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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醉叹逍遥(古风 父子 HE)[第5页]

作者:魂尐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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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予然猛的抬头,铁链扯得脖子生疼,待看到那水蓝罗裙的蒙面女子不是一点半点的惊讶,“北北姐?”
说话间的功夫,被楚予然叫作北北姐的女子已打开了牢门。她运气很不错,试的第二把钥匙就打开了楚予然的牢门。
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楚予然身边,看着楚予然半死不活的可怜样儿,女子恨恨的一跺脚,抹了抹眼角的眼泪,“你就是贱!”
虽然嘴里毫不留情的数落着楚予然,女子还是急急的找着铁枷的钥匙,几次试不对让她很烦躁,“该死!到底是哪个!”
“咳咳……”楚予然抬了抬铁枷,手指指了一把钥匙,“这个。”
束缚了楚予然两天的铁枷打开,楚予然缓缓放松被迫蜷起的身子,吐了口气。从来不知道,能直起身子躺着也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北北姐怎么来了?”楚予然左右手十指相扣活动着僵硬的关节,发出清脆的骨响声,“墨幽出事了?还是有师尊的消息了?”
楚予然这北北姐姓燕,名北北,是他师尊燕南的独女,长楚予然两岁。楚予然被师尊救回后居于墨幽宫,便一直与燕北北关系很亲密。
燕北北是知道幽灵第二重身份的三人之一,其余二人是楚予然师尊燕南和冥鸩,所以楚予然不奇怪她能找到这里来。
“都不是,我爹还是不知所踪。小幽灵你说了句散心就失踪,正是因为不知去向,所以没人敢趁机挑事,怕和以前的池护法一个下场。”燕北北把钥匙塞到楚予然手里,把他扶起来靠墙坐着,“剩下的自己开。”
当年刚刚上任的幽灵莫名失踪半年,弄得整个墨幽宫人心惶惶,那池护法就在此时妄图控制墨幽宫。没想到开始行动的第二个月,还未见什么成效,幽灵竟回来了!
后来燕北北才知道,这半年幽灵独自一人隐姓埋名作了血葵谷的长老,算计了大半年,终是引得血葵谷内乱,自相残杀,整个血葵一夜倾覆。
不过让燕北北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西域血葵哪里冒犯了幽灵,幽灵又为什么大费周折的亲自出马,而不是带着墨幽宫杀一场。
池护法的下场也不是很惨,就是被打折了全身的骨头之后活生生的撒了瓶化尸粉,还是一块肉一块肉的慢慢撒,直化了一刻钟才死。据说听见池护法惨叫的人这辈子都忘不了那长达一刻钟的惨嚎,根本不是人声。
“那你干嘛来了?”楚予然靠着墙缓了缓气,把钥匙扔到一边,并未打开脚腕和颈上的束缚。
“不来你想让我看着你死呀?”燕北北瞪了楚予然一眼,“听探子汇报完你这事,我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受了这般折磨怎么还不晓得回去?”
“好姐姐不生气了啊,”楚予然向燕北北靠了靠,狗腿道,“我饿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燕北北明显没消气,对楚予然没甚好脸色,但说的话还是顾着楚予然,“先上药!看你那一身伤,血都要流干了!”
“哪有那么严重,没什么大伤口,”楚予然扯了扯燕北北袖子,不知廉耻的装起了可怜,“北北姐,你就可怜可怜我,我都两天没吃一口饭了,先让我吃点东西再说别的吧……”
“拿开你那全是泥的手,”燕北北阴着脸。
“北北姐……”楚予然眼巴巴的看着燕北北,索性两只手一起上去扯她袖子。
“好啦好啦,你不放开我怎么给你找吃的去?”燕北北被楚予然磨得没了脾气,无奈道。
“我就知道北北姐最好了!”楚予然嘿嘿一笑,心满意足的放了手,掩唇咳嗽了两声,趁燕北北不注意用满是血渍的袖子蹭掉了咳出来的血。
“北北姐!”见燕北北欲出牢门,楚予然唤了一声。
“什么?”燕北北停步问道。
“别出去找了,地牢里应该有给犯人分饭后的余分,把那个拿来就行。”楚予然咽了咽喉咙,接着道,“有没有治内伤的药?”
燕北北的回答是一颗砸到楚予然脑门上的药丸和渐远的责备,“砸死你算了!怪不得一直咳嗽,还有内伤!”
见燕北北走远,楚予然这才“噗嗤”吐了口顶在嗓眼有段时间的血,捡起药丸吞咽了下去。
——————
药效发作,一点点温润着楚予然的内脏,楚予然这才感觉自己有点活过来了。
燕北北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端着个海碗回来了,放到楚予然面前皱着眉问道,“小幽灵,你说的是这个?这能吃吗?”
但见被岁月冲刷的泛黄的瓷碗里,满满当当的装着黄色的糊糊。许是在空气里置放得久了,糊糊表层有些凝固干裂,几根野菜煮得太过,蔫黄蔫黄的漂在表面上,让人毫无食欲。
虽说对这东西能不能吃报以怀疑的态度,但地牢里只发现了这么一个盛类似是食物的木桶,燕北北只好在木桶里盛了一大海碗,直到盛得平平满满才给楚予然带了回来。
“坐牢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就这还三天一顿呢。”楚予然浑不在意的端起碗,饿死鬼投胎似的呼噜呼噜的开喝,看那模样吃的好似山珍海味一般。
“你慢点,这玩意儿又没人和你抢。”燕北北心疼道。
一大海碗的糊糊很快见了底,楚予然放下碗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
见楚予然吃得香,燕北北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葱葱玉指沾了点碗边残余的糊糊舔了一口。
“呸呸呸,”燕北北没等咽就全吐了出来。
楚予然莞尔。
“这什么啊?难吃死了!”燕北北抱怨道。
“玉米磨成面,加水煮开,放点萝卜叶白菜叶之类,就是你刚才尝的了。”楚予然敲了敲碗边。
“真难为你吃得下去,我可一口咽不下。”燕北北嫌恶的把碗推远了些。
“也不怪你吃不下,”楚予然笑道,“这一般都是用来喂狗的。”
燕北北怔怔地看着楚予然。
“这么说也不完全对,”楚予然一沉吟接着说道,“喂狗的话至少还得放些盐。”
“小幽灵。”燕北北看着楚予然的眼睛道。
“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赶紧把你身上那链子给我解开,你必须跟我回去!”燕北北把钥匙递到楚予然眼皮底下。
“我不走。”楚予然摇了摇头。
“你傻了啊!在墨幽,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你想吃什么吃不到?”燕北北眼圈一红,“在这连狗食都吃不上,连条狗都不如,还留个什么劲儿!”
燕北北一把扯掉楚予然的外衫,露出了青的紫的、结痂的流血的各形各样伤口。
燕北北捂住嘴,眼泪啪啪的往下掉,“你傻不傻,傻不傻!把你当宝养着你不干,你非要来这遭这份儿罪!看这打的,哪有一块好地方!”
