?

    如今,他当成朋友的人却把自己钟情的女人拐走了,这不等于是臊自己的脸皮嘛,脸上是无论如何挂不住。为了这事,他晚上睡不好觉,脑壳一挨枕头,就不由自主地想,难道我在她眼里还不如姓姜的?翻来覆去地想,整夜整夜地失眠。白天同样糟糕,恍兮惚兮的,差点还出了一次大差错。老校长关心他:

    “升前啊,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得了神经官能症?上医院看看吧,不要耽误了,你还年轻,来日方长,还有几十年时间要为党工作嘛。”

    他很感激老校长的关爱,心中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就是一下子找不到化解的方法,精神关不说,人也明显见瘦。

    他走在校园内,明明看见别人在说话,当他经过时,就都闭嘴不说了。他觉得他们都是在背后议论他的事,让他恼羞成怒,而一腔的无名鬼火不晓得咋个发泄。更让钱副校长耿耿于怀的是,姜必成原来是有女朋友的,叫王珏。

    他觉得姜必成的作法太不地道,这不是吃着碗里的,还伸手拿锅里的吗?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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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6 23:36:58  更:2021-08-05 23:3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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