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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隐(重发,精修,父子兄弟,虐)[第3页] |
作者:歧路伯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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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林家庄的路不难记,况且花林的路走了两遍。小隐带着面具,苏涵也寻了块黑布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悄无声息地潜到了花林里去。 花林那棵桃花树此刻在银白月色下,显得格外清幽,小隐立在花下,看了看不远处的那座二层小阁,低声道:“轻功飞过去。” 苏涵点头。此刻两人若是直接走步去,目标太大,太容易暴露,不如直接飞到房顶,苏涵的功夫虽远不如小隐,但此刻也没别的办法。 月下两道黑影,一前一后落在了林珊的阁子上。 苏涵低头听了听,揭开一片黑瓦。小隐和苏涵低头看去,那一小块方方正正的空隙中,透出一片迷蒙的光,那迷蒙的光中似乎带着氤氲的水蒸气,也带着微妙的香气。那香气十分温和,却灵巧地钻入小隐的鼻腔,沁入肺腑,让他竟然有一恍惚的失神。 “哟,来巧了。”苏涵意识到了林珊在屋子正在做什么,忍不住勾了唇角笑。 “行了,我们回去吧。”小隐把苏涵手中的黑瓦块,拿过来,小心盖在屋顶上。 苏涵疑道:“可我们还没看到真身呢……” “林珊姑娘正在沐浴,我们也适可而止吧,这实在太不君子了。”小隐面颊染了红晕,低声道,“回去。” “……”苏涵有些扫兴,“好吧,听你的。” 可两人还未站起身来,就已太迟了。只听得一声怒喝:“什么歹人,竟在屋顶作祟!” 小隐大惊:“糟了!” 待得小隐和苏涵两人从屋顶落下,一道劲风就从屋内蹿腾而出,裹挟着一道水绿色的光,落在小隐和苏涵面前。 原来这来的正是林珊。她方才从水中腾跃而出,发丝还垂在耳畔滴着水,松松垮垮地将一件水绿色外衣裹在身上,怒目圆瞪,面上飞起红霞,生的果真是美妙精致。左右双手均持一柄银亮莲花剑,指着小隐二人。 此刻小隐带着银质面具,苏涵裹着黑色蒙面,又是夜闯闺房,说是两个正经人都没人信。 小隐心想这回可是给玄诚师父惹了大麻烦了,赶紧开口道:“林珊姑娘……” “恶人!无需狡辩!”林珊怒道,挥了双剑就劈砍过来。 小隐心中大惊,见苏涵已吓得面孔变色,赶紧将他护在身后。见林珊实在逼得紧,不得不摸起腰间的鱼肠刀,招架抵挡。 “姑娘……你听我说……我和苏涵实在无意冒犯……我们……是跟着……” 林珊却是气急了,两柄剑被小隐的短刀支住砍不中要害,心急火燎,哪里能听得进小隐的解释。 “我们是跟着玄诚子师父……”小隐眼看林珊的侍女们就要带着家丁们赶来,心下着急一把推开苏涵,死死扛着林珊的莲花剑,急道:“林珊姑娘,我们今日才到林家庄做客,虽然此事太过唐突,但我们……” 林珊却是一个字都不想听,抽开右手,横握剑柄,猛插过去。 “呵……啊!”小隐闪身一躲,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躲开了,直到那突如其来的剧痛却在他的左肩炸开,温热的血汩汩而出,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左肩竟然被林珊扎了个通透。 “小隐!”苏涵惨呼,他抖着手扶住已踉跄着站不住身的小隐,“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馊主意惹出来的祸!” 林珊握住两柄莲花剑,胸口还在起伏不停,事出突然,她的内力被自己的怒气搅得四处乱窜。她喘匀了气息,看了眼瘫软下去的小隐,冷声道:“既然是我家客人,做出这等事来,更是可耻。明天我就叫爹爹下逐客令,你们好自为之。” “林珊姑娘,此事皆是我的主意,你要如何处置我,我无所谓。只是小隐,他的伤……”苏涵捂着小隐的伤口,满手是血,不知所措。 林珊看了看小隐,冷笑一声:“他方才不是很喜欢逞英雄么?连这一剑都挡不住,真是没用。放心,未伤脾脏,出不了人命。” “我们已做了不耻之事,岂能对姑娘还手?并非……并非没用……”小隐微微抬起了身子,忍痛说道。 “你这人有点意思。”林珊有些意外,抱手看了看小隐,蹲下身,掀开小隐的面具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人的真面目……” 林珊见到小隐的那一刹,手中的莲花剑忽的落地,她再也难做出什么冷冽的表情,惊得叫了一声:“白幽?” “……”,小隐觉得自己流了好多血,突然觉得很提不上气,眼皮耷拉下来,林珊的面庞影在月色和桃花中,也看不真切。 白幽……是啊,名震武林的比翼双剑的林家小姐,是要嫁给白幽的……怎么会不认识白幽呢……可自己不是白幽啊…… “小隐!”苏涵的声音,也在耳边远去。 “小姐,是不是要通知老爷来了刺客?”婢女在林珊身边问话。 “不要,叫大家散了,不许让爹爹知道这件事……还有从后面出去,找个大夫来,要快!”林珊的声音带了几分焦虑。 