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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受过 (古代/BL/sp)[第5页] |
作者:为啥不让取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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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贴图了…好吧这还是旧的,新的还没写好…楼楼今天有事,本周结束前一定更哈… |
37 陆骞本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自己愿意听的来,牵了他送回屋,嘱咐他好生歇息。四喜端了热水正要进去伺候,陆骞狠狠给了四喜一个白眼儿,才起身离开。 四喜埋头哈腰恭送大少爷,倒并没有机会领会大少爷的情绪,只是进了屋看见小主子坐不敢坐,躺不敢躺,不用问也知道,准是又挨了打。放下手里的水盆,将人慢慢扶了在床上趴好,轻轻掀开衣摆,褪下裤子,见小主子(臀)上红通通的看似没什么瘀块,“公子可上过药了?” 春玉叫他问得好一阵羞囧,躲在胳膊弯儿里点了点头,不敢露出脸来。若是叫四喜知道自己先前从里到外都被大少爷惩戒过一番,岂不是丢死人了。 四喜一面将手巾浸了温水敷在春玉身后,一面絮絮叨叨又替小主子抱怨了几句,方才想起先前夫人差人来探问过,前几日托给玉公子的绣活儿,“小的跟她们回了,说公子这几日可一直在养伤呢。” 春玉听了不安的抬起头,“夫人,可是急着要用么?” 四喜摇摇脑袋,“这个小的可不知。” 春玉不免有些内疚,那些活儿没做完,并不全是因着养伤,这两日若是赶得紧些,这会儿便能做好了。可碍着大少爷若知道他又绣东西,怕是又要狠狠揍他,犹豫了两日终是不敢张罗。可大少爷阴晴不定,借着今儿个这顿打,又责怪他眼里没活儿。春玉实是犯愁,他何曾想过偷懒不劳作?可无论做什么,在大少爷眼里都是多余的,又叫他如何是好? 陆骞把自己关在书房生闷气,他长得丑么?为什么小柿子总是不愿意抬眼看他?每餐饭小柿子都愁成团儿,莫非这院里的厨子,真是不如四喜不成?陆骞越想越恨,唤了门外的小厮,“去吧四喜找来!” 听得大少爷来传,主仆十分慌乱。春玉知是自己连累了四喜,忙要起身陪他一道去,却被小厮拦了下来,“玉公子使不得,大少爷不准扰您休息,您权当是体恤小的们吧。” 四喜一路忐忑,吓得一脖子汗,莫非先前替公子抱怨的那几句被大少爷听了去?低着头在门外规规矩矩问了安,听得里边应了一声,才哆嗦着进了屋。 “你主子睡了?” 四喜忙回了声“是”。 陆骞看了他一眼,并不信他的话,却也没再追问。 “来府里有多久了?” “…两,两年…” “除了炖汤,还会做什么吃的?” 啊?四喜有些愣,“还,小的还会,还会炖豆腐,炖海带,炖粉条,炖…” 陆骞挥手制止,“除了炖之外,可还有别的?” “…煮,煮豆腐,煮海带,煮…” 陆骞猛地一拍桌子,“你特么到底会不会做饭?” 四喜吓得砰一声跪了,“大少爷饶命,小的,小的没有学过厨,但小的什么粗活儿都可以干,求您别赶小的走…” 陆骞正听着有点些费解,门外忽然一阵乱,去门口瞧了一眼,小柿子正仓皇的扶起倒了的花架,手里还捧着个碎了一半的花盆,看见有人出来,脸色吓得煞白,“大少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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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春玉一心歉疚哪能睡得着,见四喜去了这许久都没回来,更是担心,犹豫一番终是起身决定去看看,却是刚到书房门前便听得四喜正在哀求。若四喜真是因了自己一句话就被大少爷赶走,那自己岂不是成了罪人?越急便越慌,想要进屋去替四喜辩解,却碰倒了花架。 陆骞见他竟连外衣都没穿,不由愠怒,一把夺过他手里那半个花盆丢至一边,将人拉进了屋。 “大半夜乱跑什么?”陆骞沉声训斥。 春玉抖了一下,方才想起先前听到的事,忙凑到四喜旁边跪了,“大少爷,真得不关四喜的事,是春玉说错了话,大少爷只怪罪春玉好了,别赶四喜走…”说着眼里便泛起了泪花儿,令陆骞一时呆住。 陆骞本是怪他又不知体恤自己,可这会儿看他那一副没人疼的可怜样,哪还舍得再动怒,俯身扶了他起来,“我几时说要赶他走了?” 春玉抹了抹眼泪,不确信的看了大少爷一眼,陆骞看他那湿漉漉的睫毛,又一阵心乱,“真是喜欢吃他做的东西?” 春玉顿了顿,慌忙摇头,“不,不喜欢的…” “说实话。” 大少爷不准说谎,可说实话又会害人,春玉好生犯难。 陆骞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他可有那般凶神恶煞么?主仆两个竟都吓成这样?深吸了一口气,挥手示意四喜起来,“明儿个我要出门,你主子的三餐都由你准备吧。” 四喜如获大赦,拼命瞌了两个头,怕明早耽搁了小主子用饭,即刻便跑去厨房备菜。 春玉竟不知大少爷这样通情达理,一时间语塞。 陆骞看他犹犹豫豫似是又有什么事,“说吧。” 啊?说什么?还是要追究么?抓着衣角忐忑了一阵,“…春玉,不该偷听的…” 陆骞狠狠看了他一眼,生硬的拉过他的手,摸上去果然冰凉。 “在外边站了多久?” 