“你爹因为他女儿把你打成这样,连药也不涂一涂就扔到这鬼地方关着,锁得动都动不了,三天不给吃饭,吃一次就给这东西!这除了你爹,怕是没第二个爹干的出来!”燕北北气的直哆嗦,一指门外,“你爹他就是铁石心肠,没把你当儿子看!人家都对你这样了,你还巴巴的赖着干什么?”
楚予然垂头静静的听着,缓缓的系着衣服。
“小幽灵……”燕北北泣不成声,“你还在不舍些什么?和我回去好不好,啊?算北北姐求你,你在这里让我怎么放的下心……”
“对不起,我不能走。”楚予然闭上了眼睛,微微仰头靠在墙上。
“你不走,在这里等死吗?!”
“我若走了,父亲他活不过一年半。”楚予然语气平淡的不起波澜。
“我管他那冷血动物活不活,我只知道你再这么下去一定会死!”燕北北无力的推了楚予然一把。
楚予然为燕北北擦了擦眼泪,认真道,“北北姐,你先听我说。我不会死的,相信我,幽灵可有骗过你?
见燕北北沉默,楚予然接着说道,“北北姐你知不知道西域妖术,诅咒术?”
“西域诅咒术,几百年前便灭绝了,你想说什么?”燕北北用袖子擦了把脸,没好气道。
“西域各妖派一向欲与我中原各魔教结盟,一同打压江湖正道的各处势力,而结盟首要对象是我魔教中实力最强的墨幽,打压首要对象是影响最大的逍遥。”楚予然摇头苦笑。
“然邪不压正,我魔教之人,多为阴狠毒辣之辈,不能以德信服于天下。没有天下万民的拥护,如何能掌天下?”楚予然无奈的摇了摇头,“就算我魔教侥幸能胜,一群自私自利之人没了针对的对象,不用别人来打,首先自己就会四分五裂。魔教现在堪堪能维持稳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靠正道的打压。”
燕北北点了点头,“你倒看得透彻。”
“我虽看得开,但那妖派之人明显没这个觉悟。”楚予然眼中浮现一抹戾色,“西域诅咒术,需被咒着一缕头发便可下咒,由施咒者以己命祭天,咒成。被诅咒之人由腕开始延生一条红线,四年即至心口,绘成一朵妖花,花开人亡。诅咒术依圣物诅咒之晶代代单脉传承,传承者被尊为各妖派之首。不过或许是诅咒术违背了天道,诅咒之晶百年前便突然破碎了。”
“你不会是想说……”燕北北一惊,“诅咒之晶又恢复了,你爹被下了咒吧?”
“诅咒之晶倒没恢复,我父亲被下了咒倒是真,”楚予然冷冷一笑,“西域血葵谷,利用诅咒之晶的碎片,实验了数百年,打造了最后一个诅咒师。”
“于是他们对你爹下了诅咒,又来找你合作?”燕北北噗嗤一笑,这叫什么事。
楚予然默认了。
“你留在这里,不会是想解了这诅咒吧?”
“不是,诅咒术无解。”
“那你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我必须赌一把。”楚予然眸光正盛,“还魂丹救不了死人,至少要留一口气。诅咒术又只能人死才算解,所以我还需要准备些东西。这东西,要在逍遥山庄里取。”
“原来……你亲手灭了血葵是为你爹报仇,回来后不惜代价炼制还魂丹也是为你爹续命……”
“不错,我父亲要顾着江湖,虽知中了咒却不能因个人之私搅得江湖腥风血雨,可我却不能忍。若不是上位前排除异己费了些时日,血葵也无法多存半年!”
“值吗?”燕北北幽幽一叹,抚了抚楚予然的侧脸,“他这么对你,你还要如此,到底值吗?”
“他是我爹。”值与不值并不重要,这四个字就足以让楚予然拼尽全力。
“他哪像个当爹的!”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燕北北又有炸毛的迹象。
“北北姐,我还他一命就马上回去,我不会留在这里。这一年半,你帮我看好墨幽。”
“我走了!”燕北北赌气的起身就走。
“北北姐,再帮我个忙。”
“你还干嘛?”
楚予然把钥匙装在碗里递给燕北北,“归原位。”
“还有,帮我锁上。”楚予然一指扔到一边的铁枷。
“贱!”燕北北忍不住骂道。
逍遥山庄,楚忆昔居处新蕊苑。
云嫣然拧干毛巾,为床上刚刚睡下的楚忆昔擦了擦脸。
昏迷了三天的楚忆昔,终是在今日清晨醒了。
“霄哥。”云嫣然替楚忆昔掖了掖被子,轻轻叫了声听闻楚忆昔醒来就立刻赶到的楚霄。
将视线从楚忆昔睡熟的脸上移开,楚霄淡淡的嗯了一声。
“忆昔也说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这次,真是太委屈予然了……”云嫣然叹道,“予然伤的那样严重仍强撑着送忆昔过来,忆昔的命,算是他救的。可我没有信他,是我小人之心了。”
楚霄怕吵醒楚忆昔,执着云嫣然的手向外边走边说道,“你不用自责,当时的情况,你能做到那样已经难能可贵了。”
与楚霄一同坐到院里的石椅上,云嫣然道,“你也不要关着他了,予然已经在我这里受了委屈,正该你来哄一哄。”
云嫣然对楚予然的遭遇并不知情,楚霄只告诉她楚予然被他关了起来,至于那一顿打和关的地点自然是没说。
云嫣然还曾经对楚霄没罚楚予然感到了疑惑,不过没罚岂不是好事,她又怎会主动提起来提醒楚霄。
楚霄点了点头,揽过云嫣然,“你也操心好几天了,先休息休息吧,别想那么多了。”
——————
地牢。
昨日燕北北怒气冲冲的走了半个时辰后,被迷晕的人才陆续转醒。
牢里关着的犯人倒没感觉什么,毕竟是在不见日月的地牢里关着,没什么时间概念,且早就被关得有些浑浑噩噩,并不知道自己晕了有小一个时辰。
两个值班的却觉得不对劲,两人左右一对,那水蓝轻纱不是幻觉,晕了也不是幻觉。
九十四摸了把腰间,见钥匙还完完好好的挂着才松了口气。
两人来来回回巡逻了两遍,见犯人一个不差的都在牢里,再挨个仔细的看了看脸也没有发现调包,不由面面相觑。
向上面报告了这荒唐事,得到的回复是无碍……
楚予然端着一碗盐都没有的凉玉米糊,曲膝坐在墙角发着呆。内伤好了几分,昨天又吃了些东西,楚予然总算是能勉强爬起来坐一坐,不用保持那个虾米似的姿势了。
竟然三天还没醒……楚予然深深一叹。
牢门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楚予然愕然,不会是收碗的吧?还没吃呢!
