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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鼠猫之阙影在御》by姽婳三秋[第13页] |
作者:姽婳三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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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对倾心12 吴笙的命令让熙儿也有些惊讶,不过她仍然听令上前解开了困住温俞的锁链。 温俞一边活动手腕,舒缓因被捆缚多时以至长久维持同一姿势而产生的酸胀感,一边试探性的向门口移动,然后逐渐加快步速,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锦瑟山庄。 “就这么放他走了?” “兵符现下应该还在他们手上,只是不知被藏在了哪里。一会儿你跟上温俞,见机行事。” 熙儿点了点头,正欲行动,却又被吴笙拦了下来,罕见地叮嘱道:“此番行动,失败也无妨,保住自己性命最为重要。” 熙儿眨了眨眼,惊诧于吴笙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除了温俞这种少数的背叛者,作为襄阳王的死士,向来是命令大过天,任务重于命,何时能将自己的生死置于第一位去考虑?她忙低头道:“熙儿不敢。” 吴笙道:“这几年襄阳王不断的招兵买马,或以财富利益作饵,或以魇术蛊惑人心,勾结了不少朝廷高官和江湖人士。谋反一事,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有没有兵符都是一样的。”她悠悠地说着,也不计较熙儿能听懂多少。“不过也正因万事俱备,暗影门、绿腰会等几大势力开始争功抢活,红袖阁早已不再是襄阳王倚仗的心腹。只怕大事一成,便欲处之而后快。” 微风轻拂起熙儿的流苏与碎发,吴笙看着她姿容清秀的脸庞,道:“待此事一结,是去是留,便由你自己拿主意吧。” 熙儿从未接触过此等机密,如今吴笙将这些权谋斗争如实相告,她竟有些呆愣,直到吴笙叹了口气,说道:“你且去吧。”她才回过神来,前去跟踪温俞。 温俞多日来被监禁与酷刑折磨的身躯虚弱至极,但他一心忧虑薛术和薛府的安危,死咬着牙关竟也一路从城外的古道走到了薛府。 路上不乏有人将他认出,可也正是这些指指点点的闲言碎语让他发现吴笙没有骗他,原来薛术竟真的进宫请罪去了。 薛花得了下人的通报,一溜烟地跑到门口,看到温俞,不免又惊又喜,“温俞,真的是你!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快些进来。” “允丰呢?”此时的温俞不到黄河心不死,仍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盯着薛花看。 他声音极低,气息微弱,听不真切。但薛花与他相识已久,看口型也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只是薛花此时情绪激动,一时失控,含着哭声道:“我哥……我哥进宫去了。” 温俞闻言,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栽倒过去,幸好身边尚有廊杆和几个仆从搀扶着。他缓了缓,道:“兵符不是没丢么?他进宫认什么罪?难道……难道兵符真的被偷了?” 他回想着一路进府的防守,明里暗里的守卫确实有几分松懈,不由又气又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温俞?!温俞你没事吧?”薛花这边刚派人去请大夫和通知开封府,一转身就瞧见了这幅场景。 但温俞无心回答薛花,只急匆匆地奔着密室方向走,薛花便将闲杂人等挥退,自己搀扶着温俞带他进了密室。 待打开盒子,温俞心下稍安,“兵符不是还在这儿,允丰进宫认什么罪啊?” 欲言又止的薛花还未曾言语,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将兵符夺了过去。 “熙儿是你!”此时温俞方才明了自己是被当了诱饵,对方只等着兵符这条大鱼上钩。他看着那道一闪而过的身影,睚眦欲裂,怒火攻心,气血上涌,一下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除了薛花,还有两个陌生人。 一个白衣胜雪,一个官服如火,皆是郎艳绝色,举世难寻。 “温俞哥哥你醒啦?你已经睡了两天了,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啊?”薛花叽叽喳喳地说着,“我去给你倒杯水。” “允恬,这两位是?”温俞一边借着薛花的力道从床上坐起,一边问道。 “这位是展昭展大人。”薛花为温俞调了调身后的靠枕,介绍道,“至于这个,就是鼎鼎有名游手好闲的锦毛鼠白玉堂了。” 白玉堂对薛花的挑衅浑不在意,只轻轻巧巧地低声说了三个字:“你输了。” “哼。”薛花娇俏地撅了噘嘴,“你输一次,我输一次,那也不过是打了个平手罢了。” 温俞语气复杂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展大人和白少侠。”他还为襄阳王做事的时候就听过不少展白二人的事迹,据说给燕先生添了不少麻烦,幸好当时他没有与二人碰过面交过手,不然此时难保气氛不会尴尬。 “二位何故在这里?”温俞问出口后,又环绕四周才意识到室内的装潢并不是他熟悉的薛府的配置,“难道……” “没错,此刻我们身在开封府。”薛花道:“正多亏了公孙大人妙手回春,你才苏醒的这么快。” “我大嫂的药也帮了忙的好吧。” “去去去。” 眼见薛花和白玉堂两人又要杠起来,温俞本因介意着外人在场而迟迟没有发问,此刻却也终究忍不下去了,忙插空问道:“允丰呢?” 薛花笑道:“放心吧,我哥哥没事,兵符也没有丢。” 温俞皱了皱眉头,道:“可是熙儿明明抢走了……” “那个是白玉堂造的假兵符啦,而且那批物料今天也已经顺利安全的入库啦。”薛花道:“有展大人作证,温俞哥哥完全不用再担心了。” 看着展昭的确点了点头证明薛花所言非虚,温俞松了口气,但他没有亲眼见到薛术始终放心不下。 |
卷四:对倾心13 “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正赶上中秋团圆,官家一定留我在宫里用过午宴才肯放人,我推脱不得,这才迟了。” “如此说来,襄阳王一事……” “官家说是若将那名册毁了,全无对证,便不予追究。” “的确,眼下敌强我弱,只得暂避锋芒,看来官家不仅仁厚,而且聪明,实在难得。” “为今之计,只有在襄阳王起兵之前,毁了那名册,方可保天下太平。” “那冲霄楼机关重重,凶险万分,大人真要派展护卫前去?” 二人相伴多年,包拯还未言明,公孙策已知他心中所想。 包拯叹了口气,道:“展护卫与你我二人情谊深厚,我怎舍得让他以身犯险,然而此事又涉及天下安危,况且只怕我不说,展护卫也会主动请命……” 白玉堂见包拯从宫里回来,身旁跟着的展昭却不见了踪影,本想过来探听一下展昭的消息,正巧将他与公孙策的悄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襄阳,冲霄楼。 纵使刀山火海,只怕白爷爷也要去闯闯看了。 白玉堂心中这么想着,耳朵一动,听到王朝打招呼的声音,似是展昭回了开封府,便急忙回了展昭的居卧。 “呵,你这年富力强的猫儿,倒比包大人走的还慢。” 展昭一进门就听到白玉堂的打趣,无奈道:“我将薛大人和温公子送了回去,这才晚了片刻,白兄体谅一下。” “哼,宫里的午宴好吃么?”白玉堂把腿一盘,竟将身子背了过去。 展昭特意将语气放柔放缓道:“我既答应了白兄同过中秋,又岂会先你独食?那菜品点心瞧着色泽确实不错,只是我却分毫未动。” “原来我们竟还有中秋之约,你不说我险些忘了。”白玉堂侧过脸,显然是已被展昭哄好了大半的脾气,但偏又不想轻易放过展昭,是故逞强着嘴硬。 “白兄记性这么好,又怎会忘却?若是真的忘记,便不会在这里等我一天一夜了。”展昭拍了拍白玉堂的肩,道:“好了,我请白兄喝酒去。” 白玉堂用食中二指将那张写了邀约的白纸夹起,说道:“不急,喝酒之前,先去那琴瑟山庄看看。”那玉扳指早已还给了温俞,这白纸却仍留在展白二人这里。 “就依白兄所言。” 白玉堂瞧着展昭那一脸温柔的笑,别过头去,道:“我叫了太白居的几样吃食,看着时间,估计快送到了。” “我就知道白兄不会让我饿着的。” “我那是自己馋了,某些猫儿不要自作多情哈。” 展昭肚子咕咕叫了两声,面上却正义凛然道:“既如此,待会儿我便只看着白兄吃,绝不动筷。”然后他一脸无辜地迎接白玉堂审视的目光,同时在心里默念:一,二,三。 果然三秒过后,白玉堂败下阵来,他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见者有份,一起吃吧。” “那我便承下白兄这份情了。” 二人正说着,门外响起两道敲门声,恰是木槿和荼蘼将吃食送了过来。 待展昭将吃食摆开,白玉堂才问道:“你方才送薛术和温俞回了薛府,他们二人竟也没担着什么罪?” 展昭道:“薛术和温俞虽有罪责,可一来兵符安然无恙,二来物料也顺利入库,他二人罪行并不大,加上披露襄阳王造反有功,薛术又自动请辞,告病还乡,官家性情温厚,便也准了。” 二人边聊边吃,时不时又以筷作剑过上几招,活生生将一顿饭从天亮吃到了天黑。 等二人来到琴瑟山庄的时候,夕风渐起,暮云已暗,日头早已落了下去。 展昭道:“笙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不久之前,展昭、白玉堂曾和吴笙城西胡同见过一次。那时的他们未曾勘破幕后的阴谋,如今局势调转,分明和那天一样的晚风如水,一样的琴音袅袅,一样的虫鸣四起,却是完全不同的月亮与心境了。 吴笙抬眸看了看比肩而立的二人,意味深长地低语道:“我料到会有人来,却没曾想,原来你们两个都还活着。”她这句话有头没尾,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皆未听懂,只听吴笙继续道:“之前听闻五爷心灵手巧,技艺卓绝,今次算是见识到了。” 白玉堂知道她说的是假兵符一事,道:“我自诩以假乱真,看来并未瞒过笙娘的双眼。” 吴笙摇了摇头,道:“若不是师兄来信,只怕我现在仍被蒙在鼓里。” 展昭道:“你把兵符寄给了碧笛书生燕文殊?他在襄阳?” 吴笙不置可否,只继续弹着《白头吟》。 白玉堂道:“笙娘,襄阳王的狼子野心已经败露,你何必与虎谋皮,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吴笙淡淡一笑,道:“多谢五爷挂怀,笙娘自有打算。” 展昭道:“笙姑娘,白兄说的甚是在理,只盼你迷途知返,不要跟着碧笛书生一错再错。那燕文殊是个鸟尽弓藏心狠手辣之辈……” 展昭话没有说完,吴笙的琴音却突然一停,紧接着三根断掉的琴弦就分上中下三路向他攻了过来。 展昭忙侧身避过,吴笙没有再继续出招,她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展白二人,一个转身,施展轻功飞走了。 |
