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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木棉花[第13页]

作者:木兰含笑坠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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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道,“祝你早日能有自己的俞家军。”说完,陆炳与俞大猷对饮一杯。
(写在后面的话,奥巴马同志明天准备到本校来演讲,估计是为了当时选举的时候 的演讲呼应一下,不过大家的兴趣比当时都小了很多。管理越大的摊子越难。不过美国有两样人的话没有什么需要听的,一个是律师,还有一个就是政客。其实他也不过是一个政客而已。
又及,忽然发现木兰越写历史越乏味。这个…….道歉,原谅木兰这周比较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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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壬寅宫变
嘉靖二十一年。定京军脱班之罚。
陆府。陆炳正睡的模糊,就听到打更的的声音。“梆——梆,梆,梆。”梆子声结束之后,就听到更夫悠长的声音,“夜寒露深,关好门窗。” 陆炳觉得烦躁,转了一个身,就听到外面有人来报,道,“宫中来人了。”
陆炳立刻换了一下衣服,就出去。结果是今夜执勤的锦衣卫,就听报皇上在宫中被刺。陆炳也来不及询问详情,拉着马就与报讯的侍卫一起奔回紫禁城。陆炳到了锦衣卫值班的地方,仔细询问才知道皇上是在乾清宫的暖阁就寝时,被一干宫女勒住脖子。好在皇后及时赶到,皇上已被太医从昏迷中救醒。具体情况怎样,值班的锦衣卫也不知道,只知道太医还在里面。
现在是深夜,陆炳没有传召则不能穿着官服入内廷。陆炳转念一想,便叫了一个值班的锦衣卫过来,换成普通侍卫的服饰,然后到乾清宫后面的一间暖阁外面。乾清宫除了东西两个暖阁之外,后面还有九个暖阁。因为有时候陆炳会留宿东暖阁,而朱厚熜不想让其他人分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情,所以在乾清宫后面新造了九个暖阁,一般的嫔妃凭诏可以在这后建的暖阁中过夜。
陆炳站在外面就见到小太监来来回回的走,觉得里面一定乱乱糟糟的,但若仔细去听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前些日子两个人还因为一些很小的事情置气,这会儿却想见都不能见。曾经许诺的是一次次的相逢,所以你千万不可以还我一份永别。永别这个词崩到陆炳脑中的时候,陆炳忽然觉得心如同千针所扎一样疼痛起来,若是他走了,自己一定要追随到碧落黄泉。想到这里,陆炳那撕心裂肺的痛也有了稍稍的安慰,总之我们就是那两只蝴蝶永远也不要分开才好。
黄锦一出来就看到有侍卫拦住了他的去路,才准备发作,就看清是陆炳,立刻道,“你跟我来。”
黄锦将陆炳拉到一处没人的地方,道,“皇上已经醒了,尚还不能说话。奴婢见皇上望着我的眼神,便知皇上让我寻你过来,但这会儿周皇后还在那里,所以我也不能贸贸然的领你进去。若陆指挥使不嫌弃,可不可以跟奴婢去换一套衣服。”
陆炳一听皇上没事,悬着的心才有了一点点安息,便问道,“可曾查出受何人指示?”黄锦道,“这是灭族的罪名,奴婢也不好随意揣测。司礼监将协同皇后审讯此事。”
陆炳跟黄锦进到乾清宫后面的暖阁。就见到一个太医正跪着帮朱厚熜诊脉,后面几个太医围着。周皇后端坐在旁边,焦急的望着太医。而中间的朱厚熜却是紫红充血的面色,眼中毫无神采,似乎七魂散了六魄,只留了一魄维持着游丝般的气息。
就听到那诊脉的太医道,“皇上受了惊吓,暂还不能说话。为臣再开一副药,让皇上安神静养。”
周皇后道,“有劳许太医了。”
朱厚熜在陆炳来之前,已经在太医许绅的药引下吐出了几口紫血,只觉得浑身疲乏,在彷徨无措疲惫不堪之中只想远离这里的纷纷扰扰,只想有一个熟悉的人可以依靠。被很多人围着的却只让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加重,没有那个人的存在,就如同大海中的浮萍一样,没有根只能四处飘零,那个人在哪里?若是找到了,一定要紧紧抓住才好。朱厚熜眼光四处张望忽然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朱厚熜慌忙指指笔墨,写下,“孤甚感>耄谌送讼拢ɑ平趿粝滤藕颍涛涝谕馐匚馈!<BR>众人退下,黄锦和陆炳留在那里。朱厚熜拍了拍床,让陆炳上来。陆炳上床将朱厚熜抱在怀中。朱厚熜紧紧地抓住的陆炳的,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依赖的怀抱。陆炳也紧紧地抱住朱厚熜,似乎想把自己的力量和生命都给他。
几日后,皇后结案道,杨金英等十六名宫女 认为宫中事务劳苦,所以在端妃和宁嫔的教唆下,欲勒死皇上。涉案人等皆凌迟处死,涉案家眷被下到诏狱。
(写在后面的话,更夫是我所想理想的前世职业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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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良药苦口
嘉靖二十一年。
朱厚熜调养数日,依旧不能言语。陆炳进了乾清宫的东暖阁。黄锦见陆炳进来便招呼其他人退下,自己也退到外面。朱厚熜与陆炳两人退到屏风后面。若是以往,陆炳进来,必先问问朱厚熜今日怎样。两人这些日子皆以笔代口,不言不语倒也琴瑟相合。
这次陆炳一番常态没有问朱厚熜如何,却是一脸怒气的看着朱厚熜。朱厚熜写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陆炳却没有回答,却是一把将朱厚熜拎起来 ,按到案台上,用手不断的拍击朱厚熜的后面。朱厚熜满是疑惑,满是不解,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惹火了陆炳。再说即使陆炳若真的是有什么火气,也没有这样做过。哪有臣子打皇上的道理?
朱厚熜有些懊恼的转过去看陆炳,似乎想问一个清楚,问一个明白。陆炳却全然不顾朱厚熜的目光,盯着朱厚熜的后面,一下一下的打过去。
朱厚熜原先还以为陆炳是与他玩闹的,想着陆炳可能是哪里受了欺负,或是对自己有所误会,让他打几下也没有什么。但却没有想到陆炳一下下的没有停歇起来。若说痛,其实一开始也不至于,隔着裤子褂子的,而且陆炳其实并没有用多少力气。朱厚熜只是不明白陆炳今天是中了什么邪火。一开始的感觉有些细细碎碎,酥酥麻麻的感觉,有些像是在冬日里面在火盆旁边烤火同时喝下去一杯热茶,暖烘烘的让身体的所有神经都熨帖起来,原来被打是这样的感觉。怪不得陆炳有时候会被自己打得笑出来。
陆炳见朱厚熜一副享受的样子,心中看得更加是邪火上升,干脆用了真力气打下去。朱厚熜觉得自己被人从后面狠狠的锥了一下,不禁回头,有些幽怨的看了陆炳一眼,似乎嗔怪他怎可如此对待自己。若是嬉闹,这样子也有些太假戏真做了。陆炳不管朱厚熜的眼神,一下狠似一下的打下去。
外面的黄锦听到里面的声音,立刻让别人都退了远一些,心道,不知今日陆指挥使又惹了皇上什么?不过听里面的声音一下紧接着一下,说明皇上气力已经恢复得如同往昔。想到这里,黄锦有些高兴起来,高兴之余还不忘心中叹息了一下,只是委屈了陆指挥使。黄锦又想,这次没有吩咐去取杖,那凭借陆指挥使久经“拷”场的经历,回去一定没有问题,现在只能先委屈陆指挥使一下,让皇上自由发挥才好。皇上能够精力充沛挥斥方遒不正是为臣子所希望的?听着里面的声音,想着皇上身体康泰,黄锦嘴角的笑容不禁越张越大。黄锦哪里知道今日这被按在案上的是皇上。这一下下有力的声音不仅没有说明皇上兴致盎然挥掌如飞,而且说明皇上现在正被声声相逼严严炙烤。
朱厚熜自然不会知道外面黄锦在想什么。他现在也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个,他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想陆炳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因为后面的痛有些慢慢的浮上来。朱厚熜有些自嘲的想,自己以前总是用有一个锦衣卫的爹来嘲笑的陆炳,现在轮到自己生受,与一个锦衣卫的人相近就是这么个结果。好个陆炳,今日你这样对我,看我怎么整治你回来?
陆炳没有去关心朱厚熜在想什么。他只觉得心中被一种失望笼罩得快要压倒得窒息了,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将心中的失望驱散掉。
朱厚熜的心思被打得七回八转起来,痛得有些想咧嘴。也不想着整治回来了,只想着陆炳怎样才能放过自己。好吧,自己知道错了,原来被打这样痛。小炳子,以后我都不打你了好不好,你今天可不可以先放过我?朱厚熜苦于现在没有办法开口,那种火热灼烧的感觉不仅仅的在自己的身后,而且还在自己的嗓子里面,但无论怎样都无法发出一个声音。这个陆炳,也不想想自己的差点被勒死,怎么也跟着别人一样来欺负自己。陆炳实在是太坏了。
朱厚熜实在按捺不住痛,心口的郁闷嗓子的灼烧连同身后的痛一点点的堆积,不禁“啊”了一声。朱厚熜忽然的出声,惊扰了三个人。朱厚熜心道,原来被打还可以治哑病?陆炳也被朱厚熜的忽然出声吓了一跳,猜是太医的药起了 作用,但又想到朱厚熜为什么会忽然失声。心中一气,按着朱厚熜继续打起来。外面的黄锦听到皇上的声音倒是一喜,没想到许太医的方子还比不得陆指挥使的屁(抓河蟹)股来得有效果,只是不知道皇上正在怎么折磨陆指挥使。
朱厚熜见陆炳在他出声之后继续变本加厉的拷打他,也明白了这次陆炳不是与他嬉闹了。朱厚熜尽管不明白陆炳为什么如此对他,不过想着陆炳总是有理由才会这样。心道,既然这是他存心为之,自己还是顺了他的心意才好。朱厚熜本不想有什么刻意挣扎的状况,可随着一下下的敲击,后面倒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一样左躲右闪的扭动起来。
朱厚熜觉得疼痛难挡,却没有再出声,只是尽力的忍着,心中道,陆炳啊,陆炳,今日我也算知道你以前被打的苦楚,这会儿就算我为了以前对你所做的一切赔偿弥补你一次可好。朱厚熜想到自己以前还用杖打陆炳,心中多少觉得今日这顿打实在有些是自己应得的。
陆炳哪里知道朱厚熜前面那些九转千折的心思,他只是用手将自己一直的失望和隐忍都敲击出来。直到忽然朱厚熜抓住他的手,用极其沙哑的声音道,“你若要打我,可否明天再打。今天太医还要过来,若是留下了伤,万一问起来,只怕对你不好。”
陆炳听到朱厚熜说了一句“只怕对你不好”忽然之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陆炳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被一个椅子绊倒,索性颓废的做到地下,依靠着一张桌子。
朱厚熜见陆炳如此的失意和颓废,心中有不忍起来,顾不得自己身后的痛,凑到陆炳身边,也想在地上坐下。在后面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朱厚熜几乎跳了起来,于是干脆跪坐到陆炳身边,道,“你怎么了?不开心吗?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
陆炳悠悠的道,“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好?”还有一句话,陆炳没有出口。那就是,你怎么可以对别人那么残忍,残忍到别人处心积虑的要害你。谋杀皇上,那是诛九族罪。那些宫女冒天下之大不韪放弃了所有的伦理纲常为之。皇后那里给出的审讯结论,很难让人采信。若真是预谋,没有理由勒不死人的。而且若有人因为清晨采桑的劳苦会谋害皇上的话,那么在战场上那些为国厮杀的人岂不是都叛乱了?这里有君臣上下的伦理在里面。熜熜啊,熜熜,你要别人多么恨你才会罔顾整个家族放弃所有的伦理来谋杀你?