大少爷忽冷忽热叫春玉实是无措,手被人家捂着又拽不出来,很是羞赧,垂着眼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很久…” 小柿子手脚冰凉全是给吓的,可陆大少哪能体会,只当他是不愿承认受了冻,想到他连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都不敢挑,又生出几分心疼,却也恨他总是把心思咽进肚子里,“我看你这打是白挨了。” 春玉听了又是一阵发毛。 可陆骞饶是有气,想着明天一整日见不着他,也是着实不舍得再罚,便只数落了一句, “想什么便要说出来,不明白的就要问,这些我可说过?” 春玉不安的点点头。 既是明白,陆骞便松开他的手,往椅子上坐了,擎等着他说。 春玉见大少爷一副他不开口便坐到天亮的架势,犹豫了好一阵,不得不试探着问,“…大少爷,夫人的绣活儿,来催了…” 陆骞往椅背上靠了靠,“嗯。” 大少爷应了一声之后竟不再发话,春玉不由茫然。 陆骞见他傻站着,好心提醒, “还有别的么?” 春玉困惑的看了大少爷一眼,摇了摇头。 这就没有了? 叫他等了这么大半天,这人要说的就只有这个? 难为他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为让他吃点顺口的东西简直操碎了心,连四喜这般粗糙的厨艺他都忍了,可这人却居然一点情谊都不领么?四喜这般数一数二的蠢货,屡次令他不顺心,可他何曾计较过?那还不都是看在他主子的份儿上? 陆骞盯着他看了好一阵,终是扫兴的起身,“明日我去夫人那儿,替你推了便是。” 春玉迟疑着应了声“是”,大少爷不喜欢他做绣活儿,也在意料之中,可如今真在大少爷口中证实,又难免失落。时候已经不早,大少爷也早该歇息了,春玉不便再打扰,悻悻告辞。陆骞似是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挽留,背过身去从桌上随手抄了本册子,佯作繁忙。 “…大少爷…” 陆骞一滞,小柿子可是也舍不得走么?克制着欣喜转过身,看见那一位抓着衣角在手里揉了又揉,“…夫人叫春玉绣的,不是金鱼…” |
小更,祝各位亲假日愉快! |
39 陆骞一口怨气上涌,拼命压抑了才没有发作。 “你想绣?” 春玉愣了愣,不知该如何答复。 见他又不说话,陆骞多少有些克制不住,“怎么想的你自己不知道?” 怎么想就怎么说么?春玉不放心的看了大少爷一眼,吞吞吐吐解释,“…这院里所有的活儿,都已经,有人做了,他们都不准春玉插手的…眼下,除了能绣些东西,春玉,别的事也做不来…” “我只问你想还是不想,喜欢还是不喜欢!” 春玉僵了一下。从来没人这么问过,更没人给过机会让他选,吃穿用住自小就是受人接济,在满花楼但凡有活儿就都得做,由不得他挑捡。他从来没有想过喜不喜欢。 要他一句心里话竟是这般为难,陆骞着实憋闷,这今儿个若不叫他说清楚了,明儿个还哪能有心思出门? 硬下心唬了他一句,“是要知道疼了才说是不是?” 春玉全身一紧,他可怎知大少爷要听什么样的答案?大少爷明摆着不准他绣,他哪能说喜欢?可若是不喜欢,又岂不是对夫人交托的事情挑肥拣瘦? 陆骞终是按捺不住站起身,春玉吓得一抖,既是替四喜来求情,本也没想着能逃过去,只是先前大少爷已经通融了明日再领的责处,可会也一并现在就赏了他?那若是受不住坏了规矩,又会不会再累计?春玉忽然觉得万分委屈,鼻尖发酸,眼里便是一热。 陆骞本是要出去静一静,却见小柿子眼圈泛了红,心下一顿,莫不是逼得太紧了?不免有些后悔,尴尬的僵滞了一瞬,抬了手想去安抚,却又不知人家愿不愿意给他碰。这人这一晚上都跟自己这般生分,陆骞终是怕被驳了面子,又将手收了回来,只柔声劝了一句,“杂活儿自有下人们去做,你操那些心做什么?” 春玉意外的抬起头,大少爷竟不是要打他么? 看他眼里狐疑,陆骞又一阵抑郁,取了架上的披风递给他,“愿意便绣吧,别耽误了歇息便是。” 春玉有些信不过自己的耳朵,大少爷,可是准许他绣花儿了? 陆骞见他傻站着迟迟不将披风接过去,只得亲自动手将他周身裹了,“去睡吧。” 春玉方才回过神,竟在大少爷眼中,读出些许忧郁。 春玉趴在床上睡不着,这两日叫大少爷念惯了书,今儿个没了故事听,竟有些空落落的。心里默数了好多羊,却依然放不下大少爷眼里的孤寂。大少爷可有什么忧心之事么?这府里可有那个哪个敢给大少爷气受?连夫人都常要对他忍让几分,又有谁能不听他差遣?何况大少爷又不会犯错,不犯错便不会受罚,又何来烦恼?春玉苦思不解,身上终是有了些倦意。 陆骞在长椅上和衣躺了半宿,小厮来报,“车马备齐了,爷可是要动身?” 陆骞起身坐了一阵,迈步出了屋。自欺的日子总归要结束,此去接了义父和岚淑回来,怕是不能再有如今这般安生。经过小柿子门前,略有犹豫的站了一阵,还是推开了房门。 床上的人睡得正安稳,眉眼宁静乖巧。似乎只有睡着的时候小柿子脸上才会有这样的恬适。义父对自己虽素来通融,但却容得违背常伦么?陆骞苦笑,小柿子似是并不愿跟了他,若他同义父就此反目,却只是一厢情愿,又是图了些什么?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不安,或许这一去便再不能同他这样亲近。忍不住俯身靠近,在他唇上轻轻吻下。 春玉眉头皱了皱,迷迷糊糊睁开眼,竟是大少爷,吓得忙要起身。 陆骞轻巧的避开了小柿子惊疑的目光,“不用起来,我看看便走。” 春玉望着大少爷离去的背影,有些茫然,大少爷真得是有什么伤心事么? |