刚想趁人还没到灌几口,冥鸩就出现在了牢门处,笑眯眯的看着他。
眨了眨眼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楚予然啪的一声扔下碗,任由碗碎了一地、玉米糊溅了一身,把头高高仰起,长出了一口气。
冥鸩以这表情出现在这里,能说明两个问题。一,大小姐醒了;二,他可以出去了。
“啊!!!”凄厉的惨叫自楚予然房内传出,院中老树上几只停落的鸟儿受了惊,齐齐扑棱棱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冥鸩放下堵耳朵的手,惊叹道,“大侠好功夫!大侠这狮吼功已然炉火纯青了。”
“狮你妹!你轻点!”楚予然泛白的嘴唇哆嗦着,恶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冥鸩不怀好意的一笑,按揉着楚予然背上淤青的手使劲一按,“哎呀,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楚予然面目狰狞的捶了捶床,咬牙切齿的道,“没什么……我说,我说你技术专业人善良。”
“这还差不多。”冥鸩满意的停了手,扔给楚予然一条毛巾,“药也上了,淤血也化了,该包的都包完了,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趴着数羊玩儿。”
楚予然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拿起毛巾擦了擦满脸的冷汗,歪着脑袋看了看活蹦乱跳的冥鸩,“擅自离职,你竟然没事?”
冥鸩摸了摸下巴,“我说我没挨罚你信不?”
“打死你我都不信!”楚予然脑袋晃得和波浪鼓似的。
“烦人,总说实话。”冥鸩有点小郁闷。
“见你不像有伤啊?”楚予然奇道。
“你觉得干杂活能受伤?”冥鸩拿起楚予然随意扔到床上的毛巾,防止濡湿被褥。
“噗!”楚予然笑喷,“干杂活?真有创意。”
“我给你数数我这两天每天都得干什么,”冥鸩惆怅的掰着手指头,“天不亮就得起来打水,劈柴,烧火,做饭,炒菜,等人家吃完我再收拾桌子,洗碗,洗衣服。洗到中午烧火,做饭,做菜,收拾桌子,洗碗,擦地。擦到晚上烧火,做饭,做菜,收拾桌子,洗碗,看门到后半夜。”
楚予然嘴角抽了抽,对说着说着不由自主的开始擦地的冥鸩道,“你……你干什么呢?”
埋头擦地的冥鸩抬头看了楚予然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毛巾,捶地道,“都干习惯了!”
“现在天冥那些小丫鬟老妈子打杂的都可喜欢我了,”冥鸩苦着脸道,“我一个人帮她们把活全干了!”
楚予然把嘴咂得吧唧吧唧响,一脸的幸灾乐祸,“太可怜了,我很同情你。”
“麻烦你下次说同情的时候把笑收回去,还能装的像一点。”冥鸩鄙视道。
“哈哈。”楚予然笑得甚是开怀。
“不和你扯了,我还有事呢。”冥鸩拿着毛巾严肃的道。
“你还能有什么事?”
“外面地还没擦呢。”
“……”
楚予然听着冥鸩时不时涮毛巾的哗啦哗啦的水声,突然感觉有点渴,“冥鸩!先别擦了,我渴了!”
冥鸩没有说话。不一会儿一杯水就递到了楚予然面前。
楚予然看了看那只拿杯的手,视线上移,再上移,待看到楚霄的脸后一头扎进了枕头里。
顺势坐到楚予然床头,楚霄轻笑,问道,“不是渴了?”
楚予然抬了脑袋,摇了摇头,“不敢劳楚庄主大驾。”
“还是先喝了吧,”楚霄悠悠开口道,“喝完能多吵我几句。”
“小的哪敢吵楚庄主!楚庄主问也不需问,一椅子下来我就要去半条命,随便指个地方一关一锁又去半条,几天没饭吃饿着再去半条,最后我还欠阎王半条命。”楚予然颇有几分冷嘲热讽的意味。先是被冤枉,然后被打被关被锁被挨饿,他忍不住不发牢骚。
“不问缘由便打你,是我错。冤枉了你关你锁你,是我错。几天不给吃饭,还是我错。”楚霄坦然道,“总而言之,这件事是我冲动,考虑不周,办得实在不对。”
本以为那一顿冷嘲热讽会将楚霄气走,却不想楚霄能如此坦然,一连串的毫无架子的“是我错”让楚予然不知道怎么回,几天来的委屈一起涌上心头,堵得他鼻子发酸。
“这几天委屈了你,为父答应你,下次有事一定问个清楚再作定夺,不会再像这次一样冤枉你了。”楚霄摸了摸楚予然的头发,“原谅为父一次,嗯?”
楚予然别过头,把脸埋进了被子里。眼泪在被冤枉时没掉,在挨打的时候没掉,这时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楚霄没看到楚予然哭,只以为他藏了脸是不想见自己,摇摇头笑道,“也是,几句话远抵不了你这几天受的苦,要不然……你也打我一顿?”
说完楚霄还甚是认真的扯了把椅子过来。
楚予然闷闷道,“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儿子可不敢做!”
确是个好兆头,自称儿子了。挑了挑嘴角,楚霄如是想着。
“那总是要补偿补偿的……”楚霄不再说下去,起身道,“好好养伤。”
末了临出门还不忘补了一句,“若是什么时候觉得委屈,可随时来找我打一打解气。”
而后的两天,楚霄没再来过,楚予然不免有些失落,还以为能再劝一劝他,没想到来了一次说了几句就算了。
换药时冥鸩和他说了自己在天冥听闻的消息,“听说主上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两天了,不出去也不见人,有事的就写份折子呈上去,且吩咐人不用送饭。伺候主上的婢子不放心,要送饭过去,还没走到书房就被夫人拦下了。”
说到这里,冥鸩似笑非笑的看了楚予然一眼,“你说主上这是在干什么?”
楚予然把被子扯到头顶,负气道,“他自虐狂!”
冥鸩把楚予然膝上的绷带打了个蝴蝶结,笑道,“要我说主上都这么自罚了,你也应该消气了吧?难不成你还真想打主上一顿?”
逍遥山庄,书房。
楚予然端着碗面在门口踌躇着,手指屈了屈叩向房门,却又堪堪在落下之前收了回来,这门半天也叩不开。
将门轻轻推开了丝缝隙,楚予然向里面看了一眼,见楚霄堆在折子间睡着了,才松了口气推门而入,蹑手蹑脚的走到楚霄身旁欲留下面就走人。
睡梦中的楚霄不再那么冷厉,而是多了几分柔和,只有这一刻,楚予然才恍惚觉得这是自己父亲,而不是逍遥山庄楚庄主。
两天粒米未进,楚霄脸色略显苍白憔悴,加上紧锁的眉头,表明他不是很好过。
楚予然把面轻轻放到桌上,在衣架上拿了件衣服披在楚霄身上,却不成想楚霄在衣服刚刚沾身的时候突然睁开了眼睛!