小隐还想说些什么,眼皮却重的睁不开,沉沉地睡了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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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呃。”小隐猛地惊醒过来,挣扎着想要欠起身子,却发觉左肩传来透骨的剧痛,“啊……” “公子,我正在为您缝合,不要惊慌。”传来一个沉稳的男人的声音,看来是个大夫。 小隐扭头看看左肩,一片猩红,自己都觉得触目惊心,满额的冷汗,衣衫也已湿透,他拼命地忍着,朝大夫点点头,示意他继续缝合。 小隐觉得自己的右手也有些不自在,像是被一只柔软的手握着。他歪了头看去,原来是林珊正支颐着脑袋,坐在他床榻边,她把她那柔软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搭在小隐的掌心。她坐得累了,眯着眼睛打了个盹儿,小隐这么一挣扎,她也跟着惊醒了起来。 见林珊在自己身边安静地坐着,小隐眼眸中的惊恐一闪而过。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并不是白幽,林珊姑娘你认错了?要不要告诉她,你的温柔给错了人?小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林珊见小隐醒了,努了努嘴,有些抱歉,却怪罪道:“若早知道是你白幽公子要来,尽管通报就是,何必做那梁上君子,你看,还要白受这份罪。” “……”小隐抿了抿唇,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公子,这是最后一针了,您再忍忍。”大夫柔和的男低音响起,小隐点头。方才昏厥着,针线在皮肉上穿来穿去竟然也丝毫感觉不到,此刻清醒过来,才发觉原来分分秒秒的都是酷刑。 针,扎下去,再穿上来。冷汗早已将身下床褥弄湿,小隐紧咬着牙关,左手半点也不敢动,右手死死蜷缩攥起,却忘了林珊的手还在自己掌心。林珊却不在意,更紧地握住了小隐的左手。芊芊玉指轻轻拍着小隐的手背,安抚着。 打结,剪线。小隐的呻吟隐忍吞在喉头,终究还是未肯坦然痛呼出声。缝合完毕,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松开林珊的手,满是冷汗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个歉然的笑:“对不起,弄疼你了。” “……”,林珊红着脸笑了笑,她抽回自己手,揉了揉,道:“我刺了你一刀,还没说对不起呢,你倒先跟我说对不起。” 见林珊笑了,小隐竟也不自觉的释然起来。他发觉林珊的温柔像糖,一旦尝到了些微的甜头,就再也舍不得还回去。可这块糖是白幽的。小隐在心中默默重复着,他不喜争夺,就算是幼时,也从未强求什么。可此刻,他心中有了很不好的预感。林珊的温柔让他很受用——在明知道林珊是属于白幽的情况下——小隐心头柔软的一动,然后再难挥去。 大夫沾了点酒,将小隐肩上的血渍擦干净,又缠上白净的纱布。林珊托腮歪头看着小隐,把他的一蹙眉一抽气都看在眼中,然后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能忍了?” “嗯?”小隐轻哼了一声。 “小时候,白盟主带着你来我家,你忘啦?”林珊低声笑。 这是白幽的过去,小隐哪里能知道。他只是微微勾了勾嘴唇,好让林珊继续讲下去。 林珊道:“我们在花林里头玩,你被一条草花蛇咬了。”林珊垂眸回忆着,忍不住抿嘴笑了声:“不过就是两个血洞,你疼得叫了好久,非要找大夫来。” “那可是蛇,万一有毒呢……”小隐望着林珊笑道。 “那可是草花蛇,我都认得。”林珊狡黠地眯眼,凑近了又问:“这次受了这一刀,怎么这么连吭都不吭一声啦。” 小隐抿抿嘴,转了转眼睛,道:“大约是练武时受了不少伤,都很疼,这次便也能忍过去了。” 白林不擅长表现温柔,特别是在小隐还小的时候,白林仍旧带着江湖刀客的锋芒。小隐习武时就算是受了伤,白林也不过只是丢给他一些上好的金疮药罢了。他尊敬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白林虽然严肃,可小隐仍然爱他,只是不奢求温存罢了。在疼痛面前,哭泣是没有用的。而白幽呢,小隐忍不住想,白幽你受了伤,白肃风会不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会不会给你全部的温柔? 其实早就有答案了,小隐手腕上那深深浅浅若隐若现的褐色刀口,就说明了一切——白幽若是病了伤了中毒了,白肃风会不惜一切救活他,哪怕是利用他另外一个儿子。 林珊听了小隐的回答,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她蹙了眉头,轻轻握住小隐的手,若有所思,低声安慰道:“是啊,习武之人,哪有不受伤的。白幽,你我生来就是江湖人,这是无法逃避的。” “可是……”林珊又拍拍小隐的手背,舒展了眉头,温柔道:“你以后有我并肩同行,你若有痛楚,至少在我面前,不必要忍着。” 林珊将小隐的手握得这样紧,小隐想要抽开,却不忍心。他抬眸触上林珊的眼神,那清澈如井水的眼光,涤荡着小隐的心。 小隐知道自己已完了,他的骨头里已淬入了林珊的温柔。