40 四喜备好了早饭,来看看他小主子是不是起来了,正遇上大少爷出门去。进屋看他小主子正在床上半跪着望着门外发呆,慌忙拉过胳膊查看,“大少爷可是又难为公子了?” 春玉叫他看得一阵局促,“没有…” 四喜将信将疑审视了那床上好半天,才又回了厨房去。 梳洗之后,春玉执意要自己整理床榻,四喜现在一天要准备三顿饭,怎么能再替自己做这些事。 四喜的厨艺着实不怎么精美,一碗粥,一小蝶咸菜,再来两片鸡蛋炸馒头,愣是就把他小主子糊弄住了。春玉又要帮四喜收拾碗筷,四喜着了慌,“公子就给小的留条活路吧,这要是什么都让公子替小的做了,大少爷是非赶小的走不可了…” 春玉正有些尴尬,听得小厮在门外唤了一声,忙将人让进屋。小厮手里端着个方正精美的锦盒,“爷一早嘱咐了叫拿给玉公子,说这是布庄上最好的了。” 春玉愣了愣,接过盒子道了声谢,小厮便出了门。四喜见他小主子又捧着盒子发呆,瞪大了眼睛凑过来,“公子不看看里面么?” 春玉心里忽然慌乱,下意识的扣紧了盒盖。以前恩客赏赐给姐姐们的珠宝首饰,或是胭脂水粉,大致也都是装在这样的盒子里。大少爷也要送自己这样的东西么?可他又不是女人,若叫四喜知道了,又会不会笑话自己? 四喜哪懂得他小主子心虚什么,只当是他不好意思接受馈赠,索性生夺过手里帮他小主子打开,却即刻也发了怔。春玉更是脸都吓白了,追到近前急着瞧了一眼,竟是一盒七彩的真丝绣线,绚丽极了。 春玉珍视得不敢伸手去碰,生怕将那些丝线碰坏了。四喜惊叹得直要哭,“公子,若是用完了还有剩下的,能给小的秀朵花儿不?” 春玉为难的看了四喜一眼,这样珍贵的丝线他哪舍得用。 “。。。夫人给的线,也够的。” 四喜失望的撇了撇嘴,不过他小主子能答应给他也绣一朵,倒是很不错。摞了碗筷正要端去厨房,又忽然被叫住。 “四喜。。。”春玉有些吞吞吐吐,“你可知,大少爷。。。可有什么朋友么?” 四喜拧了拧眉毛,听得有些懵。 春玉又解释了一句,“。。。就是,像你这样的,可以谈心的朋友。” 四喜受宠若惊,“小的是下人,哪能乱谈主子的事,更配不起与主子朋友相称,但若是公子闷了,想要说给小的听,小的绝不会走漏出去一个字。” 春玉不禁感动,却也为大少爷忧心,受了大少爷这番馈赠,他能拿什么报答?大少爷的忧愁,可也有地方倾诉?可大少爷是女娲娘娘亲手所塑,人家的烦心事,又岂是他这样的泥点子可以懂的?就算大少爷说给他听,也断然帮不上忙。 心余力绌,不由怅然。春玉取了绣针和绸布来,还是做些自己份内的事罢。 小主子劳作忙碌,四喜除了伺候三餐之外,也插不上手,便在院子里蹲着等。掌灯一个多时辰,春玉仔细查看了做完的绣活儿,留下的线头和边角,大体该够得上给四喜绣一朵小花,但大少爷说过不能耽误了歇息,便只能明日再绣了,只是大少爷明早,可还会再来他房里么? 见四喜进来为自己铺床,春玉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少爷,可回来了么?”四喜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若是回来了,还能叫公子如此安生?” 春玉面上一红,不好再问,帮着四喜一起铺被子。四喜见他小主子尴尬,便没话找话来问,“公子可订过娃娃亲么?” “啊?”春玉十分惊诧,“没有。” “小的有,来府里之前家里给订的,小时候还亲过嘴呢。” 春玉脸上忽然一臊。 “公子,可也亲过?” “哪,哪有?”春玉心里好一阵乱,抢过四喜手里的背角,“你,快回去歇息吧。” 四喜还是头一回被小主子轰出来,心说这回是铁定是要被大少爷赶走了,灰溜溜的回去收拾包裹。 春玉叫四喜臊得哪还有心思睡,开门去了院子里,看着月亮发呆,四喜说的娃娃亲,可有什么好么? |
太忙太忙,这两天只写了半章,楼楼尽量哈! |
41 今晚布庄的伙计们甚是忙碌。 陆骞安排了义父和岚淑歇息,独自去走廊上散心。义父讲过,曾与岚淑的父亲交情颇深,但终因畏惧人言而辜负了对方。义父得沈氏扶持成家立业,多年后忆起往事仍然愧疚,却寻不得对方下落。沈氏嫁入陆府迟迟不孕,便与老爷商议收养了一子。陆骞进府之时已经记事,个性倔强却颇受陆老爷喜爱。老爷亲手教他读书识字,教他待人接物,视如己出。陆骞十岁那年,夫人有喜,诞下了陆绍。老爷颇为欣喜,却又怕冷落了陆骞,便命人雕了两枚纯金对扣,交给他,“你是长子,明日起你便随我一同打理布庄的生意。这对金扣,一枚是你的,一枚将来交给与你结发之人。” 一晃十五年,陆骞整日忙碌,从未留意关心过谁家的女子,义父却常常催他为自己的事情上些心。立春过后,义父得了些消息,吩咐他务必找到一个叫岚淑的姑娘,并将那扣子送给她。陆骞从来没有违背过义父的意愿,多番打听得知姑娘下落,却在看见春玉的第一眼,忽然觉得错失了什么。 “那扣子真是丢了?”陆旬信不过陆骞的托词。 陆骞替义父斟了杯茶,“您若觉得称心,儿子遵从便是了,有没有那扣子,又有何不同。” 陆旬拍案喝了一声,“你娶媳妇还是我娶?” 陆骞对义父的态度并没什么意外,撩了前襟在老爷面前跪了,“义父恕罪。” 陆旬见他并不辩驳,又有些后悔 ,伸手扶了他起来,长叹了一声,“岚淑是他的养女,为父终是想给他个交代。” 陆骞抬头望了眼恍惚的星星,小柿子这会儿可睡了么?他又该给小柿子一个怎样的交代?夫人若知道义父要回来了,又会怎么对小柿子?思前想后生怕夜长梦多,唤了小厮近前,叫他回府去先把人接来。 陆旬并不希望夫人知道那些往事,暂将岚淑收留在自己身边,但这拖着耗着总归不是个办法,便叫陆骞先在布庄暂为安置,若是两情相悦能成就了一对年轻人,也省的叫夫人多心。然而防不胜防,夫人当晚便得了信儿。 次日一早,春玉应了夫人的传唤,送去绣好的花样。 “来,快见过李先生,布庄的老主顾。” 