等陆炳审讯那些犯事者家人的时候,他本来想他们都是刁民叛党,结果却发现他们却是一般百姓,只有一般安居乐业的期望。陆炳以为这些人十分狡诈串通了蒙蔽,于是不惜用了重罚。直到一个老妪说,她孙女入宫之后被服用催血的药物,因为皇上要用她们的月信做药引,甚至为了让她们 保持干净的身体,只允许她们食用桑叶和露水。
陆炳听到这个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老妪的话,忽然之间明白了是饥饿的侵蚀让这些宫女铤而走险。诏狱中最有效的审讯,并不是重刑。因为重刑之下只要有一时之气,忍耐下去也就过了。而且越是刚烈的东西反而越能激发人心中的志气,所以烈刑其实对真正的刚臣起不了作用。但若将他们关在一个不与人接触的空间,每天只给泸水喂之,而且还只给少量,关一个一年半载之后,拿一碗白米饭在犯人面前,犯人就会什么都招了。伯夷,叔齐不食周粟而亡,但他们为了不受干涉也躲到首阳山。古之圣贤不过如此,人的本能其实自古就没有改变多少。钝刀慢磨中很少有人的意志能够坚持的。朱厚熜只许这些宫女食用桑叶露水,那与养家禽何差?偏偏还要她们做事,所以宫女宁可死也要谋杀皇上,也能够理解了。听了老妪的话,陆炳在一次被朱厚熜的残忍震撼了,宫中所谓采桑的宫女至少过百,朱厚熜心中却从来都把她们当作牲畜一样的养着。这样一个何其残忍的人,在可以说话的时候,却不愿意呼痛。在无端被责的时候,想到的却是自己的安危。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这样的好?为什么他又对别人如此的残忍,一点心心相惜的怜悯之心都没有?
眼泪从陆炳眼中滑落下来,陆炳忽然不愿意承受其这样的好,若是可以只希望朱厚熜能够把这份心能够分成千万份散给其他人才好。这样的好似乎本身也有着重重的罪孽在上面。本来自己打一顿朱厚熜,也没有想过给自己留什么后路,因为朱厚熜的好相比较他对别人残忍来说,已经有些带沉重的让人窒息。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我如此好,怎么可以有同时对别人这样的残忍?
朱厚熜见陆炳不理他却落着泪,只好凑趣的道,“你若真的想打我出气。我给打你就是了,大不了太医来了的时候,我帮着隐瞒好了。 ”
陆炳看了一眼朱厚熜,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朱厚熜的脸颊道,“你若真的想安慰我,陪我吃几日桑叶露水可好?”
朱厚熜这才知道今天这罪是为何而受,不禁有些气闷,想着自己被行刺,陆炳反而帮着外人。但见陆炳的样子,也不忍责备,于是站起来,不想理陆炳。陆炳也不理朱厚熜。
后面一天朱厚熜倒真的陪陆炳只食用了桑叶甘露。晚上的时候,朱厚熜向陆炳告饶,同时允许“采桑”的宫女食用其他一些药材。陆炳知道这是朱厚熜能够做到的最大退步,也便不再勉强。
不久,朱厚熜搬入皇城西苑的毓德宫。(注:后来万历年间,被改名道永寿宫。后来一直沿用此名。)
陆炳在无人处问道,“好好的,怎么忽然要搬了。”
朱厚熜道,“这边人少,免得下次你再发疯,帮你掩饰起来也容易一些。”
(写在后面的话,其实失节事小,饿死事大。那个说失节事大,饿死事小的朱熹其实是因为他本人没有被饿过肚子。
又道,终于达到木兰要的质变。木兰自己偷笑一声。)
三十七,   驼目有泪
嘉靖二十二年。天方偕撒马儿罕、吐鲁番、哈密、鲁迷诸国贡马及方物。(注:此后五六年一贡不绝。)
陆炳到驿站见过天方使者。使者带陆炳看过马匹。陆炳就听到有一个低沉的声调传来。陆炳问道,“这是什么声音?”使者答道,“这是养骆驼的人在唱劝歌。”
使者见陆炳一脸不解的样子,便解释道,“如果母骆驼在小骆驼成年之前就死了,养骆驼的人就会唱劝歌,劝其他的母骆驼来带这个小骆驼。”
陆炳听到这吟唱虽然不高但却绵绵不绝。唱的人就在身边,但声音却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没有琴瑟弹委婉凄扬,但是听到人心中却抵不住的心酸,似乎哀哀的求着能够脱离无望的宿命。
陆炳听了一会儿,看似无心的问道,“这样其它骆驼就会带小骆驼吗?”
使者笑道,“这就不一定了,骆驼之间也讲究缘分的。”
两个月之后,毓德宫的西南院子中。
朱厚熜指着院子中的一只骆驼,笑着对陆炳道,“人家用骆驼是驼进贡货物的。你倒好让我将将骆驼也留下来,偏偏还要一个小的。”
陆炳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朱厚熜又道,“以前没有听你提喜欢骆驼。若真的喜欢,让人买几匹回来养也不难。”
陆炳笑笑然后摇摇头,走到骆驼旁边,轻轻的吟出一个调子来。低沉的声音如同被秋风卷带的黄叶,悠悠绵绵的被送得很远。朱厚熜走到陆炳身边,拉住陆炳的手。
陆炳唱罢,抚了抚骆驼的眼睛。朱厚熜轻轻的问,“你从哪里学来的这曲子?” 陆炳道,“这是养驼人的劝歌。若小骆驼失去了母骆驼,养骆人用这来劝其它母骆驼带未成年的小骆驼。” 朱厚熜摸了摸小骆驼头上的绒毛。小骆驼居然顽皮的眨了一下眼睛。
陆炳又道,“这只小骆驼的母亲死了。若小骆驼在沙漠地带没有老骆驼的指引的话,很快就会死去的。我后来特地去问了养驼人,它有没有母骆驼愿意带。但母骆驼们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自己尚且处在有些惊慌中,自然就没有愿意带它的。。于是……”陆炳不再说下去,只是看着朱厚熜,暖暖的笑了一下。
朱厚熜问道,“你是要养在这里,还是要养在陆府?”
陆炳道,“皇上就把它赏给臣吧。我家至少自由一些。”朱厚熜点点头。
过了几天,陆炳来牵骆驼走。小骆驼似乎也知道要与朱厚熜道别,一直蹭着朱厚熜的手。
陆炳见小骆驼眼中有些水痕,奇声道,“你这些天用什么喂它的?居然让它眼睛润湿了。”
朱厚熜道,“喂食是太监的事情,我不过是有时牵着它走走,说说话罢了。” 陆炳看这朱厚熜。
朱厚熜问道,“你从哪里听来骆驼没有眼泪的典故?”
陆炳道,“沙漠戈壁那些地方少水,所以为了生存,骆驼自然不会有眼泪了。”
朱厚熜顺手摸了摸骆驼的头,看着殿外的天空,道,“陆炳,以后不要在小骆驼面前唱那曲子了。这样小骆驼就会想起自己没有了亲人后也没有母骆驼愿意带的痛。”顿了一下,朱厚熜接着道,“后来为爹爹守孝的时候,府上人都小心翼翼的伺候我,生怕什么时候说错一句触犯了我,甚至要问是不是按旧例的时候,也刻意回避王爷一词。。”
陆炳仔细看着小骆驼的眼睛,那水痕分明是泪。陆炳抬头又看了一下朱厚熜。后来守孝的时候朱厚熜已经很少会流泪,但却时常发怒。是不是因为知道大人的心都满了沧桑,无人会去体会一个孩子的痛。
陆炳想起以前朱厚熜道,虽然是整个王府在守孝,但真正守着悲伤的却只有朱厚熜一个人。那次朱厚熜见母妃兴致盎然的挑选素雅却极其精致的装饰时,道,“为什么甚至母妃也没有了忧伤?为什么她那么快就一如往昔了?”那个时候同样年少的陆炳以为自己懂了朱厚熜的忧伤,以为自己的陪伴至少可以给朱厚熜一些温暖,因为朱厚熜不止一次抓着他的手说,“还好有你在陪我。”等十年之后,陆炳失去自己的父亲,才知道那样的痛又多深,那样痛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沉沦<词股肀哂幸桓龊芮椎娜伺惆椋悄侵质葱牡墓露廊粗荒芤桓鋈俗吖ァV旌駸杏肼奖涞呐惆楹纬⒉皇潜磺兹伺灼酥螅恢植坏靡缘南嗷ヒ蕾恕<BR>年少的心一下子失去支柱的痛又多少人能够体验?倾巢之下的那种苟延残喘着舔舐自己的伤口。怕长长的白天,因为没有熟悉的陪伴每一刻都是虚空。怕长长的夜,因为孤独在黑夜中像一张大网一样吞噬着自己。那时的陆炳太渺小太渺小了。等陆炳长大了,知道那样的痛又多苦,总是说要好好的爱彼此。但过去的痛却烙在心底,成为现在永远也逃不了的梦魇。于是在回忆的长廊中很多次跑回去安慰那个无助的少年,再多给他一点点的温暖。即使只是梦,但还是一遍遍的在臆想中跑回去。
而那时候的大人们呢?大人们都太专注了其他了,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专注于伪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没有人能够停下真正去体谅很温暖那个无助的少年。那时候的陆炳太小,不懂得如何去安慰。等现在两个人都长大了,那个少年却有了一副喜怒无常的面具。朱厚熜十三岁丧父,十五岁登基。陆炳忽然不愿意再去腹议朱厚熜的一些事情了。因为曾经在朱厚熜最无助的时候,没有人拉他出无边无际的忧伤和铺天盖地的思恋。他曾经如同这只小路驼一样,尽管劝歌在哀哀的吟唱,但是其它母骆驼都忙于自己的事情,于是一任小骆驼自身自灭。大议礼又何尝不是朱厚熜一种歇斯底里的挣扎,那种他想去给过去那个少年丧父的自己一点点的安慰。
陆炳也摸了摸小骆驼的头,道,“让它留在这里陪你可好?”
朱厚熜摇摇头道,“你帮我好好的照顾它吧。有你在身边是一件好的事情。”
(写在最后的话,那个没有曲的调子是一位新疆的同学在无知的我说骆驼无泪时唱给我听的。
又及,炳同志终于被木兰整得越来越纠结了。汗一个。)
三十八, 借道护城
嘉靖二十二年。徐九思任工部营缮司主事。
锦衣卫南镇抚司。陆炳正看案卷,一个千户进来禀事。千户行过礼后,道,“指挥使,工部徐主事欲对大人不利。”陆炳抬眼。千户接着道,“徐主事已经几次在指挥使北郊外的庄园打探了。”
陆炳点头表示知道了,先让千户在暗处多加查看徐九思,又吩咐身边的一个校尉去取来徐九思相关的资料。徐九思在句容为县令九年,政绩甚佳,遇到荒年也对百姓多有抚恤。朝廷见他治理有方,调他到京城为官。小小工部主事,论官职不过是从九品。而陆炳现在是正三品,论官阶徐九思也应该回避一些才是。现在如此明目张胆的在自己庄园外面转悠却是为何?