离开琴瑟山庄后,展昭和白玉堂带了好几坛的酒回到开封府,接着一人拎了一坛女儿红在屋顶对饮。 月光清澈如水,映照这一方小小天地,仿若无人打扰的世外桃源。 酒过三巡,聊起方才琴瑟山庄的事,展昭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你劝她她就多谢你的挂怀,我劝她她就打人?这是什么道理?” “哟,猫儿你是吃醋了?” “没那么无聊。”展昭喝了口酒,感慨道:“只是想不通她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 白玉堂心中明白是因为他提及燕文殊的缘故,却并未与展昭挑明,只一扭头,顺势将下巴压在了展昭的肩上,带着微醉的笑意道:“若是哪天白爷爷生气了,只要展小猫儿你给爷喵一声,白爷爷保证什么气都消了!” 温热的气息随着白玉堂的呼吸吹进展昭的耳朵里,又有一股女儿红的酒香混着白玉堂身上清远好闻的淡淡香气钻进展昭鼻子里,不知怎的,竟让展昭没有舍得推开白玉堂,只是斜睨了他一眼,那目光明明白白透露出一个意思:绝无可能! 白玉堂直起身来嘿嘿一笑,往日清洌的眸子此刻透着些许迷糊的神色,他一拎酒坛,又是一口酒仰颈入肚,随即吟道:“晚秋一只猫,软玉温香抱,夜色明月昭,美酒佳人笑。” 展昭难得见到白玉堂醉得有些糊涂的样子,便也没有计较他那几句不成章法的诗。 自重逢以来,他和白玉堂也喝过几次酒,可全不像这次如此尽兴,无前尘溯,无差事办,只单纯的畅饮作谈,不醉不归。他心中快意非常,只觉得四周风吹叶落、虫鸣草动都变得非常遥远,速度也变得非常缓慢,而什么碧笛书生什么襄阳王什么冲霄楼也都不复存在,世间一切的浮沉扰扰、纷繁复杂都离他远去,只有身边人的温度和呼吸是如此的贴近与契合。 就在这皓月当空万籁俱寂的中秋之夜,展昭突然顿悟了一件事情。 一件他早该明了的事情。 人间亦有如意事,白玉堂前明月昭。 “白兄,你不必再确认,我已有了答案。”展昭极坚定又极温柔地说着,却半晌没有得到白玉堂的回应。 他心下起疑,这只白耗子向来喧哗闹腾,怎地今日如此安静? 他偏头看去,只见白玉堂的酒坛已经见底,而那无法无天的白耗子此刻竟隐隐有些保持不了自身的平衡,晃了几下,一头醉倒在展昭怀里。 展昭低头一看,月色之下,白玉堂的面容是少见的安静柔和,长而密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阴影,因酒水的润泽而显得水亮亮的唇无意识地动了几下,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展昭轻摇了几下头,露出一个无奈的浅笑:这只耗子向来是千杯不醉,怎的今日让一坛十八年的女儿红放倒了?醒来时候不知又要闹成什么样子了。 “也罢,左右这份心意何时说与你知也不迟。”展昭一边笑,一边自言自语道。 他看着怀中人的睡颜,那张脸他已看过千遍万遍,却仍是不愿移开眼睛。 初见时只觉得这眉这眼都委实过于妖孽了,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便能轻易将人的魂儿勾了去;后来二人结下鼠猫之好,频频相见,竟愈发觉察到白玉堂的风华绝代,只觉得那人的手中扇,腰间刀都因成年累月的伴于身侧而触类旁通地沾染了主人的魅力。 半晌,展昭终是忍不住在意中人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巧巧的吻,就像白玉堂前往古镇的那个早晨对他所做的一样,“还你。” 远处,月圆方好,佳夜悄然。 “玉堂,中秋快乐。”展昭低沉的声音消散在渺远的夜风中。 这一夜的剖白与偷吻,便都成了只有月亮才知道的事。 |
卷四:对倾心14 次日,展昭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白玉堂居然还在睡,他抑制不住地笑了笑,才推推他,柔声道:“白兄?白兄?”他唤了两声,白玉堂却仍半分回应也无,继续熟睡着。 展昭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头,白玉堂一向警醒机敏,绝不会如此贪睡。发觉事情似有不对的展昭心下一紧,忙去将公孙策请来一看。 “公孙先生,白兄他怎么样?”公孙策为白玉堂把脉过后,手腕还未放下,就听展昭问道。 公孙策道:“白少侠是中了毒。” “中毒?什么毒?”展昭的目光一下锐利起来。 “此毒名为三日梦,中毒者初时与常人无异,但三日过后便会陷入昏睡状态。大睡三日,无痛无感,如坠梦中。醒三日,梦三日,故名三日梦。” “那公孙先生可有什么法子救救玉堂?” 公孙先生看了看一脸关切的展昭,摇了摇头,难掩愧色道:“此毒是个古方,我也没有办法。” “这几日我们一直在一起,怎么白兄中了毒我却无事?”展昭喃喃道:“三日梦,那也就是说白兄是三日前中的毒?” “非也。白少侠武艺高强,内功深厚,这毒发作的时日便也因此推迟了。我观其脉象,只怕白少侠身中此毒已有七八日之久了。” “七八日前……”公孙策的话一下点醒了展昭。 七日之后城外琴瑟山庄见,如此写法的邀约和吴笙那句“我料到会有人来,却没曾想,原来你们两个都还活着。”的话,原来……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展昭急忙翻出那张白纸,道:“公孙先生,你且看看这个。