春玉轻轻抬头,一时怔住,李裁缝竟是也时常来陆府的么? 春玉有些不安的将手里的东西递上去,却被李裁缝看的浑身不自在。 “这针脚还算齐整,但不知你可愿不愿意再与我学些手法?” 春玉一听毛都竖了,他怎么会愿意?满花楼的姐姐们,哪个没被李裁缝欺负过? “先生问你话呢。”夫人催促。 大少爷教训过,要他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可真是可以说的么?春玉迟疑许久鼓足了勇气,“。。。春玉,不想学。。。” 夫人一愣,“怎么这般不识抬举?” 春玉心里一凉,实话终究还是不可以讲的,可却磨蹭着不甘心改口,他再是笨也明白,李裁缝根本不是想教他什么。 夫人面色有些僵,正要唤人来惩戒这小倌儿一番,却被李裁缝拦下,“夫人何必动怒,叫他再好好想想,不急。” 春玉侥幸被夫人免了责罚,一路惊吓跑回了院子,却见大少爷随侍的小厮正候在门口。 “爷吩咐接公子去庄上住些日子,叫公子带些随身用的,叫四喜也跟去。” 春玉愣了愣,可以出府么?那是不是就不用答复李裁缝了?心里分外庆幸,忙进屋去收拾。能逃得一日是一日,春玉拉开屉子取了珍藏的扣子和小柿子,连同那一盒真丝绣线,一并裹了,塞进四喜手中的包袱里。见小主子如同逃荒一般,四喜难免惊疑,“。。。公子,要带这么些东西?” 春玉一滞,十分羞赧,“。。。不,不是,要住好些日子么?” |
抱歉更得比较缓慢…楼楼近期太忙了… |
不要问为什么,就是看见一张图,很想发… |
预告:今晚有更。待楼楼吃口饭先… |
41 到了布庄已近日中,四喜满心盼着出来开开眼,却是被送到这么个偏僻之处,顿时便耷拉了眉毛。春玉悄悄往周围看了看,不似是上回来过的地方,四处没有人来人往,过分寂静,多数房间都像是空的,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公子在这里歇息,小的去给爷回话了。午饭稍后有人会送来。” 大少爷也在这里么?春玉心里有了些着落,恭敬的道了谢,忙和四喜一道归置,若是大少爷也要过来一起用午饭,屋子里总该整齐些。却是等过了日中,等过了黄昏,屋里都只有他们主仆两个。 陆骞惦记着后院那位,整日神不守舍。 陆旬虽见陆骞对岚淑照顾周到,却看得出来他对姑娘并不上心。 “你可是不愿意这门亲事?” 陆骞沉默了一阵,“义父可愿听实话?” 陆旬滞了滞,放下手里的茶,“时刻记着,你是长子。给那小倌儿安置个去处吧。” 收拾过屋子,四喜捧着小主子为他绣的小花儿爱不离手,“表姐若知道公子对小的这么好,准得对小的刮目相看!”见他小主子颇为不解,四喜拉了个凳子凑到桌边,“小的家里在乡下种田,当初还没出生的时候,舅父就将表姐许配给了小的,可是表姐总是瞧不起人不说,还特别蛮横!有一回小的偷偷亲了她一下,竟被她扇了两个耳光,牙都流血了!” “小的便发誓,要找个大户人家做工,叫她再不能小瞧!” 这么厉害的表姐,春玉听得一抖,但见四喜志气如此坚定,又顿生敬佩与羡慕。 陆骞一路踌躇。 舍弃长子的名分,是不是便不必理会什么约束? 可陆绍年纪尚轻,若两个儿子都不为义父分忧,义父又会怎样的寒心? 为了一个男人而忘恩负义,自己担不担得起这么个名声? 或是终将不得不离开,小柿子又可愿意和自己一起走? 仰望星空,陆骞颇感颓败。 小柿子一味顺从,是委曲求全,还是真得愿意跟随自己,尚不得而知。凭小柿子那般不让人痛快的性子,就算是再狠狠打上几顿,也未必能对他道出一句真心话来。 “表姐会答应成亲么?”春玉着实为四喜担心,表姐那么凶,四喜可会不会受欺负? 四喜使劲点了点头,“她说,若能踏实在陆府干满两年,就嫁给小的。到这个端午,小的就干满两年了!” 怪不得四喜很怕被大少爷赶走,如此说来,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自己能结识这样一位朋友,也真是幸运。可过了端午四喜便要回家去了,春玉又不禁有些感伤。 “你可以有理想,有抱负,还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真好。” 四喜听着这话酸溜溜的,方才想起公子是“嫁”进了陆府来,并不能像自己这般,想出去便能出得去。“公,公子,小的,都怪小的乱说,公子别往心里。。。” 四喜正磕磕巴巴从脑子里找些词句拼凑,却猛然察觉大少爷已经站在门口,也顾不上再接着拼,砰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大少爷好!” 春玉一惊,忙起了身也要跪,却被陆骞拉了起来。 陆骞沉默了一阵,示意四喜去外边候着,自己拉了椅子坐下,“说说吧。” 春玉不解,说什么? “你的理想,你的抱负。” 大少爷竟是都听到了么?春玉一阵忐忑,“春玉,是乱说的。。。” 陆骞看了他一眼,“做这庄上的学徒,你可愿意?” 春玉有些怔住,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 这样大的情面都不领,岂非给脸都不要?春玉忙应声答复,“大少爷,春玉,愿意的。” 陆骞微滞,“今儿个晚了,明早叫人带你去见见师傅。但除了你的房间和师傅那里,哪儿也不准去。” 可以在这么大的布庄学手艺,春玉有些不敢信。 陆骞见他发呆,起身催促,“可听清楚了?” 见大少爷要走,春玉方才回过神来,慌忙开口,“谢谢,谢谢大少爷。” 陆骞盯着他看了一阵,“怎么谢?” 春玉愣住,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陆骞看他脸红,扫了一眼床上摆放的新衣裳,“两件都合身么?” 春玉羞赧的点了点头。 “穿上看看。” 春玉滞了滞,抱了衣服去往屏风后边。 “就在这儿换,又没让你(脱)(光)了。” 春玉瞬时面上一阵烫,却又哪敢违抗。 陆骞注视着眼前听话的小人儿。始终是他忽略了,小柿子也是和自己一样的男子,也有男儿的憧憬与志向,怎么能强求他委身于自己。既然终究是一厢情愿,又岂能一错再错。正如义父教诲,该给他谋个好去处。 静雅的色调映衬着小柿子更为俊秀,陆骞竟舍不得将目光移开。 小柿子就站在面前,他却从来没有想现在这样想他,他很想知道他在清晨沐浴更衣的模样,很想知道他在自己身边醒来的时候,会不会先吻他。 但却再不会有机会知道。 |