他将永远忘不了这个剧痛和温柔并行的夜晚,直到某日濒临丧失理智的深渊边缘,此刻林珊的清脆的声音也将成为将他唤回人世的最后一线清明。 小隐眼窝处有些发热。他不知道此刻若是白幽在此,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张了张嘴,把所有的真相压下,低声道:“白幽……会许你一世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林珊颔首含笑,羞得垂下头去。 “这次我是偷偷跟着俞安的玄诚子师父来的,玄诚子师父是来算黄道吉日的。白露山庄已决定向林家庄提亲了……你很快就能做少夫人了……”小隐很温和地说着,很温和的话,在心头却如荆棘碾过。 “我才不是稀罕少夫人的位置,只是我喜欢你啊……白幽……”林珊道。 大夫已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出去。小隐只是半欠起身子,想着,要是能把林珊搂在怀里,该多好啊,奈何他的右肩被裹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一声门响,突然打破了这夜里的寂静,小隐不抬眼都知道来的是苏涵。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这次完蛋了呢!”苏涵惊叫了声,奔向小隐的床边。 “……行了,你小点声,我确实没死呢!!”小隐皱眉道。 林珊掩唇笑着,松开小隐的手,站起身来,道:“白幽,你什么时候交了这样的朋友,毛毛躁躁的和你差很多啊。” 苏涵听这称谓就觉得其中有事,看看林珊又低头看看小隐,皱了眉头。 林珊又道:“看来林家庄里,还不知道你白幽公子来了。我得告诉我爹一声,给你备几个下人。” “不可!……万万不可……”小隐一惊,思忖片刻,借口道:“我是偷跑出来的,白露山庄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若是,白……我爹……”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林珊似是猜到“白幽”的惶恐,掩笑推门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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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白幽?嗯?”苏涵挖苦了声,坐在小隐身边,“你想干嘛,李代桃僵?” “……她认错了,我没拆穿她。”小隐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斜着身子,伸长了手,够过面具扣在面颊上,冷声道:“现在你知道这东西的用处了?” 苏涵若有所思的点头。 “可惜已经晚了,我今天没有拆穿,意味着接下来都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了。”小隐甩手把面具又扔在一边,心情有些烦躁,“话说,玄诚子师父要在这儿留几天?” “三日吧,最多。” “那我就得装三日的白幽。”小隐无奈道。 * 小隐央着林珊不要把自己在这里的事情告诉林鹤,可这事儿却偏偏还是泄了出去。 林鹤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白幽竟然会来找林珊,惊的是女儿竟然把白幽刺了个对穿。 他早知女儿深喜白幽,白露山庄是武林第一庄,能将女儿嫁入白家,岂非是件大美事?有武林盟主在背后撑腰,日后谁还敢小觑林家庄?林家庄底子青白,林鹤同白肃风又有私交,结儿女亲家的事情,白肃风倒是一口应下。林鹤唯一担忧的是——两情不相悦。林珊在家中是掌上明珠,若是去了白露山庄被白幽欺负怎么办? 此刻白幽偷偷来林家庄瞧林珊的消息传来,他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白幽竟然也是惦记着林珊的,两情相悦,喜结连理,大喜事啊! “小姐不让我们告诉您……” “她那个丫头啊,心事从来不肯说。” 林鹤心里惦记着“白幽”的伤势,又不好明着去问。只得叫人偷偷地把上好的金疮药送到客房里去,借的是“听闻公子在花林里擦破了皮”的名头。 忙罢,林鹤喜上眉梢,立刻铺纸,执笔:“肃风亲启:令郎在林家庄作客,同珊儿一诉蜜语。林家庄自以贵客礼之,肃风切勿心急。” 一道信立即送往白露山庄。 * 小隐在客房里躺了两日。 林珊拿着金疮药来,要给小隐换药,小隐没有拒绝。 林珊要同小隐说笑话,小隐没有拒绝。 林珊说着小隐从未参与过的过去,林珊笑得很开心,小隐微笑听着。 林珊说着小隐不可能参与的未来,林珊笑得更开心,小隐也微笑着听着。 他除了听着,除了不拒绝,什么也不能做。他想抚一抚她的发丝,捏一捏她的脸颊,可他只要一抬手,就满满的负罪感。 “横刀夺爱,小人中的小人也。”他默念道。 他终于第一次开始真正羡慕起白幽来——能和这样可爱的女子共度余生,该多么愉快啊。 世人只知道白幽,谁又会在乎无名小卒小隐呢。 * 第三日,小隐挣扎着坐了起来。左肩仍是剧痛,略一挣扎便有红色渗透纱布而出。