这上面的字是玉堂用火烤了之后方才显现出来的。” 公孙先生摸了两下纸的质地,又将白纸放在鼻子下边,轻嗅几下,才道:“此纸在毒液中浸泡多日后,带有三日梦的毒,却又只有被火烘烤之时方才从纸中氤氲而出,叫人防不胜防。” “公孙先生也该多加小心才是。”展昭将白纸收回自己手中。 “无妨,此纸所带的毒大多已经消散,便是用火再烤也不发不出什么毒气了。只是这下毒之人如此歹毒又工于心计,展护卫,这白纸你二人从何处得来?” 展昭握紧拳头道:“是金环舞娘吴笙下的毒,我去找她要解药。” 看着床上人事不知的白玉堂,展昭忍不住上前握住白玉堂的手,那手带着真实的温度,手指却皆散着,全无回应。 明明陈州时他有嫌弃地用手指挑起自己的双手查看,明明城西胡同时他有在桌底下安抚而又有力地握住自己……想到这些场景的展昭心中不由一痛,“玉堂,便劳烦公孙先生多加照顾。” 公孙策点点头,道:“展护卫此去,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公孙先生,我明白。”展昭辞别了公孙先生后立刻奔红袖阁而去。 多日未曾造访,红袖阁比印象中破败冷清许多,其生意竟已没落至此,无人光顾。 展昭并未在意这些,他径直找到吴笙的房间,看着正对镜梳妆的吴笙道:“你果然在这里。” 吴笙瞥了一眼,见是展昭,也不奇怪,只一边继续描眉,一边说道:“前些日子,姑娘们都被我遣散了,这红袖阁马上就关门大吉了,展大人若是想寻欢作乐,可就来错地方了。” “我不是来寻花问柳的,我是来找你的。”展昭面若霜冰的样子不免让吴笙有些讶异,她与展昭打过数次交道,展昭向来谦慎温和,即便生死之际也从未有过如此冷厉漠然的语气和神情。 “亏的展大人好运气,若是再晚来一会儿,可就见不到我了。” 展昭不愿与吴笙绕圈子,他拿出那张白纸问道:“吴笙,这三日梦的毒是你下的,没错吧?” “怪不得白五爷没和你在一起呢,原是中了我的三日梦。”吴笙道:“不错,这三日梦的毒是我下的。我拳脚刀枪的功夫虽然一般,魇术和毒术却是天下一流,白五爷撑到如今方才毒发,当真厉害;展大人这么快便弄明白我下毒的手法,找上门来,也实在厉害。” “你要怎样才可交出解药?” “展大人想救白五爷?” “自然。” 吴笙转了转眼睛,问道:“你喜欢他?” 这个问题若是中秋之前问展昭,他还无法给出确切的回答。可昨晚他已福灵心至地明悟自己的心意,此时便坚定大方地点了点头,回应道:“不错,我喜欢玉堂。” 吴笙笑道:“那便好了。我可以将解药给你,只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吴笙丢给展昭一个白色的小磁瓶,道:“把它吃了,我就把解药给你。” “这是什么?” “绝情丹。” “绝情丹?” “不错。”吴笙道,“绝情丹是我新炼的一副药,可让人断情绝爱,再不动心。” “你为什么要炼这种药?” “情爱一事,误我良多。”吴笙悠悠地道。 “你的师兄燕文殊?” “其实我二人并非拜在同一门下,我遇到他之后,追随他做了襄阳王的门客,仿照碧笛书生名号起了个金环舞娘的头衔后,我们才以师兄妹相称。”吴笙自嘲一笑,道:“展大人你说的没错,我师兄的确是个鸟尽弓藏心狠手辣之辈,可惜我情根深种,若不借助药力,只怕难以回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自己吃,反要我吃?” “我自然也是要吃的,只是不是现在。至于为何想让展大人服下这绝情丹嘛,”吴笙笑了笑,道:“单纯只是想看看,聪明如白五爷,若是遇到同我一样爱而不得的境况,他会如何。” |
“总之,你若答应我吃下这枚绝情丹,我便将三日梦的解药交给你。” “放心吧,这绝情丹除了断情锁爱的功效,再无其他作用,我担保展大人你吃了之后,照旧可以活蹦乱跳,甚至……照旧和白五爷做生死之交的好兄弟。” 吴笙的话无异于在展昭胸口插刀子。她不紧不慢地劝说着,展昭内心却是天人交战。 他想起白玉堂问他可有喜欢的人。 想起白玉堂去古镇前那个轻巧的吻。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却一直踌躇躲避,他不曾拒绝白玉堂的靠近,却也从未正面回应过白玉堂的试探。 当白玉堂聊起男子相恋的时候,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抑制住自己不要从石椅上跳起来。 如今他已确定明了自己的心意,却来不及说与白玉堂知晓。 “怎么样,展大人?你再考虑下去,只怕……”吴笙正说着,竟猛地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吴笙?!” 吴笙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道:“展大人不必担忧我,倒应该多为白五爷好好打算。” “那三日梦的毒性积压了这么多天,发作起来只会更加厉害,只怕没有三日的功夫让展大人好好考虑了。” 展昭闻言,眸色暗了暗,异常艰难地说道:“我答应你便是。” “好!果然是爽快人。”吴笙开心地拍了拍手,见展昭果将瓷瓶里的绝情丹倒出服下,便笑道:“这绝情丹暂且不会发作,只等你睡过一觉,再醒过来的时候,便可将情爱尽数忘却,从此再不会动心,就连你吃过绝情丹也不记得了。” 展昭咬了咬牙,这绝情丹入口即溶,想藏在嘴里再吐出去都是妄想,他握紧手里的巨阙,道:“三日梦的解药呢?” 吴笙又丢给他一个青色的小瓷瓶,贴心地叮嘱道:“就算是服了解药,也要睡足三日。贸然叫醒的话,只怕白五爷会神志不清,变成疯子哦。” 