42 师傅胡子花白,听是大少爷安排的人,哪能真当个徒儿看待,忙吩咐伙计在隔壁为玉公子找了一间安静雅致的小屋,茶水点心好生伺候着不说,竟除了拿些画卷给他翻看,什么都不叫他动手。 为了大少爷一句话,春玉昨晚思索了一夜,他能用什么来感谢大少爷?身上没有半文钱,酬金是自然付不出的,出些劳力倒是心甘情愿,可大少爷身边有的是人伺候,也根本用不着自己。如今恳请师傅给他分派些杂活儿,师傅也只是咳了两声,叫他随意即是。学徒竟是可以这般清闲的么? 百无聊赖,墙上挂着的一串荷包忽然另春玉醒了醒。大少爷也说过要一个荷包的,却始终没有讲过喜欢什么样子。经了师傅应允,跑回房去取了那盒真丝绣线,又挑了一块缎锦,在小屋里忙碌起来。 专心致志,不觉已过晌午。大少爷喜欢带穗的还是轻巧的?若是系在腰里,是不是还该编一条挂绳?春玉琢磨着竟不禁有些羞涩。 “想什么呢?脸都红了?” 春玉一惊,这声音既不是师傅,也不是四喜。 “。。。二少爷。。。” 春玉下意识的将手里的刺绣藏到了身后。 得知老爷非但在外逗留,还带回来个女人,夫人等了一日终是耐不住,急着差了陆绍赶至庄上,名曰向他爹爹请安,实则催促回府。 正值一月一度的行会,陆旬懒得见人,换了陆骞替他去应酬,这午饭便只有他同岚淑,爷俩除了思念故人,也没什么别的话能讲。陆绍一路贪玩儿中午才到,陆旬沉着脸责备了几句,仍是叫人添了碗筷,毕竟陆骞不在,能叫陆绍陪着岚淑说说话,倒也不显怠慢了姑娘。 陆绍听闻岚淑要做他的大嫂,十分好奇,“那你可是收了我大哥的定情信物?” 岚淑脸上泛起红晕,摇了摇头。 “啊?大哥的金扣子没给你么?” 陆旬狠咳了一声,“闭嘴!” 陆绍和岚淑同时一怔,陆绍耷拉了脑袋不敢再多说,呆坐了一阵甚是无聊,起身要出门去。 “上哪儿?”陆旬黑着脸。 “要这么坐着一下午不成?”陆绍愤愤的抱怨。 这么一直坐着的确是不成,陆旬转脸征询岚淑的意思,“叫老二陪你在这布庄随处看看,如何?” 岚淑自是没什么意见,道了声“是”,便站起身来。 陆旬却并不放心,沉声告诫老二,“乱说一句,小心你的腿。” 陆绍哆嗦了一下,急忙蹿出门去。 转了几道走廊,陆绍已将岚淑甩在身后数十步远。处处都在午休,只有裁剪师傅隔壁的屋门虚掩着,推门即入,正见春玉手里摆弄着一个好看的锦囊,居然还想藏起来不给他看。陆绍伸手便从春玉身后夺了过去,“你绣的?真好看,送给我吧。” 春玉惶错之至,“二少爷,不可以的。” 陆绍哼了一声,“那你可是要送给别人?” 春玉支支吾吾不敢承认,陆绍便理所当然据为己有。 “许久都不见,你竟不想我么?” 陆绍得寸进尺拉过春玉的衣袖,春玉着了慌,实不知该如何应付,拼命要将手臂从二少爷手里挣出来,僵持间,一位美貌的姑娘已随后进了这屋来。 春玉一时间呆住,春喜么? 陆绍瞧了瞧同时滞住的两个人,松开了抓着春玉的手,“怎么都傻了?” 春玉方才意识到盯着人家看十分无礼,慌忙低了头。 “公子有些眼熟。”岚淑的目光却没有离开。 春玉忽然心慌起来,若是春喜真得认出他来,他如何说得清发生的一切? 陆绍大笑,“他是从满花楼买来的小倌儿,你也去过那种地方不成?” 岚淑恍悟,不自然的看了眼别处,“是岚淑认错了。” 春玉不由滞了滞。近来日子舒服了些,他便险些忘了自己的身份,经了二少爷这般提醒,竟觉得好生难堪。 陆绍见春玉不爱同自己说话,觉得定是岚淑令他认生了,十分后悔答应了他爹带岚淑一起出来,小心凑过春玉耳边轻声劝慰,“你且耐心候两日,等大哥娶了这丫头过门儿,府里必是忙得很,那会儿便谁都顾不得管束你我了。”说完才不大甘心的陪着岚淑离开了去。 春玉琢磨着二少爷的话,怔怔的站了些时候。 |
43 四喜等着厨子们都去歇了,才为他小主子开小灶,匆忙趁热给他小主子送去,却是不见人家动筷子,只顾发呆出神。 春玉记起大少爷曾经问过他,可还有别的名字,原来并非大少爷神志不清说得胡话。春喜有别的名字,所以会被人救了出去,而他没有别的名字,所以才会被卖掉吧? “公子可是不爱吃么?”四喜一面扒碗里的饭,一面问。 春玉忙夹了些菜,却依然没什么心思吃下去。 “…四喜…” “嗯?” “…你可知…大少爷…要成亲么?” 四喜忙咽下嘴里的食物,“这个小的可不知。不过方才听厨子们闲聊,说是老爷也来庄上了。” 良久未听得小主子说什么,抬头看了一眼,见小主子十分不安,四喜方才反应过来,“…大少爷不会叫公子,去伺候老爷吧?” 春玉心里悄悄抖了一下,忽听得门外有人问,“春玉公子是哪一位?” 春玉闻声起身,来人并不认得。 “老爷请您过去。” 陆绍觉得好生无聊,和岚淑一起除了喝茶就是说些他懒得听的话,哪有看春玉绣花有意思。先前刚劝过春玉耐心等些时日,他自己却先等不及了,丢下岚淑去找他爹诉苦,一定要他爹将春玉借给他陪他玩儿几天。陆旬大怒,当即唤了两个贴身的随从,叫他们回府去取家法。 大哥不在没人给他撑腰,陆绍恨不得哭出人命来。 春玉战战兢兢跟随至老爷的住处,见二少爷跪在门外哭嚎得正凶,心中更是害怕。