被那双凌厉十足的眼眸一看,楚予然微微一愣,竟情不自禁的跪了下去。并不是楚予然胆小,他天不怕地不怕,怕只怕楚霄。
这怕是从小就根深蒂固在脑海里的,本还不至于怕成这样,像在笼烟阁时楚予然还敢顶一顶嘴。但再加上这几次让他永生难忘的惩处,楚霄就完全成了楚予然的克星。纵使他在江湖叱咤风云,在楚霄面前也没有了刺脾气。
楚霄见是楚予然,厉色一收,披着衣服坐了起来,揉了揉眉心头疼道,“跪着做什么?莫不是又犯错了?”
“没……”楚予然扶着桌子起身,讪讪道,“刚才突然腿疼,摔了。”
“伤没好还乱跑什么。”楚霄声音有些嘶哑,底气也不是很足,想必这两天也饿得够呛,何况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消耗着体力。
楚霄目光在桌上的面上顿了几顿,“给我的?”
楚予然点了点头。
抿嘴笑了笑,楚霄心情大好,一指身侧的椅子,“坐吧。”
楚予然犹豫片刻,便坐了上去。
“你看一看这些折子,先熟悉熟悉山庄事务,有不懂之处问为父即可。”楚霄指了指身前堆成了堆的折子道。
楚予然也不矫作,一本本开始翻看,不一会儿便皱着眉提出疑问,“对这魔教卧底的处决,为什么还要请示?记得以往山庄规矩是发现魔教之人后,人人可诛之而后报。”
“为父改的规矩。”楚霄深深看了楚予然一眼。
楚予然被看的心里发毛,忙低头继续翻折子,翻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偷偷抬头看了楚霄一眼,却见他正专心执笔批着折子,刚才那一眼似乎只是错觉。
定了定神,楚予然将精力放在了手里的折子上,不时提一提疑惑,楚霄俱为之细细解答。
楚予然直到看不清纸上的字迹,胃空的抗议着才意识到竟然到了天黑,而那碗面楚霄没有动过,已经泡得一条比正常的两条还要粗了。
“不错,很有天赋。”楚霄清了清嗓子赞赏楚予然道,声音更为嘶哑。
“谢父亲夸奖。”就在楚予然犹豫着怎么开口和楚霄说不用再责罚自己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师尊,您在吗?”将这温和的男声在脑海里过了一过,楚予然觉得有些耳熟又想不起来是谁,不过能确定绝不是萧泽,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一边想着,楚予然一边起身,站到了楚霄身边,顺手磨起了墨。他很识趣,楚霄既是他父亲又是楚庄主,他没资格与楚霄平起平坐,被别人见了总是不好的。
“进吧。”楚霄搁了毛笔道。
门开,一紫衫男子走了进来。男子年纪在双十左右,长得十分俊美,唯一不足的是嘴唇略薄,显得有些刻薄。
“徒儿拜见师尊。”紫衫男子跪下行了个大礼。
“晔儿不必如此,又没外人。起来吧。”楚霄道。
“是。”紫衫男子,也就是楚霄的大徒弟李晔,应了声是后起了身,眼神在低着头一丝不苟磨着墨的楚予然身上顿了许久,直到楚予然微微皱了眉才移开目光。
“师尊,徒儿找了三个月,终是找到了三师弟……”李晔欲言又止。
楚霄若有所思的看了楚予然一眼,楚予然磨墨的手依然平稳,不见丝毫慌乱。
楚予然心里明白,这李晔找到的应是杨渊之的尸首。杨渊之的尸体能被找到楚予然并不感到意外,他敬杨渊之一片赤诚,将他尸体留了下来,没有毁尸灭迹,等的就是楚霄把他带回去入土为安。
既然留下了尸体,就留下了太多破绽。与其让楚霄顺藤摸瓜的调查出楚予然不想让他知道的秘密,还不如直接承认。
“继续说。”
“可……三师弟已去了多时了,徒儿发现的,是他的尸首……”李晔叹道。
虽说知道了结果,楚霄还是忍不住仰天一叹,“为师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先下去吧。”
待李晔出门走远,楚予然放下墨条,仔仔细细的栓好门,极为自觉的跪到了楚霄桌前几步。
“为何杀他?”楚霄不复教导楚予然时的柔和,冷声问道。
楚予然垂头跪得笔直,缄口不语。
“跪过来!”楚霄沉着脸命令道。
楚予然没动,过去就是挨打,他有点怕,不免踌躇。
“怎么,为父的话,敢不听了?”楚霄冷冷的威胁着。
不得已,撩袍膝行几步,楚予然绕过桌子跪到了楚霄身侧。
楚霄侧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忐忑不安的楚予然,厉声喝道,“说!”
楚予然头垂得更低,抿着嘴等着楚霄的责打。按他的经验,这时候楚霄一般都是要先给他一巴掌或者给一脚作为开场。
不过楚予然的经验也不是完全准确的,就比如现在,楚霄没给他一巴掌也没给他一脚。
“伸手!”楚霄拾起一本硬皮折子,执着一角啪的在桌子上一拍。
楚予然愕然抬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用折子点了点楚予然肩膀,楚霄重复了一遍,“伸手!”
伸出右手,楚予然茫然的看着楚霄,没弄明白楚霄是什么意思。
不轻不重的用折子拍了下那只摊到面前的爪子,楚霄道,“左手!”
右手被折子打得先是发麻,然后才感觉到疼,再一被提醒左手,楚予然顿时明白了楚霄的意图。打手板?好吧,楚予然觉得他爹可比冥鸩他师父有创意多了。
见楚予然用左手替换了右手,楚霄将折子在其上掂了掂,“理由。”
感觉着硬邦邦的折子一下一下碰着手掌,楚予然紧张得想缩手。不得不说这无声的威胁确实挺骇人。
见楚予然不说话,楚霄掂折子的手一用力,打在楚予然手心发出清脆的响声。
楚予然吃痛,条件反射般收回手掌,只见白皙的掌心一点点铺上了层粉色,略略有些肿。
“放回来,”楚霄淡淡的道,“不许再躲。”
抬头看了楚霄一眼,见楚霄正板着脸,不像有商量的余地,楚予然只好默默的又伸出了左手。怕自己忍不住再缩手,楚予然有先见之明的用右手握住了左手腕。
“啪!”折子落下,又是一声脆响,甚至比上次还要响了几分。楚予然咬了咬下唇,掌心红了一片。
“为父也不是要罚你,只要你说,为父便不再打你。”楚霄声音放缓,规劝道。
楚予然油盐不进的摇了摇头。
“啪!”劲道不减的一下又拍到了楚予然红肿的掌心,皮下已经见了小血珠,楚予然向后微微一撤,想起楚霄的话又不得已重新把手伸了出来。
“问也问过了,威胁也威胁了,劝也劝过了,你若是再不说,为父也只能打到你说为止了。”楚霄把折子放到楚予然的手心上,继续说道,“为父也不急,先给你时间好好想想。”
说罢楚霄便转了身,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继续批起了折子,写了两个字,顿笔道,“水太多了墨色淡,下次注意。”
“是。”楚予然右手扶着左手,左手举着折子,跪得甚是不自在。
左手酥酥麻麻的疼,想弯一弯手掌缓一缓疼却也不得,上面还顶着本折子呢,稍一动就得掉下去。折子掉了有什么后果,楚予然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批了几本折子,楚霄捶了捶脖子,开口道,“可想明白了?”