也许是自己敛财的行径惹他注目了吧!陆炳自嘲的朝自己笑了笑。徐九思在地方上为官,治理一个小地方,只要公正廉明就好了。但京城中却是各路风云人物荟萃,风水楼台轮流转,一方刚唱罢,另一方已经粉饰登场。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现在整个锦衣卫所都知道陆炳有一个小小的瑕疵,就是喜欢请为富不仁的人回诏狱做客。而且每次做客之后,大家都能行个方便,得点甜头。这样也无形间将整个锦衣卫笼络到了一起。朝廷的俸禄对于这些负责稽查廷杖的刚猛之士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若不能给他们创一点补贴,那么手下的锦衣卫就会直接向棍棒之下或者羁留之中的人下手,那样反而难以控制。所以现在这样,锦衣卫能够在陆炳的带领下对钱财生之有道取之有度,反而好控制一些。陆炳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自然也知道这样做会招来怎样的恶名。
月余,工部上疏欲加修一道外墙以防蒙古骑兵,世宗允。
陆炳从千户手上接过工部外墙设计图的复制版。千户道,“指挥使,工部正借修外墙之名来打击大人。”
陆炳道,“何以见得。?”
千户道,“这条路线卑职仔细看过,上面正好经过大人的庄园。”陆炳心中道,怪不得前些日子徐九思会如此,原来是小兵打前阵,老将在后面守阵。陆炳思及,自己与工部尚书并没有多少私人恩怨。转念又一晒,大概工部尚书早就看他不顺了,现在只不过好不容易处心积虑想个借口罢了。陆炳冷笑道,“没关系,我倒要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来通知我搬家。”
结果整整三月,工部并没有任何动静。陆炳不禁有些好奇。于是在一次与朱厚熜闲谈时,陆炳问道,“工部欲加建的外墙怎么一直没有动工?”
朱厚熜没有回答。次日,直接派了一个太监去工部代诘怠工之疏。
第三日,陆炳正在京城外的庄园里面。就听到有人报工部徐九思投了拜帖。旁边人道,“他不过是一个九品的官,大人无需搭理。直接把投贴的仆人轰出去就是了。”陆炳却笑笑,回了一个帖,定下日子,邀徐九思来府。
徐九思到了陆府。就看到里面歌舞升平,众人饮酒作乐。徐九思行了礼。陆炳也不回礼,照常与周围的人说话。等了一会儿,才倨傲点了一下头,道,“徐主事所谓何事?”
徐九思见这样的环境,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话。旁边的人见徐九思没有说话,便道,“看来徐主事与卑职一样知道指挥使府上的戏班子甚好,今日特地寻个机会来开一下眼界。”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就拉着徐九思要站到下首去看戏。
徐九思被拉着走,知道这一走,只怕再见陆炳也难,只能叫了一句,“不知陆将军自比西汉霍将军何如?”西汉最出名的霍将军是霍去病,此人收河西,战漠北,令匈奴闻风丧胆。而陆炳尽管是官居二品的武官,却毫无任何军功可以夸胜。这将军的称呼实在是明讽陆炳。
周围静了下来。原来拉徐九思的人也愣在了那里。徐九思进一步逼近陆炳道,“不知陆将军可曾听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旁边有一个机灵的指挥同知,立刻喝住徐九思道,“九品小吏岂可如此无礼?”说完便吩咐手下的人去轰徐九思出去。
陆炳挥手止住了上前拉徐九思的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徐九思,笑了笑道,“看来我等寻欢作乐倒是罪过了。徐主事既然要与陆某相商正事,不知各位可否行个方便?”陆府本来邀请的都是锦衣卫的下属。现在众人见指挥使吩咐了,便纷纷告退。
陆炳见众人退去,带着徐九思走到了一处亭子。陆炳坐下道,“徐主事有何事,现在可以说了。”
徐九思站着道,“请陆将军将庄园移址。”
陆炳看着站在旁边的徐九思,问道,“工部是先想到建墙的,还是想到要推了我这庄园?”
徐九思道,“策划建墙在先。经过陆将军的庄园实在是不得以。”说完发现手心都是汗。
陆炳道,“好一个不得以。”便吩咐一个心腹去书房取来外墙设计图。徐九思看到与工部档案中一模一样的图,先是一惊,心中对锦衣卫的工作不禁心生寒意。徐九思拿着图纸对陆炳解释了整个外墙设计的考究和计量。陆炳一边听一边观察徐九思。
等徐九思说完,旁边的人早已端上来一杯好茶给徐九思。陆炳道,“我会月内将庄园移走。当时修建这庄园时,各种材质都是精挑细选。一些砖瓦木梁,应该修建外墙也可以用到。我会留一些工匠下来,专门用来拆毁庄园以配合外墙修建。”
徐九思没想到陆炳的态度会这样配合,不禁连声道,“谢谢陆将军,谢谢陆将军。”
陆炳道,“不过我只有一事相求。”听了此言,笑容立刻凝在徐九思的脸上。
陆炳道,“请不要再称呼我陆将军了,称呼我指挥使。我并无将军之职。”
徐九思的脸一下子红了,只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开始徐九思称呼陆炳为将军确有讽刺之意,现在见人家谦和,反而显得自己小气了。
陆炳吩咐别人送走了徐九思。一个人在院子中喝酒。看来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每天看着明争暗斗,本能的就想着陷害之类的,全然忘了国家大计。真是太辜负当时先生的教导了。好在尚未酿成大错,要不以后何等面目可以见先生。一叶遮目不见泰山,自己是一职在位不见社稷,惭愧,惭愧。幸好上天送了徐九思提点了一下自己,才不至于过于偏离。想到这里,陆炳给自己到了一大杯烧酒,却笑着小口小口的抿了起来。
(写在最后的话: 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有时候因为一些揣度的心思,反而失去了一份可能的真心。你我皆凡人,都会犯错,炳同学也会。
又及,徐九思在句容很有名,而句容以茅山出名。他的官阶不大,但他是一个很有胆有谋的人。从他以九品的位置搞定柄同学知道了。
再及,江南现在一些地方还保留着自家酿米酒的习惯。那些米酒虽然度数不高,但却很香醇,而且可以替代米饭。每顿只要喝一碗酒,吃一些菜就可以。真是快乐极了。)
三十九, 无妄之责
嘉靖二十二年。徐九思升为工部员外郎,上疏议事,引世宗怒,被廷杖三十。
陆炳去毓德宫见朱厚熜的路上,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徐九思的眼神。那眼神中有不解,有轻蔑,也有痛楚。大概徐九思认为是自己在报搬园之愤吧。朱厚熜下令廷杖,居然是道徐九思所疏之事非当务之急。这算什么理由?所以徐九思除了认为因为得罪了陆炳被廷杖之外,实在难以很难找到才上任三天就被廷杖的原因。
毓德宫后殿的西屋。
朱厚熜见陆炳第一句话是,“我帮你报仇了,你开心吗?”
陆炳听到朱厚熜的话,不禁冷下了脸。原来徐九思怀疑的一点也没有错,倒真是自己连累了别人。
朱厚熜见陆炳冷了脸,便退了左右,上前拉着陆炳道,“你沉着脸干什么?我为了帮你报仇,还不得不升了他的官。你若不喜欢,我再降他的官就是了。”
陆炳见朱厚熜曲解了他的心思,更加有些恼了,道,“臣的事情,不用皇上费心。”
朱厚熜道,“行,我是孔明为黄盖鸣不平纯属没事找事。以后你与谁有私,商量了什么,最好也知会我一声。省得我做了董卓还不知道,以为是你受了委屈呢。”
陆炳逼近朱厚熜,问道,“你把我比作什么?”
朱厚熜一想貂禅出生不过是一个歌姬,而且祸国殃民,用陆炳来比,也怨不得他生气了。但朱厚熜见陆炳有些咄咄逼人的样子,又不想认输,偏偏硬气的道,“你若无闭月之姿,我干嘛留你陪我那么多晚上?”
陆炳冷眼盯看着朱厚熜问道,“你当我是戏子?”
朱厚熜这才意识到玩笑开得有些过了,喃喃了两句,没有说什么,只是过去拉着陆炳的衣袖,摇了两下。
陆炳道,“看来在你眼中我连钱宁江彬都不如了。”朱厚熜知陆炳是真的恼了,软语道,“我不过是乱说,你何必认真?”(注:钱宁江彬两人不仅仅是正德年间有名的锦衣卫,而且都与正德关系有私,都曾得宠一时,做尽坏事。最后都为朱厚熜所杀。)
陆炳冷笑道,“杜十娘能够怒沉百宝箱,我这个做男妓也不会没有任何的脾气。”说罢,扫了一下案上,顺手拿了一把扇子在手上,推朱厚熜到了床上,又扯了他后面的遮掩。
朱厚熜见陆炳一手拿着扇子,一手压着他,又扯了他后面的遮掩。立刻知道陆炳要做什么,因为被压得有些不舒服,便道,“我知道说错话了。你要做什么便做就是,不必压着我。”
陆炳听了朱厚熜的话,哼了一声,压着朱厚熜的手倒放开了。看着朱厚熜后面宛若凝乳的雪肌,本有些不忍下手。但又想到午门那双被折辱却又充满轻蔑的眼神,右手一挑打了下去。朱厚熜吃了一下痛,转头嗔怪的看着陆炳。
陆炳没有看朱厚熜。他仔细看着朱厚熜的后面慢慢起了一道白色的棱子。因为扇骨本是上宽下窄,而陆炳又是反手挑着打的。这样落下去着力重的地方肿得高,然后又渐窄渐低下去,最后隐到雪肌中不见了踪迹。陆炳避着原先的落痕,打了七八下。
朱厚熜虽有些吃痛,但见陆炳如此动作,不禁戏言道,“你挥扇子的样子倒也优雅。”
陆炳本就气朱厚熜戏谑他,看着朱厚熜的后面心中意念闪过。陆炳的续弦杨氏跟过来的丫鬟中有一个叫做叶荷的精于苏绣。陈氏见她粗通文字,又恬静少语,便留她在身边伺候。陆炳见叶荷几个月都拿着一个花架子绣同样的一个花样,却用线不一样,曾经一时好奇询问。叶荷便将苏绣中直针、切针、单套、双套的针法对陆炳解释了一番。陆炳见叶荷性格贞静幽娴,便收她做了通房丫鬟,又时常留她在书房伺候。
陆炳现在见朱厚熜的后面,上面八道肿痕清晰可见,围成一圈,但是每痕之间又着间隔。有一点点的晕红,极其淡,似乎与周围白融为一体。陆炳不禁轻轻的笑了一下。
朱厚熜哪里知道陆炳在想什么,不过见陆炳的笑容有些邪意,心道不知道这人又在动什么歪心思。
陆炳用力挑扇又慢慢打了朱厚熜的八下。新的痕迹比第一次的八下要矮一些,位置落在原来的痕迹之间,也形成一圈,套在原来的圈里面。因为是覆盖原来的痕迹上面,所以肿得要突兀一些,而颜色却比原来要粉一些。朱厚熜吸了几口冷气,道,“你轻一些,我忍不住会出声呼痛的。”陆炳撇了朱厚熜一眼,懒懒的道,“你要叫就叫好了,干我什么事?”