陆绍看见他如同看见了稻草,扑过脚边哭得更是撕心裂肺,“救命啊,救命啊!” 春玉一阵惊惶,见有人推门从屋里出来,又听得二少爷大呼爹爹,才知这便是老爷,连忙跪下。 “竟是这般废物!”陆旬恨不得当即就扇这逆子一个耳光,又顾及当着下人们的面,打脸终是不好看,硬是生生忍了。 “这可是你绣的?” 半晌无声,春玉方才明白这话是问自己的,忐忑的抬头,竟是二少爷抢走的荷包,犹豫了少许,不安的答复,“。。。是。” “绣给谁的?” 春玉一时语塞,忽然被二少爷拽过胳膊,“就是给我的,是不?” “混账!”陆旬一声怒喝,陆绍忙闭嘴老实跪回去,也不再哭了。 春玉全然不知措,竟见两个随从拎了根木棍进了屋。 回府里去定是要惊动夫人,搅得鸡犬不宁也不是头一回了。两个随从互换了眼色,便只是出门寻了根老数的空枝,一来让老爷消气,二来不至打伤了少爷,回去对夫人也有个交代。 春玉见了那木棍更是心慌,却见老爷接过那木棍就往二少爷身上抡。“孽障,你还学会扯谎了!” 陆绍站起来便要跑,生被两个随从按回去。 “春玉救我啊!你忍心看我被打死不成?” 眼见二少爷抱着头在棍下喊得凄惨,春玉哪敢再耽搁,“老爷,春玉是,是绣给二少爷的!” 陆旬终是收了手,将那木棍交付了随从,盯着春玉审视了一阵,“你,想好了再答。” 春玉并不敢犹豫,颤声重复,“。。。是,是绣给二少爷的。” 陆旬滞了半晌,“你蛊惑我一个儿子还不够?” 春玉狠狠一怔,数日前只因了二少爷一句话,便被夫人好一番责打,如今老爷得了口实,又怎会轻饶了自己?想着不由手脚发凉,本是替人救急,却是有口难辩,老爷对二少爷都这般不留情面,自己又将会受到怎样的处置?惶恐之中听得脚步急行,随从们纷纷垂手而立,齐声恭迎,“大少爷。” |
44 留了小柿子一个人在庄上,无论叫谁撞见了,都不是小事,陆骞心里不踏实,应付了一圈便匆匆离席,却仍是晚到了一步。陆骞严厉的看了小柿子一眼,沉声吩咐旁的侍从,“去叫他师傅来。”转而便扶了陆绍起身。 陆旬哼了一声,“我可叫你起来了?” 陆绍听了腿又一打弯,鼻涕眼泪一齐抹,哭得叫一个委屈。 陆骞执意扶了他起来,“这楼下来往都是客人,都惊动了也不好不是。先叫他们好生自省,余的回府再计也不迟。” 陆骞正向义父劝解,见师傅气喘吁吁亦已赶至,一时也顾不得陆绍,冲着师傅劈头盖脸便是一通训,“你是怎么带徒弟的?不拘不束由着他惹事不成!” 师傅年纪大本就颤颤巍巍,被这么一骂,更是手脚一齐哆嗦,“大,大少爷教训的是。” 陆骞没心思听他废话,“还不领回去好生管教!若再闹出什么事来,你就收拾包袱走得了!” 师傅何时这般被人训斥过,涨红了一张老脸,弯腰扯过春玉的袖子,“公子快快与老夫回去罢。” 春玉跪在地上不知该走还是该留,万分忐忑的望向大少爷。 “你还磨蹭什么?” 盛怒的语气另春玉不由颤了颤,不敢再解释什么,惶然起身。 陆骞又向陆绍使了个眼色,陆绍自是不傻,闭了嘴不再哭,忙随师徒俩一道溜了开去。 家丑不宜外扬,陆旬倒也没再拦着,冷冷瞥了陆骞一眼。 “他手里,有那扣子吧?” 陆骞一惊,不知义父从何得知,但能这样问,便定然已是查证确凿,虽有不安,却也再无辩驳的必要。 “是。” “学徒也是你的意思?” 陆骞微滞,“既是要安排个去处,他又有些手艺,稍做指点,也是人尽其用。” “布庄再是缺人手,还不至要用一个青楼里的小倌儿。” 陆旬丢下一句,甩手进了屋。 陆骞在门外僵了半晌,义父若执意要赶他走,送回满花楼去也未可知,定了定神,跟进屋去,撩袍在地上一跪。 陆旬并不理会他,提笔挥墨,专注于案上先前临摹至一半的花鸟,旁若无人。 一幅画做完,陆骞仍没有起来,陆旬瞥了他一眼,将笔搁回砚上,“说吧。” “他不是小倌儿。” 等这么半天就为这么一句?陆旬不由皱眉。回想那荷包的花纹配色,都同那扣子如出一辙,又多少有些不安,“你是真动心思了?” 陆骞抬头,“岚淑,儿子势必会娶,只求义父放过春玉。” “是我不放还是你不放?”陆旬脸色稍转阴沉,“这人就在庄上,整日近在咫尺,你能不惦记?他又安分得了么?” 陆骞顿了顿,轻轻一笑,“他无意于我。” 陆旬意外之至。 上赶着倒贴都不领情么?好大的架子。见儿子眼里的神色虽然平静,却也俺不住隐约的失落,陆旬心中不由添了几分疼惜,“你先起来。” “义父若不能饶他,儿子便不能起来。” “。。。我可以荐他去别处谋生,你不要再见他了,”陆旬走近前去,在陆骞肩上轻轻拍了拍,“替为父,去看看陆绍吧。” 不见也罢,省得心烦。义父既已不追究那扣子,小柿子能拿去傍身,凭上边陆府的刻印,但凡行内的人,都会予他些方便,以后的路途便凭他自己的造化,陆骞也不便再去操心。 目送儿子出了门,陆旬暗自握拳。这小倌儿如此不识抬举,若不整治,实对不住陆家颜面。 |
45 返至后堂,师傅命人找来个蒲团摆放在香案前,叫春玉跪在上面。 “公子莫怪,老夫也是不得已啊。” 旁的学徒递了戒尺上前,春玉有些害怕,他从来没有挨过戒尺。 师傅颤颤巍巍接过,示意春玉伸出手,“责诫二十,公子暂且忍耐。” 春玉心中尚无防备,手心便被狠狠抽下一尺,胸口猛地一窒,痛得好生钻心。下意识的将手缩了回去,忍了许久才轻吟了一声。再将手伸展开时,掌心已是隆起一道宽痕。 师傅有些不忍,并未催促,待他缓缓将手复又端正,才又责下一尺。春玉一声惊呼,痛得连双腿都要抽搐,跪都跪不稳。眼里的泪水顷刻而出。 本是为二少爷救急,却为自己讨来一顿打,还叫大少爷那样责怪,怎能不委屈。颤抖着实在稳不住手腕,只得靠了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方能勉强伸开了继续承受。 