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 【原创】依靠（现代，表兄弟）[第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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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依靠（现代，表兄弟）[第10页]

作者:束发从军何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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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瞧才发现，天热的缘故，夏飞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肩膀都露在外面，两道鲜红的棱子横在肩背处，手臂上也有一道已经红肿起来，明显是鸡毛掸子的手柄打出来的，看了就疼。那手柄是由双股半指粗的藤条拧的，不用说，特别结实，打在身上不疼才怪。
说起来，夏羽还真的很少拿它揍孩子，平时都只是派派掸灰的用场。要不是方才一路追着上蹿下跳的夏飞，惹得夏羽火冒三丈，也不会顺手从花瓶里抽出它来。
“宁远你让开。”
“哥，你消消气。”宁远拉着表哥，求情道：“夏飞也都认错了，就算了吧。”
“他要是能悔改我还用得着揍他？”夏羽说话时虎着脸，毫不容情，“还不让开！你也讨打是不是？”
宁远嘴角抽搐：夏飞，你都干了些什么，把哥惹成这样？
“哥你别打了，夏飞肯定会改的，真的，这也是偶尔一次...”
夏羽正在火头上，哪有什么耐心，宁远这话无疑是顶嘴，夏羽闻言不由分说，抬手便朝着宁远腿上抽了一掸子。
腿上吃痛，宁远挨了下狠的，看着肿起一道红印，他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这种鸡毛掸子谁给买的？谁给买的！
这边夏羽已经一把抓住夏飞的手腕，拖过来按到沙发上。夏羽手里的掸子先后抽落在弟弟背部、大腿和屁股上，也没个章法，只边打边骂：“出门玩了一趟什么都忘了是不是？上次就是打轻了！明天都开学了，快一点了还在赶作业？你这还读的什么书？”
夏飞没想到连累宁远也挨了一下，可见真把夏羽气坏了，这会儿也不敢再躲了，硬挨着这顿抽，心里却悲叹：真是背运到家了，好好的都快抄完了，哪里知道这时候哥哥会突然进门？
“哥，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上课呢！”宁远眼看着这掸子落得不轻，夏羽打了没几下，他又硬着头皮去拉哥哥，劝道，“再打夏飞明天还怎么去学校报到？”一边揉揉腿又小声嘟囔：“这掸子打起人来可疼了…”
夏羽听了这话不禁停了手，他看了眼宁远腿上的伤，眉头便是一皱。他又瞅瞅夏飞，不知衣服底下打成什么样了...夏羽气不觉消了一半，冷静下来。
宁远无辜挨打也是说不过去，夏羽沉吟着，时候确实不早了。
夏飞大热天的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疼的，一时噤若寒蝉。
宁远看哥哥没反应，只好又拉拉他衣角：“哥…算了吧。”
夏飞抹了抹额上汗，为了赶作业挨打说出去也是没法混了，别人家的家长也都这么一板一眼吗？可是自己怎么就这么怕哥…夏飞低着头，只得嗫嚅着继续认错：“是我之前懈怠…今后不会了。哥原谅我吧。”
语毕又小心翼翼抬眼看看哥哥。
模样看着倒可怜，夏羽“哼”了一声，终于扔了鸡毛掸子，饶是气得不轻，此时还是没法揪着不放。又喝夏飞：“起来，滚回去睡觉！作业没写完也不许写了！”
夏羽推着宁远的肩把他送回房去，语气里终于缓和：“你也快去睡…明天都还要上课呢。”
夏飞慢慢爬起来，心里叹气：在哥眼皮底下读高中，到底是怎样一种体验啊！说好的哥很忙的管不过来呢？这严厉劲儿，发起火来简直叫人胆寒。
身后火辣辣的，夏飞又被哥哥赏了一记眼刀，只得识相，赶紧“滚”回房去了。

第二天一早，烦人的闹钟响了三次，夏飞才睡眼惺忪地爬起来，他抓了抓头发，起床气非常重：假期结束，睡懒觉的日子也就此终结了。
走进餐厅，发现宁远已经坐在桌边吃早餐了。
宁远抬头，看了眼夏飞，有些无语。
“早啊，宁远。”
“早…”宁远又看了眼手表，小声提醒道，“你快点吧，其实不早了，骑车去学校时间挺久的。”语毕，又指指卫生间，小心做了个口型，有点道不明的紧张。
“啊呀知道了，来得及，你放心。”
夏飞刚起床，倒没注意宁远的小动作。他伸了个懒腰，转身正要进卫生间洗漱，门忽的从里面开了，夏飞一愣：
“哥…早。”
夏羽仿若未闻，一言不发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夏飞脸色一白，转头看宁远：你怎么没告诉我，哥已经起来了？
宁远扶额：早就提醒你了，不然你以为我吃的早餐哪里来的？还有你看不出来昨晚哥根本没消气吗？还起这么晚…
夏飞气得轻哼了一声，想起哥哥刚才的反应，还是不敢造次赶紧去洗漱了。
不一会儿，夏飞换好了校服，看宁远吃得差不多了，拎起书包道：“走吗？”
宁远奇怪：“你不吃？”
“不是你说的来不及了吗，路上再说…”夏飞已走到大门边，催促道，“走吧。”
“时间还够啊，你别不吃早饭啊，这可是哥早起给准备的。”
夏飞还想再说什么，夏羽的房门开了。
夏羽从屋里出来，也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坐到餐桌边，开口：“夏飞，你过来。”
夏飞正奇怪哥哥怎么像是准备出门的样子，听了这句，不由心里一紧：难道这大早上的是要算昨晚的账？
“啊？”夏飞看看宁远，又看看哥哥，一边又朝门边悄悄挪了一步，“哥，上学要迟了…今天新学期第一天。”
夏羽不语，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夏飞立时便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传遍全身…他怎么就这么怵他哥呢？
此时无声胜有声，宁远看看夏飞：无怒之怒，怎么办？
夏飞挣扎片刻，只得心一横，慢慢走回去。
哪知夏羽只是拉开桌边另一张椅子，吩咐道：“坐下，早饭吃了再去。”
原来是为这个啊…
哥哥声音听起来平静，可是话语里的力道却让夏飞没法说不…夏飞瞅瞅哥哥脸色，只好依言吃饭，宁远便趁机靠到一边沙发上小憩。夏羽这才悄悄打量夏飞。
这小子一副精神不佳的模样，黑眼圈重得夏羽心里直冒火，这几天趁着自己忙着申请学校抽不开管他，夏飞定不知熬了几个晚上。昨晚又闹了大半夜，也怪不得早上睡不醒。
夏飞身上的伤被衣服遮住看不分明，坐下的时候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却被夏羽收入眼底。
夏飞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尽，抿抿唇，抬眼瞧瞧哥哥，不知能不能走了。
夏羽看弟弟吃了早餐，却眼巴巴看着自己不声不响的，倒会错了意：“怎么，不够？”说着将自己那份也推到夏飞面前。
呃…夏飞一愣，不好意思道：“没，我饱了…哥，你怎么不吃，光看着我吃了。”
夏羽“嗯”了一声，也不说什么，站起来走到沙发边轻轻推推重新进入梦乡的宁远，抬手揉揉他头发：“宁远，醒醒，去学校了。”
夏飞撇撇嘴，心知哥哥还生自己的气，看看他叫醒宁远的温柔模样，真是云泥之别。夏飞揉揉发酸的眼睛：哥，我也困啊。
再次拿起书包准备出门，耳边却突然传来哥哥的声音：“等等，我送你们。”
不知道哥怎么会有空愿意来当司机，夏飞躺在车椅上时还迷迷糊糊地想，不管怎样，总是能多睡一会儿。
副驾驶座软乎乎的座椅，不知何时慢慢调低的靠背，温度适宜的车内空调…夏飞心想着：大概是借了乖宝宝宁远的光吧。