展昭接过解药,瞪了吴笙一眼,立即转身赶回开封府。 吴笙看着展昭离去的背影,越笑越大声,直到鲜血堵在她的喉咙眼儿,她咳了几声,晕厥过去。 两日之后,八月十八。 “展护卫,你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快去休息一下吧。”公孙先生挑了挑灯芯,道。 展昭勉强一笑,道:“公孙先生,我放心不下玉堂。” “白少侠服了解药,毒性已解,再有一日便会苏醒过来,展护卫无需担心。”公孙先生道:“倒是白少侠醒来,见你如此憔悴,说不得要怎么心疼呢。” 展昭闻言,不由一笑,只是那笑容里却是二分甜蜜,八分苦涩,“什么时候公孙先生也会笑话人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公孙先生捋了捋胡子,道:“展护卫,自从你取了解药回来之后,便心有忧思,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哪有么烦心事,无非是担心玉堂而已。”展昭掩饰着说完,又道:“另外,还要麻烦公孙先生一件事情。” “请讲。” “等玉堂醒来,不要告诉他他中了毒,还有我去找金环舞娘取解药的事情也不要告诉他。希望公孙先生和包大人都能替我保密。” “我是可以做到,可开封府上上下下许多双眼睛……” “玉堂本就神出鬼没,这几日我细心看管,除了你我二人,并无人知晓玉堂在这里睡着。” “好吧。我答应你,”公孙先生点了点头。 见公孙策应允下来,展昭便放心地松了口气,少顷,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疑惑道:“公孙先生,为何我突然觉得头有些发晕呢?” 公孙策心中知道应该是定神散发挥作用了,便温柔地拍了拍展昭的后背,道:“展护卫,你是困了,睡吧,睡吧。” 展昭眨了眨眼,只觉得眼前公孙策的身影渐渐模糊起来,仿佛幻想一般,时胖时瘦,时高是矮,而公孙策在说些什么他也没有听清,半晌,他终于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卷四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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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先生好心办了坏事,五爷怎么办 |
【卷五:情千结01】 公孙策看着昏睡过去的展昭,伸出双臂试图架起他的瞬间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锦囊妙计居然百密一疏:他抬不动展护卫! 展昭自幼习武,平时笼在衣衫下的自是一副健壮身躯,只是他形体匀称,相处多年,倒叫公孙大人一时高估了自己的力气。 展护卫武艺高强,趴着睡儿一会儿也不妨事。公孙策收回自己的双臂,摸了摸胡须,有些心虚又有点自我宽慰地想着,然后轻手轻脚溜出了展昭的房门。 于是白玉堂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展昭侧身对着自己,趴在桌上,呼吸均匀,睡的十分安稳。 他摇了摇昏沉沉的头,低声唤道:“猫儿?”见展昭并未答应,便自行穿了外衣鞋袜,将展昭打横抱起移到了床铺,替他卸了鞋袜,又搭上他的手腕,见其脉象平和才放下心来。 素来上窜下跳难得安静的白皮耗子盯着那张不知看过多少次却仍看不厌倦看不烦腻的眉眼看了半晌儿,领不丁肚子却唱起了空城计。 白玉堂摸了摸自己饥肠辘辘的胃,敏锐地察觉出事情有些奇怪。 外面日光渐起,看天色估摸也才酉时过半,怎么自己饿成这个样子,活像是三天没有吃饭。 他抬起小臂,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没错,这身衣服未曾换过,尚有残留的几分酒气,佐证了他隐隐约约还停留在中秋之夜他与展昭把酒言欢之际的意识。 怎么一转眼,他睡在床上,猫儿却趴在桌上? 想不通又饿着肚子的白玉堂捏了捏展昭的脸蛋,推开房门,打算出去找点吃的再说。 展昭是被似有若无的饭菜香气引诱醒的,他闭着眼睛,习惯性地伸手一摸却摸了个空,忍不住心中倏然一惊。 是了! 白兄中了毒! 展昭蓦地睁开双眼,正欲急匆匆地起身,却瞥见某个熟悉的人影正笑意盈盈地看向他,随即反应过来,三日梦的毒已解,吴笙到底是个说话算数的。 他心下安定,这才有心思寻觅空气中漂浮的幽幽香气,他轻嗅两下,笃定道:“白兄又去关照太白居的生意了。” 白玉堂道:“你这猫儿鼻子倒是灵的很。快过来,这鱼是要趁热吃的,冷了就发腥了。” 展昭穿好鞋袜,又在铜盆里借着白玉堂用过的水洗净了手,才坐过去与白玉堂一同用餐。 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某些重要而又关键的事情,但桌上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美食顿时将他那点轻飘飘的思绪冲散了。 展昭先尝了杯酒,是陈年的绍兴,甘洌醇和,又拿起筷子在鱼的脊背上轻轻一划,挑了块肉,放在葱姜醋碟滚了一遭,这才放入口中,只觉肉质鲜嫩,颊齿生香,却听白玉堂吹毛求疵道:“今日运气好,恰赶上店家刚从河里捕捞到的鲜鱼,虽然比起陷空岛的还是远远不如。” 他见怪不怪,低声笑道:“眼下兵符一事顺利解决,我却有些空闲,只是中秋已过,却不知是否还有由头前去叨扰。” “自然是有的,我就是你的由头。”