十尺挨过,手心青肿,不堪入目,零星几处现了血丝,春玉哭泣不止,“…换一只手好不好?求您了…” 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师傅点头通融,又看春玉一尺一尺挨得辛苦,长痛不如短痛,索性叫旁的学徒上前稳住他的手心,接连打完了剩下的十尺。 责诫过后,跪省一柱香,春玉瑟缩着身子全身颤抖,泣而无声。 陆骞探望陆绍时,陆绍正趴在床上哼哼。陆骞屏退了若干伺候的,坐在床前掀了陆绍的上衣,看罢便在他背上狠拍了一掌,“你这哪里有伤?” 陆绍闭了嘴不再哼,蹭得爬起来坐直,“大哥,你帮我去找爹爹,把东西要回来好不?” “什么?” “春玉绣给我的荷包啊。。。”话音未落,忽然见大哥恶狠狠盯着自己,眼里寒光尽现,陆绍咽了咽口水,再不敢提。 听得推门的声音,春玉略微回头,不是师傅,却是春喜。 尚未足一炷香,春玉依旧跪在蒲团上不敢起来,只轻唤了一声,“小姐。。。” 岚淑走近了半蹲下身子,“是你,拿了我的扣子么?” 春玉略显费解。 “那是陆哥哥与我定亲之用,你还给我可好?” 春玉恍知。回想当初两人逃走,那扣子竟是姑娘落下的,难怪大少爷不要。他从来没想过要拿着别人的东西不还,也从未当作那扣子是自己的,可得知那竟是大少爷与小姐的信物之时,胸口却是异常的紧绷,憋闷得极其难受。 春玉不愿青肿的伤处被人看见,手指捏裹着袖口遮住手心,自怀中取出一个灵秀的小荷包,隔着袖子笨拙的拆开束口的丝线,现出金色的边缘。 岚淑细长的手指缓缓将扣子衔出,痴痴看了半晌,“就是它么?” 春玉诚实的点了点头,“。。。春玉不知,是小姐的。。。” “我不怪你。”岚淑通情达理的看了春玉一眼,见那荷包精美非常,显然本就是与这扣子相配的,便将手指伸展开来,示意春玉一并给她。 春玉愣了愣,满眼焦虑与不安,“这个。。。小姐也,要拿去么?” 那里还装着他的小柿子。却只得无措的交至岚淑手中。这些全都是大少爷给的,若是那扣子须还给它的主人,是不是小柿子,也不能再留了? 岚淑却并不打算要那只面塑,只觉得那玩件过于简俗,与翠绕珠围的格调极不相配,拿出来放在了蒲团上,和蔼一笑,“这个,便莫要装在这里了吧?” 望着翩然背影,春玉似是又看见了当初从他窗前远去的那一对眷侣,恩爱扶持,郎情妾意。低头珍视的拾起他的小柿子,轻轻用指尖碰了碰,自己当初送他们离去,本不就是感动于那份深情厚谊么?却又怎生觉得这般失落与酸涩? 陆骞从陆绍屋里出来,正见刺绣师傅候在门外。这老头儿这么大岁数呆不住是怎么着?想起自己先前将师傅一顿训,倒是即刻又明白过来,老人家怕是真往心里去了。陆骞温和的上前唤了声,“师傅有事,叫个徒弟传话便是了,何苦亲自来?” 老师傅自打做学徒开始便在这布庄谋生,几十年来头一回遭东家责难,哪敢不上心。 “老夫,是来向大少爷复命的。” 不就让他带个人回去么,至于这般繁琐?但既是小柿子的事,说自己不想听却是假的。陆骞引了师傅至廊下的茶桌,“师傅坐下讲。” 师傅哪里敢坐,颤颤巍巍深鞠一躬,“回大少爷,念及公子初犯,仅责处了戒尺二十,公子年纪尚轻,还望大少爷体恤。” 陆骞猛的一怔,“你再说一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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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二十?你疯了不成?!” 大少爷的怒吼震耳欲聋。 师傅脸色惨白,“。。。老夫是遵。。。” “他在哪儿?”陆骞没功夫听他辩解。 陪同师傅一起来的学徒吓得气息有些接不上,“。。。公子,在,在后堂罚跪。。。” “你们还叫他跪了?” 顾不得向义父保证过什么,陆骞直奔后堂而去,师傅与学徒吓破了胆,惶惶紧随大少爷身后。 四喜等得甚是心焦。小主子说过,大少爷不准他们主仆随处走动,他除了去给公子送饭,便只能呆在房里。可公子午饭还没用就被老爷传去,也不知去了多久,是回没回来。好容易盼到送晚饭,四喜抱了食盒匆忙赶至后堂,正遇上形色迫急的大少爷。 陆骞推门而入,案前却没有人。香已燃尽,蒲团上静放着那小巧的面塑。陆骞心头狠狠一窒,小柿子视那小东西如宝贝一般,怎会轻易将它落下?必是伤透了人,也伤透了心。 陆骞拾起那宝贝握进手里,咬紧了牙,“收拾东西,即刻给老子滚。日后他若落了什么病根,定要你们偿!” 师傅面色灰败,咚一声跪在地上。 四喜愕然,“公,公子受伤了?” 听见四喜的声音,陆骞猛然意识到什么,“你主子,不是回去了么?” 四喜愣了愣,惶错的摇了摇头。 陆骞没来由的恐慌,“去,还不去找!” 春玉被引至前院深处一间宽敞的大屋,自门外便能看见房里正座上威严的身影。 心中不由害怕,进去规矩的跪了,“春玉,见过老爷。” 陆旬稍作打量,“夫人为何买了你来,你可知么?” “。。。春玉,知道。” 陆旬点了点头,“如今这事不用办了,你也不必留在这里了。” 春玉倒不是很意外。夫人说过只需三个月,迟早是要走的,如今虽才一月有余,但惹出这许多事来,老爷要赶自己走,也是应该的。如今还了那扣子也无所拖欠,只是不知陆府给老鸨的钱还会不会照付,若是不付了,自己又要不要赔给她。 “我是要脸面的,你自是从陆府出去,便不能再回那些烟花之地。” 不用回去的么?春玉并不敢多问。 “夫人差了人来,说是老李在府里见过你,很称他的心。他是老主顾,银子又不少付,夫人便应了,明早他便来庄上接人。” 春玉不敢信自己的耳朵。不回满花楼,竟是要卖给李裁缝么?这是给他的惩罚么? “可听清楚了?”