苏涵看着觉得触目惊心,小隐自己倒是能忍,边忍得咬牙切齿,边痛心疾首地骂:“也不知道你那天发什么神经,非要拉我去看林珊,怎么不是你挨这一刀。” 苏涵撇嘴嘟囔:“有本事林珊砍人的时候,你别当我前面啊。” “……”小隐骂归骂,也不是真生气,翻了个白眼不理苏涵。 “哎呀,我错了,我不该出幺蛾子……要不你也捅我一刀?”苏涵没皮没脸的笑着。 小隐怒道:“滚。” “……” 小隐站起身来,行了几步,他轻轻抚着纱布,忽而想起什么似的,惊问道:“玄诚师父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林珊几时嫁入白露山庄?” “我记得师父跟我提过一次,林珊和白幽八字相合,命里注定,十五日之后就是黄道吉日,那日白露山庄会派人来迎娶林珊,路上是急行军,最多走三天,到白露山庄行婚礼……算是明媒正娶,一代佳话……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十八日……也就是说,还有十八日,林珊就会见到真正的白幽了。”小隐心中暗觉糟糕。 “是……是啊,怎么了?”苏涵不解。 “榆木脑袋!”小隐急道,“你看看我,现在这伤口还未结痂。十八日后,白幽就要娶林珊过门。白幽必然是活蹦乱跳的,那林珊不会起疑?况且此刻林珊知道我的伤势,十八日后见到白幽,定会询问伤势恢复如何……这随意一问,都会露馅。” “这……这可如何是好?”苏涵一听也心急。 小隐手心里开始滑腻腻的出冷汗,林珊若是觉得其中有猫腻,白肃风也迟早会发觉的……白肃风迟早会知道,自己在林珊婚前借着白幽的名义,留宿在林家庄,又借着白幽的名义同林珊亲昵……这些想想都知道,白肃风一定不允许这些事的存在。 白肃风若是知道了这些,会如何呢?自己并未擅自去白露山庄,也不算破了他的戒律,所以不可能会被捉去地牢关着……可是比起待在地牢里,小隐最无法忍受的其实是白肃风的冷言冷语。 他生怕被白肃风当做是见色忘义的诡诈之徒。 白肃风嗤之以鼻的语气,不屑一顾的眼神,恰如这刀口缝合,每一秒钟都是酷刑。 他不想让白肃风知道。 他不能让这件事露馅……至少是短时间内。 小隐揉着额头,踱了几回步,点了几次头,又摇了几次头,终是认命一般,冷静道:“我想到了一步险招。” |
第二十二章: “你是疯了吧!”苏涵听完小隐的想法,惊叫道。 小隐没有反驳,他也觉得自己是疯了。 他想来想去,能暂时瞒过林珊的唯一办法,就是让白幽和自己受一样的伤。彼时,林珊自然不会怀疑白幽的伤从何而来。就算两人之间说辞略有出入,林珊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怀疑到这中间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可问题是,若是要让白幽受这伤,必然要深入腹地,入那白肃风不准他入的白露山庄,伤那白肃风护在心口上的白幽。 沉默良久,小隐道:“你要是觉得我疯了,那就给我想个别的办法?” 苏涵思忖道:“你去白露山庄的风险太大了,我去。” 小隐摇头:“不行,你连白幽的修竹园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怎么刺他?” 苏涵又道:“你给我画地形图。” 小隐又摇头:“就算给了你地形图,你也是个生人。一旦被捉住,白庄主肯定拿你当刺客,到时候谁都说不清。不如还是我去。一旦我……” 小隐回想起那个黑黢黢不见天光的地牢,有些避讳,只是踌躇道:“他一定要我性命的。” “……”苏涵觉得小隐在理,不知该如何反驳,捏着衣角,无奈道:“你去就你去吧,我会快马加鞭告诉白林师父,你的去向。” “不行!不可以!万万不可!”小隐猛地摇头,“这一次,不能让他知道。” “为何?!” “第一,他和白庄主一样,根本不允许我靠近白露山庄。第二,他若是知我伤人,肯定也饶不了我。” 第三,人该有担当。这次若是被白庄主捉住,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师父若是和白肃风又旧交,定也不想因为我这个徒弟而丢脸吧。 小隐把“第三”压了下去,没有和苏涵再说下去。 苏涵揉捏着鼻梁,焦灼得踱步,心中似乎有无数句驳回小隐决定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焦虑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小隐垂眸而思,缓缓摇头。 * 一日后,林珊为小隐打点好行装,在他行囊里塞了满满当当的金疮药。她揉着衣角,柔声道:“这两日你肯定很疼吧……原本打算留你伤好再走的,可是……” 小隐笑了笑,拍拍她肩膀,宽慰道:“没事,反正再过几日又要见面不是?到那时,你可得好好替我上药。” 林珊笑得脸红:“路上寻着平路走,别太颠簸。到时,我若是见伤口还未结痂,我就……” “你就如何?” “我就再刺一刀!”林珊嗔怒道。 小隐大笑。 临行时,林珊倚门而送,小隐方才走了两步,又听见林珊喊道:“白幽。” “嗯?”小隐回头。 林珊提着花裙儿小步跑来,一头栽在小隐怀着,纤细柔软的手臂轻轻地环住小隐的腰。小隐脊背一僵,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垂眸看着林珊乌黑发亮的青丝,看着林珊鬓上银色耀眼的步摇,心头怜爱丛生,他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又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好了,好了,我走了。