白玉堂道。他声音不大,语气却颇为熟稔自然,随机又道:“今儿是几月几日?” “八月十九……”展昭话音未落,就立刻意识到白玉堂在套话,他倏地住了口,暗叫一声不好。 “原来已经十九了,我还以为是十六。”白玉堂神色不变,语气镇定,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惊讶,他继续轻松如常地道:“不曾想,我这一觉竟昏昏沉沉睡了三日。” “这十八年的女儿红后劲是大了些。”这话若是在他说出八月十九之前还有些可信度,现在,连展昭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鬼话。 白玉堂听了他这句话,却未曾质疑,静默半晌,道:“吃饭吧。” 这么容易就过关了么?展昭惊然,却也不会蠢到主动招供,于是便老老实实地听话吃饭。 展昭一边吃一边想。 为什么他要瞒着白玉堂呢? 怕他因为觉得自己中毒,丢了面子,寻死觅活? 怕他知晓自己单独行动,身犯险境,进而怪罪自己? 不对。 这些原因都说不过去。 他没有任何理由瞒着白玉堂啊。 展昭渐渐开始有些头绪不清。 他不仅想不明白,就连饭也吃不下去了。 太白居的手艺自然没有退步,甚至好过平常。 奇怪的是白玉堂。 平日里从未践行过食不言寝不语的主儿,此刻却安静的仿佛饭桌上没有他这个人。 “怎么不吃了?”见展昭放下碗筷,白玉堂也停下了手里动作。 “我有事瞒着你。”展昭直视着白玉堂的双眼。 “我知道。”白玉堂顿了顿,道:“我去见了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明明答应我替我保密的!”展昭瞪大了眼睛,随即有些泄气,“既然你都知道了……” “我想听你亲口说。” “吴笙在那白纸上下了毒,我想,她原本可能是打算对薛术下手,可谁知阴差阳错的,却叫白兄中了这三日梦的毒。这三日梦是个古方,公孙先生也没有办法,所以我只好去找吴笙要解药。她既毒错了人,加之她素来与你交好,所以她便把解药给我了。”展昭言简意赅地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虽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可却也说不上来。 “我无意瞒着你的……”展昭支支吾吾,白玉堂却也并不在意,只唇角带笑地道:“原来如此。” 展昭瞧着白玉堂眼里也掩饰不住的笑意,登时明白过来,“你诈我!好你个诡计多端的白耗子!我就说公孙先生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 |
“好啦好啦。”白玉堂安抚似地拍了拍展昭的背,见他睁着浑圆的双眼,颇有些可爱。 “其实我也没有说假话,我确实去见了公孙先生。我醒来的时候,你趴在桌上,身上没有酒气,却有定神散的味道,放眼整个开封府,只有公孙先生才会配药制散。我装作无意之中谈起此事,公孙先生果然也没有隐瞒,说是因为担心展护卫这几日休息不好,才在你房间点了定神散。” “我看你这劳碌命儿的猫确实是累到了,居然三言两句就被我炸出来了。你要公孙先生保密的事情,他可是只字未提哦。” 现在的展昭忘记了绝情丹的事情,想不通自己为何要瞒着白玉堂。他本就打算合盘托出,所以也没有过多计较白玉堂的因为,只在听了他的解释后,好奇问道:“既然公孙先生点了定神散,为何你醒的比我早?” “我是在我大嫂的药罐子里泡大的,所以普通的定神散对我不起作用。”白玉堂狡黠一笑,又严肃道:“另外,我与吴笙并不算交好。我和她只是偶然相识,有些音律方面的共同爱好罢。”当然,白玉堂说不上三句话,又俏皮起来了,“再说,我和她道不同不相为谋,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还是你亲眼所见的呢。” 此时的展昭自然领会不到白玉堂与吴笙划清界限的深意,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拐到了这里,但仍将话茬接了下去:“我去取解药的时候,观她面色苍白,甚至还咳出了血,不知她近况如何。” 白玉堂此番试探没能得到想要的回应,展昭没有借此良机与他插科打诨,反而一本正经地就事论事聊了起来。 眼前的展昭眼底纯良,一身磊落,原本二人之间涌动的那种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似乎只是他自己萌生出的错觉。白玉堂暗自皱了皱眉头,却也明白此刻并非直抒胸臆的好时机,便只好将心中的失落与困惑压下去,道:“她既效忠襄阳王,而今任务失败,身份败露,难保兔死狗烹,只怕命不久矣。” “什么?笙儿死了?”男人惊得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自他身居高位以来,鲜少如此失态。 “回燕先生,笙姑娘她……的确是死了。”熙儿颤颤巍巍地道,“属下亲手下葬的,不会有错。” 熙儿回想起那日的景象,仍有些悲从中来。 以温俞为饵成功偷取兵符后,笙姑娘随即下了解散红袖阁命令。姐妹们有不相信的,有无处可去的,有甘愿继续效力的,总之由于各种原因,大家伙儿仍聚在一起,直到笙姑娘发起脾气来,大家才终于四分五散,各奔前程。 她是最后一个走的,可仍旧放心不下,便悄悄溜了回去,谁知这一去,发现的竟是笙姑娘的尸身。 偌大的红袖阁,只有她孤零零地歪在椅子上,全身青白,明显中了幽魂碎,毒发身亡。 她跟着笙姑娘的时间最久,说来讽刺,竟也真有些情谊在心底起伏跌宕。 