楚予然没说话,看向楚霄的目光里带了丝求饶的意味。
“那为父也只能如此了。”楚霄面色一冷,拿起楚予然手掌上的折子又要开打。
“啪!”折子重重的甩到楚予然手心,高高肿起的手掌已由红色开始向紫红色发展,看起来很是吓人。
楚霄教训人很有方法,一下重过一下的打,在你以为到了极限的时候下一下会更疼,挺让人崩溃的,这样更容易逼问出来。
“父亲……”楚予然可怜巴巴的叫了楚霄一声。
“嗯?”楚霄抚了抚折子,挑眉。
“您……您能换右手打吗?”
“啪!”又是一下打上了楚予然颇为惨烈的左手,楚予然疼得吸了口凉气。
“你说能不能?”楚霄似笑非笑的道。
“父亲……”楚予然苦着脸道,“疼……”
“怕疼说了便是,又不是非打不可的。”楚霄倒了杯冷茶,抿了口道,“你喝吗?”
“儿子不渴,”楚予然眨了眨眼,委委屈屈的道,“儿子疼!”
“渊之跟了为父五年,上次打你时你说为父待他如亲子,却也不为过。”楚霄把折子放到桌上,点燃了蜡烛,拨弄着火苗缓缓开口道,“晔儿是故人遗孤,泽儿是皇家子弟,都并非是我挑选。而渊之与晔儿和泽儿不同,是我真正欣赏收下的,自他之后为父便未收过徒,只因没人再能入眼。”
楚予然静静的聆听,酸疼的手臂颤颤巍巍的举着,已经渐有抬不起来的趋势。而左手掌更不必多说,肿得看不出本样,似乎再打两下就能打出血来一样。
“渊之性格坚毅,肯吃苦,年纪不大武功却已相当高深,且为人耿直,心怀天下,比你,”楚霄看了眼楚予然,“虽不如你本事大,但心性要比你好很多。”
“确实心性很好,对父亲也很忠心,论本事儿子也并不如他,”楚予然低着头,终是被敲打出了些话,“所以儿子没有与他动手,儿子知道敌不过他。”
“那,他是怎么死的?”楚霄追问道。
楚予然抬起头,与楚霄对视着,目光清澈,“我杀的。”
楚霄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他是情愿让你杀的?”
“是。”
“为什么?”楚霄按了按太阳穴。
“……”楚予然低下了头,又不说话了。
“罢了,你起来吧。”楚霄只觉头疼,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楚予然长吁口气,放下了手臂,用右手攀着桌子站了起来,吹了吹又疼又胀的左手掌。
“你是现在回去还是歇一歇再回去?腿疼吗?”楚霄理了理满桌的折子道。
“不算疼。”楚予然如实道,他膝上的伤虽已经好了七八分,但纱布还是裹了一大层,跪着并不硌疼。
“也好,那你现在就回去吧,也该饿了。”楚霄看天色已晚便打发了楚予然回去。
“您不走吗?”楚予然问道。
“不是才过了两天?”楚霄指了指那碗面条道,“拿走吧,放在这里也够磨人。”
楚予然终是没劝过楚霄。想想也是,楚霄为人一向公正严明,而他让人信服的原因就是他能以身作则。楚予然用毒之事是楚霄唯一一次以权谋私,让许多人对楚霄的印象有些改变。
出了书房,楚予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门前静静的驻足了一会儿,神色愈加决绝。
跪下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楚予然起身大步消失在了夜幕中。没时间了,该开始了……
一路无话。
楚予然回到房间,神色立即古怪起来。
冥鸩神经病似的擦着地他习惯了,没什么可惊讶的。
他看到了大小姐本也没什么可惊讶的,但看到大小姐哭哭啼啼的跪坐在床上就太吓人了。
“大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呢?”楚予然万分惊讶的问道。
“是忆昔不好,连累哥哥被爹爹罚,忆昔给哥哥道歉。”楚忆昔说着说着哭的更厉害了。
楚予然哭笑不得,感情大小姐这是请罪呢。
楚予然坐到床边,抱起楚忆昔放到腿上,责怪吭哧吭哧擦着地的冥鸩道,“你怎不拦着她。”
冥鸩停了手,斜睨着楚予然道,“我看她像坐你床上等你呢,没看出她是跪啊,人家坐着我还要拦?”
话完又泄愤似的摔了抹布,“少主若是怪罪属下,便尽管降罪,您是主子,属下二话不说认打认罚。”
“得,我错了,你擦你的,当我刚才犯抽风。”楚予然莞尔,原来冥鸩也有耍脾气的时候。
冥鸩这脾气耍的也不是为楚予然怪他,为的是楚予然那个不争气的劲儿。
楚忆昔害得楚予然那般凄惨,在软塌塌的床上跪一会儿又怎么了?他还嫌忒不解气了呢!
虽然知道楚忆昔也没干什么坏事,且自己也险些丧命,但冥鸩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气的是楚忆昔与楚予然待遇的天壤之别,说到底该气的还是主上,不过整整楚忆昔也算是解气了。
楚予然多看了几眼气哼哼的擦地的冥鸩,暗叹一声。
抚了抚楚忆昔黑亮的头发,楚予然眼中神色复杂,“哥没怪你,要想给哥道歉,以后替哥多孝顺孝顺你爹就行了。”
楚忆昔没听出别的,绷着小脸庄重的点了点头。
“天晚了,快回去吧。”
楚予然将楚忆昔交给门外等候的侍女,转身回了房间。
“冥鸩。”楚予然靠在门框上道。
“嗯?”冥鸩头也不抬的擦着地。
“你也走吧。”楚予然幽幽道。
冥鸩弃了抹布,仍是低着头,“你想干什么?什么叫让她替你孝顺主上?”
“不用你管。”
“你混蛋!”冥鸩猛的抬头,眼睛通红。
“嗯,我混蛋。”楚予然点点头平静的道。
“楚予然,你将心比心,”冥鸩咬牙道,“若是有一天我去犯险,你肯自己抽身?”
“当然肯。”
楚予然毫不迟疑,似乎这么回答是理所应当一般。
“你我相识八年,你什么人我还不了解?”冥鸩冷冷道,“不用打算气我走,我不走,你犯傻我陪你,别想自己扛着。”
“走与不走,由不得你。”楚予然反手在桌上抄了个花瓶,照着脑门砸了下去,待血流了满脸后唤道,“来人!快来人!”