今天LZ心情不错，决定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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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外表帅气、性格爽朗、成绩又突出的转校生夏飞很快成了校园里的一大焦点，本来嘛，得以转入A中已是不易，还能直接进了宁远所在的重点班，怎么想都是非常厉害的角色。
宁远托着腮，侧头看着课间被同学们团团围住的夏飞，隔着两排桌椅，还能听到那边不时传来的几声惊叹和笑声。显然夏飞很快就和同学们混熟了，他性格好，也爱谈笑，男生们勾肩搭背的俨然已接纳了夏飞的插班，中午吃饭的时候都热络地带着夏飞去食堂，根本都不需要宁远；女生们稍微羞涩些，却都有意无意地竖起耳朵般，听夏飞说话。观察一番后，几个女孩子开始小声交谈起来，言语间都是议论夏飞的，看起来，夏飞的人缘不错。这不，已经有女生主动来和夏飞交换手机号码，夏飞也不扭捏，留了联络方式，大方地聊起天来。
宁远有些感慨，一年了，班上好多女生的联系方式自己都没有呢…正想着，前座一个男生转过身来，和宁远同桌搭话：“新来的小子性格不错嘛，好相处，也很受女生欢迎啊…”又调侃宁远道：“宁远你班草地位当心不保啊。”
“什么班草…”宁远切了一声，摆摆手，将视线移回面前的课本，“你们少编排我。”
“可不是，”同桌刘子浩拿手肘捣了捣宁远，“陈斯说得也没错，这才开学第一天，你看于晓婷、彭紫她们几个，啧啧…我赌一根冰棍绝对是春心动！”
“才一根，看你抠的…不过我也觉得像。”
“赌一箱也没问题，我看这位新同学挺厉害。”刘子浩嘿嘿一笑。
宁远被他笑得心里不舒服，皱起眉：“我怎么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行了，别造人家的谣了，看你们的书吧！”
陈斯和刘子浩对看一眼，陈斯努努嘴做了个鬼脸转过身去了，刘子浩推了下宁远，道：“开玩笑呢，这么严肃干嘛。”
“这种玩笑万一传老师耳朵里影响多不好…”宁远想了想，又补充道：“夏飞刚转来，你们别给他惹事。”
宁远较真起来，同桌也只能闭嘴看书了，好在高二开始课业也是越来越忙，这点小风波很快下去了。
然而夏飞的话题远不止这些。
下午第一节班主任赵老师的数学课，上来便是一场摸底测试，题目出得刁钻，考完同学们都鬼哭狼嚎地抱怨，连优等生宁远也稍感费力，把握不大。
同学们正聚成几堆对答案呢，宁远猛不丁听见赵老师严肃低沉的声音传来：“夏飞，来一下。”
夏飞不知所为，走至讲台前，便看见赵老师面前摊开着一本数学习题册，夏飞脚步一滞：这，这不是我的暑期作业吗？
只是因为哥哥昨晚逼着自己睡觉，便留了当中几页没写，赵老师这么快就发现了吗？还以为，这样的假期作业老师们多半没有功夫细看呢。
赵老师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点点面前的作业：“怎么回事？你假期作业都不完成，夏羽知道吗？”
夏飞一下觉得脸颊发热，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刚入学就这样是不是有点离谱？”赵老师向来眼里不容沙子，语气严厉，“第一天就要我请家长来？也太不像话了。”
这一句话音稍高，前排几个同学都听到了，纷纷抬起头奇怪地打量夏飞：新生怎么这么快惹到赵老师？看来也是个有个性的主儿。
夏飞闻言顿觉不妙，这事儿哥哥虽然知道，但哥最近忙成那样，哪敢再劳动他？
夏飞忙赔笑道：“别别别，赵老师，我错了，没来得及做完，我今天立刻补上…我哥最近忙着申研究生呢…”
“忙不是借口，让他今天有空的时候给我电话。”
赵老师扔下这句话，抱起一叠卷子向门口走去，哪知正看到一个其他班的女生站在班级门口探头探脑的。
赵老师一皱眉，夏飞这边一紧张：方琳来干嘛？
方琳水灵灵的大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看夏飞，一时引来各种目光。隔壁班的班长方琳同学人长得漂亮、能力又强，班里不少男生都对她很有好感。赵老师有些奇怪，这是来我班上找谁呢？
“老师…我来还笔记本，我找…”方琳看看夏飞，见他一脸紧张，突然想起，按理今天夏飞刚转来，怎么也不能显得他俩过于熟识…她手指稍稍偏偏方向，淡定吐出三个字，“顾宁远。”

看着笔记本扉页上的名字，赵老师沉默着看看方同学，又看了一眼宁远。
笔记本还真是顾宁远的。
宁远额上黑线，赵老师这眼神怎么有点怪怪的，我干什么了我，只是借个笔记而已啊…想到这里，宁远忍不住递给一旁的夏飞一个白眼：我笔记不是借你了吗？！怎么转眼的功夫就到人姑娘手里了？
这边默默围观的人很多，方琳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补充道：“赵老师，我和宁远是初中同学，他笔记太全了，对我很有帮助…所以借来看看，不要紧吧？”
宁远闻言不由瞪大了眼转头去看方琳：我要紧！很要紧！你这儿说什么呢？！是还嫌热闹不够大？还当着班主任的面！
而且这种越描越黑、欲盖弥彰的感觉…你自己没有感受到吗？
耳边已经隐约听到一两声“哦哦哦”的起哄声。
赵老师也没想到方琳还会做这样的说明，脸色更不自然了，又看了一眼宁远，便回办公室去了。
赵老师这一刚走，宁远的同桌刘子浩立刻朝宁远挤眉弄眼的，陈斯和刘子浩耳语的那句“我们班草眼光不错哟！也是有魅力！”若有若无的飘入耳中。
气得宁远立刻炸毛：“你俩闭嘴吧。”
方琳看着老师走了，松了口气，把本子递还宁远，有点腼腆地笑笑：“谢谢啊。”
宁远也不好怪她，苦着脸道：“还是我谢谢你吧。”
“啊？”方琳一愣，没明白情况。
这边夏飞听了忍不住哈哈一笑，结果被宁远勾住脖子装模作样地在肚子上打了两拳。
夏飞笑着搭上宁远的肩，告饶道：“好了好了，我们是兄弟嘛，不分彼此。笔记本而已，借我的借你的，都一样。”
“夏飞，你心可真够大的。”宁远叹口气，也是拿他没办法。
三人慢慢挪到走廊里，宁远又看看夏飞，低声道：“你俩也不怕别人乱说。”
“同学们开玩笑嘛，你别理他们就行。”看宁远脸色微变，似乎真的不高兴起来，夏飞只得改口，“抱歉啦，真没想到会这样，方琳也不是有意的…其实，赵老师未必会多想的。”
宁远点点头，却显见的心事重重。
“好了，宁远，别想啦。多想无益。”
看夏飞毫无顾忌，转身又和方琳谈笑去了，宁远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叹气：别忘了，赵老师今天还要和哥通电话呢，夏飞你为何如此乐天？

兄弟俩到家的时候，夏羽还坐在写字台前看书。
夏飞在门口悄悄朝里面张望，犹豫着要不要进。
夏羽翻阅着手头的材料，微微皱眉，时不时在上面写写划划。隔了有一会儿，他才停下笔，抬头看向门口，淡淡问：“打算在那里站多久？”
夏飞本在天人交战，被哥哥叫破，也心知躲不过，只好进屋来，又牢牢关了门。
“哥。”夏飞凑近喊了一声，又没了下文。
夏羽哪会不知他的小心思，也不废话，从抽屉里抽出那把竹尺来，“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看他：
“说吧，打哪儿？”
夏飞没想到哥真的还要和他算账，昨天已经挨了几下鸡毛掸子，难道今天还要打不成？夏飞心里徒然升起一丝委屈，他抿唇不语，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夏羽站起来走到弟弟身边，拿起那把尺子，敲敲夏飞手背，问：“打手？”又点点夏飞身后，“还是打屁股上？”
夏飞羞得，恨不能地上挖个洞，突然脑袋一疼，挨了一个爆栗。
夏羽这边按下尺子，一手又揪着他耳朵训斥：“你多大了？啊？还要老师为了这种事情打电话来告状？当你哥很闲是不是？写作业的事情还要拿尺子教你？”
“疼疼疼！”夏飞想去捂耳朵，脸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哥再揪要揪掉了。”
“反正也不听话，揪掉也就揪掉了！”夏羽不松手，夏飞也不敢躲，只得嘶嘶吸气，嚷嚷着疼。
“夏飞，我警告你，再有下次，哥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真·疼。”
夏飞得了这句威吓，心都漏跳一拍，夏羽这边已经松了手，他还委委屈屈地看看哥哥：哥哪次打人不疼了。
夏羽一瞪眼：“怎么，不服？”
夏飞咬着唇摇摇头，又小声道：“耳朵真疼。”
“疼也活该。”夏羽嘴上毫不怜惜，眼里却盯着他耳根处，仔细看了看，确认夏飞是夸张居多，这才挥挥手，道“去去去，写作业去。”
说着又拿起先前没看完的材料，看起来夏羽也是真忙。
…
哥哥虽然言辞狠厉，但并没有真动手，夏飞总是松了口气。
晚饭时气氛也轻松不少。
大四了，夏羽的专业课虽不多了，实习与升学却都是切切实实的压力，压在肩头。听从夏母的建议，家里专门请了一位阿姨来做些家务，买菜烧菜、打扫浆洗的，减轻夏羽的生活负担。
夏飞瘪瘪嘴：“吴阿姨做的菜味道真的不能和哥比啊。”
宁远夹了一筷子鱼肉仔细端详：“是啊，不能比啊。”
夏羽气笑了：“你们俩够了啊，真难伺候，我觉得人家阿姨手艺不错的。非要哥哥给你们下厨？”
“嘴被哥养刁了嘛！”夏飞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旋而又一本正经的叹气，“不过哥最近这么忙，我们也不能太挑剔对吧…哥他也不是存心的，好了宁远别埋怨哥了，快吃吧！”
夏羽听他在“忙”字上别有用心地咬了重音，实在哭笑不得。这小子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宽大处理，就蹬鼻子上脸。
“嗯，其实也不算太忙。”夏羽勾起嘴角，语带威胁，“小飞啊，一会儿作业写完了来我屋里，我们聊聊，总结一下你的暑假生活。”
夏飞一愣，脸色一白，说话都有点结巴：“哥，哥我我刚刚开玩笑的，今天作业多，写完肯定不早了…”
“我不是开玩笑。”夏羽故作严肃道，“写完就来，我等你。”
夏飞心里“咯噔”一声，开、开什么玩笑不是开玩笑…夏飞这下悔得，在桌子底下踢踢宁远：喂，帮我说句话啊。
宁远忙着往碗里加菜，头也不抬，客观地评价：“不作死就不会死。”