待过几日,我不就回来迎你了?” 林珊满面绯红,提起花裙儿退回门里去,目送着小隐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隐在了花林尽头。 * 小隐的事儿,玄诚子被瞒得一无所知。回程路上,他见小隐的脸色时不时就变得很难看,就拉着苏涵问。苏涵仍瞒着,只说是小隐在林家受了点伤,央着玄诚子路上走慢些。玄诚子虽是狐疑,但也终究没猜出个所以然。 小隐把身上的绷带缠得皮下都快没了血色,连行三日,伤口没有恶化,算是万幸了。每到客栈,必要换药沐浴,疼得打哆嗦,也咬牙生生地挺了过去。如此等第六日行入俞安城的时候,肩上竟然薄薄的结了层血痂,血总算是不再流了。 第七日,俞安青山已显了形,小隐给苏涵使眼色,意思是他要去干“那件事”了。 苏涵皱眉,他着实不想让小隐去,于是就当没见着小隐的眼色。 “吁——”小隐忽得勒马不前,驻足了。苏涵心下一紧。 “小隐,怎么了?”玄诚子问。 “……”,小隐又瞪了瞪苏涵,苏涵这回可不能当做没看见了吧? 苏涵无奈,只得道:“小隐的师父有些私事交给他办,他怕是不能跟我们一起回去了。” 玄诚子又起疑,皱眉道:“哦?……既然如此,那去吧。一路小心啊。” “好,小隐拜别玄诚师父,苏涵,来日请你喝酒。”小隐笑了笑,转身拍马而走。 苏涵骂道,小隐你脑子又病吧,走就走,怎么把我出卖了?? 果然,玄诚子一听酒字就炸了,一把揪住苏涵的耳朵,骂道:“你个混小子,又喝酒,又喝酒!告诉你多少次了,作为一个道士,要清心寡欲,喝什么酒?再喝,信不信老子把你逐出师门!” “师父!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啊!”苏涵惨叫。 小隐听见身后苏涵师徒叫骂,心中一乐,微微勾了嘴角。他抬眸望见不远处的青山,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深深地叹了口气,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
第二十三章: 小隐是趁天黑潜入白露山庄的。他摸入白幽的修竹园时,白幽正对着烛光看一幅画。那画上的女子,指绕青丝,笑得妩媚生姿。银色额饰,紫色发簪,及膝的深红色袍子,一双马靴。 小隐原以为那画上的人本该是林珊,可他隔窗看了一眼,便知道,那人绝不是林珊。 在成亲之前,却在看另外一个女子的画像?小隐心中奇怪。 但此刻却管不了如此许多,他是为了来刺白幽的。 推窗,翻身而入。难免有些动静。烛摇影动,一阵风过,小隐落在地上。他抚上腰间的鱼肠刀,幸好伤得是左肩,他的右手还能用。 “什么人!”白幽飞速卷起画儿,大声质问道。 小隐没有回答,只需要刺过去就可以了。他握住刀柄,快步横走。白幽也立刻提起风波剑,扔了剑鞘相迎。 “来人!刺客!”白幽吃不准面具后的小隐究竟为何而来,功夫多深,有些心虚地喊了声。 小隐却是下了决心般,刀刀直逼白幽左肩。白幽认定来人只是为了取他性命,便只招架在面门、咽喉等要害。谁知小隐什么都不在乎,只是冲着他的左肩而去。 白幽心下觉得这人的招式奇异,越发心虚,只刀光剑影的一瞬,左肩便落了防备。小隐挥刀便刺,噗嗤一声,眼见着白幽的左肩便血涌如注。 白幽吃痛,捂住肩头,退开三步远,倚靠在书架上,额头已是一涔冷汗,咬牙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白露山庄!” 小隐依旧没有说话,他的事,已经做完了。 他推门而出——已太晚了。 白露山庄家丁已至,围堵在修竹园门口,无一不是刀剑相向,约莫十余人。小隐心下苦笑,自知是走不出去了,干脆把刀送回腰间,举起手来。 此刻,凌空越过一道黑影,稳稳当当地落在重家丁面前,来人反背着手,沉稳狠厉道:“敢夜闯幽儿的修竹园,胆子不小啊。” 呵,白庄主啊。小隐闭上眼睛,叹息,认命。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白肃风就看清了站在他面前的人,他的身影晃了晃,他怎么会不知道那就是小隐,那枚面具是他亲手送出的,他怎么会不知道那就是小隐。 “爹!”白幽挣扎着走出来,他捂着左肩,血从指缝间汩汩而出。白肃风看得心头扎痛,气得发抖,暗暗攥起了掌心,怒道:“来人!请这位客人去地牢走一趟!” 小隐没有反抗,很快就被白肃风的家丁压跪在地上。 白肃风的声音更加的残忍冰冷,他冷声道:“好好盘问,他意欲何为!” 小隐叹了口气,任凭自己被人架起来,拖走了。 * “好好盘问”的意思,就是,地牢里的刑具可以随意使用。 小隐被退了衣衫,悬在十字刑架上。他有些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左肩,可怜林珊给他那么多金疮药,总算结了痂,此刻又裂开了。 “啪——”一道血痕从右肩顺着胸骨显现出来。和左肩的伤口比起来,这并不算什么。 “啪——”又是一道。 “啪——”小隐暗暗地握紧了手掌。 “啪——”“呃!”这一记叫小隐惊得脊背上蹭蹭地出冷汗,原来是打在了左肩的伤口上了。伤口这下全然裂开了,血汇成一小股,顺着皮肤往下淌着。 