朱厚熜听到陆炳无礼的回答,只好自认倒霉,心道,陆炳看来是吃准了他不会大声呼痛的。于是朱厚熜故意瞪了陆炳两眼。陆炳不理朱厚熜,却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正对着朱厚熜趴着的后面,然后又打下了八下。这八下落在一开始肿痕的中间,位置又套在第二次八下的里面,并且连着第二次的八下。于是形成了一个更加突兀的圈,呈现出桃红色。
陆炳又打下八下。朱厚熜不禁在落下的时候去咬自己的嘴唇,在落下的之间,半嗔半忍的轻轻哼一声。陆炳却不管朱厚熜怎样,将扇子反过来拿,细细的在朱厚熜后面重重的弹下去。朱厚熜吃不住痛,想要动一下,却被陆炳察觉到,于是被用力的压住。朱厚熜道,“小炳子,你好狠的心肠,居然用扇尖打我。”陆炳挑眉看着朱厚熜道,“怎么,你有意见?”
朱厚熜忍气吞声的道,“你就算要打也要换处地方。你现在只对着我一块下手,未免也过于心狠。这雨露也要均分啊。”陆炳见朱厚熜这时候还有心思戏言,便故意道,“我偏不,你想怎么样?”朱厚熜认命的道,“我还能拿你怎么样?”说完,负气似的转过头不再看陆炳。
陆炳压着朱厚熜,专对着朱厚熜一小块最高的地方敲击了很久。朱厚熜忍痛不住不禁挣扎得打大了些。陆炳道了一句,“不要乱动,再一会儿就好了。”朱厚熜不知道陆炳在干什么,只知道陆炳说一会儿就饶过他,想着自己以前打陆炳也专顾着一边,现在果然被陆炳这样伺机报复。这个陆炳,果然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却不知为什么,陆炳忽然狠狠用力一下,朱厚熜拉住陆炳道,“不许你打了,你这个狠心的人居然用这样大的力,而且用扇子的棱角打我。”陆炳撇了一眼朱厚熜,闲闲的打开了扇子,里面是一副江南的山水画。
朱厚熜见陆炳不再打他,喘了几口气道,“打你也打了。去架子上把药拿过来帮我抹一些吧。”
陆炳却没有,只是用扇子帮朱厚熜扇着后面>图让嫔系姆缇坝坝按麓碌亩似鹄矗旅媸且欢溆⒖幕ㄓ倘缢兄熬抵兄谩W钔饷娴陌晔前字执郏行┎磺逦耍胪饷嬗穹裟弁稳谖惶濉@锩娓哺堑囊蝗ò晔欠酆斓模簿臀⑽⒌囊坏阃怀觯坪跏乔轳汲蹩倥成吓郎系暮煸巍T倮锩娓哺巧系囊蝗ò晔翘液焐模行└叱隼矗倘缃洗禾斓牟莩ぽ悍芍猩⒉サ拿嗝嗲橐庋诓蛔〉奶鹈邸H缓笊厦嬗指哺巧狭随毯焐回W牛鞘谴奚倥Ы垮牡却男乃间秩咀湃缡那榛场U馑牟慊ò昀锩嫱嘎冻龅穆雎缍际侵钡摹T倮锩嫱怀龅木褪且蝗ο感⌒弊诺幕ò辏逆毯欤从辛讼赶杆樗榈乃剂俊@锩孀詈笠蝗ν怀龅闹挥兴陌耆词墙艚粝嗫鄣闹旌焐坪跏切履镒用烹僦淖烨淘谀抢锏茸湃ゲ蛇ⅰW蠲畹氖腔褂幸惶跸肝拼诱獠悴闳谱诺幕ò曛刑搅顺隼矗故且蠛焐幕ㄈ铩
四十五,出尔反尔
嘉靖二十四年。
诏狱。
陆炳走到杨爵的囚牢前面,让人开门。杨爵问道,“你从哪里来?”
陆炳道,“贺喜而来。恭喜你囚禁之灾已满,如今可以出了这里了。”杨爵一愣,晒笑道,“果然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注:原来句子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出处就是那个句句玄机的西游记。)
陆炳让人把包袱送上,里面是包好衣服和银两。杨爵打开一看,对陆炳一笑。陆炳派了一下锦衣卫送杨爵出去。
十余日后。陆炳正在南镇抚司。一个小太监过来传上谕,着锦衣卫缉拿杨爵。陆炳看着小太监离开,对沈链道,“我们走一遭吧。”
一位老奴为陆炳沈链开了门。杨爵笑着从里面出来,道,“怎么知道我在喝酒,你们也来凑热闹?”
陆炳道,“对不起,奉了上谕。”杨爵面色一下子灰暗下来,但又不想显得过分失礼,只能道,“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声音一遍遍的低沉下去,最后低不可闻。
陆炳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杨爵道,“我进去跟妻儿讲一声。就随两位大人走。”陆炳听到杨爵无意称呼起大人来,右手拇指不觉掐了一下食指。
毓德宫后殿的西屋。
朱厚熜见陆炳走进来,便吩咐众人退下。陆炳径自去了屏风的后面,环顾了一下周围,拿起案上的麈尾。朱厚熜见陆炳不说话站在床边手持白玉柄麈尾。
就见他的手与白玉颜色融为一体,不禁想上去握上一握。
(注:这个麈尾,大家先理解成用麈鹿尾巴做的道士用的拂尘吧。后面解释。)
陆炳故意不看朱厚熜,目光停在靡靡丝垂的麈尾上。白麈珍惜何如?无法居与青山幽谷。曾被养入皇家,饲以珍草又何如?最后不过是被取华美流彩之尾,啖稀有珍美之肉。陆炳想到在羁中的杨爵与沈束两个隔着木栅一起研究《周易》。两人句句珠玉的辩驳倒给森然的诏狱平添了几分书卷的柔绵。
朱厚熜见陆炳不看他只是淡淡的立在床边。趴到床上朱厚熜有些不解的想,
从什么时候陆炳开始这样对他了,应该是壬寅宫变后吧。
这个陆炳仗着自己对他的依赖越发的胆大妄为了。
忽然一声玉敲击在皮肉上的声音,随即是一道剧痛。
朱厚熜紧紧的皱了一下眉头,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主动趴下的?
陆炳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就算自己不趴下,陆炳又能何如?
又是一下打下来。朱厚熜有些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给自己后面留着一些遮掩,因为这样总算痛不会如此直接,而且不必感受那玉瞬间的冰凉。算了,留着也没有用。那位是武状元出身,自己挣扎不过他。
再一下落下的时候,朱厚熜差点呼出声音来。朱厚熜闷闷的想,这是道家的东西,你陆炳自己不理斋醮的事情,但好歹也尊重一下法器可好。可惜自己每次还为两个代祷,他却总是这样对自己。一下下的击打声音越来越紧了,好像后面那个人已经用顺了手上的工具。趴着的朱厚熜不禁想求饶,心道,那是白麈尾,那是白麈尾,你也珍惜一下好不好,现在皇家南苑数目白麈也不多了。朱厚熜却也不敢用麈尾做借口,虽然陆炳不说什么。朱厚熜其实很清楚陆炳的邪气从哪里来的,当别人来报说陆炳亲自去杨爵家的时候,朱厚熜就知道陆炳生气了。对任何人都可以说斋醮问卦,唯独对站着的这个人没有办法理直气壮的说。而且以前很久之前还可以说,这些年越发的自己不愿意在他面前乱提了。朱厚熜没有办法与陆炳解释道,卦曰杨爵还应该囚禁否则无利宿主。朱厚熜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陆炳面前,说到斋醮的事情一点也不理直气壮。算了,自己是主子,应该让让这个小气的侍从。
后面的痛一点点的升腾起来,朱厚熜也没有气力再去胡思乱想。不知道陆炳什么时候才算出完了气,才可以饶过自己。朱厚熜为了减少自己一些疼楚,在心中慢慢的数起来,“一,二,……”
这个麈尾的白玉炳被雕成竹节的样子。朱厚熜原甚是喜欢,因为觉得它既占了玉的脱俗又有了竹的清雅。但此时,朱厚熜似乎每数一下就看到一根翠竹从根部被折,然后划过长空,扑倒在地。那敲击在自己身后的声音就如同竹子被折倒的清脆,后面竹枝叶呼啸过风声也都清晰可见。身后如同承着竹落的大地,除了落下时的颤抖之外,疼痛也如同扬起的尘土一样四处飞窜。陆炳打人真的很狠心,尤其对自己,朱厚熜暗暗的想,早知道当时应该让他致力学文不学武。朱厚熜数到“十五”的时候,
四十七,孤雁建巢
嘉靖二十五年。诏狱囚徒沈束之妻张氏上书,愿代夫坐牢,换夫回乡养老奉亲。嘉靖不允,而日令狱卒奏沈束语言食息。
入秋了,又刚刚下了一场雨,缓缓骑马在道上有一些凉意。雨后的黄昏总是黯淡得快,一些小贩已经收拾了货担准备回去,与一家人团聚。
陆炳下了马,停在一个茶摊旁边,就见一个穿着蓝靛粗布妇人送上一杯茶。陆炳接过茶,粗粗的喝了一口便放在一边,然后把一粒碎银子放在桌上,起身便要走。
“客官,等一下。”妇人叫住陆炳,接着道,“客官,可是认识我家老爷?”
陆炳点点头。
妇人上前行了礼,道了一声“大人。”又道,“谢谢大人这几个月的拂照。”
陆炳道,“沈妇人何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妇人道,“民妇不过是太太为老爷纳的一房妾室。大人称呼一句潘氏就是。” 潘氏又道,“大人喝茶留下的钱,从一文慢慢变成这碎银。民妇谢谢大人的心意,不过朝廷俸禄也有限。民妇生计已不是问题。还请大人收回。”
陆炳笑笑,也没有转眼看案上的碎银,只是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天渐渐凉了茶摊的生意也会慢慢冷落下来。”
“老天饿不死瞎眼的鸟。”潘氏一边收拾茶摊一边说着“老爷蒙难之后,家里就甚是艰难。连太太都做针线出去卖,更何况我们这些为婢为妾的。太太见我有一个表亲在京里一家府里当差,于是帮老爷做主纳了民妇,随后便遣民妇上京来伺候老爷。民妇到了才知道,京城原来这么大,哪像我们小镇城东走到城西只要一天的功夫?住了几日客栈,表亲当差的地方才摸清楚。那日从客栈出来,还提了一些东西去见了那表亲,结果人家一口把民妇拒了。民妇不过想着京城他比较熟,于是想求他帮忙找处地方住着罢了。他说他忙,其实不过是想帮窑子里的姐儿买簪子罢了。从那天起,民妇也明白了,自己事无论多小对别人来说都是十分麻烦的,无论多大对别人来说都是不在意的。于是寻了一家当铺,死当了的一些东西。自己支了这个茶摊。”
陆炳听到这里,四下看了看这个简陋的茶摊。潘氏又接着道,“大人别看这茶摊只有一些破落的东西。都是民妇推着车来来回回的跑,一点一点支起来的。开张的前一天跑了二十多趟,最后累得脱了力,竟然倒在草地上,醒来已经是半夜,立刻跑回去赶快煮茶。”
陆炳听到这里,暗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可会针线?”