50
“你还笑呢，昨晚我被哥盯着反思暑假生活，别提多惨了。把欠下的作业都补了不说，硬要我总结假期都干了点什么，差点没让写三千字书面小结。”
大清早的，夏飞把自行车从车棚里推出来，一面向宁远抱怨着：“你怎么能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谁叫你去惹哥的。”宁远忍住笑意，又好奇，“你都总结点什么了？”
夏飞苦着个脸：“你够了啊，我哥盘问我一晚上了，还针对假期表现各种分析…你现在还来问这个！”
“怕什么。”宁远倒是笃定哥哥不会把夏飞如何，“你总不能坦白了方琳的事。”
“那还用说，我又不是活腻了。”夏飞飞身上车，提起方琳，他心情似乎好起来，哼着歌儿骑得飞快。
宁远也骑上车，追上夏飞。
骑了一段，路痴宁远同学才猛然惊觉：“夏飞，去学校好像不是这路线啊…”
“当然不是。”夏飞一笑，笑得舒心，“先去接方琳。”
宁远像是吞了个鸡蛋：“接方琳？你都敢上门了，胆子那么大！”
夏飞脚下如飞，接道：“没有，在路口等嘛，方琳坐公交多挤啊，我们反正也顺路。”
顺个鬼啊！我路痴都不信好吗…
宁远叹口气，最重要的是：“你去接她拉上我干嘛，早知道我在家多睡儿会。”
“不！行！你傻啊宁远，这样不就穿帮了！哥肯定觉得不对啊。”
“那你早说，我先去学校晨读课不就好了！”
“……”
“……”
“也是哦。”夏飞愣了愣，眨眨眼睛，“我怎么就没想到。”
“……”
夏飞反应过来后，那态度简直是急转：“那宁远你赶紧先去学校吧，其实你也一起去确实怪怪的。时间久了方琳肯定不高兴。”
宁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恨恨的：见色忘弟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宁远头也不回，一骑绝尘而去；夏飞也不在意，乐不可支地去接佳人了。
自那之后，宁远每天早早陪着夏飞出门，又早早，常常都是第一个，到教室晨读，引得老师们都对宁远褒誉有加，夸他勤勉奋进。
夏飞呢，每天早上总是偷偷载着他的小女友一起度过上学路上这段美妙的时光，时常也是绕走偏僻小路，临近上课时间才到校。虽然每每快到学校，方琳总是要不好意思地先跳下车，两人便装作不熟的样子，一前一后地再进校门。可即便只是看着方琳的背影，夏飞也有说不出的甜蜜。
着夏飞越来越多的时候不自知扬起的嘴角，宁远实在是要感叹：“此人恋爱中”几个字简直是已经写在夏飞脸上。
宁远还是照读他的书，低调而又踏实地度过每一天学习。
然而却也免不了看夏飞方琳秀恩爱，为两人打掩护。

有天放学之后，夏飞突然拉住想要回家的宁远：“喂，今天要不要晚点回去？”
宁远有不好的预感：“你干嘛？”
“额，”夏飞看看立在一边的女友，又看看宁远，满怀期望，“我们再上个自习怎么样，自愿留下来的那种。”
“……”
“好的，就这么定了。回去记得和哥这么说哈！”
宁远陪着俩人留下来自习了几次，为了不显得突兀，夏飞还特地以宁远的名义邀请了班上几个同学组了个学习小组，后来其他班上一些好学分子都慢慢加入进来。夏飞和方琳借着研究题目留在学校里磨时间，偶尔躲在角落里聊天也不太引人瞩目；可苦了宁远这个特优生却被各种缠着问问题，简直能开辅导班。
宁远开始还能好好的和人探讨，从中也能学点不一样的思路，时间久了，一些毫不愿动脑的同学美其名曰探讨实则抄袭作业的行为让宁远浑身不自在。
最后还是高炜陆旭解救了他，每天放了学约人打几局篮球，活动活动似乎也不错，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再和夏飞一起回去。
日子流水般的过。
一个月，通过神奇的放学后补习班，夏飞已然和其他班上许多同学熟识了。夏飞人缘是真好，空闲的时候大家还会一起打打球、聊聊天。当然了，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和方琳同学得以在表面上迅速拉近了距离。
摸底考、月考，夏飞成绩都还不错，宁远更不消说。夏羽看了成绩单很是满意，也觉得两个孩子上进肯学，要自己为他们操心的部分似乎越来越少。
懂得体谅哥哥，懂得要为自己负责，懂得要为明天拼搏了。兴许，这就是慢慢长大成熟的表现吧。
“怎样，高炜，这次月考你妈可该满意了吧？”夏飞笑着，“敲诈”高炜道，“你该怎么感谢我，这个放学自习班效果可不一般。你怎么也该请我吃个饭吧？”
“这次考得还行吧，我妈挺高兴的…不过跟你和宁远还是不能比。”高炜话说得谦虚，心情却很不错，“…我说夏飞，什么时候成了你组办的自习班了？别自说自话好吗，来自习的可都是宁远的忠实簇拥者！”
夏飞没想到高炜这么不给面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手揽上边上宁远的肩：“我兄弟办的，就是我办的！你想请我兄弟吃饭不也得请我，都一样！”
这下轮到高炜瞪眼：“你简直强盗逻辑！”顿了顿，反应过来，“我什么时候说要请吃饭了？”
“好了，夏飞你别贫了。”宁远笑得无力，“人家高炜是自己厉害好吗？”
高炜闻言一扬眉：“听听，真不明白虽然说是兄弟，怎么为人就能差这么多…”
夏飞和宁远原先倒没刻意提过两人的关系，只是某次夏羽来学校接两个孩子回家，被众人一番围观，才知道这两个性格、爱好截然不同的家伙居然是表兄弟。消息不胫而走，还有好事者不可置信地来查问验证，夏飞同学就是像现在这样一搭宁远的肩，奇道：“怎么都不信啊，喂宁远，叫声哥来听听。”
“滚吧你。”
夏飞被毫不留情地当面嫌弃，于是不信来问的八卦组织越来越庞大了。不过同学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向温文尔雅的优等生宁远同学这么熟稔这么直接地驳人面子，看起来和夏飞还真是感情非比寻常啊。
夏飞听高炜这么说，不由收紧手上的力道，小声埋怨宁远道：“你小子胳膊肘往外拐！”
“我还真饿了，快找地方吃点东西吧。”宁远笑着打哈哈，又用只让夏飞听得到的音量轻声回敬他，“二哥，别气，我请你啊。”
夏飞满脸黑线，他某次狭促心起，想让宁远管他叫哥，哪知并不能如愿，后来宁远反倒爱来调侃他。夏飞最烦宁远叫他二哥，听上去就二得不行。
夏飞一时没了兴致，松开手感叹道：“我算是体会到哥的心情了。”随即恨恨的：“弟弟不听话真烦人。”
“哈哈。”宁远笑着捶了夏飞一下，“你还来劲了。”

放学时分，几人闲聊着迈出校门，月考刚过，不少人松了口气，要好好歇息几天，自习班一时间难以聚拢。何况今天方琳家里有事先走了，夏飞就觉得自习组不组织的都一样了，不如早点回家。
前段时间总是留校得晚，夏羽便叮嘱两人要先吃点东西垫垫饥。点心饼干的没什么吸引力，宁远爱吃学校边上一家麻辣烫，隔三差五要去光顾。后来偶然被哥哥夏羽知晓，挨了一通骂，夏羽三令五申不许他吃这些不干不净的，宁远胃不大好，辛辣食物当然更是要少碰，可他总没这个自觉，走过路过便迈不动步。
“不吃麻辣烫，别的什么都行。”
宁远没自觉不代表夏飞也没有，哥哥说了：“夏飞你给我看好宁远，再让我发现宁远吃这些，我连你一块儿揍。”
宁远馋虫被勾起，站在店门口直往里望，被夏飞拉着书包直接拽走。他鼓起脸愤愤不平：“连麻辣烫都不让吃，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说话间，旁边突然停下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宁远不意看了一眼，竟脸色微变，身体也僵了，张着口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夏飞觉出不对来，顺着宁远视线看去，这男人四十来岁的样子，个子不算高，大腹便便的，细长的眼睛里却透出几分精明来，看得人浑身不自在。
这是什么人？宁远认得？夏飞刚想发问，便听见宁远颤抖着嘴唇低低叫了一声：“姑父…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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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下车的女人，一身色彩明丽妖冶的薄裙，手里挎着一只价值不菲的小包，脸上精心画了的妆容却难以掩盖岁月留下的痕迹，她走起路来扭扭捏捏的，细看小腹处也微微隆起。顾洁也三十多岁的女人了，也好意思再装青春少女，夏飞认出这个女人来，不由心里暗骂。顾洁，这个总是心术不正的女人，仗着自己是长辈，宁远爸妈又不在身边，从没给过宁远好脸色看。加之宁远爷爷的缘故，她和她妈两个明里暗里没少欺负宁远。
宁远这个小姑，夏飞不是没见过，但至多只是很烦她，就不明白宁远怎么老这么怕她。
“哟，宁远啊，这么巧啊。”顾洁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又看看丈夫张世厚，“我说是宁远，你还不信。”说罢又朝宁远阴阳怪气地道：“夏羽怎么让你吃麻辣烫这种东西？这店面看起来就脏兮兮的，也不怕你吃了不舒服。”
“我…正准备回家呢…”宁远低着头似是不想多说话，闻言微微皱眉解释了一句。
“我早就和你爸说了，夏羽才多大，自己还读书呢，能照顾好你？你妈非嘴硬把你扔给他，自己倒是乐得轻松，嗬，出国了。”
夏飞听了顾洁这番话简直想捂了她的嘴把她塞回车里，只是有同学在不好发作，不由翻了老大一个白眼。想了想还是低声和边上高炜示意道：“吃饭什么的下次再说吧。兄弟我请你。”
高炜也不是没眼力见的，刚才就假装和边上其他同学聊天，宁远这个姑姑明显不是个善茬，那个姑父也一脸阴郁…宁远的家事高炜虽不大清楚，但看着宁远会住在表哥家，想也知道和他们并不亲近。
顾洁不顾外人在场就冷嘲热讽的，这场景不知多尴尬，也不知宁远心里如何想。高炜见机忙顺着夏飞给的台阶，就拉着另外几个同学和宁远他们打个招呼先走了。
顾洁这才注意到夏飞，又是一笑：“呀，这不是夏飞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你也念A中？”
夏飞听着话里有话，怎么了我不能念A中吗？嘴上倒客气：“是啊，小姑妈你这是和姑父上哪儿去啊？”
夏飞顺着宁远的叫法，也算是给全了她面子。
“你爸妈没回S市来？夏羽挺厉害啊，他自己书不读了？一个人看着你俩能行吗？”顾洁不知哪里吃错了药，不答反问，盯着叨叨个没完，“你们夏家的大人怎么都这么不靠谱。”
夏飞觉得自己涵养太好了，她都嘲讽到爸妈头上了，怎么能不回敬，那简直不是他夏飞的作风。
只是他还没开口，倒被一直沉默着的宁远占了先：“小姑真是关心我，我舅舅常给我打电话也没有姑姑为我想得这么周到。我爸妈也常说，按理说我是不该住在我哥家里，只是也没了其他的去处。”
宁远几句话话音不大，倒很有份量，听得出来也是强忍着气。
顾洁没想到宁远胆子这么大，被他这一抢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夏飞都替她尴尬，又不禁感叹，宁远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边上那位张世厚听不下去了，“你姑妈关心你不对吗？阴阳怪调的和谁学的！”
这会儿又端出姑父的架子来了。
夏飞心想：这个姓张的还说我们宁远不会说话，也不听听你老婆刚刚说的什么。夏飞决定还是早点结束这种不愉快的对话，免得影响宁远心情，他心思细，回头又自己伤神气闷，不划算。
“时间不早了...”夏飞勉强笑笑，“哥等我们回家呢。"
看宁远不吱声，顾洁又笑起来，轻轻摸摸肚子，道：“世厚，我们去吃饭吧，别和小辈计较，你不是订了海鲜酒楼吗？我是不饿，但可别把我儿子饿坏了。”
宁远闻言错愕：“小姑…”
“呵呵。”顾洁笑得奇怪，“你爸没和你们说吧？等我儿子满月了，小姑请吃酒席，叫你妈也来。你爷爷说要给我大办一次呢。宁远，你别想着拿话挤兑我，要是把我气出个好歹，别说张家，你爷爷也饶不了你。”
说着又拿纤长的手指在宁远额上重重一戳：“我这个孩子可金贵。”
顾家老爷子偏心顾洁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是兄长顾渊的存在始终是她心上一根刺，夏明茹又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她教的儿子看着乖顺，实际可难相与了，听他刚刚说的那些话！顾洁横看竖看，简直怎么看宁远怎么不顺心。
顾洁这女人是不是有臆想症！太过分了！看着宁远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夏飞不由一步上前要和她理论，却被宁远一下拉住。
看着那女人趾高气扬地又坐上车和老公走了，夏飞气恨得，宁远低声叹道：“算了。”
“怎么算了！宁远你怎么能忍得了她！”
“毕竟是长辈。何况我爸也得让着她。”宁远看看那家麻辣烫，一时没了胃口，背着包悻悻的，“回家吧。”
夏飞挥挥拳头，怒道：“我非和姑妈说道说道不可。”
“别！”宁远停了步子，急道，“别和我妈说这些！”
“啊？不说…”夏飞摸摸鼻子，有些不知所措。本来嘛，毕竟是顾家的事，他也算是外人不该多插手，他是抱不平，没成想宁远竟会是这个反应。
“算我拜托你了夏飞。”宁远看起来不是说笑，眼里已有哀求之色，“也别和哥说起今天的事。”
夏飞很想质问他为何不肯说，然而宁远的难处他也非全然不明白，最后只得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宁远脸上这才慢慢浮现出一个笑容来。
这个傻子，夏飞心想。