陆旬见他神情恍惚,提示了一句。 春玉无助的抬头一望,若是恳求留下来,恳求换些别的惩罚,去做些苦活累活儿,哪怕狠狠打上几顿,老爷可以应允么? 缓缓尝试着开口,“…春玉…没有侍奉过人的…” “总要有第一次。”陆旬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起身慰藉的抚了抚他的肩,“你若非处子之身,那老李也不会如此执拗。” 劝罢,抬脚出了门。 春玉茫然的跪在原地,泪水在眼里打转,满心无望。 若是当初不回去拿兰姐姐的衣裳,是不是就不会遇上大少爷?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满花楼?是不是便不会同大少爷学字,便不会听大少爷讲故事? 是不是,现在便不会这般难过。 跪了许久,终是平静。既是泥点子,痛不痛,又有谁会在乎。春玉抹了抹眼泪,缓缓起身,转过头时,却见大少爷就在门口。 陆骞挨屋寻至前院,从未如此恐惧,真得再见不到小柿子了么?绝望的转过围墙尽头,竟见自己房门开着,屋内人影依稀。猛然驻足,心中不由悸动,急切的步上前去,又滞在了门口。 小柿子红着眼圈站在面前,凝望着自己,分外凄楚。陆骞好一阵心痛。缓缓进前,轻轻托起他的手,掀开衣袖,竟是这般触目惊心,心口难抑的窒涩,双眉凝锁,“疼么?” 望着大少爷殷切的眼睛,体悟着大少爷掌中的温暖,春玉再抑制不住汹涌的泪,凄凄哭诉,“大少爷。。。春玉,没有乱跑。。。没有去外面惹事。。。没有不听话。。。没有的。。。” 陆骞将眼前的泪人紧紧揉入怀中,“我知道,知道。” |
47 春玉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大少爷用敷料为自己包裹伤处。记得大少爷说过,除了大少爷,再不会叫别人欺负自己,真得可以这样么?可大少爷要成亲了,老爷执意赶自己走,便是也怕自己有了这非分之想,会去打扰大少爷吧?痴痴看着大少爷轻柔的将细布在自己掌心缠绕,春玉似是懵懂察知了什么,心中忽然羞愧惶恐,心悸剧烈。 非分之想。 要有第一次。 “。。。大少爷。。。还想。。。要。。。春玉。。。么。。。” 颤弱的声音几近不可闻。 春玉躲避着大少爷的目光,心跳得几乎要跃出自己的身外。陆骞停下手上的动作,认真看着他,“还想要什么?” 大少爷竟是真得都听见了么?春玉心慌意乱,忽然懊悔不已。 陆骞只想确认最后那含混的几个字,但小柿子的脸已然臊成了熟桃儿,便是确定无疑。平日里多番隐忍,寻了这一路又是想得发疯,如今小柿子这般直白无忌的亲口说出来,积压已久的欲火无论如何再不能自持。陆骞果决的将人按至身下,撕扯了衣赏便压将下去。春玉吓得浑身紧绷,这般凶残的大少爷,可会不会吃人?追悔莫及,紧闭着眼睛惶恐的等待大少爷的牙齿咬上自己的脖子,却听得有人贴在他面前恶狠狠喘着粗气,“你,是有求于我?” 春玉惊慌的睁开眼,心虚的摇头,大少爷竟察觉了他的私心么? 陆骞深吸了一口气,撑起身子,随意扯过一件衣服搭在小柿子身上,神色消极,“为了什么?” 春玉羞囧的起身,难堪的将衣物遮于胸前,不愿启齿却又不敢欺瞒,“。。。若春玉不再是。。。就不用。。。去侍奉,李先生了。。。” 陆骞微滞,“义父安排的?” 春玉不敢答复。 陆骞起身便走。 “大少爷!”早知如此,便不该麻烦大少爷,若叫老爷知道,岂不会今晚就要赶他走。 “春玉知道错了,大少爷可不可以,当作,没有过。。。” 陆骞没有理会,猛地打开门,四喜扑通滚进了屋。 “你听够了没?”陆骞怒视着四喜。 “。。。小的,是见,大少爷房里亮着,才刚。。。” 陆骞没有闲心听他废话,“看好你主子,再叫他跑了,你休想娶到小表姐!” 四喜一愣,慌忙扑到小主子身边,紧紧将小主子搂住,叫他动弹不得。 陆骞横了那俩人一眼,迈步跨出门去。 春玉有些惊愣,先前是老爷传了他来,可这却是大少爷的住处么? 陆旬看着岚淑手中别致的小绣袋,手法与先前陆绍抢来的荷包十分相似,脸色有些复杂,“陆骞给你的?” 岚淑点了点头,“是岚淑自己不小心,如今已找了回来,还请伯父莫怪陆哥哥。” 陆旬沉默了一阵,“我何时怪过他。” 岚淑似懂非懂,眼中茫然。 “谁叫你动他东西的?”身后阴郁的声音令岚淑愣住,回身竟是陆骞。 儿子来势不善,陆旬自是不愿淌这浑水,克制了并不做声。 陆骞克制了怒意,将自己随身的扣子拿出来,又将岚淑手中的绣袋打开,将两枚扣子一并交予她,“扣子你要多少有多少,但这袋子不行。”说罢将绣袋收入怀中。 岚淑愣怔,自陆骞眼中竟看到了决绝之意,脸色霎时发白,“如果岚淑不要这扣子了。。。” “没有如果。” 陆旬听不下去,起身离去。陆骞顾不得岚淑怎么想,追出去拦至义父身前。 “义父如何才肯放过他?” 陆旬轻轻瞥了一眼,留意到儿子衣摆处仓促间未来得及抹平的褶皱,“他这是,以身相许了?” 陆骞十分难堪,羞愤而不答。 “到嘴的你都放它飞,怪得为父么?” “义父!”陆骞从未见过义父如此口不择言。 陆旬并无愧色,“他若是对你无意,那他可以去求陆绍,甚至可以来求我,却为何偏偏,求的是你?” 陆骞愕然。 “他虽是不认,但却定是秀给你的,你若是不收,便还了人家去,别糟蹋了东西。” 陆骞难以置信的接过那新绣的荷包,一时无言能对,抓在手里摩挲半晌,抬头寻看了一眼义父,“那明早。。。” 陆旬轻轻一笑,“就算老李真有那贼心,我便一定会答应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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