执鞭人笑了起来,骂道:“还当你小子一点都不怕疼,原来是没抽到对的地方。” 然后三鞭子全抽在伤口上。 小隐揪着绑着手腕的皮绳儿,喘着粗气,瑟瑟发抖。 “小子儿,我告诉你,你趁早有啥说啥,我这儿出个人命也不稀奇,你若早说了,你我都省事儿。”执鞭人把鞭子在水中过了过,在地上抽出两响儿来。 “我问你,你见过白幽吗?”小隐舔舔滚到唇边的冷汗,有气无力问道。 “白幽公子?那我怎么能没见过……”执鞭人嘀咕道。 小隐心想,这定是没见过。不然怎么自己这个仿制品放在这里,他还敢下这么重的手。 执鞭人拿着鞭子把儿戳戳小隐的左肩,道:“跟我扯什么白幽公子,问你话呢,说,为什么要来白露山庄,为什么要杀白幽公子!” 小隐瑟缩,苦笑道:“我不是要杀他……我,呵……跟你说了也没用,把庄主叫来,我只和他说。” “……妈的,庄主是那么好请的?我看你小子就是要出幺蛾子。”执鞭人啐了口唾沫,挥鞭而起。 逼仄的空间里,鞭声竟然也带着回声。 小隐觉得痛,痛得发抖,无处可躲。鞭声无止无休,自己的惨呼竟然也越来越无法控制。 |
第二十四章: 一桶凉水劈面而下,浑身的伤口齐齐作痛,小隐打着激灵从昏沉中醒来。地牢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条缝儿,明媚的天光泄露进来。小隐觉得恍惚,自己竟然就这么被挂着,挂了一夜。 “喂,小子,想清楚了嘛,是继续挨鞭子呢,还是把你家主子供出来?”执鞭人很不友好地拍打小隐的脸。 “……什么主子?”小隐垂下了眸子,嗓子有些哑。 “什么人派你来的,来作什么的,跟我装什么糊涂。”执鞭人阴阳怪气道。 小隐苦笑了声,摇头,他低声道:“把你们庄主叫来,我只跟他说。” 执鞭人捏了小隐的脸,正视他那双已然神色暗淡的眼眸,那双粗糙的双手将小隐的下颌骨几乎要钳裂,他阴笑道:“若是庄主来了,你还是不肯说,那我就拉你一起下地狱。” “你只管去通报。”小隐道。 “来人!请庄主来!”执鞭人吩咐道。 其实小隐知道,只要自己在这里,白肃风就一定会来。他来了,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少受点苦头,是不是就可以不被当做十恶不赦的敌人对待?白肃风迟早会来的,小隐希望他快点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他可不想被折磨到在昏迷和清醒之间来回挣扎。 通报的手下离开后,执鞭人在小隐身边的桌椅上坐下,他横着小曲儿,将墙上挂着的一条一条刑具拿下来,放在桌子上摆弄。 小隐乜斜了眼睛瞧着,那些鞭子有粗有细,有些鞭子上布着倒刺儿,有些鞭子带着锋利的锐刃。除了鞭子外,还有些不知用途的东西,看着像是刮刀烙铁,小隐看了就觉得心口揪成了一团,不敢再看。 “以前有个人,就是在这条鞭子下,变得血肉模糊,嚎叫,痛哭,求饶,然而一切都太晚了,庄主下令处死。最后,白骨尽显,死的时候舌头都咬断了。”执鞭人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午餐。 小隐愣了下,然后冷笑了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一定很孤独吧。我猜你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你多久没到上面去过了?连白幽公子都没有真正见过,只能拿着杀人的经历,和我这个阶下囚说话……” “你!”执鞭人被激怒了,握起那根带着倒刺的鞭子,勒进小隐的脖子。 “你若是真的见过白幽,你肯定不敢如此待我……”小隐被勒得几乎要翻白眼,鞭子上的倒刺深深埋入皮肉,他瞪着眼睛,拼命喘息挣扎着。 “老大,庄主此刻正在公子房中,没空过来。”之前那个通报的人回来,朗声道。 小隐一听,心中惨然,一时竟然放弃了挣扎。执鞭人手下更狠,笑得狰狞:“你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卒罢了,还想着白庄主亲自来么?真是痴心妄想!” “老大,不过白庄主说了,要他活着。”那人又道。 无关紧要的小卒吗?只要活着就行了吗? 小隐的脖颈显出道道血痕,胸腔里的空气快要完尽了,就连眼眶都爆裂出血丝。他依稀听见那人在叫执鞭人停手,然后鞭子从脖颈里被抽开,倒刺从皮肉下拔出。再然后,这条有倒刺的鞭子就肆虐在身体的每个角落,它游走之处,皮肉开裂,血炸开一朵小花。 从未有过的哀嚎从喉头蹦出,连小隐自己都奇怪,自己竟然能发出这么难听的声音来。 * 不知几个时辰后,白肃风确认白幽伤势无碍后,终于去了地牢。潮湿的空气中,泛着血腥。他拂起衣袍,免得脏了边角,在小隐面前坐下。 “庄主,半个时辰前,他就昏过去了。”执鞭人伏在白肃风身边道。 白肃风打量了眼浑身是血的小隐,心口一窒,抬手道:“把他叫醒。” “喂!喂!”执鞭人抬手拍着小隐的面颊。 小隐沉沉地昏睡着,垂着脑袋半点生气都没有。 “喂!醒醒!庄主来了!”执鞭人拍得重了些,像是在扇耳光。 小隐依旧一点声响都没有。 执鞭人有些尴尬地伸手去探了探小隐的鼻息,鼻息依然是温热的,好在没把人打死。他回头看看白肃风,白肃风有些烦躁,随手指了旁边的水桶:“浇醒他。” 于是又是一桶凉水,又洗了遍浑身的伤口。 “啊——”小隐惨叫着,终于醒过神来。 “醒了?”白肃风冷声问。 是白肃风,是白肃风。他来了,他来了。