两人回家吃过晚饭，各回各屋，放学时的小插曲似乎都已被忘到脑后，至少夏飞是这么想的。他更苦恼的是，今天方琳怎么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然而这桩小事到了半夜时分却有了新的变故。
宁远怎么也没想到会接到这样的电话，那一刻他心里“咯噔”一下，忐忑不安的情绪慢慢滋生着，而随着电话那端气急败坏的声音不断传来，惧意又迅速地爬上了他的脊背。
宁远心里着急，面上却还强作镇定，他敲开表哥房门的时候，夏羽正坐在电脑前，桌上翻开着几本厚实的专业参考书籍。夏羽一边听着电话，不时应和几句，一边用另一只手在键盘上继续打字，他留意到宁远进来，便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看宁远。
宁远有些拘谨。
看他似乎有话说，夏羽立刻打断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的室友，意欲结束这番无聊的对话：“鸿杰，虽然我在精神上是无条件支持你的，但是这么晚了，我总不能来学校。这种事你还是找方大部长吧，他有经验，而且经验比我丰富得多。”
夏羽顿了顿，听那边说了什么，也有点惊讶：“方启家里是出什么事了？”
那边鸿杰又嘀咕了几句，夏羽又叹口气：“既然他回家了，那等明天问清了再说吧…对了明天方教授的课，我来学校的，到时细谈。”
宁远状若无事，静待表哥说完，心里面各种可怕的猜想和深深的忧虑念头却不知早已转了几个来回了。
夏羽挂了电话，精神不佳，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而宁远冷不丁出口的这句话差点把他呛死。
“哥…我现在想出门一趟。”
“咳…咳咳…现在？”夏羽没想到宁远这么突然，讶然之余疑窦丛生，他咳了好几声之后才勉强顺了气。夏羽看了眼手表，又看向宁远，“十点四十分，你现在要出门？”
宁远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
夏羽发现宁远居然不是说说而已，是真打算在这个时候出门，不由严肃起来，问：“去哪儿？干什么去？”
虽然早知逃不掉表哥追问，宁远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的：“我…我就是…”
夏羽见他眼神游移，语焉不详，便知有鬼，打断道：“大半夜的要出门，还准备编什么话骗你哥？照实说！”
“哥…”宁远心里纠结，抬眼瞧瞧哥哥，“我就出门转转很快回来。”
夏羽沉默了，他阖上眼揉揉太阳穴，看起来充满疲惫。半晌他声音清冷地又重复了一遍：“说实话。宁远，你知道我最讨厌你撒谎骗我。不说清楚，不许去。”
宁远无法，只得坦白：“哥，我想…去趟医院。白华医院。”
夏羽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刚想询问他是否有哪里不舒服，便听宁远略含委屈地开始解释道：“爷爷刚刚打电话来，说小姑肚子里的胎儿不好了，目前在送医院，姑父说…说是下午我和小姑顶嘴了，气到她了，害得她动了胎气…爷爷听起来挺生气的，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其实我觉得我也没说小姑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哥，我想去医院看看，我怕…我…”
夏羽哪知还有这样的前因，短短几句话简直信息量太大了。
“你小姑怀孕了？你今天见着她了？”夏羽知道宁远有意瞒他，到底是不高兴，“之前怎么不说？”
宁远越说越没底，又把放学时遇到顾洁的事情说了一遍，夏羽这边越听越皱眉。
好不容易都说完了，宁远一张小脸已经有点发白，他紧张地看看表哥：“哥，你说我不会真的害到小姑了吧？”
夏羽不答，起身罩了一件薄外套，又扔了一件给宁远：“晚上转凉了，穿上。”说着又去敲夏飞的门。
“哥要出门一趟，你写了作业就去睡。”
夏飞好奇，宁远只得也说给他听。这下把夏飞气愤地不行，把下午顾洁的嚣张行径全部复述了一遍给哥哥听，末了又道：“要不是宁远不肯我说，我还想和咱姑妈说说呢。哥，你可别听那边瞎说，我才不信她会是被宁远气到医院去的。”
“行了，大人的事，你少掺和，去姑妈那里嚼什么舌根？”夏羽自己心里有数是一回事，事情还没解决，夏飞贸贸然跑去姑妈那里告状又是另一回事了，简直唯恐天下不乱，“我现在陪宁远去医院看看。你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听见没？有事打我电话。”