潘氏道,“只会一点,拿不出手。民妇不过是贫苦家的孩子,从小笨手粗脚惯了,做出来东西,不过自家将就着穿罢了。”
陆炳道,“那好,我府上人不少,正好一些粗的针线活儿。回头支个丫鬟过来找你。你还是收了这摊子,天凉之后只怕会越发的冷清。”
过了月余。临近陆府的一处瓦房。
桃蕊进了屋就道,“潘姐姐,让我在这里躲半日可好》这些日子忙得脚都快不沾地了。”
潘氏道,“快进来,你家太太可好?”
桃蕊笑着说,“一切都好。” 桃蕊就看到桌上摆着一些衣料,便道,“这些活你也不必赶。反正丅府上开春才需要,”
潘氏道,“我闲着无事,不如拿出来做一做。”桃蕊在潘氏旁边坐下,道,“沈大哥说带你去过诏狱了,你可曾见到你家老爷。”
潘氏脸一红,笑道,“见是见了。不过还闹了一个笑话。沈大人带我进去之后就先走了。我挨着栅栏叫了一声‘老爷,太太让妾身来服侍老爷’。谁知竟认错了人。”
桃蕊奇声道,“你没有见过你家老爷?”
潘氏道,“我进门的时候老爷已经蒙难了。本来说好了是签约做丫鬟的,后来太太见家中有表亲在京里当差,便做主帮老爷纳我做妾。太太问我愿不愿意。老爷家在乡里原来就有声望,若不是蒙了难,我也没有这个福气去伺候老爷。”
俩人说了一些闲话。桃蕊拿出两块檀木,道,“你问小虎子哪里有檀木卖?那日小虎子与我说起,我从库房翻了两块出来。不知道可合你的意?”
潘氏拿在手上看了看,道,“谢谢了。我也买了两块,不过没有你的好。”
桃蕊拿在手上沉沉的,问道,“你要这个干什么?”
潘氏道,“那日去看老爷,见他囚室有一些瓦砾磨成的样式。老爷没有说,我也没好意思问。但猜是老爷无趣用来消磨时间的,于是想送些檀木和刻刀给他。”
桃蕊立刻笑着道,“你以后要什么跟我说就是了。你看你要的这些东西。小少爷正好也喜欢这些。府上有多余的,我下次给你带一些过来。”潘氏道,“你不要老是搬府里的东西到我这里来,你们大户人家……”桃蕊笑道,“你放心,这点主我做得了。”
一日晚上陆炳回府,看到陆绎手上有一把小的刻刀,沉了脸问道,“谁给小少爷这个的?奶妈丫鬟呢?”
陆绎道,“爹爹,不干他们的事。是我看到桃蕊姐姐手上拿的,所以也要的。”陆炳道,“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的?” 陆绎道,“桃蕊姐姐说刻东西用的。”
陆炳念及原来用陆绎做幌子现在倒名副其实了,不禁笑道,“你要玩也可以,但不可以伤了自己。若真的伤了自己了,不许哭更不许迁怒别人。” 陆绎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就拿着刻刀伸向屋中的盆栽。陆炳伸手本想制止,但却只是站在一边,淡淡的笑看着陆绎荼毒紫竹那长长的叶子。
不远处,潘氏也正抬眼看着一组雕刻的用具,想着下月给老爷拿过去,于是冷冷的夜也有了一份暗香。
(写在最后的话,沈束的时间,木兰在时间上有所调整。沈束故事中最让我感动的就是这样一位女子,一个妾,孤身一人在京城靠卖针线过活,照顾坐牢的老爷。有很多其实与爱情没有关系,可能觉得自己在奉献的时候,会被一种激昂的感觉所充满,于是愿意义无反顾。色-戒的原型其实是一位上海名媛。在一开始答应的时候,专门找了戏子教她一些东西。在她答应的时候,在她做种种准备的时候,应该是伟大的。有时候经过比结局美丽。虽然历史只看结果。
又及,居然两个人都姓沈,真是郁闷。坐牢的沈大人是沈束,还有一个沈大人是锦衣卫经历沈链。)
四十八,峣峣易缺
嘉靖二十五年。南镇抚司。
陆炳看着沈链,问道,“你昨日在诏狱与狱卒喝酒时说了什么?”
沈链不在意的答道,“不过是说些闲话罢了?”
“闲话?”陆炳冷笑的问道,“评论次辅也是闲话吗?”
沈链道,“严嵩他……”
“住口”陆炳呵斥住了沈链道,“次辅若行为失检,自然有首辅大人斟酌。轮不到你来评论。就算你有异议,也可以上疏写陈条。你在私处论朝政算什么?”
沈链道,“难道只许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陆炳道,“你也知道他们是百姓。狱卒他们本就是卫所中最下层的人。你一个锦衣卫经历说什么,他们自然附和。他们不在廷堂之上,朝政是他们可以妄议的吗?你不过图了一时口舌之快,白为他们遭来嫉恨。这样有害无益的事情行之何用?”
沈链道,“若非多行不义,何必防民之口?”
陆炳道,“你不是平齐百姓,你是官。若真要针砭时弊,自可以找同僚商榷,你这样官不官民不民,私不私公不公,算什么?锦衣卫在诏狱里面只有公事,没有私事。”说道这里,陆炳唤道,“来人,杖锦衣卫经历沈链二十。”
沈链抬眼看了一下陆炳,就准备下去受杖。陆炳看到沈链与校尉之间的眼神,冷冷的道,“不必下去了,就在这里杖吧。”说完也不看沈链,只是翻手上的卷宗。
陆炳的心思并没有落在卷宗上,而是想到曾经朱厚熜让他父亲责罚他之后就听到先生去世消息,于是自己那段时间对朱厚熜有些消沉。朱厚熜在他又一次故作不理时,叹过一番话,“李重光不是死在亡国被俘,而是死在一句‘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上。杨修也不是死在擅自收兵,而是死在道破曹操非梦中杀人。一件宵小的事情就让广陵散成为绝响。嵇康写了绝交书骂尽山涛,却在死之前将自己的妻儿托于山涛。陆炳,你该学学山涛,不做无用之论。”陆炳记得自己当时还不服气,反驳了一句话,“臣自是无用,你罢免消籍就是。”朱厚熜当时被他的气话撑得反笑了,轻声道,“你做锦衣卫。若职守上有什么闪失,大不了往我身上一推。反正锦衣卫受皇上直命,但若你行出了锦衣卫职责,你让我到时候怎么办?我还是那句话在其位谋其政。不是你份内的事情,我不让也不许你管甚至你论、你谈。”
校尉扔了一张垫子在地下,并且取来了杖。沈链也算是这些校尉的上级。校尉自然不会上前推搡沈链,只是执杖立在一旁,等沈链自己趴上去。
沈链见陆炳看都不看的样子,知道上司是要发作自己,只能趴上去。校尉在陆炳面前也不敢过分徇私,只好打了下去。沈链忍了几下,吃痛不住不禁叫出声来。
陆炳皱了一下眉头,道,“住手,你们且先下去吧。”陆炳看着沈链龇牙咧嘴站在自己的面前,想着沈链也是官宦出身,想必从小娇生惯养才有了现在的脾气。陆炳现在是父亲,方明白有了孩子之后不舍得打骂的那份心情。后来沈链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自己对他直来直去的性格又暗中赞赏,任其锋芒毕露。若是沈链现在脾气性子,还是自己滋长出来的。若真的责沈链,还不如责自己这个上司。
陆炳看着沈链皱眉忍痛的表情,叹道,“我真不是一个好上司。”
沈链没想到本来二十杖才打了三四杖,陆炳就喊停了。于是站在一边的时候,沈链还有些忐忑不安,担心陆炳是不是继续责罚他。在听到陆炳这样一说,沈链立刻道,“指挥使,其实是下官让指挥使为难了。指挥使责罚得对。下官不该在卫所里面讲那些,若真传到皇上那里,只怕会让指挥使为难。朝廷的事情应该用朝廷的方式议论。”
陆炳听到沈链以为自己是怕这些话传到皇上耳中而责罚他的,知道沈链误会了,一时之间也不知从何解释,只能道,“你好生下去休息吧。若真的有空,你该多看看心学的书。”
陆炳看着沈链一瘸一拐出去,又有些好笑。是不是年轻人都曾如同他这样的锋芒毕露,都应该还保留着一些致纯致雅的念头,都持有一些义愤不平就会奋勇跳起的勇气。自己的心是被什么样的事情磨得粗陋不堪了?是因为滇南凄风冷雨中的杨慎,还在因为致死不能归乡的先生?
陆炳不知道自己护着沈链是不是因为想呵护自己心底曾有的一份稚嫩和天真。如同父母面对孩子,总是尽量张开双翼让他们可以肆意放纵,但却不知什么时候这样的双翼已经千疮百孔,等真的暴风雨来临的时候未曾经世的孩子只能无助的哭泣。也许还是一开始就让他知道人间自有风雨和酷暑,这样至少在有伤害来临的时候他们也能够看顾自己。一些地方在孩子幼小时就喂以黄莲,希望以后无论多苦都有黄莲垫底。廷杖下面要留人就会准备一碗蛇胆,因为苦味经由脾胃之后会蔓延周身,那么后面廷杖的痛就不会郁结在心。可是有多少人会舍得给怜惜的人喂上一口黄莲灌入一碗蛇胆?多少人总想着,这次且让我再放纵他一次。
陆炳也不知道沈链最后的结局是什么,若是提前他能够知道,也许他会后悔自己没有对沈链严苛一些……
(写在后面的话,写这一章其实是为了后面三十六年沈链死做铺垫。Sigh,木兰忽然发现没有办法跳着写,因为人物一个衔接这一个,无奈只好就这样写下去。接受一个脱了线的木兰吧。
又及,其实本来准备坑了,但又不忍,于是鼓励自己开心起来。于是与朋友一起出去玩,表面上玩得开心,却又吃什么都吐。这么下去估计木兰要成为竹棍了。算了,算了,还是静下来写文看书好了,就当作是做功课。我们选择生的,就要好好的努力快乐每一天,同时也完成自己的任务吧。请原谅这两天木兰心情有些抽风和神经质。
再及,对了,明天是美国劳动节。祝大家劳动节快乐。)
四十九,温柔一刀
嘉靖二十六年。
毓德宫后殿的西屋。朱厚熜贴着陆炳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冰?”陆炳道,“许是刚才从雪中走来。”朱厚熜“奥”了一句,道,“立春之后的雪都比较冰,而且易化,粘黏在衣服上。你小心凉着了。”陆炳道,“我可没有那么金贵。”朱厚熜在陆炳身上起了一会儿腻,道,“你怎么这么心不在焉?”陆炳道,“这已经是立春后的第二场雪了>┏窍衷谟辛撕芏嗵踊牡娜耍庋氯ブ慌略嚼丛铰摇!敝旌駸械溃澳愀纤亲吆昧恕3⒁恢闭懈Я髅窨摹H羰窃诰┏腔烊兆尤菀祝敲此固⒄懈В俊<BR>锦衣卫南镇抚司。陆炳看着案上堆满的密报。上面写的都是夏首辅的针对他的行径。夏首辅看到锦衣卫如狼豺虎豹一样驱赶京中流民,准备上疏锦衣卫指挥使乔诏行事。朝中官员见首辅大人有此倾向,立刻纷纷附和,一时之间陈述锦衣卫头目陆炳不法之事的陈条都汇流到夏首辅的手上。
是夜。陆炳带着一个推着三千金的随从来到夏府。
“我们家大人不在,”一个奴仆从门中探出头来道。
陆炳做了一个眼神,就有一个锦衣卫从暗处跑了过来道,“指挥使,夏首辅正在书房。”
奴仆见谎话被戳穿,只好开门。又有一个奴仆上来带陆炳到了正厅。
“陆指挥使深夜来访不知有何公干?”夏首辅音随人到。
陆炳见夏言明知故问,只好道,“下官行事鲁莽,望首辅体谅。”
夏言听后哈哈大笑后才冷冷的问道,“鲁莽?指挥使这是四两拨千斤吗?京城治安是顺天府的事情,锦衣卫出面维护是需要奉诏的。请问指挥使可曾奉诏?”