小隐拼命地把惨叫吞下去,压住喉头的呜咽,哑着嗓子道:“白庄主……” “听说,你只肯跟我说真相,我来了,你说吧。”白肃风站起身来,盯着小隐的眼眸。 “好……好……你叫那些人……都出去,我就讲给你听……”小隐竟然还能扯出个笑。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他谈。”白肃风朗声吩咐道。 下人们立刻屏退离开,逼仄昏暗的地牢里,只剩下奄奄一息的小隐和负手而立的白肃风。 “说。”白肃风波澜不惊,冷声下令。 小隐微微抬起了头,眨着眼睛,狡黠笑了笑:“庄主,你凑近些。” 白肃风皱眉,往前近了步。 白肃风温热的鼻息几乎已可以扑打在小隐的面颊上。虽然眼前的这个人下令把他扔在地牢,还拖了一日一夜来审他,可这个距离,小隐并不抗拒,他甚至想让他更近一些……他多想让他抱抱自己,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至少是暂时,不可能。小隐还想告诉他,自己身上带着比白幽还要严重的伤,想告诉他,此刻身上的疼痛几乎要了他的命。 橘色烛光下,小隐想要在白肃风面孔上寻求一丝的怜爱,可惜白肃风只是眯起了眼睛,狠厉道:“为什么要伤白幽?” “呵……”小隐苦笑。他知道,自己的奢望,终究只是奢望了。 “说。” “白庄主……说实话,我一直都认为我是你儿子,你却一直在逃避。我不知道你在逃避什么……”一日一夜滴水未进,小隐的神情已有些恍惚了,他垂着眸子,只是讲忍了很久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白庄主,你若是肯承认我是你儿子,我就告诉你原因,你看,怎么样?” 白肃风听罢,眯了眸子,一伸手就将小隐的脖颈握住掌中,压低了声怒道:“我告诉过你,不准来白露山庄,不准要挟我,听不懂?” “我没有要挟你,”小隐闭上眸子,两行热泪终于顺着面颊滑下,哒哒地落在白肃风的手指上,“这次的事情,是我的秘密。隐藏我的身份,是你的秘密。秘密交换,很公平……” 白肃风才不管什么公平不公平,他松开小隐的脖子,冷声道:“我没有秘密,你也不是我的秘密。至于你的事,我不需要交换,也可以问个清楚。白露山庄招待过,比你强硬得多的人。” 白肃风退开几步,从黑暗里踢出来个镂空的竹笼子。小隐抬眼看去,那笼子上的格子虽然很细小,但仍然能看得出里面似乎是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那……那是什么?”小隐心中发凉。 “蛇。”白肃风冷声道,“你最好给我考虑清楚,要怎么解释你出现在白幽房中。顺便,我还想听听,你七日前,是如何到了林家庄,装了三日白幽的。” 小隐满眼惊恐,看看那蛇笼,又看了看白肃风,哀求道:“我只是想你待我好些……” “来人!”白肃风不耐烦听他说下去,只朗声把那些在地牢里的恶人叫来。 执鞭人和他那些手下应声而入,执鞭人舔着唇,撸起衣袖,颇为玩味的看着小隐。 小隐看着他们掀开了蛇笼,拎起了一条蛇。那蛇约有手腕粗,曲着身子扭动,黄褐色的眼眸阴鸷地瞪着,红色的信子吐出又吞回。小隐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攥起了手掌,哭求道:“不要……不要……我求你……不要这样待我……蛇,蛇……我怕……” 白肃风退到黑暗里去,他背过身去,不再看小隐一眼,也对小隐的惨叫充耳不闻。 执鞭人捉住一条蛇的七寸,轻轻地放在小隐的左手手背上,然后又捉起另一条放在小隐的右手手背上,然后是左脚踝,右脚踝。冰冷的蛇鳞摩擦着小隐的皮肤,蹭过小隐的伤口,嘶嘶的吐信声游走在全身。 “白肃风……白肃风!白肃风!”小隐撕心裂肺地哭叫。 蛇绕着手臂一圈一圈的蜿蜒,爬过腋下,舐过锁骨,游入脖颈,小隐疯了一般地叫着白肃风的名字。白肃风却一直背着身子。 白幽幼时被蛇咬过,从此见蛇就怕得很。他们兄弟心意相通,果然这一招,对小隐有着莫大的威力。小隐的哭叫声声入耳,一声比一声嘶哑。 白肃风揉眉,心口也在叫嚣着疼痛,他想,小隐这回对自己恐怕要恨之入骨了吧?一个陌生父亲的爱意就真的这么重要?这一回林家庄只当他是白幽,并未起疑。那以后呢,若是被更多的人发现小隐的存在呢? 白肃风承认自己的自私,承认自己的懦弱,他承受不了任何对他武林盟主地位的质疑,所以这么多年来,逆他者死。若是有一日,小隐成为他人质疑他的原因呢?白肃风心里已有了答案,但他不敢正视那个答案。 这一路荆棘丛生,名誉和地位,在白肃风心中已达到了无可撼动的地位。 这一次能让小隐惧入骨中,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平凡的活着。——总好过某日形势逼迫他,手刃亲子。 “白肃风……白肃风……”小隐的嗓子终于全哑了,只能哀嚎着发出些模糊的声音,冷汗涔涔地把鬓边发丝粘在脸颊上,气也喘不匀。他哭道:“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全告诉你……全告诉你……” 白肃风心中大恸,伸手把小隐身上的蛇一条条拿开,摔死在地上,又拔刀砍断束缚住小隐手臂的绳索,将他从十字刑架上解下来。小隐哪里还站得住,脚下一软就栽进了白肃风怀中,浑身冷汗混着血,像是从河里捞上来的。 |
蛇的梗 想写很久了。。。 |