52
“哥…其实你真的不用陪我去的…我自己也行的。”
夏羽不说话，步下生风，自顾自出了门，宁远只得呐呐住口，亦步亦趋跟着去了。
大半夜的，夏羽扔下手头的一大堆事情，匆匆忙忙驱车赶往白华医院，宁远有夏羽陪着，终于有底气些，安心了不少。
待问清了病房号，夏羽领着宁远兜兜转转好不容易寻到了地方。然而甫一进入，满室的紧张压抑便扑面而来。顾洁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的捧着肚子，看似是真的难受，周围端水递物的倒是围了三四个人。病床边端坐着一位肃穆的老者，岁月沧桑的痕迹从那鬓角的银丝间透漏出来，然而身板却依旧挺直，皱纹掩不去神色奕奕。此刻目光炯然的盯着病床上的顾洁，神色担忧。
宁远开口唤了一声“爷爷”。
屋里众人这才注意到夏羽和宁远，老人微微颔首，还未说话，旁边一位老太太倒是神情激动，几步冲过来，架势十足，气怒地朝宁远扬起手：“都是你这个害人精！”
宁远心里一紧，夏羽已然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将宁远挡在身后，神情自若，礼貌问好：“顾家奶奶好。”
宁远感觉到哥哥谈谈扫来的目光，忙跟着问好：“奶奶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夏羽这么一拦，顾洁妈也不好真的越过夏羽去碰宁远，只是“哼”了一声：“好什么好。”
“顾爷爷好，”夏羽并不接茬，只是和屋里其他几个人都打过招呼，重点关心起病床上这位，“宁远小姑现在如何了？”
“还是肚子疼，先拍了片子，医生一会儿来。身上带着孩子，也不能乱吃药。总算躺了一会儿好点了。”顾老爷子叹了口气，又朝宁远招招手，“宁远，怎么还要麻烦你表哥送你来，快，来爷爷这。”
宁远看看夏羽，慢慢走过去，夏羽心里暗哼，忍不住开口：“小姑这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这话问得关切，可是背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一旁顾洁的丈夫张世厚听了不禁嚷嚷起来：“还用说是什么原因？出门前还好好的，都是路上让这小子给气的，晚上她想想就气愤，和我说了一通，结果饭吃了一半就不行了，肚子疼成这样！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婆儿子都被这小子给祸害了…”
他这番话矛头直指宁远，顾老爷子未置一言，只是也并未打断他的控诉。夏羽打量这位真正的家主，看起来，再没有定论之前，他也是一样对宁远心存不满。
宁远站在床边，满怀忐忑与希冀，看着爷爷，想听听他的表态，甚至内心深处是想寻求他的出言庇护的。
“宁远啊，你小姑这个人有时候脾气太直，”顾老爷子看似亲昵地拉住宁远的手，语气却让宁远心里一凉，“她说话是难听些，可是心是好的…我知道你和她不亲近，但毕竟是你的长辈，怎么能这样气她呢？你爸要是知道这事也不会高兴。”
这几句说得重，罪名已扣，宁远脸色煞白，有些不可置信，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半天才找到自己要说的话：“没，我没想气小姑…当时我真没说什么…”
然而几句无力的辩白根本无法扭转局面，宁远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不由伤心：“爷爷不信我？”
顾洁妈冷笑了一声：“你说这话谁能信？要知道，孕妇是最不能气的。你看他一点儿悔过之意都没有，从进门到现在认过一句错没有？”
顾老爷子摆摆手：“算了，宁远还小，不懂事。可能也不是存心要害阿洁的。”
宁远脑袋里“嗡”的一声，眼神黯淡下来。是啊，谁信呢…眼下不逼着自己认错道歉已是宽容。
“宁远怎么可能存这样的心思呢。”夏羽开口，声音里透着股子冷意，“便是挨了他小姑几下打也不曾回过嘴的，从小看着他长大，哪能不知道他的秉性？”顿了顿，又道，“现在紧要的还是先稳住胎，就是什么都怪到宁远头上也于事无补。”
这几句话戳中心弦，顾老爷子不吭声了。顾洁她妈对着夏羽气不打一处来，正说话间，一位护士推门进来了，扫了一圈，嫌弃道：“怎么一屋子的人，大半夜的你们别影响别人！行了，诊断出来了，孩子没什么大问题。”
这护士说着便走至病床前，众人目光都粘着她身上，她倒去看张世厚：“你是孕妇老公？她晚饭吃什么了？”
张世厚想也不想答道：“就吃了一只蟹，两个扇贝，还有一点鱼翅什么的海鲜。”
“海鲜？之前不是说吃的粥？”护士看看顾洁她妈，“怎么搞得？”
“啊？世厚？阿洁肚子疼的时候不就喝的粥？”
“是啊，对对对，还喝了一碗海鲜粥。”
这护士一听，火气就上来了：“你们有没有点常识了？怎么能给孕妇吃海鲜？生冷刺激不肚子疼才怪！”
这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哑然了。
顾洁她妈想想不甘心，还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不是动气了，才给弄得吗？”
“气能气成这样？明显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了。你们这样照顾孕妇太吓人了。”
顾洁她妈没了面子，只好迁怒女婿：“你怎么给我女儿吃海鲜！”
“阿洁自己想吃…”张世厚脖子一梗，硬气道，“之前吃着也没问题啊！”
护士听了这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耐烦道：“一会儿，陈医生来了你们自己和他沟通。”
这边丈母娘和女婿两个已经争执起来，顾洁还在有气无力地嚷着肚子疼，顾老爷子倒是气得不行，脸色铁青不发一言。
整个一出闹剧。
夏羽心里不屑，也没兴致再待下去，他只是心疼地摸摸宁远的头，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待陈医生开了服药，又嘱咐了些忌口，顾洁情况慢慢好转。众人才平息下来。
“顾爷爷。”夏羽站在一旁，到现在才开口，这位老人心里自然有数。
“错怪宁远了。”顾老爷子叹口气。
“小姑有事，宁远来看她也是应该的。”夏羽淡淡一笑，“只不过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课。宁远高二了，课业压力大…”
顾老爷子挥挥手，截断了夏羽接下来要说的话。
如此宝贵的睡眠时间却被硬拉来兴师问罪，受无妄之灾。不关心这孩子也就算了，一味伤害是什么道理？当我们宁远是好欺负的？
看他这反应，夏羽也不再多说，只和宁远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宁远坐上表哥车的时候，眼神还有些空洞，不知在想什么。夏羽知他心里到底委屈，想要出言安慰，又觉得言语苍白。这一路上便一直缄默着不说话。
半晌，才传来宁远怯怯的声音：“哥，我刚在想今天的事情…想不明白…”
夏羽叹口气：“何必多想，这样的荒唐事，不过是大人无品，把矛盾与不满都转嫁到小孩身上罢了。”复又叹气道，“宁远，这件事，我还是要说给你妈知晓。有些话哥是没立场说，可也不能平白教你受这份委屈。”
宁远微微苦笑，旋而又道：“哥也不是不知道，爷爷那边就是这样…我妈知道了也只能让她跟着生气而已。其实哥不用担心我，我不往心里去的…”然而在表哥满脸不信的逼视之下，他又不得不补充，道：“虽然爷爷的责怪，我是挺难过的。不过，我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是小姑病得突然嘛。”
夏羽听了他这话，一时倒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宁远吸吸鼻子：“实际上我比较介意的是，今天小姑说，她怀孕的事情我爸早知道了。怎么我和我妈却都不知道…我爸都多久没给我电话了，怎么和小姑倒联络。我爸工作那么忙，真的会回来喝满月酒吗？”
“你小姑说什么你都信。”夏羽瞥他一眼，“既然介意，下次直接问你爸就行了，自己在这儿想这么多干嘛？”
宁远被说的一愣，只得沉默着点点头。
宁远似乎释怀了一些，过了一会儿，有些腼腆地开口：“哥，今天的事，谢谢你。”
夏羽毫不意外，却不理他。
宁远方才心里有委屈，但对表哥他有内疚，有感动，更有感激，回顾今晚种种，要不是表哥在场，还不知要怎么面对。可眼下夏羽这幅冷淡的严肃模样，宁远又不由萌生惧意，他纠结再纠结，小心试探：“表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夏羽目不斜视，只是淡淡反问：“你觉得我该生气吗？”
这么说就是真的生气了啊…
宁远低着头，揪衣角：“之前的事不是故意瞒你的，我以为没必要特意说…对不起，哥。”
夏羽看他这做低伏小的认错模样，只得叹息：“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了，哥还不知道你？遇事就只知道自己扛着。”简直不拿哥当你亲哥。
“我不是不愿意告诉哥，我是觉得哥已经这么忙了，何必再给哥添烦心事呢…”
“你再说！再说你就给我下车。”夏羽脸色微沉，掌方向盘的手一滞，不悦道，“和哥这么生分？宁远，你以为我会夸你懂事吗？”
宁远犹豫片刻，才轻声吐露：“哥，你知道吗？其实我每次遇到事儿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哥。”
似是敞开心扉般，宁远的声音轻柔而恳切，在如水夜色里格外分明：“我记得刚进高中那会儿，学校里遇到的那些，不管是新奇的、不适的、还是高兴的、难过的......哪怕再不起眼的小事，哥都愿意一一听我倾诉，那些我爸妈不在身边的日子全都是哥陪着我度过；
“后来我没轻没重的熬夜打游戏、考试还帮人作弊，顶过嘴，也撒过谎...哥生我气打过我。我虽然也怕挨哥教训，但我知道哥心里是疼我的，都是为我操心，所以每次做错事我都想着，要是事先能和哥讨个主意就好了…也记着，事后要听进哥教的道理…
“那次我为了卫姐姐的事情和哥闹别扭，大雨天害得哥好一通找我，我那时候就想着，哥拿我是当和夏飞一样看顾的，我一个人在雨里没地方去的时候也想过，要是我爸妈不管我了，那只有哥肯管着我了。”
宁远的话里一片赤诚，拳拳之意，听得夏羽心里五味杂陈，他本是有些着恼宁远遇事瞒他，可并不是非要宁远把这些都拿出来说。他对宁远好，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哥哥；他对宁远好，是因为宁远这个孩子值得去这样爱护。
夏羽觉得自己逼他太甚，不由出言打断：“罢了，宁远，哥不是要你…”
“哥，我一直也想着要找机会和哥好好说说心里话的，哥你就听我说完吧。”宁远微微牵起嘴角，声音里透着暖意，“哥也知道，这学期市里竞赛，要不是哥一直鼓励我…我大概很难克服之前的心理障碍吧，又怎么可能拿到名次呢？哥那么相信我，比我自己信心还足，才给了我力量的。
“还有今天的事…哥对我的信任和回护…这一切的一切，因为我身后始终都有哥在，才能让我这么安心地去面对所有…
“可是哥，有时候我也会忍不住想，我什么事都依靠哥，依赖哥，哥会是什么感觉呢？总是有一天我不能再事事靠着哥，我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要学会自己面对，我想自己处理好的。我想要哥能为我骄傲，而不是一味为我担心。”
“宁远。”夏羽泊了车，忍不住伸手抚上宁远的头发，看着他眼中闪烁着那份倔强，半天只得叹了一句，“傻孩子，你已经是哥的骄傲了。”
宁远又被哥哥摸头，毕竟也不能老像小时候那样，不禁脸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起来。
夏羽见他窘迫，只得松了手，声音里却是掩不住的温柔宠爱：“你呀。十六岁了在哥哥眼里也依旧是孩子，永远是弟弟。遇到事情，尤其是今天这种，怎么能不和哥说呢？人总是会遇到没办法凭一己之力解决的问题，总会有脆弱的时候，何况你还小。有你哥哥在，你还做这种没分寸的逞强！当你哥是假的了？”
“哥…”宁远听了这番话，大为触动，他脑子里那些顾忌和想法一五一十全都掰开给哥哥看了，而他哥也不是不信他，也不是看不到他的成长，夏羽只是愿意一直做他坚实的后盾和栖息的港湾。宁远终于解开心结，也不再别扭，此刻脸上才有了切实的笑意，眼圈却发红：“我知道了，以后有困扰不会再一个人暗自难受了，不过，哥可别嫌我烦。”
“不嫌。”夏羽拿手捏捏宁远的脸，也笑起来，“有什么烦的。”
“…哥你真好。”
“是啊！”宁远脸颊处肉肉的滑滑的，手感不错，夏羽似乎找到了新乐趣，一顿搓揉，逗他道，“你现在知道了？我这样的哥哥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宁远哪知他哥居然这么恶劣，又躲不掉，只好任由他哥教育：“所以更要听表哥的话，知道吗？”
“造了啦！痛痛痛！”宁远被哥哥捏着脸，说话都漏着风，气鼓鼓的：哥我脸要被你玩坏了啊！