花瓶碎裂成了满地碎片,血滴答滴答的将白色瓷片染得血红。
“你卑鄙无耻!”冥鸩一看就明白了楚予然的用意,脸色煞白,腾的站了起来。
“嗯,委屈你了。”楚予然抹了把脸上的血。
——————
冥鸩走与不走确实由不得他,他是被押走的,罪名是袭主。楚予然估摸着这罪名也够冥鸩喝一壶,不过比起继续在他身边的下场,这又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他自己都没什么把握,且一旦败露以他的身份都生死难料,若拉上地位不高的冥鸩,冥鸩定是难逃一死。虽说没有冥鸩帮忙要困难许多,但他又怎忍害冥鸩。
夜深人静,楚予然坐在桌案前抚着缠了几圈纱布的额头苦笑,连冥鸩都逼走了,他这回可真是孤家寡人了。
摊开左手,但见肿起已经消了很多,也不是那么疼了。这一次算是他挨的最轻的一次打,也是他第一次与楚霄推心置腹,平和而对,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
如燕北北所质问,这么做值吗?楚予然自己也知道不值,楚霄对他如何谁会比他自己还清楚?即使楚忆昔之事真相大白后,楚霄不知为何对他和蔼了许多,但之前的种种猜忌他又如何能因这一点和蔼就轻易忘却。
虽然知道不值,但楚予然更知道一点,若是袖手旁观,与弑父又有何区别?怕是他这一辈子也难逃心内的谴责。
燃了火折,楚予然将书架向一边推了推,掀开一块地砖,下面赫然别有洞天。地砖掩着的是一圆形小洞,沿边磨得平平整整,贴边放着一木质圆盒。
取出圆盒,楚予然轻车熟路的打开,里面满是黑玉瓶,在瓶口红布塞的映衬下尤显诡异。
楚予然先是在盒底摸索了一阵,摸出了一块温润的玉佩,正是萧清雪遗物。
收拳,握紧,楚予然喃喃,“娘……这么做,对吗?”
自嘲一笑,楚予然小心翼翼的放回玉佩,眼露思索。
犹豫片刻,拿出了三个小玉瓶,各倒少许在一排银针上,后收好玉瓶,盖上了地砖移了书架,将漆黑的银针装入了袖中。
一夜无眠。
——————
【最后之战!写写停停快一年,终是要完结了。相必这两三天就能给大家一个比较满意的结局。*^_^*】
逍遥山庄,百沁园。
正值春季,一簇簇的早花盛开着,完美诠释了何为春花烂漫。园如其名,百沁园即是花园,而楚予然正坐在樱花树下,悠然的赏着花。
待看到一身紫衣的李晔穿花而来,楚予然挑了挑唇角,朗声笑道,“李师兄果是爽快之人。”
撩袍坐到楚予然对面,李晔也笑着回道,“少主有约,李某怎敢不来。”
“李师兄肯来,应是因我与师兄说我知道杨渊之的死因。”
“师弟之死,作师兄的当然要一探究竟。”
“李师兄真真不坦诚,”楚予然抿嘴一笑,“怕是李师兄调查不出凶手心内惴惴,恐下一个遭了毒手才前来的吧?”
李晔笑容微敛,“多说无益,还请少主告知。”
“既然李师兄心急,我便也不卖关子,”楚予然伸出右手食指,向内弯了弯,“不用查了,是我杀的。”
李晔惊起,失色道,“你?!”
“李师兄稍安勿躁,且先坐坐,想必你疑惑众多,我便给你略略解一解释。”楚予然拢了拢袖子。
定了定神,李晔坐了回去,手心已见汗,神经绷紧,随时准备着反击,不过楚予然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意思,懒懒的倚在石桌边缘,眼神落在远处盛开的一簇血红的牡丹上。
“我父亲中了诅咒术。”楚予然平静的道。
“怎么回事?诅咒术不是灭绝了?师尊怎么会被诅咒?”李晔惊讶道。
“这些你都不必知道,”楚予然微微摇了摇头道,“你只需助我解咒。”
“怎么助你?”李晔渐感不妙,站起了身。
“我解咒须还魂丹与父亲所看重之人的魂与魄,还魂丹在我之手,杨渊之自愿献魂,而我只差一魄。先是魂魄凝气,然后还魂丹聚灵,此咒可解。”楚予然藏在袖中的手将银针捏在指尖。
“你是幽灵!”李晔听了还魂丹便知了楚予然身份。当日幽灵炼成还魂丹,引动红云万倾几日不散,早已为江湖所周知。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问你可否愿献一魄。”
李晔并未回答,而是转身施了轻功就跑。
楚予然摇头,这李晔果真不如杨渊之,想那杨渊之听了这一套几乎无二的说辞以后根本无暇顾及他的身份,问的却是可否魂魄都取于他身,成功几率有多大。
可惜魂魄需灵,二灵相辅才可凝一气,杨渊之的希望只能破灭。
魂魄凝气之法,楚予然这几年已多次实验,弄死了不少人,死的人也留不了全尸,全都一把化尸粉化了个干净。对此,江湖的传言也理所应当的有各种猜测,而猜来的猜去也没个结果,毕竟此事太为诡异不能理解。
到最后其中最为让人信服的竟是幽灵嗜血,无事也要杀人。这么一宣扬,幽灵嗜血狠毒又变态的名声也就越来越响。
取魂需祭献之人自愿,原本楚予然想取云嫣然之魂,却在找到机会前先遇了杨渊之,他也乐得省了一事。
取魄则需献魄之人体魄越强健越好,而楚予然自然而然的找上了李晔。看来楚霄待李晔不如杨渊之也不是没理由的,为了楚霄杨渊之甘心受死,李晔却不能。不过他自愿与否,今日也必须要死!