陆炳心中掠过朱厚熜躺在他身边时慵懒的眼神。房中私语岂可算为诏,否则他这个指挥使早被朱厚熜罢丅免不计其数次了。而且想必驱散流民已经被群臣形容为凶残暴戾之举,自己怎么可以将这样的骂名牵引到朱厚熜的身上>投妓阕约旱拇砗昧耍绻笔蹦芄恢蜗卵侠饕幌拢盟乔⒌氖焙蚴樟惨幌滦形膊恢劣诮居械囊坏愕闵埔庋荼涑汕钚锥窦木僦埂B奖缓玫溃跋鹿俚娜非啡笨悸橇恕!<BR> “欠缺考虑?指挥使避重就轻的能够果然高明。” 夏言停了一下,又故意淡淡的说道,“锦衣卫是的皇上的亲军,直接受令于皇上。指挥使擅自下令,私自调遣,其居心不得不让人怀疑。”
陆炳见夏言将罪名引导图谋不轨上去,心知首辅不会就此善罢甘休,道,“下官并无任何居心。只是一时欠缺考虑,以后下官行事一定多倾听首辅意见。这里有黄金三千,且当学生的一番求教之心。”
夏言又是哈哈大笑起来,直接道,“指挥使难道以为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贪得无厌吗?你带着你的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你回家守着这些东西等圣裁吧。”
陆炳眼睛垂下去,眼中又浮现出那个会暖暖的看着自己的人。自己要守着这个位置,只有这样才能陪伴这个人的身边。
陆炳跪了下来,道,“首辅,下官绝无异心。恳请首辅体谅。”
夏言居高临下的看着陆炳道,“现在才会后悔,未免太晚了吧。”
陆炳感到夏言轻蔑的眼神将他所有的体面自尊都剥离去了。这一刻终于知道当时严嵩跪地求饶那种任首辅去戏虐去羞辱的心情了。好,既然你首辅想要作戏,那我也不妨演一个全套。
陆炳膝行到夏言面前,苦苦求道,“首辅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小人吧,小人无知,一届武夫毫无教养。比不得首辅大人饱读诗书。”
夏言笑道,“指挥使敛财的时候也不像一个心思鲁莽的人啊。”
陆炳道,“小人一直之间居高位,就忘了自己粗陋的本性。以后一定铭记教导,专心帮皇上办事。”
夏言道,“指挥使说这些有什么用?指挥使怎么不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的以前的行为。”
陆炳道,“小人以前什么都错了,小人贪得无厌,挥霍无度。步步高升之后就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位置了。首辅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何必降低身份与小人一般见识?”陆炳一边说,眼泪就流了出来。陆炳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时严嵩会痛哭流涕,原来不是因为悔恨,而是因为深深的屈辱。
夏言不禁又哈哈大笑起来,在一旁坐下了,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陆炳。陆炳跪在下面,痛哭流涕的陈述着自己的不是。
过了一会儿,夏言才说,“你回去写一个陈条。把你以前的罪事都一一列举出来,让皇上过目吧。内阁还得听皇上。”
陆炳心中一股寒意,到最后自己还是会为难那个人对不对?他看到之后会怎么样?别人会不会因为自己的陈条去为难他?
夏言见陆炳不说话,又道,“怎么,指挥使还不觉得自己有错吗?”
陆炳赶紧道,“谢谢首辅指点,谢谢首辅指点。”这个时候的自己还有什么地位去选择,自己不过是人家任意揉捏的一直蚱蜢罢了。
夏府的上空洋溢着首辅大人爽朗笑声。
陆炳起身。一跌一撞的身影很快就被黑色的夜幕吞没了……
(写在这一章后面的话,木兰取名温柔的一刀是从夏言的角度来讲的。夏言最后还是饶了陆炳,没有打他,也没有比他退职。多么‘温柔’啊?)
?
五十,琼簪碎折
嘉靖二十六年。
毓德宫后殿。朱厚熜将手上的疏条扔到案上,用手狠狠的敲在上面。黄锦在旁边小心小翼的道,“奴婢去请指挥使。”朱厚熜叹了口气,缓缓道,“不必了。”陆炳疏本上一句句的陈述着他怎么贪婪暴戾侍宠骄纵。但朱厚熜看到的却是这一笔一划后面无法言语的委屈和斑斑泪痕。小炳子将这一刀一刀的字句剜向自己心口时有多大的伤痛啊?
朱厚熜道,“你准备一下,我要出宫去看他。”
陆府门口。黄锦领着微服的朱厚熜站在门口>图芗掖掖掖永锩娉隼矗溃盎乒圆黄穑笕松硖宀皇试诹诮嫉谋痹费 P∪耍饩团扇巳デ氪笕恕G牖乒魄秸陨缘纫幌隆!<BR>朱厚熜使了一个眼神给黄锦。黄锦立刻上前与管家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去北苑找指挥使就是了。你让一个人带路好了。”
管家道,“小人带路好了。”说完,稍微吩咐了一下一个随从,就跟着黄锦到了他们的轿子面前。
近郊一处庄园。管家带着两顶轿子进了庄园。管家问清楚了老爷在哪里,就引领着黄锦和朱厚熜径自去了一处偏僻的书房。
管家进去回报了。陆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黄公公,我身体不适。还请回奏皇上,今日臣就不进宫了。管家,帮我送客。”
管家从里面出来。黄锦对管家说,“你先退下去。皇上有一些话,要单独说与指挥使。”管家这种场面见多了,行了礼之后退了下来。
朱厚熜进了书房>涂吹铰奖屯吩诔裁础V旌駸星嵘溃澳慊购寐穑俊<BR>陆炳听到朱厚熜的声音,立刻站起来背过去,道,“你怎么来了?”
朱厚熜见陆炳背对着他,想他难过得连自己都不想见了,心中的疼惜又添了几分,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所以来看你了。”
陆炳冷冷的笑道,“臣有什么委屈?”说话间眼泪就滑落了下来。
这样孤单的背影似乎抽取了朱厚熜言语的力量。朱厚熜走了两步,想把那落寞的身体拥在自己怀里。
陆炳道,“我不想见你。你还是回去吧。”
朱厚熜止住了步。他想把那个受伤的人好好捧在怀里,可又担心自己不小心一碰,会碰破了那个已经千疮百孔的瓷人。许久,朱厚熜才喃喃的道,“你曾经背后为夏言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我都明白>退惚鹑恕<BR>陆炳道,“皇上,不要再说了。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朱厚熜见陆炳始终不肯转过身。望着冰冷倔强却又微微颤抖的背影,朱厚熜不知道说什么。站了许久许久,将陆炳始终不肯回头,明明知道他在哭,他泪痕满面,但是却不能为他抚去眼泪。自己还是离开吧,是不是自己离开了,至少他不会落泪?朱厚熜转身离开,将那个背景留给了幽暗阴冷的书房……
几日后,黄锦再次来到近郊那处庄园。黄锦道,“指挥使,请随奴婢入宫。”陆炳问道,“什么事情?”黄锦道,“惩处下来了。”陆炳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话。
黄锦道,“指挥使,不是皇上的意思。但皇上也得给内阁一个交代。那天皇上与首辅吵了起来……”
陆炳道,“皇上的难处我知道。什么惩处?”
黄锦道,“廷杖三十。”
陆炳苦笑的微微点了点头,说,“既然是廷杖,我在午门受罚就是了。不必入宫了。”
黄锦道,“指挥使……”
陆炳道,“你回去吧。皇上的心意,我知道了。”
午门。
陆炳被按在地上,可以感到萧瑟的风吹过身后。周围很静,静得连地上灰尘飞起来的声音似乎都听的见。蓝蓝的天笼罩着空旷的场地,被按在下面的人那样的渺小,似乎随时等被宰割。
忽然一声“行刑”的喊声,一下子冲上云霄的。之后又是一片寂静。陆炳感到棍子搁在自己腿上,后面露出的部分在那样的漆红粗大的棍子上面似乎凉意更加深了。心底有一丝恐惧潜上来。这样的场面是群臣要的交代吧?当第一次承认自己杀人,朱厚熜下诏不再过问的时候,群臣就对皇上的偏袒有所言辞。这次见首辅要对付自己,也许积蓄几年的不平一下子就爆发了。皇上若再护着自己,只怕以后闹出的事情更加大。现在皇上护着自己,以后呢?皇上越是偏袒,只怕群臣越不满自己,以后若自己不在了,只怕会为祸子孙。也罢,舍了这脏的身躯,让众人来羞辱践踏嘲弄好了……
忽然有重压从后面传来。有一点凉,应该是头上包金的廷杖击打在后面了。廷杖开始了。校尉应该没有用力,毕竟被按在下面的是顶头上司,万一来一个事后算账那么谁也跑不了。
同时传出的还有嘹亮的唱数声。周围一切依旧很静,静得听到棍子呼啸过风的声音,听到棍子落在后面的声音,听到换校尉执棍的走路声,甚至静得还会听到那隔着宫墙里面的人转杯盏的声音……他曾经说,“茶凉了,不要喝。”他总是一次次想给自己温暖,一次次想拉自己到保护的羽翼下面。对不起,我让你为难了,真的对不起。我曾许诺,站在那里是给你一份支持给你一份勇气。可是我现在却给了你为难。其实这样的杖,我应该受,因为我没有好好的对你……
棍棒在没有任何遮掩的后面肆意的践踏着。谁告诉我,怎样才是好好对别人?为什么我费劲心思的那种种好意和保护,别人毫不在意,抓住机会就不惜一切的凌辱。我顺了你们的心意终于如同烂泥一样的任棍棒碾磨,是不是你们就会额手相庆,放过我和那宫墙里的人?难道你们就容不得他的一点点偏袒吗?我就算驱赶流民,你们竟从乔诏延伸到我图谋皇上的亲兵,延伸到图谋不轨上面。到底是谁血口喷人,是谁居心叵测,是谁其心当诛?