53
“喂，终于接电话了啊？你今天到底什么事啊…”夏飞趴在床上，支着脑袋，给小女友打电话，语气紧张兮兮的。
方琳声音听起来也鬼鬼祟祟的：“不是我不联系你，我刚在医院呢。”
“啊？医院？是你哪里不舒服？”
“没，是我爸。”方琳压低声音，“我爸心脏一直不大好，这不是今天我哥和他吵了一架嘛…反正现在家里气氛怪紧张的。”
夏飞闻言咂咂舌：“那你爸好点没啊？”
“现在是没事了，不过我哥挺内疚的，又拉不下面子去道歉。我爸呢，也不是好说话的，这会儿还气着呢。”方琳小大人似的叹息，“我和我妈都劝不了，这两人真是…我哥吧，就属于那种特别有想法主见的，就算感情上觉得对不起我爸还是不能轻易妥协的。我爸又是老学究那种思想，硬逼我哥听他的…其实很难。”
不知怎的，夏飞好像很有共鸣似的：“封建家长专制思想要不得啊！”
话音刚落，身后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夏飞一愣，而刚推门进来的夏羽正听到这句也是一愣。
“……”
“……”
倒是那边方琳开口了：“夏飞，我准备睡了，明天见面再细说吧，我困死了。”
夏飞挂了电话，坐起来，眨巴着眼睛，看看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羽忙了一天，大晚上还去医院看了一出好戏，也是累坏了：“刚回来…这么晚了和谁打电话呢？”
大概刚才太全神贯注了，连哥和宁远回家的动静都没听到。夏飞有点心虚，含糊其辞道：“一个同学，我们讨论功课呢。”
什么功课还扯到封建家长身上去了…历史还是政治？不过夏羽这会儿也没力气和他计较，只道：“这么晚了还不睡，我就知道你，不等到我催你就睡不好觉是不是？”
这种催他早睡的话，夏飞从小到大大概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顿时是心烦不已。忙转移话题：“宁远怎么样了？”
夏羽舒口气：“事情算是解决了。”
夏飞想了想道，“不过心情肯定不怎么样，对吧。”说着一骨碌蹿下床，就跑去宁远房间了，夏羽想拉他都没拉住。
这边宁远正准备睡觉呢，突然进来个人影，还没看清就被一个熊抱抱住，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宁远你别怕，下次你小姑要再敢来找茬，我帮你整她给你出气！”
出你个鬼！夏羽听了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你还嫌顾家事情不够乱的？信不信我先拿你出气！
宁远听了有些好笑，心里也是满满的感动，反而安抚他道：“已经没事了夏飞，她们也没拿我怎么样，用不着那样…”
夏飞松开宁远，仔细端详：“你眼睛怎么红了？”继而恼火：“谁欺负你了？”
“没…”宁远不好意思起来，瞄一眼表哥，继续和夏飞解释，“一场误会弄清了就好了，我才不会为这个哭好不好！”
“该不会是哥…”夏飞扭头看看夏羽，后者抱臂微靠在门侧，气定神闲的模样，淡然回视。夏飞一副经验很丰富的样子，仿佛立刻领悟宁远的意思，小声嘀咕：“太没有人性了，他揍你了？根本不是你的错啊…”
还没说完，就听见他哥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是不是屋里扬尘太多塞耳朵，哥都听不清你说的什么了，夏飞，我上次那把鸡毛掸子你给我扔哪儿去了？”
“…哥，我没说话。你一定是出现幻听了…这么晚了，我看是时候睡觉了，是吧宁远？”
夏羽闻言“哼”了一声，也是懒得理他，转身走了。夏飞刚舒一口气，又听见他哥声音远远传来：“夏飞周末把家里房间通通打扫一遍。”
“我发觉哥现在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夏飞叹气，满脸无奈。
宁远笑起来：“打扫房间而已，我帮你啊。”
看他终于展露笑颜，夏飞也跟着一笑：“别想有的没的了，睡啦！”
夏飞闹腾腾的，倒让宁远不再兀自烦闷。
一场风波过去，便让它真的随风而散吧。

这两天方琳同学的心情很不好，一回家就能看到她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生闷气，美其名曰学术研究，实际上还是横竖看她哥不顺眼。
她哥呢，正面临国内保研还是出国深造的关键抉择，事关远大，本来就挺烦恼的。然而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却正和方琳她爸意见相左：她爸作为一位伟大的、专业的、有远见的教授，认为出国这条路才是明智的发展方向；她哥作为一名优秀的、独立的、有主见的学子，认为本校保研才能拥有更为合适的学术研究环境…
说起来，这两位互相看不对付的，方大教授还硬要去当导师，方琳也是无语了，她哥就算是想保研，也不见得愿意在她爸手下做研究…家里气氛诡异，她爸不提，连一向性格开朗的方琳她哥如今都整天沉默相对，不然一开口两人就是火星四溅。方琳虽然心里支持哥哥，只是她爸的权威却不是那么好挑战的，每每她爸急了，她哥也只好悻然闭嘴、回避问题。
一面是她爸身体不好经不起动气，一面是事情关乎她哥前程和未来人生之路，这两个人互相折磨，就算她妈在中间打圆场也没法平息，搞得方琳现在根本不想回家。
夏飞听了，很是同情。女友心情不好，夏飞作为如此善解人意、又帅气有风度的高中生男友楷模，当然也少不得多陪着，时时开解方琳。
宁远叹口气，接过外卖小哥的找零，再看看手里拎着的几份餐盒，不由有些郁闷：这些吃下去，回家也是不用吃晚饭了，不知夏飞今晚想在学校自习到何时。
夏飞简直有红颜就忘兄弟，正感叹，宁远忽被面前一个高大身形挡住了去路，宁远下意识绕开，却又被这片阴影所笼罩，他抬头，才看清眼前的人。
“宁远，”总是一身西装的张世厚连来学校也一副商场上锱铢必较的谈判架势，他嫌恶地看看宁远手中的外卖，似乎生怕衣裤不小心蹭上那些油腻，“怎么几天不见，你又吃这种油兮兮的外卖？”
…如果夏飞在，大概会直接问关你何事的吧？
宁远定定神，没想到这位先生又不请自来，面上寒暄着：“姑父怎么来了？小姑身体好点没？”
提起顾洁，又让张世厚想起之前的闹剧来，脸上神情扭曲，也不知宁远是不是存心讥讽他。
“好多了。”张世厚不喜欢这个妻家侄儿，直接说明来意，“外卖别吃了，你爷爷让我接你去家里吃晚饭。”
“啊？”宁远微微讶异，“怎么这么突然？”
难道是因为之前冤枉自己的事情，爷爷心里过意不去？
“让你去就去，别废话。”张世厚说着就来夺宁远手中的外卖。
实际上，突然要他去爷爷那里吃饭的原因，宁远还真没有料错，因而张世厚心情也是很不怎么样。
宁远反应倒快，连忙把外卖护紧，他心里抵触这个姑父，更不愿去面对小姑和那个名义上的奶奶，急推辞道：“改天吧，我今天吃这个就好了…晚上自习，我走不开。再说，明天还上课呢…小姑怀着宝宝，要静养，我去这也不合适…”
张世厚手里一扑空，听他拒绝之话，脸色一黑：“你当是我请你去？你爷爷的话你也不听？”
“姑父回去替我谢谢爷爷吧，高中课业挺忙的，没紧要事我也难抽时间…”宁远声音不大，不情愿去的心思却很鲜明，他退后几步，疏离之意更显。
“你当我多愿意接你似的。”大人的耐心似乎总是容易很快用完，尤其在面对自己不那么喜欢的孩子面前，张世厚冷笑起来，“不去拉倒。”
顿了一顿，他又勾起嘴角，近乎恶毒的补充：“宁远啊，你现在这个态度，姑父打包票，你将来会后悔的。不是我说，你还不知道应该巴结讨好谁吗？不把你爷爷哄好了，你以为你能依靠你那个表哥一辈子？有时候人啊，连爸妈都不一定靠得上…”
“姑父！我尊敬您是长辈！”宁远被这夹枪带棒的隐射之言所激怒，脸色涨得通红，咬着牙，“请不要太过分了。”
“呵呵…”张世厚笑笑，肥大的身形都微微发颤，“小子，别忘了自己姓什么。你能住别人家一辈子吗？”
扔下这句，这个惹人厌的男人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宁远气得，简直浑身血液倒流，他最恨人说他父母的不是，然而父母始终不在身边的事实又好像一次次在打宁远的脸，戳中他心底最敏感的部分，教他泄气。