银针出袖,直追极速逃窜的李晔而去。李晔听闻了细微的破风之声,旋身欲挡。当然,人是快不过针的,银针还是打在了李晔身上。
银针中的,却发出了金铁相击的“叮”声,两人皆是一愣,愣神不消转眼,楚予然又甩了根银针,李晔又开始了掉头就跑。
第二次总算是没再失手,银针在李晔跳上园墙的一瞬正中后心,李晔扑通摔下了墙,掉到了园外。
是时正逢花开,百沁园附近负责剪枝浇水的下人众多,而李晔掉下去的地方正是下人们来来往往的必经之路。
“唉……”听着园外此起彼伏的惊叫声,楚予然长叹,起身追了出去。
本想悄无声息的做掉李晔,却不想天意弄人,第一下不知为何竟没刺中。虽说悄悄做掉李晔也定会被怀疑,但总比现在的铁证如山要好许多。
跳出园子,楚予然无视众多下人或惊或恐的眼神,径直走到了李晔身边,撩袍蹲了下去。
李晔体温尚存,眼睛张得浑圆,七窍还在流着黑血。
“都等死呢?还不快跑?”楚予然伸手在李晔胸前摸索着,语气森然的对吓傻了的下人们道。
被楚予然一语惊醒,下人们扔了一地的水壶剪子,夹杂着女声的尖叫哄然而散。
在李晔身上摸出了一块上书“师尊令”三字的令牌,楚予然细细一看,上面果真有个小坑,应该就是这东西挡住了银针。
楚予然琢磨着师尊令在李晔的身上大概是因李晔出门办事需用楚霄身份,而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上交,没想到一块师尊令竟误了他事。
随手将令牌扔到一旁,楚予然扯开李晔衣服露出胸口,拔了把匕首开始剖心。一匕首下去,血喷起溅了楚予然一身。
楚予然眉头都没皱一下,神色平静的划开胸骨,伸出左手探入胸腔,一把扯出了李晔的心脏。
将心脏捏碎,楚予然只取了心头一块放进了玉瓶,其余的随意扔到了尸体旁边。
拿过一个被扔在地上的水壶,见其中的水还没有洒净,便随意冲了冲手上的血迹。
刚拿起第二个水壶,还没来得及冲脸上溅到的血,楚予然倒水的手一僵。
他被包围了,周围是一圈天冥。
——————
【有点血腥……】
抬眼打量了一圈,也有几个见过的,比如冥柒和冥弑,但更多的是生面孔。
没有见到冥鸩,楚予然略有些遗憾的收回了目光,摇了摇水壶直接将水倒在了脸上。
虽说楚予然杀了人,用了毒,但碍于他少主身份,天冥也只是将他困住,并没有动手。
抬袖擦了擦水珠,楚予然站了起来,周围天冥亦齐齐上前一步。在场天冥中身份最高的冥柒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少主最好不要走动,属下等已上报了主上,想必主上马上就能赶来,请少主安静等候,莫要让属下等难做。”
楚予然听着一句接一句的“少主、属下”不由一乐,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生了气就用这话刺他的人,也不知道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破风声又起,白影一闪,楚霄落到了众人身前。
“属下参见主上!”天冥齐齐跪地行礼,动作极为整齐。而这么一来,一身白衣血染的楚予然便极为显眼。
扫了一眼血肉满地的现场,楚霄脸色更加阴沉。
强压下怒气,楚霄冷冷道,“可是你做的?”
楚予然跪倒,用行动回答了楚霄。
“这次,可有冤枉你?”楚霄一步一步走到楚予然面前。
“没有。”楚予然垂头低声道。
抬手甩了楚予然一巴掌,没等再开口,禁食三天再一怒的楚霄竟晕了过去!
——————
逍遥山庄,听风阁。
这里倒不是楚霄的住处,却离百沁园最近,楚予然便做主吩咐天冥将楚霄送到了这里。
楚霄毕竟内力深厚,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就醒了。皱着眉一转头,看到的便是跪在床边的楚予然。
没楚霄的命令没人敢动楚予然,不过天冥都在院中守着,门又没关一切都看得清楚,也不怕楚予然做出什么不当的事。
楚予然低着头,一手拿碗一手拿匙,轻轻搅着还在冒着热气的粥。他挨了一巴掌的脸颊红了一片,肿倒不算肿,大概是因楚霄当时没甚力气,打得并不狠。
“滚。”楚霄闭眼揉着眉心道。
楚予然抿了抿嘴,“父亲得先吃些东西,儿子才能放心滚。”
楚霄也不与楚予然废话,夺过碗一口喝尽,又重重放下碗。
楚予然出了门,在台阶上跪了下去。
“滚,别让我看见你!”楚霄又喝了一声。
站起身,楚予然打量了眼院子,跪到了一棵柳树后面。
楚霄气笑了,这是真傻还是装傻?
“进来!”
楚予然又回到了房间。
“门关上。”楚霄倚着墙坐了起来。
依言关了门,楚予然走到楚霄床边低头跪了下去。
“我让你滚,是让你哪来的滚哪去,回你的墨幽宫当你的宫主,不懂?”楚霄一语惊人。
楚予然一怔,“您果真是知道的。”
在书房楚霄说出改规矩的时候楚予然心中便有了猜测,只是不敢确认而已。
“父亲……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若我猜的不错,你与燕南之间应有只会找人的信鸽,因一直围着马车,在从笼烟阁回来的路上被冥忆截了下来。”楚霄将团成一团纸条扔到了地上。
楚予然伸手捡过纸条,怪不得一直没有师尊的消息,原来是被截下了。
打开,纸条上果真是师尊的字迹:爱徒勿念,为师寻到了你师娘,一切安好,暂不回去了。
楚予然一笑,看来师尊过得不错,他白白担心这么久。
对楚霄能认出这没署名的纸条来自师尊,楚予然并不觉惊讶。师尊曾与楚予然说过他在楚霄大婚之日发过“贺贴”,不过这“贺贴”比较特殊,是用飞镖钉到柱子上的,吓了众多宾客。
记住一个人的笔迹,对楚霄来说并不困难,燕南的徒弟是谁更是天下皆知。就连那天来地牢的蓝衣服小女娃是谁楚霄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是有意放了水,让燕北北去帮一帮楚予然。
明白了楚霄早便知晓他身份这一点,楚予然顿悟了许多。原来他数次警告自己不许对云嫣然母女不利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对自己不近人情的严厉是想改了自己的性子,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因楚忆昔之事打自己是因了解他的过去和做事风格,这一切都不是因偏心不待见……
而楚忆昔之事之后对自己态度大为转变,大概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并不很无情,还可救。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所做一切都是一心想把自己带入正途。
楚予然突然感觉救楚霄也挺值的。
“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个,幽灵宫主。”楚霄冷笑道,“我还知道幽灵宫主嗜血狠辣,杀人不眨眼。不屈服便直接灭门,杀个人都要折磨到死。无事也要杀几人尝尝血腥。”
楚予然无话可说。除了最后一条算是谣言,其他倒也全对。
“我逍遥山庄庙小,供不下你这尊大佛,滚吧。”楚霄闭了眼不再去看楚予然。他很失望,本以为楚予然有了好转,却原来还是本性难移。
楚予然略一思量,他这一走想再混进来基本不可能,楚霄放自己走也是要算做畏罪潜逃,定是被逍遥山庄所通缉的,估摸着日后连城都进不来。若是如此,他这么多年又忙活的是个什么劲儿?
“儿子还不想回去。”楚予然低声道。
“用毒,杀人,你可知是什么下场?”楚霄语气愈发冰冷。
“用毒……武功尽废,囚禁终生,杀人……杀人偿命……”楚予然犹豫道。
“呵……你也知道!”楚霄将空碗摔到了楚予然头上,划了个口子,血涌了出来,糊了楚予然半边脸,他那脸算是白洗了。
“莫不是你以为仗着有枚还魂丹便可胡作非为?”
楚予然没有说话。在楚霄看来这是默认了。
楚霄怒极反笑,“冥夏!通知各长老,两个时辰后议事厅商讨如何处置这孽障!”
门外传来冥夏的应是声。
“这次,我不会留情。”楚霄冷冷道。实际上他也无法再留情,楚予然一错两次犯,还如何能保得住?