她亲手为她建墓立碑,虽说简陋寒酸了些,可到底有了一席归处,不至死后成为漂泊无依的孤魂野鬼。 燕文殊敛眉低目,缓缓跌回座椅。他明白,吴笙不可能因为偷窃兵符的任务失败就选择以死谢罪,一定是因为别的原因,难道……他和赵玉鹤的婚事竟伤她如此之深么? 熙儿见燕文殊面色低沉,一言不发,便又壮着胆子继续道:“笙姑娘找我要幽魂碎的毒的时候,我……我本以为她是为了对付展昭和白玉堂,可是,她却用在了自己身上。” 燕文殊此刻已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既把幽魂碎用在了自己身上,那白玉堂中的什么毒?” “属下不知,或许是笙姑娘自己调试的毒。” “算了,白玉堂又没有死,什么毒都不重要了。”燕文殊转了转手中的碧色长笛,冷哼一声,“等过些日子,襄阳王揭竿而起,纵使他和展昭功夫再厉害,也难以抵挡千军万马。” “熙儿听说官家打算派人盗取盟约……” “冲霄楼的图纸已毁,楼内铜网剑阵,机关重重,我不信有人能破的了它。”燕文殊狞笑着说道。 |
真是令人唏嘘啊! 若是两个人又要重新开始,是否也有可能再回复到从前的爱意呢? |
【卷五:情千结02】 汴京城外,四野清寂,只有两道人影并肩而行。 虽然中秋已过,但秋气未起,树林仍是一片繁郁茂盛,绿意袭人,夕阳余晖之下,愈发显得美不胜收。 “猫儿。” “嗯?”展昭觉得今天的白玉堂有些奇怪,拉着他一路散步至此,却又全程不作声。 “我想去躺襄阳。”白玉堂轻声说着,语气坚决。 “你想盗取盟约?”展昭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冲霄楼凶险万分,白兄……” 白玉堂截过展昭的话头,“你想劝我放弃?” “不。”展昭笑了笑,“展某愿与白兄同去。” 白玉堂闻言,没有立刻拒绝,也没应声答应,语气莫名地低声说道:“猫儿,冲霄楼乃龙潭虎穴,你若与我同去,可曾想过后果没有?” 展昭愣了一下,道:“什么后果?” 白玉堂沉默半晌,道:“稍有不慎,你我可就死在一块儿了。”他语气复杂,听着又悲又喜。 展昭直觉白玉堂此话似是意有所指,却又领会不到其中深意,只道:“我与白兄乃是生死之交,纵是死在一块儿,又有何妨?” 白玉堂道:“只是白兄而已么?” “不是白兄,又是什么?” 展昭说完,对面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空气安静得他心里发慌,不由出声唤道:“白兄?” 白玉堂惨然一笑,哑声道:“此去冲霄,生死未知,我有一事,本想与你说个明白。可笑可笑,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 展昭心神大动,蓦地领悟了白玉堂的心思。“白兄……你对我……” “是,展昭,我对你有情。”白玉堂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又在叫着自己的名字了,还是那般认真,那般惹人心动。 展昭觉得自己的心跳立刻快了起来,激烈得直想蹦出胸腔。可脑子却分外清醒明白,没有一丝情意。他困惑狐疑,纠结犹豫,以至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玉堂只当展昭的沉默是无言而又礼貌的拒绝,而锦毛鼠的傲气不允许他在这里多待片刻。白玉堂退后半步,拉开与展昭的距离,道:“机关一事,我比你精通得多。冲霄楼,展护卫就不要去了。”言罢,脚步匆匆地转身离去。 听到那声展护卫,展昭只觉心中一痛,明明猫儿这样的叫法太过轻佻无礼,而今白玉堂称呼有节,他却仿佛失去了什么无上至宝。 白玉堂语气沉稳,听不出半分情绪波动,然而展昭对他太过熟悉和了解了,白玉堂的脚步声沉重而乱了章法,每走一步便泄露出一分伤心与难过。 明明被巨大的悲伤笼罩其中,他的背影却依旧挺直,衣角被风吹起,微微飘动。 展昭立在原地,目光一直注视着白玉堂,不曾眨眼。直到白玉堂走出他的视线之外,连小黑点也看不到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眼睛是如此的发酸发涨。 夜色凝重,失魂落魄的展昭回到开封府,房间内果然已经找不到白玉堂的任何物件了,仿佛那个人从头到尾没有存在过一样。 一念即此,展昭的心霎时一痛。 他想不明白,为何白玉堂会有那样的想法,又为何自己不能给他一个回应。 他抱着最后的期待打开书架的暗格,拿出盒子,想打开又不敢打开,情绪在各种回忆里浮浮沉沉。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屏息凝神打开盒子,看见三颗飞蝗石都还完好无损地待在里面,展昭心中顿时长松了一口气,苦痛稍解。 人与人之间的联结本是虚无缥缈的,可若有了具体器物的承载,倒显得稳固真实起来。 或许这正是定情信物的意义所在。 展昭将这些石子握在手中,直到掌心发疼也不愿放开。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明明他与白玉堂毫无可能。只是仿佛抓住了这些石子,就仿佛抓住了他与白玉堂的联结。 他不想放弃他与白玉堂的联结。 |