直到走进自习室，宁远的心情也没能缓过来，他将外卖盒子往正在说话的夏飞和方琳桌上一扔，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不好：“整天吃这样油腻腻的，你俩也不腻。”
夏飞哪知道校门口的插曲，只当宁远真吃厌了，随口道：“也没什么可吃的呀，你要不想吃这个，下次你点别的不就行了。”
“点什么外卖不都一样。”宁远也不顾方琳在场，直言道，“我就想回家吃。”
夏飞听着话音不对，并非一般调侃，他看看宁远：“你别那么计较行不行？”又疑心是不是老指使宁远去拿外卖惹得他不高兴了，本来为了方琳硬要他留校陪着就有些说不去…这两天，他心思都系在方琳身上，多亏宁远处处帮衬着。
夏飞刚萌生歉意，还未开口，宁远已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计较？”问完似乎又觉得自讨没趣，他咬咬唇，也不多说，拎起书包就往外走。
夏飞哪知会把一向好脾气的宁远惹毛，也立刻跳起来追上去。宁远气头上走得倒快，夏飞好不容易才拉住他：“喂！真生气了啊！你这是干嘛啊？”
“我回家。”宁远冷冷的，“夏飞，你撒手，我这会儿心情很差你别惹我。”
说话间，方琳也已经过来：“宁远，这两天挺不好意思的，我心情不好，也把坏心情传给你俩了。”
宁远当然不是针对方琳，也不是存心要给夏飞脸色看，他一下觉得特别没意思，心里那点火也随之熄灭，当是给方琳一个面子，他摆摆手：“方琳，没必要道歉，我不是...我是自己心情不好。也算是各人有各人的烦心事。”
夏飞听他语气松了，便硬将宁远书包从肩上拉下来，留他道：“是我说话没经脑子，宁远你别往心里去。”
宁远勉强点点头，被夏飞半拉半拽的又回去桌前坐下了。
“你有什么烦心事，怎么不和我说？”夏飞好奇道，“好好的火气这么大。”
“你？”宁远简直失笑，又看看方琳，摇摇头：夏飞啊，你安抚女朋友都来不及吧？
宁远不打算说，夏飞也摸不着头脑。这边方琳将外卖盒子都开了，先掰开一双筷子给宁远，招呼着：“先吃吧，吃了再说。”
宁远看看外卖，又想起方才校门口那极不愉快的对话，扒拉了两口，就没了食欲，搁下筷子：“还是你俩吃吧，天太热了，我吃不下。”
说着，他站起来，环视一圈，看到班长陆旭正和几个班上的男生闹哄哄的围成一团，倒是不像在讨论习题。宁远朝夏飞道：“我和他们打会儿球去，回头时间差不多了再来找你俩。”说完也不等夏飞挽留，就朝那边去了。
哪知宁远刚钻进人群，几个男生就互使眼色闭了嘴，纷纷装模作样地拿起课本来，宁远奇道：“你们干嘛呢？”
他又看看陆旭，后者和宁远太熟，躲不过去，只好清清嗓子，挺八卦的一把勾住宁远肩，朝夏飞方琳那边努努嘴，小声问：“他们几个没事干瞎聊呢，你看吧，隔壁班大美女方琳有事没事的老爱和你们兄弟俩一起自习…”
宁远乜一眼陆旭：“所以？”
“所以吧，”陆旭摸摸鼻子，“大家就猜…方美女是看上你还是看上夏飞了呗。”
“你们无不无聊啊！”宁远若无其事的模样，指指那边彭紫、陈斯和刘子浩“你怎么不看看那边，陈斯和刘子浩这俩，给人彭紫讲了几个礼拜题了，我还觉得有问题呢…”
陆旭闻言抿着嘴角，缓缓摇了摇头：“不，我们八卦人士对他们没兴趣。他们那颜值太不够看了。”这话说得周围几个男生都笑了。
宁远倒也被他逗笑了，锤他一拳：“你是班长啊喂，你带头这样好吗？”又道，“你们几个这么闲不如陪我去打球啊。”

54
也许是因为方才与夏飞的几句口角，也许是因为姑父校门口的几句奚落，心情不佳的宁远发狠般，连连扔进几个三分。在球场上终于能够尽抒胸中不快，少年挥汗如雨，姑且换得片刻欢愉自在。
夏羽打电话来的时候，宁远正在场边喝水，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差点呛到。
“哥？”
电话那头的声音似是被刻意压低，夏羽一愣：“你们今天有补课？”
“啊?额…”宁远看看手表，才发现已然过了晚饭时间，都怪夏飞，如今放学留校自习的时间越来越长，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倒也忘了和哥联络，也难怪哥哥担心。宁远支吾着，思考怎么解释，又听夏羽道：
“夏飞人呢，为什么手机都关了？”夏羽语带埋怨，问，“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最近到家的时间可是越来越离谱了。平时要没什么要紧事就早点回家，少给我在外面晃，听见没？”
宁远心里一紧，想夏飞手机多半是玩得没电了。最近因为方琳的事情，他和夏飞简直天天晚归，偶尔回去晚了还说得过去，长此以往难免哥哥不起疑心，宁远只好硬着头皮给夏飞找理由。即便刚才还和夏飞生气，这会儿也必须设法替他瞒过，宁远不得已编话：“没有，哥，我们补课呢…物理老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新题型新题库，留我们下来讲说，内容挺重要的。”
“补课也不知道事先和哥说一声吗？”夏羽听了，又问，“现在还没结束吗？”
“差不多了…”宁远人在操场，估摸不准夏飞那边的情况，又怕哥哥要夏飞听电话，只好含糊其词，“老师离开一会儿，大家都教室里自习呢，我现在在走廊上了…”
宁远胡乱编了这几句谎，心里发虚，只觉一身的汗。
夏羽倒是对宁远的话深信不疑，似乎是安下心来，只问：“吃东西没？饿不饿？”
夏羽没追问，宁远松口气，心里却升腾起内疚的情绪来。
听说两个孩子又是叫的外卖，做哥哥的有点心疼：“怎么老是吃这些？下次补课提前和哥说，以后让吴阿姨烧好了给送过来。”又问，“身边钱还够用吗？晚上回来哥再给点。”
“够用的，哥。”宁远脸红红的，不只是热的还是怎的，“…哥，我差不多回教室了。放了我再给哥电话吧。”
夏羽又叮嘱了几句才挂了电话。这几日他出国材料准备的差不多了，下一步便是等各校放开招生投档，这才得了些空闲。最近夏飞和宁远两个每天早出晚归的，看起来学校学业抓得倒紧，听赵老师说他们还自发组了个学习兴趣小组，老师尤其还夸夏飞来着，说他勤勉好学，又乐于助人，夏羽倒是一直想去看看，奈何总也没时间。
这边刚挂电话，夏羽手机又响，这回居然是父亲夏明英。
这通电话听得夏羽很不好，据他爸说，顾家老爷子最近对夏羽的行止很不满，竟然直接电话到他爸那儿讨说法去了。主要的意见就在于嫌夏羽手伸得太长，管得宁远连晚上回爷爷家吃饭都不行，好像干什么都得报备这个表哥，没他陪着宁远就哪都去不了…简直是离间宁远和自己爷爷的感情。
夏羽听了实在是无语，真是天大的冤枉。自己什么时候拦过宁远上他爷爷家吃饭了？不过是宁远平时课业忙，少和那边有来往而已，逢年过节的都是极知礼数的，哪怕不登门，宁远也必然是要打电话给爷爷的。
不过，夏明英还是听进去了部分，要夏羽掌握分寸，不应该过多插手顾家的事情，无论怎样要尊重老人家。
夏羽把宁远是经常补课的情况说了，又提起上回顾洁的事情，夏明英果然并不知情，糟心之余，又重点关心起夏羽出国的具体进展。
夏明英忙归忙，对于夏羽出国这事还是万分重视。
然而宁远爷爷莫名其妙的控诉引得夏羽直到挂了电话也无法释怀。夏羽叹口气，这些日子光顾着忙自己的事，终于能缓一缓，夏羽心血来潮，决定去学校接两个孩子放学。