陆炳稍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脱离这样的辖制,因为这样的罪自己怎么认?上空忽然传来一声孤雁的叫唤声。那声凄厉的鸣叫,是失群的人无助彷徨的哀求。那条条目目是自己陈列上去的,是因为自己不想那重重宫墙中的人也似孤雁这般的孤单。是,我是如鱼肉如草芥一样被按在这里任意宰割,但我知道有一双如水的明眸在注视着自己的,在自己丧失自尊没有遮掩的后面盖上一层柔柔的轻纱。在那微薄的温暖中有我也有他,只有我也只有他……
(写在后面的话,木兰发现忽然没有从受刑人的角度写过被公开廷杖的感觉,于是就牺牲一下小炳子了。见谅,见谅。)?
四十九,温柔一刀
嘉靖二十六年。
毓德宫后殿的西屋。朱厚熜贴着陆炳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冰?”陆炳道,“许是刚才从雪中走来。”朱厚熜“奥”了一句,道,“立春之后的雪都比较冰,而且易化,粘黏在衣服上。你小心凉着了。”陆炳道,“我可没有那么金贵。”朱厚熜在陆炳身上起了一会儿腻,道,“你怎么这么心不在焉?”陆炳道,“这已经是立春后的第二场雪了。
京城现在有了很多逃荒的人,
这样下去只怕越来越乱。”
朱厚熜道,“你赶他们走好了。
朝廷一直招抚流民开荒。
若是在京城混日子容易,
那么谁还听朝廷招抚?”
锦衣卫南镇抚司。陆炳看着案上堆满的密报。上面写的都是夏首辅的针对他的行径。夏首辅看到锦衣卫如狼豺虎豹一样驱赶京中流民,准备上疏锦衣卫指挥使乔诏行事。朝中官员见首辅大人有此倾向,立刻纷纷附和,一时之间陈述锦衣卫头目陆炳不法之事的陈条都汇流到夏首辅的手上。
是夜。陆炳带着一个推着三千金的随从来到夏府。
“我们家大人不在,”一个奴仆从门中探出头来道。
陆炳做了一个眼神,就有一个锦衣卫从暗处跑了过来道,“指挥使,夏首辅正在书房。”
奴仆见谎话被戳穿,只好开门。又有一个奴仆上来带陆炳到了正厅。
“陆指挥使深夜来访不知有何公干?”夏首辅音随人到。
陆炳见夏言明知故问,只好道,“下官行事鲁莽,望首辅体谅。”
夏言听后哈哈大笑后才冷冷的问道,“鲁莽?指挥使这是四两拨千斤吗?京城治安是顺天府的事情,锦衣卫出面维护是需要奉诏的。请问指挥使可曾奉诏?”
陆炳心中掠过朱厚熜躺在他身边时慵懒的眼神。房中私语岂可算为诏,否则他这个指挥使早被朱厚熜罢丅免不计其数次了。而且想必驱散流民已经被群臣形容为凶残暴戾之举,自己怎么可以将这样的骂名牵引到朱厚熜的身上。
就都算自己的错好了,如果当时能够治下严厉一下,
让他们驱散的时候收敛一下行为,
也不至于将本有的一点点善意演变成穷凶恶极的举止。
陆炳只好道,“下官的确欠缺考虑了。”
“欠缺考虑?指挥使避重就轻的能够果然高明。”
夏言停了一下,又故意淡淡的说道,
“锦衣卫是的皇上的亲军,直接受令于皇上。指挥使擅自下令,私自调遣,其居心不得不让人怀疑。”
陆炳见夏言将罪名引导图谋不轨上去,心知首辅不会就此善罢甘休,道,“下官并无任何居心。只是一时欠缺考虑,以后下官行事一定多倾听首辅意见。这里有黄金三千,且当学生的一番求教之心。”
夏言又是哈哈大笑起来,直接道,“指挥使难道以为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贪得无厌吗?你带着你的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你回家守着这些东西等圣裁吧。”
陆炳眼睛垂下去,眼中又浮现出那个会暖暖的看着自己的人。自己要守着这个位置,只有这样才能陪伴这个人的身边。
陆炳跪了下来,道,“首辅,下官绝无异心。恳请首辅体谅。”
夏言居高临下的看着陆炳道,“现在才会后悔,未免太晚了吧。”
陆炳感到夏言轻蔑的眼神将他所有的体面自尊都剥离去了。这一刻终于知道当时严嵩跪地求饶那种任首辅去戏虐去羞辱的心情了。好,既然你首辅想要作戏,那我也不妨演一个全套。
陆炳膝行到夏言面前,苦苦求道,“首辅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小人吧,小人无知,一届武夫毫无教养。比不得首辅大人饱读诗书。”
夏言笑道,“指挥使敛财的时候也不像一个心思鲁莽的人啊。”
陆炳道,“小人一直之间居高位,就忘了自己粗陋的本性。以后一定铭记教导,专心帮皇上办事。”
夏言道,“指挥使说这些有什么用?指挥使怎么不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的以前的行为。”
陆炳道,“小人以前什么都错了,小人贪得无厌,挥霍无度。步步高升之后就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位置了。首辅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何必降低身份与小人一般见识?”陆炳一边说,眼泪就流了出来。陆炳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时严嵩会痛哭流涕,原来不是因为悔恨,而是因为深深的屈辱。
夏言不禁又哈哈大笑起来,在一旁坐下了,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陆炳。陆炳跪在下面,痛哭流涕的陈述着自己的不是。
过了一会儿,夏言才说,“你回去写一个陈条。把你以前的罪事都一一列举出来,让皇上过目吧。内阁还得听皇上。”
陆炳心中一股寒意,到最后自己还是会为难那个人对不对?他看到之后会怎么样?别人会不会因为自己的陈条去为难他?
夏言见陆炳不说话,又道,“怎么,指挥使还不觉得自己有错吗?”
陆炳赶紧道,“谢谢首辅指点,谢谢首辅指点。”这个时候的自己还有什么地位去选择,自己不过是人家任意揉捏的一直蚱蜢罢了。
夏府的上空洋溢着首辅大人爽朗笑声。
陆炳起身。一跌一撞的身影很快就被黑色的夜幕吞没了……
(写在这一章后面的话,木兰取名温柔的一刀是从夏言的角度来讲的。夏言最后还是饶了陆炳,没有打他,也没有比他退职。多么‘温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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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琼簪碎折
嘉靖二十六年。
毓德宫后殿。朱厚熜将手上的疏条扔到案上,用手狠狠的敲在上面。黄锦在旁边小心小翼的道,“奴婢去请指挥使。”朱厚熜叹了口气,缓缓道,“不必了。”陆炳疏本上一句句的陈述着他怎么贪婪暴戾侍宠骄纵。但朱厚熜看到的却是这一笔一划后面无法言语的委屈和斑斑泪痕。小炳子将这一刀一刀的字句剜向自己心口时有多大的伤痛啊?
朱厚熜道,“你准备一下,我要出宫去看他。”
陆府门口。黄锦领着微服的朱厚熜站在门口。
就见管家匆匆从里面出来,道,
“黄公公,对不起,大人身体不适在邻郊的北苑养病。
小人,这就派人去请大人。请黄公公移屈到正厅稍稍等一下。”
朱厚熜使了一个眼神给黄锦。
黄锦立刻上前与管家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去北苑找指挥使就是了。你让一个人带路好了。”
管家道,“小人带路好了。”说完,稍微吩咐了一下一个随从,就跟着黄锦到了他们的轿子面前。
近郊一处庄园。管家带着两顶轿子进了庄园。管家问清楚了老爷在哪里,就引领着黄锦和朱厚熜径自去了一处偏僻的书房。
管家进去回报了。陆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黄公公,我身体不适。还请回奏皇上,今日臣就不进宫了。管家,帮我送客。”
管家从里面出来。黄锦对管家说,“你先退下去。皇上有一些话,要单独说与指挥使。”管家这种场面见多了,行了礼之后退了下来。
朱厚熜进了书房。
就看到陆炳正低头在抄什么。
朱厚熜轻声道,“你还好吗?”
陆炳听到朱厚熜的声音,立刻站起来背过去,道,“你怎么来了?”
朱厚熜见陆炳背对着他,想他难过得连自己都不想见了,心中的疼惜又添了几分,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所以来看你了。”
陆炳冷冷的笑道,“臣有什么委屈?”说话间眼泪就滑落了下来。
这样孤单的背影似乎抽取了朱厚熜言语的力量。朱厚熜走了两步,想把那落寞的身体拥在自己怀里。
陆炳道,“我不想见你。你还是回去吧。”
朱厚熜止住了步。
他想把那个受伤的人好好捧在怀里,
可又担心自己不小心一碰,
会碰破了那个已经千疮百孔的瓷人。
许久,朱厚熜才喃喃的道,“你曾经背后为夏言做的那些事情,
我都知道,我都明白。就算别人……”
陆炳道,“皇上,不要再说了。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朱厚熜见陆炳始终不肯转过身。望着冰冷倔强却又微微颤抖的背影,朱厚熜不知道说什么。站了许久许久,将陆炳始终不肯回头,明明知道他在哭,他泪痕满面,但是却不能为他抚去眼泪。自己还是离开吧,是不是自己离开了,至少他不会落泪?朱厚熜转身离开,将那个背景留给了幽暗阴冷的书房……
几日后,黄锦再次来到近郊那处庄园。黄锦道,“指挥使,请随奴婢入宫。”陆炳问道,“什么事情?”黄锦道,“惩处下来了。”陆炳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话。
黄锦道,“指挥使,不是皇上的意思。但皇上也得给内阁一个交代。那天皇上与首辅吵了起来……”
陆炳道,“皇上的难处我知道。什么惩处?”
黄锦道,“廷杖三十。”
陆炳苦笑的微微点了点头,说,“既然是廷杖,我在午门受罚就是了。不必入宫了。”
黄锦道,“指挥使……”
陆炳道,“你回去吧。皇上的心意,我知道了。”
午门。
陆炳被按在地上,可以感到萧瑟的风吹过身后。周围很静,静得连地上灰尘飞起来的声音似乎都听的见。蓝蓝的天笼罩着空旷的场地,被按在下面的人那样的渺小,似乎随时等被宰割。
忽然一声“行刑”的喊声,一下子冲上云霄的。之后又是一片寂静。陆炳感到棍子搁在自己腿上,后面露出的部分在那样的漆红粗大的棍子上面似乎凉意更加深了。心底有一丝恐惧潜上来。这样的场面是群臣要的交代吧?当第一次承认自己杀人,朱厚熜下诏不再过问的时候,群臣就对皇上的偏袒有所言辞。这次见首辅要对付自己,也许积蓄几年的不平一下子就爆发了。皇上若再护着自己,只怕以后闹出的事情更加大。现在皇上护着自己,以后呢?皇上越是偏袒,只怕群臣越不满自己,以后若自己不在了,只怕会为祸子孙。也罢,舍了这脏的身躯,让众人来羞辱践踏嘲弄好了……
忽然有重压从后面传来。有一点凉,应该是头上包金的廷杖击打在后面了。廷杖开始了。校尉应该没有用力,毕竟被按在下面的是顶头上司,万一来一个事后算账那么谁也跑不了。
同时传出的还有嘹亮的唱数声。周围一切依旧很静,静得听到棍子呼啸过风的声音,听到棍子落在后面的声音,听到换校尉执棍的走路声,甚至静得还会听到那隔着宫墙里面的人转杯盏的声音……他曾经说,“茶凉了,不要喝。”他总是一次次想给自己温暖,一次次想拉自己到保护的羽翼下面。对不起,我让你为难了,真的对不起。我曾许诺,站在那里是给你一份支持给你一份勇气。可是我现在却给了你为难。其实这样的杖,我应该受,因为我没有好好的对你……
棍棒在没有任何遮掩的后面肆意的践踏着。谁告诉我,怎样才是好好对别人?为什么我费劲心思的那种种好意和保护,别人毫不在意,抓住机会就不惜一切的凌辱。我顺了你们的心意终于如同烂泥一样的任棍棒碾磨,是不是你们就会额手相庆,放过我和那宫墙里的人?难道你们就容不得他的一点点偏袒吗?我就算驱赶流民,你们竟从乔诏延伸到我图谋皇上的亲兵,延伸到图谋不轨上面。到底是谁血口喷人,是谁居心叵测,是谁其心当诛?