陷空岛。 白福急急忙忙跑进大厅,“卢大爷,闵大娘,韩二爷,徐三爷,蒋四爷,不好啦,白五爷一个人跑去襄阳了!” 徐庆满不在乎道:“去襄阳就去襄阳,五弟武艺高强,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有什么不好?” 卢方道:“五弟不是在开封么?怎么去了襄阳也不来来信知会一声。” 蒋平小眼睛一转,一拍大腿,道:“坏了!五弟怕不是去冲霄楼偷盟约书了!” 韩彰道:“白福你别慌,到底是怎么回事?五弟去了襄阳,展昭没和他一起去么?” 白福方才跑的太急,这会儿喘了两口气,才支支吾吾道:“白五爷……好像和展大人吵架了。” “吵架?!”众人异口同声地道。自家弟弟和那开封府的御猫好得都快要穿一条裤子了,怎么会吵架呢? “我……我猜的。”白福道:“那天,五爷回来院子,丢给我一兜包袱,就去马厩牵马了。我看他脸色青白,不敢拦着,就只壮着胆子问了五爷一句他去哪里。”仿佛是想起了那天白玉堂的一身煞气,白福忍不住露出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定定心神,继续说道:“五爷说了襄阳两个字后,骑着乌蹄踏雪就出去了。我……我也追不上啊。再一看,那包袱里装着的全是五爷之前带去开封府的东西,我看事有不对,就即刻赶回陷空岛来报信了。” “他丫的,”徐庆爆了句粗口,道:“一定是那姓展的欺负五弟,我这就去开封府问个清楚。” 韩彰忙拦住他,道:“五弟若真是受了欺负,又怎么会跑去襄阳,肯定是回陷空岛啊。” 徐庆放下斧头,觉得韩彰说得有道理。 闵秀秀道:“展昭行事一向稳重,五弟自与他相识以来,性子也踏实了许多。两个人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吵架?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卢方道:“是不是误会都不重要,当下最要紧的是五弟的安危。那冲霄楼机关重重,若五弟真是去偷盟约,只怕性命有虞。” 话音落地,众人心头皆是一阵沉重。 |
月黑风高,一个紫衣青年急匆匆地在这荒岭之地找着什么,沿着一排松树走了数十步,果然见到高出平地的一座孤坟,木牌上的黑色印迹因为雨水的冲刷已经变淡了些,却依旧能认出是吴笙之墓四个字。 他脚步一滞,抬手将木牌掀起,又将背后的锹锸解下,握在手中,开始掘土。 挖到一半,看见一只胳膊从棺材里斜刺刺的伸出来,正动作缓慢地向外扒着土,显然还活着。 他心中大定,连忙又铲了几下土,待棺材露出大半,便丢了锹锸,掀开棺材板,里面果然躺有一个容颜清丽的女子。 他连忙将人从棺材里抱了出来,女子虚弱地咳了两声,“霍青木,你怎么在这儿?” “我听燕文殊说你死了,可我不信。你不是那种主动寻死的人。所以我问了熙儿埋你的位置,然后就日夜不停地赶过来挖坟了。” 吴笙笑了笑,道:“也是。你是那种不亲眼所见就绝不会相信的人。”她一边说一边扶着松树缓缓坐下,又道:“那你要抓我回去么?” 霍青木摇摇头:“我只是想确认你还活着。” 吴笙道:“其实我也没把握自己到底会不会死,赌一把罢了。看来没有成熟的幽魂草确实毒性不足。” 霍青木没有说话,他站在吴笙身前,从怀里拿出一张油纸包好的饼递给了吴笙。 那饼此刻已经凉透了,但吴笙久未进食,也顾不得许多,接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吃了。 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霍青木捡起锹锸跑去将坟包复原,“一会儿土湿了就不好弄了。” 吴笙慢慢地把饼吃完,回复了一些力气,看着霍青木忙碌的身影,慨叹道:“想不到堂堂绿腰会会主居然会做这种事。” “我已经不是绿腰会会主了。”霍青木头也没抬地将坟包的土踩实,走到吴笙面前,一字一顿地道:“我离开襄阳王府了。” “赵爵肯放你走?”吴笙终于显出讶异的神色。 霍青木摇了摇头,“我偷跑出来的,所以一直在被追杀。” 他的语气如此稀松平常,仿佛在说我饿了所以我要去吃饭一样。 吴笙呆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看来我以后是过不了消停日子了。” 她一笑,霍青木也跟着笑了。 他转过身,弯下腰,将吴笙背在背上,“不会。过几天就是燕文殊和赵玉鹤的大婚之日。” 趴在霍青木上的女孩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呼吸声均匀地落在他的脖颈,“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吴笙已经死了,喏,你不是刚埋好了她的坟?” 霍青木见吴笙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也没多言,而是顺着她的话题问道:“那我现在该叫你什么?” 女子沉吟半晌,说道:“叶松。” “叶松。”霍青木念了两遍,低声夸奖道:“好名字。” “俗话说得好,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霍青木,我们去杭州吧。” “好。” “我们可以在那边做点小生意。” “好。” “再不碰江湖纷争与朝野是非,”叶松越说越开心,说到这里兴致却掉了下来,“啊,这个好像有些难。” “不会。” “为什么?”霍青木说的如此笃定,倒叫叶松好奇起来,明明刚刚他才说过自己在被追杀。 “待燕文殊和赵玉鹤完婚,赵爵就会起兵造反。到时候他们就没有功夫对付我们了,你并不会过不上消停日子。” 秋雨渐重,两个人浑身上下皆湿透了。可目光澄澈,漾着温暖与希望。 |
嗷呜,下一章写白玉堂破冲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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