——————
逍遥山庄,刑堂。
长老们商讨出的结果让楚予然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心吊胆。
用毒自不必多说,判了囚禁终生。众所周知的,楚予然早在八年前第一次犯错便被废了内力,所以并未提废内力之事。而杀人一罪,判的不是直接处死,而是杖一百,据说这是楚霄周旋的结果。说是不会留情,却也只是说说而已……
当被绑到刑凳上时,楚予然突然有些害怕了,他看到了执刑的刑杖。用那个打一百杖,他根本熬不过去啊!这与判了他杖毙又有何区别!
或许是因刑凳太凉,楚予然不由打了个寒颤。刚听判决时的提心吊胆,已经变成了现在的绝望。
手腕脚腕上正被一圈圈麻绳所捆缚着,紧得不活血,手脚勒的发麻。
两个行刑者已经准备就绪,站在了楚予然两侧,各执一根半人长的粗木杖,等着楚霄的命令。
两侧成排的椅子上坐着各位长老,主坐上坐的是楚霄。没有人说话,刑堂的气氛很是凝重。
楚予然抬头看了眼楚霄,眼中尽是惊慌。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看这一眼,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明知不可能,他却依然期盼着楚霄能在此刻赦免他。
楚霄平淡的一声“打”让楚予然闭了闭眼,略有清醒。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还有什么可逃避的?
木杖兜风而下,春日的薄衣根本阻拦不住分毫的疼痛,只一下便让楚予然疼得仰了仰头,换来了一声冰冷冷的报数:“一!”
“二!”
还不待楚予然喘息一口气,另一人便将木杖砸了上去,杖责上肉一声闷响,楚予然咬住了下唇。
“三!”
楚予然额头鼻尖见了汗,咬了满嘴血腥。
……
“十五!”
由腰下到膝弯上也就那么一片地儿,已经从上到下打了一轮,从第十五下就开始叠着伤打了,那疼都不是翻倍可以计算的。第十五下一过,楚予然的白衣上便渗出了点点血迹。
“十九!”
楚予然脸色白的吓人,汗水打湿了的头发湿漉漉的沾在脸上,神思已经有了些恍惚。
“二十七!”
楚予然头下已积了一滩血,被汗水冲得颜色略浅,呈粉红色。唇角还带着吐血时挂上的血丝。
“三十五!”
挨过杖的地方覆盖的衣物已被血浸透,贴在了身上。血还在滴滴答答的往刑凳下掉着,蜿蜒成一条小河。
“四十八!”
“庄主,”行刑的停了手,抱拳道,“人犯晕了。”
楚霄起了身,走到楚予然身前,但见楚予然面无人色,双眼紧闭,已然没了神智。取了盆水,“哗啦”倒在了楚予然头上,楚予然呛咳着动了动睫毛,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离得近的楚霄倒看出了楚予然的口型,“娘……疼……”
楚霄俯身,对楚予然耳语道,“还魂丹在哪?”
看楚予然这情况,估摸六七十棍时靠他自己就难以挺过了,需借助还魂丹方可渡这一劫,这才有此一问。而楚霄也正是因这才为楚予然争取的机会,只有如此才能保楚予然不死。
楚予然费力的挑起眼皮,眼眸涣散,轻轻的摇了摇头。
楚霄眉头大皱,“都什么时候了,别任性!快说!”
“不……不能用……”楚予然咳了两声,声音细若蚊蝇。
楚霄坐回了主坐,闭了眼不再去看,只觉心烦意乱,只剩耳边一声声的报数和击打的闷响。
“五十三!”
楚予然觉得眼皮有万斤沉,怎么用力也睁不开。剧痛噬咬着他的神经,天地间剩下的除了疼就是疼。
“五十七!”
楚予然只剩了进的气儿没了出的气儿,又是一盆凉水悉数泼下也没让他有半分清醒,陷入了昏迷。
在坐的长老都有一些不忍再看下去,扭了头或闭了眼,几个心软的女性甚至抹起了眼泪。
“庄主,他……他在说话……”其中一个行刑人有些诧异的道。
平时杖人,哪个不是几杖下去就要或哭爹喊娘或痛哭流涕,硬气一点的能挺到二三十杖也是极限,唯有今天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少年一声不吭的挺到了五十七杖,确实让他们很是惊讶。不过遗憾的是,看这情况不消多打,再打十杖八杖的这少年就要断了气,挺到一百杖实在不现实。
而这个从头到尾没开过口的少年,此刻竟喃喃着什么,让行刑人万分诧异。
楚霄到了楚予然身前,弯身侧耳,楚予然嘶哑的喃喃才隐约可闻,“不能、不能死……活……活着……”
不能死,活着!楚予然求生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要活着,他必须活着!他还没有融魂魄于还魂丹,他还没有解楚霄的诅咒术,现在就死在刑杖下,不甘心,他不甘心啊!
可不甘心又能怎样……血都快流干了,却也才打了五十七杖。重重叠叠的杖痕已经带下了不少碎肉,骨头在这撞击下有了裂痕,伤越是严重就越是不好挺,几乎一杖下去血都是迸溅出来的。
一百杖啊……到最后恐怕都要打到露出森森白骨,不能说是打而是在鞭尸。
楚予然绝望。
似乎楚霄在说话,楚予然想最后听一听他的声音,那声音却如自天际般传来一样模糊,说的什么更是完全听不清楚。
之后的事楚予然便不知道了,所有的感官一起失了效,连疼也感觉不到了。
难不成是死了?真好,真好,不再疼了……只是,不甘心啊……
——————
楚予然自然是没死的,他醒的时候着实懵了一下。
他所在的房间不大,四周全是石壁,连个窗户都没有,只有对面的铁栅门透过了外面火光,照耀出一点光明。
身后的伤似乎处理过了,却依然叫嚣着,疼的厉害。
自己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楚予然皱着眉回忆了半天才琢磨明白。
他想起来了,那天隐隐约约听到了楚霄在说话,想来应该是楚霄又放了水,那剩下的四十三杖大约是没打,否则他断然活不下来。
而自己在哪里这一点也比较好理解,除了杀人杖一百外,不还是有个囚禁终生?
“呼——”楚予然长出口气,这结果挺不错,囚禁就囚禁吧,反正他也需要一年多的时间完善还魂丹,到时候了了楚霄的事就能想办法逃了。
墨幽宫那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北北姐毕竟是师尊的女儿,还是很让人信服的。再加上楚予然的幽灵名声,至少有一段时间不能有人造次。且得知了师尊无事,墨幽有难师尊也定会回来,楚予然就更为放心。
现在剩下的,就是融丹了……
前两个月楚予然是趴着度过的,到第三个月终于勉强能起来,开始了融丹。
魂魄相融便需要半年,这点他实验过。而魂魄与还魂丹相融需要多久他真不知道,不过他猜测着半年左右也足矣。
也就是在第三个月的时候,楚予然见到了熟人。
那天他正靠着墙忙得满头大汗,这李晔死前怨念太重,就算是死了冥冥中也不愿配合楚予然,让楚予然十分头疼。
一抬头,却见那人站在门外,已不知看了他多久。
“冥鸩?”三个月没开口说过话,楚予然快忘了怎么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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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8 14:29:19  更:2021-09-08 20: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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