宁远悔，特别地悔。
现在说不清是后悔和哥哥电话里的那番说辞，还是后悔就不该留校陪夏飞晚回家…至少，挂了电话就不该再答应陆旭他们继续玩一会儿，这一会儿就直玩到夏羽的车停到了校门口。
夏羽看到宁远的时候，这孩子抱着个篮球身形倒潇洒，动作行云流水，汗水顺着发梢滑落，一个漂亮的抛投已然不知是这个晚上第几个三分了。饶是夏日天暗得晚，这时候操场两边的小灯也已亮起，宁远笑嘻嘻的转身来和队友庆贺，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操场边的熟悉身影，笑容一下凝固在脸上。
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夏羽脸上的表情，宁远却抑制不住的心慌。篮球砸在地上弹起又落下的声音仿佛一下下都击在宁远心上。
宁远像是被哥哥的目光定住般，僵在当地一动不动的。陆旭眼尖，认出夏羽来，忙打了个招呼。宁远这个哥哥吧，生气的时候身上总有一股迫人的强大气场，夏羽虽是含笑回应了，那淡淡的笑意背后却似乎有未曾言说的不满，搞得气氛立时压抑起来。
各人识趣，在陆旭提议下也就各自散了。只是隔壁班一个傻小子和宁远也没那么熟，没察觉出状况来，还盯着不放：“怎么好好的就不玩了？”
陆旭简直要翻他一个白眼，随口道：“你还没玩够？”
哪知这句话无意间倒害了宁远了，那小子挠挠头答：“也是，玩了一晚上了…那下次再叫我！”言毕，还拍了拍宁远的肩。
宁远真的很想揍他，但是眼下他倒没心思找人算账，只是眼巴巴盯着哥哥，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不知所措。
夏羽走近来，看宁远时眼神复杂，众人鸟兽散，宁远却低下头，明显心虚。夏羽忍了忍，看宁远还杵着不动，开口时便存着气：“还不走？怎么，你也觉得没玩够？”
宁远心知扯谎被哥哥知晓，不敢吱声，只微微摇头。
“夏飞呢？”耳边响起哥哥的询问声，有如当头棒喝。
“！！！”
宁远惊觉过来，这下真的挪不动步了。夏飞这个家伙手机又没电了，关键时刻连通风报信都不能了，简直要命。
“嗯？”夏羽没得到答案，也不多说，迈步便朝自习室的方向去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兴趣小组和物理补课是个什么模样，宁远这样的都补到操场上一晚上了，夏飞还不知是怎么个补法了。
呵呵。夏羽想着就有些咬牙切齿的，剜了宁远一眼，心道：长本事了顾宁远，现在连你哥我也敢这样戏耍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宁远真是要替夏飞捏一把冷汗，且不论是否会让哥哥听到什么同学间的风言风语，光是让他看到夏飞和方琳两个肩并肩、头靠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场面，宁远都感觉要窒息：不可想象，这简直太可怕了。
可是总也不能拦哥哥，当然也拦不住，反而显得有鬼，宁远自己还是“戴罪之身”，只能跟在表哥后头，为即将到来的风暴提心吊胆。
“哥！你等等我——”宁远福至心灵，他一路追着夏羽，快到教室便试图抬高音量……可还没喊完，就被夏羽冷冷打断。
“闭嘴。”夏羽顿下步子，瞥他一眼，“宁远，你最好别再拿你哥当傻子。”
表哥看起来怒火未熄，一副随时会动手抽他的样子，宁远一瑟缩，只好讷讷住口，心里面开始默默为夏飞点蜡。
然而夏羽和宁远迈进教室时所看到的，便是夏飞坐在位置上奋笔疾书，他身边那张原本方琳坐着的椅子，此刻坐了一个隔壁班的男生，那男生指着桌上摊开的一张卷子，一边看夏飞笔下的演算步骤，一边不时发问，一派学术研究的模样。
很显然，夏飞正在和同学研究题目，脸上神情认真严肃，还不时凝眉，露出困惑未解的思索模样来。自习对于夏飞来说，看来并非作假。
夏羽难得看见夏飞这么用功，倒是格外欣慰。宁远见了，跟着松了口气，心里却不免疑窦：是谁给夏飞通风报信了？
说来也巧，就在夏羽进教室前片刻，方琳离座去了厕所，隔壁班的那位同学便顺势坐下来向夏飞讨教题目。本来嘛，这样自说自话就占了女友的座位，夏飞心里是非常反感的；而对于所谓的疑难解答，夏飞哪有宁远的好耐心，教方琳没问题，教别人夏飞就没什么太大兴趣了。
只是还没开口拒绝，就见陆旭抱着篮球回来了，急匆匆拿了书包，经过夏飞座位边时低声提醒：“你哥来了，现在大概还和宁远在操场上发火呢…你看着办，我先撤了。”
夏飞愕然，看着陆旭离去的身影，还没来得及致谢，就听见宁远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
“哥？”夏飞同学见着哥哥，充分展示了自己作为演技派的实力，“你来得正好！快帮我们看看这道题。”
夏羽倒也心宽，拿过题来便在纸上推演，没多时就有了答案，周围几个讨论习题的便都过来围观。这边表哥正教同学们解题思路，宁远凑在边上看，没看几眼就看见毫不知情的方琳正从教室外面进来，心一下又提到嗓子眼，这惊险刺激的剧情什么时候能好？！
方琳甫进教室也是一愣，宁远拼命给她使眼色，她这才看见坐在一圈同学中间的夏羽。方琳也是镇定，居然就这样径直在远处的书架前挑了本书，过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出去了。
宁远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原处，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跟着这小情侣来回担心。哪知这边夏羽讲着题，抬头便发现身边宁远心不在焉的，眼睛根本没往纸上看。夏羽不动声色讲完题，末了，看似不经意地朝宁远道：“宁远，你这张卷子做完没？”
宁远被哥哥点名，这才回过神来，再对上对面夏飞满含同情的目光，才惊觉好像当下更应该为自己担心才是。

55
走出自习室的时候，夏羽强压着火气，两个孩子知道哥哥心情不好，跟在后面不敢搭话。
走了一段，夏飞才轻轻推推宁远，悄声道：“你怎么没分寸？打个球这么久？”
宁远满脸黑线，这到底是要怨谁啊？不过说起来，也是他自己先前不痛快，因而一味发泄，忘了时间。
宁远叹口气，夏飞又道：“也怪我，下次还是不硬拉着你留下陪我了…你也不自在。这下还惹得哥生气。”
“别说了。”宁远微苦着脸，道，“怎么办，夏飞啊，我有不好的预感…感觉今晚要挨哥的打…”
两人压着声音，正说话间倒没注意越走越慢，离前面的夏羽也是越来越远。
“宁远，”夏羽已走至校门口，他忽的站定，一声轻喝在校园清冷的夜色里无比清晰，“你来，我有话问你。”
宁远只得快步跟上，而表哥突然的问话却让他有些意外：
“今天你爷爷要你去他那里吃晚饭了？”
宁远不知表哥怎么知道的，无奈将傍晚姑父来学校的事说了，这事夏飞并不知情，立刻恼火，只是还没等他大放厥词，就被哥哥的喝问震住：
“你不跟你姑父去，那之后有没有给你爷爷打电话？”
宁远微讶，迟疑着摇摇头。
夏羽大概是被今晚的事气到，口气严厉：“连最起码的礼数都不知道了吗？不管你小姑、姑父人怎样，你总该自己和爷爷打声招呼。就这样回绝掉他的好意，事后又不声不响，你要长辈怎么想？补课补得没时间么？是不是觉得补课的借口特别好用？！”
宁远没想到哥哥会生这么大的气，劈头盖脸的呵责引得他脸上挂不住，虽是四下无人，毕竟还在校园里，宁远瘪着嘴，也不敢驳，只祈求哥哥别说了。
“反正也没有书要看，现在跟我去你爷爷家。”
这不是商量，宁远被唬的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委屈和不甘来：“哥，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
“你以为我是说笑吗？”夏羽拉开车门，沉着脸道，“上车。”
“哥…”宁远最怕哥这个样子，也不愿意去爷爷家面对那些他不愿面对的人，急的一时眼圈都红了。
夏飞见状也吓了一跳，忍不住插言：“哥，我看这个时候去打扰不太好吧…”
夏羽咬着下唇不语，静等宁远上车，显然也是极力隐忍怒气。
简直是度秒如年，对峙之下，宁远实在忍不住，转身就要跑，被夏飞眼疾手快拦住了：宁远，你要就这样跑了，哥才要真的发飙好不好？
夏飞又给宁远使眼色：哥对你一向心软，好好道歉就行了。怎么关键时刻吓成这样？夏飞干笑着打圆场：“哥，我想起来我们自行车还锁在车棚里呢，要不我和宁远骑车回去就好了。”
夏羽看眼夏飞：“行，那你去吧。”
“……”
夏飞只好闭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说。
宁远也不是真的要逃跑，他看看哥哥，眼里已有哀求之色：“哥，爷爷那边，我会打电话的…今晚能不能不去？”
夏羽“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并没有放过宁远，道：“现在打。”
当着夏飞的面，哥哥又是这幅凶巴巴的模样，宁远脸上烫的发烧，又觉得实在委屈，一向站在自己这边的哥哥怎么不依不饶的，非要逼着自己做这些？
看宁远只杵着不动，夏羽火气又往上顶，径直走过去，伸手就去撩他衬衣下摆，另一只手已触到校裤的松紧绳上。即便四下无人，宁远还是给吓得，他触电般弹开，一边往后退，口中结结巴巴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哥、哥…我…周末去，去爷爷家，行不行？”
宁远那模样真是吓得不轻，夏羽还真的有那么片刻心里一软，威吓完了，夏羽又看看一旁无语的夏飞，校门口毕竟不是说话地方，他不由“哼”了一声，依旧黑着脸，再度拉开车门：“先回家。”

一路上，夏羽一句话也懒得说，宁远心里不安，倒是先给爷爷去了电话，对今天没去吃晚饭的事做了说明，又提起周末去陪爷爷，顾老爷子终于称心如意。
进了家门，夏羽自顾自进了房间，宁远看看夏飞，有些局促，想想还是决定跟过去，却被夏飞一把拉住。
“你找打啊？”夏飞压低声音，朝哥哥房间努努嘴，“哥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还是避一避为好。”
宁远浑身不自在，纠结着：“可躲也躲不过…”
夏飞还想说什么，宁远已经去敲哥哥房门。
然而刚推开门，夏羽已然开口：“先去洗澡，打完球一身的汗。”
“哥…我…”
“洗完了就去写作业，早点写完早点睡。”
“可是…”
夏羽挥挥手，一副不愿意和宁远多说话的疲惫样子。
“明天还要上课，去吧。”
这分明是表哥对自己行止失望的表露，宁远心情沉重，转身钻进了浴室。
夏飞也是无奈，站在房门口，朝他哥道：“哥，你别这样，宁远也是心情不好。你知道的，他姑父那人不太讲理的，又给宁远气受。至于自习补课什么的，以宁远的成绩，也不差这么一天对吧？”
夏飞哪知宁远为了给自己打掩护在哥哥面前的那一番胡诌扯谎，只当夏羽觉得宁远贪玩，爷爷那边的事情处理不当，也不算太大的事吧？
“以他的成绩？”夏羽叹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仗着之前不错的考试分数，就能用这个态度应付课业了？”
“也不算应付吧…”
夏羽踱步至门边，伸手揽住夏飞的肩，和颜悦色道：“行了，别替他说话了。有没有错，宁远自己心里清楚。回你屋去，你让你哥静静吧。”
夏飞点点头，抿着嘴角，心里嘀咕：要是让哥知道自己也没好好自习来着，而是和小女友谈恋爱…
嘶…夏飞吸口气，摇摇头，试图将这可怕的想法从脑海中挥去，掩了房门转身回自己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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