陆炳稍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脱离这样的辖制,因为这样的罪自己怎么认?上空忽然传来一声孤雁的叫唤声。那声凄厉的鸣叫,是失群的人无助彷徨的哀求。那条条目目是自己陈列上去的,是因为自己不想那重重宫墙中的人也似孤雁这般的孤单。是,我是如鱼肉如草芥一样被按在这里任意宰割,但我知道有一双如水的明眸在注视着自己的,在自己丧失自尊没有遮掩的后面盖上一层柔柔的轻纱。在那微薄的温暖中有我也有他,只有我也只有他……
(写在后面的话,木兰发现忽然没有从受刑人的角度写过被公开廷杖的感觉,于是就牺牲一下小炳子了。见谅,见谅。)?
五十一,浮萍逝水
嘉靖二十六年。杨爵奉特诏释放。
陆府。
陆炳在屋外听到夫人对桃蕊说,“你尽管是请大夫,无论用什么药医好。”
陆炳发出一些声音,进了屋问道,“什么人病了吗?”
杨氏道,“沈大人的妾室潘氏。”陆炳一听沈大人,本以为是沈链,转念才想到是沈束。陆炳问道,“她怎么了?”
杨氏道,“已经断断续续病了有一个月了。一开始大夫说是受了寒,谁知道慢慢竟变成了伤寒。”
陆炳道,“我怎么没有人提起过。”
杨氏道,“是我不让他们说的。这些天见老爷忙,所以我不让他们去烦老爷。”
陆炳看了杨氏一眼,问道,“大夫怎么说?”桃蕊道,“大夫让我们尽人事。”
陆炳道,“我进宫去。桃蕊,帮我更衣。”
毓德宫后殿。朱厚熜听到报陆炳过来就开始坐立不安,等见到陆炳被太监带过来的时候,直接就从站起来,迎上去拉着陆炳的手就不想放,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知道掩不住的笑。
陆炳看着朱厚熜有些痴傻的笑容,心下愧意,道,“皇上,臣有一事相请。”
朱厚熜立刻道,“你说,你说。”说话间眼睛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陆炳。
陆炳道,“皇上可以让邓太医跟我走一趟吗?”
朱厚熜关切的问道,“你病了?”说话间又是帮陆炳搭脉,又是抚抚陆炳的额头,又急急的就想拉陆炳到后面的暖房坐下,让自己好好的看看。
陆炳道,“不是我,是沈束在京的妾室。”朱厚熜听了这句话,有些扫兴的“奥”了一句,放下自己搭在陆炳额头上的手,转去把玩陆炳在腰间的一块玉佩。
陆炳干脆解了那个玉佩放到朱厚熜的手上。朱厚熜用手一遍遍描过玉佩的花纹,最后才依依不舍的把玉佩放到陆炳手上,轻轻的道,“你心情不好,若不想留下。我能够理解。”
陆炳道,“谢谢。”转身要走,走到门口的时候,陆炳忽然回头。朱厚熜心中一下子雀跃起来,以为陆炳愿意多留一会儿。陆炳道,“谢谢,皇上放了杨爵。”
朱厚熜眼中的神采黯淡下去,没有说什么,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人转身。那玉佩跟着陆炳晃动着离开了。陆炳在伤心孤独的低谷中不想面对自己,自己又怎么忍心去强留他,去撕裂他的伤口。如果自己能够化作玉佩,就算为他碎,为他伤又何如,至少现在可以形影不离的跟着他。
陆府。夫人杨氏进了书房。
陆炳抬头看到是杨氏,道,“你有什么急事吗?”杨氏问道,“老爷到底什么意思?”
陆炳不解的道,“夫人的话从何而谈?”杨氏道,“老爷这么倾心倾力的为人家妾室治病,就不怕人家闲言碎语吗?”
陆炳皱眉道,“你要说什么就直说吧。”
杨氏问道,“若病的人是我,老爷也会费尽心力的请太医吗?每次老爷都会亲自问太医,潘氏怎样。大人每次听到太医说潘氏好转时,掩饰不住眉稍的轻松。当时姐姐病了的时候,老爷也没有这样的关心。老爷心思瞒得过别人,但瞒不过服侍老爷二十年的我。”
陆炳叹了口气道,“你误会了。”
杨氏冷笑道,“误会?老爷偷偷去看过几次潘氏,难道也有假?”
陆炳没有再做解释,只是让随从请夫人出去。为什么关心潘氏?那份心思只有自己知道。本以为自己处在卑贱的位置上,被人任意的嘲弄和侮辱。但每当看到潘氏病重得连起身都起不了,就可以对自己说,自己至少还身强体壮,有着家业可守,那样至少还有一些努力生活的动力。每当听到潘氏沉沉的咳声,就可以安慰自己说,自己身边至少还有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守护着。潘氏不过是一个文弱的女子,一个可以任意休娶的妾室,一个在京城中无依无靠的女人。她若真的有个万一,大概也只能是一张草席随便掩埋了。自己至少还有这一群的人,若是自己有个万一,至少会有一个体面的葬礼吧。从这样的比较下,可以给自己那个可怜的自尊一点点的安慰。因为自己的生活总不是最惨淡的,还有人比自己更加的孤苦无依。
不断的询问太医进展怎样,是不是因为希望潘氏能够好起来,那样至少可以告诉自己生活不至于过于无助,至少还有一些希望可以守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心中知道潘氏会领自己的情,这样能够知道自己的付出至少还会换得到一点点的感激和尊重。哪怕这样的感激是来自于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自己多少还有一点面对人情冷暖的信心,不至于对这个冰冷的世界太过于失望。
原来自己的信心还建立在一位沉疴的女子身上,这样的念头让陆炳有一些苦笑。文弱的女子尚且知道感恩,那些大人呢?那位让自己跪下痛哭流涕的大人呢?潘氏,你快快的好起来吧,这样至少我可以给自己一点点的安慰和信心,知道自己的付出还是有一点点的成效和回报。
毓德宫后殿的西屋。朱厚熜拉着陆炳道,“你终于可以来看我了。”陆炳轻轻的道,“是臣不好。”朱厚熜心中有千万个问,问他为什么最痛最伤最狼狈的时候不愿意到自己面前来疗伤?问他是不是还会因为那样的屈辱而伤心?问他会不会收回了对夏言所有的好意?但是朱厚熜什么都没有问。如果陆炳不愿意提。朱厚熜也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一些其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人现在愿意躺在自己的身边,让自己紧紧的抱着他。
同年。曾铣议收复河套。首辅夏言同时上疏支持收复河套。世宗允。曾铣初战告捷。俞大猷在汀州府击溃海贼康老等,俘获三百人,因功擢广丅东都司佥事。
酒楼。
陆炳对俞大猷道,“祝你杀敌升官。”
俞大猷笑着一饮而尽。陆炳道,“估计武将中就你把杀敌看得比打胜高。”
俞大猷道,“说道杀敌,最凶的其实不是我,是曾铣曾将军。我只是对杀倭丅寇凶残,他是只要能够上阵杀敌,就热血沸腾力大无穷。我手下有一个兵,原来是跟过他的。”
陆炳想到首辅夏言对曾铣的支持,心中有些黯淡。他们都是为国劳心动力的忠臣,自己是什么?也许真的不过是一个佞幸的小人罢了。总以为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们也会有一些能够理解他,没想到原来他们眼中自己不过尔尔。
陆炳冷笑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问道,“河套是何要塞,为什么一定要收复?”
俞大猷立刻用筷子蘸了一点酒,在桌上画了出来。俞大猷一边画一边说道,“若是收复了河套,那么京城就等于多了一层屏障。蒙古入京城就必须先攻占河套。京师可以做充分的准备,蒙古不利于打持久战,所以这样先机将一直在京师手上。”
陆炳问道,“那现在呢?”
俞大猷道,“现在河套的属权不明,因为蒙古是游牧民族。有时候他们占领河套,有时候他们就离开了。但也就是因为这样,京师等于直接曝露在蒙古兵之下。所以收复河套的确是一劳永逸万世有益之策。”
陆炳问道,“为什么以前没有提收复?”
俞大猷道,“一直以来对蒙古的政策都是蒙古入侵,朝廷再出兵防范。因为蒙古是游牧,他们即使占领也不过是抢劫一番就走了。若不是遇到曾将军这样好战的人,也许一直不会有人提出要收复。”
陆炳点了点头。
(写在后面的话,大家还记得杨爵吗?就是那个被抓了放的人,这一次他是真的被释放了。
又及,这是一种极其无助的心情。在伤到最极点的时候,有时候看到一个比自己更加惨的人会十二分的对他/她好。不是因为高尚,而是因为可以告诉自己,那么凄惨的人都能够坚持活下去,所以自己也可以。)
五十二,西风满楼
嘉靖二十七年。南镇抚司。
陆炳看着手中的文案,对旁边的求饶似乎充耳不闻。
挨打的是一个叫做陈琦的千户。以前陈琦虽是明着巴结,但那份实心做事用心讨好的心思也让陆炳有几分亲近。而且陈琦性格从外面看上去谦和,没半分张扬之气,做事情又寻根究底稳打稳扎。陆炳这几年多少有些倚重陈琦。陈琦见上司器重,更加小心谨慎,生怕出半点差错。
今日的事情却让陈琦觉得有些冤枉。他本来见夏首辅存心羞辱了陆炳,心中为上司愤愤不平,便有心收集了一些夏首辅的证据。夏言是当朝首辅,要寻机报复,谈何容易。陈琦不曾泄气,一直暗暗留心只希望伺机帮陆炳出气以报陆炳对自己的一份知遇之恩。这番心思,陈琦不曾与别人透露出半分,只是隐在一旁暗自观察。好不容易皇上再议河套收复事情,夏言与曾铣有了频繁书信往来,而且皇上欲占卦问事,夏言少不了向宫中打听。这样陈琦才有了一份夏言勾结边疆大将和皇上近侍的情报。这份情报送上去之后,陈琦万万没有想到,陆炳看了一眼之后直接用“板子”来嘉奖他。
陈琦本以为陆炳不过是做做样子,半真半假的告饶了几声。结果看到陆炳一副不加理睬的样子,知道陆炳是有心要罚自己,于是不想再在别的锦衣卫面前丢人,也收了那副乞饶的样子。横竖不过只是一顿板子罢了,陈琦心道。然后低头看着地,认真的挨起板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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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8 14:29:19  更:2021-09-08 18:4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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