第二十五章: 苏涵原本听了小隐的嘱咐,并没有把小隐再入白露山庄的事情告诉白林。他到青云观的那夜,竟是做了一夜噩梦,及至凌晨,怎么也睡不安稳。苏涵在青云观心不在焉地窝了一天,怎么也等不到小隐来保平安,心中那股不安越来越浓重。眼看着天又要擦黑,他终于忍不住赶去了小隐的住处。 叩开大门,见到的是一脸茫然的白林。 “小隐还没有回来?”苏涵急道。 “小隐不是跟你在一起?”白林一听就炸毛了。 苏涵心想小隐这一夜未归定是又出事了,只得忐忑地把这事儿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全讲了出来。 白林瞪着眼睛,不可思议道:“你再说一遍?他去刺白幽?他疯了?” 苏涵脚软,懊恼道:“我也说他是疯了……哎,这白露山庄跟他是不是八字相冲,他一去,就出事!” “你乖乖回去,留在青云观,不要跟着我。”白林道。 “白林师父,对不起啊,我又把小隐弄丢了。”苏涵沮丧。 白林叹了口气,无奈拍拍苏涵肩道:“不怪你,小隐也不是小孩子了,他做的事情该自己负责。” 待苏涵走后,白林已顾不上生小隐不听话的气,转身去了房里,换了夜行衣,又一股脑儿摸了几瓶金疮药带在身上,推门而出,驾马行入黄昏里。 * 白林的轻功究竟是比小隐成熟稳重得多,加上他对白露山庄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他借着夜色点跃过数重屋檐,如一只黑色雨燕,避过所有耳目,一一排查。 白露山庄中依旧如寻常井然有序,丝毫没有外人闯入的混乱。白林睁大了眼眸,不放过搜寻小隐的蛛丝马迹。 修竹园是白林离开后才修筑的,白林一看便知这是白幽的庭院。小隐既然是在刺白幽的,那么他这里总有些线索吧? 果然,不一会儿,白林就看见侍女婢子拿着白纱和伤药出入修竹园。 白林心中暗觉不好,小隐分明已刺伤了白幽,可白露山庄还能如此波澜不惊,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凶犯已被捉住了,关在……地牢。 * 血,好多血。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白肃风打横抱起小隐,正要走出地牢,又折了回来。小隐不能出现在白露山庄,哪怕是客房也不行。他只好抱着小隐,一脚踢开一间牢房,又把地上的枯草拢到一边,将小隐轻轻地放在地上。 白肃风抱着小隐,觉得两手湿滑,等放下他,再低头看时,发现自己的指间竟然都是血。 “庄主,小心脏了您的手……”执鞭人笑得狰狞,凑过来。 白肃风心中烦闷,抬手掷出三寸针没入那人咽喉,头也未回,那人便应声倒地,立刻就是具死尸了。执鞭人的手下三人,见了此场景,皆大惊,惶惶然跪伏于地。 白肃风原本想叫他们滚,但今夜种种,确实不可泄露。人么——只有死人才是不会说话的,只有不会说话的,才是最安全的。 “嗖——”一发三针,针针入骨,送他们上路。 * “蛇……蛇……”小隐蜷着身子,喃喃道。 他的嗓子已哑了,力气也用尽了,白肃风伏下身子,贴近了才听见他说的是什么。 “蛇都拿走了,没有蛇了。”白肃风抚着小隐的面颊,轻声哄道。 小隐不睁眼睛,只是拉着白肃风的衣袖,低声地哭:“师父,救救我……好多蛇……” 白肃风不知该拿他怎么办,只能抱着他的上半身,护在怀里。 凑近了,白肃风才发现他的左肩伤得很厉害。原本只是以为是鞭伤,可仔细看了,才发现那横七竖八的鞭痕下隐着的是一道极深的刀伤,整齐的切口和白幽的竟然极为相似。那刀口上,原本像是敷了药,此刻早被鞭子抽得散开,被血冲得散开,只有一些残留仍敷在伤口上。除了左肩,遍体鳞伤。 “小隐,醒醒,我是白肃风。”白肃风皱眉,轻声道,“对不起……” 忽而,风起声动,一声轻功落下声,几声脚步声没有收稳。 “谁!”白肃风立刻警觉,放下小隐,站起身来,准备出手。 “主上。”一声沉稳又臣服的声音,久违了。 白林将短刀别入腰间,缓步从黑暗中显了形。 “是你?”白肃风眯眸,疑道。 “我是来寻小隐的。”白林走入地牢。 “……”,白肃风颓然,他回头望望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小隐,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白林解释,他把小隐弄成了这样。 白林步步走入,白肃风心虚,让了一步,白林见着浑身血的小隐,惊得连话都说不连贯:“这……这是小隐?” 白肃风阖眸,无奈点头。 “你!你个混蛋!”白林气得发抖,拔了刀就架在白肃风的脖子上。 白肃风冷笑:“多年不见,果然长本事了,你这是要弑主。” 当了白肃风十年的贴身刀客,白林终究是没有底气,和白肃风来真的。“弑主”二字,这个罪名高到连杀手营里,都没有定罪方式,意味着直接划入敌人队列,用多么残忍的方式折磨致死,都无所谓。白林究竟还是惧怕白肃风的,他抽回了短刀,送回腰间,单膝跪了,心不甘情不愿道:“白林心念小隐,一时失言。” “行了,起来吧。”白肃风挥挥手。 白林心急扑向了小隐,将他揽在怀中,循着左肩看见了刀伤,摸出腰间的金疮药,小心翼翼地倒在伤口上。小隐仍未醒来,却能感知到痛,忍不住哼哼了两声。白林心口抽痛,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把他怎么了?鞭伤和刀伤,也不至于浑身冷汗吧?他这个表情……像是害怕?” 白肃风有些惊讶,昔年冷漠得无惧生死的刀客白林,竟然也有今日如此怜惜他人的一面,白肃风苦笑摇头道:“我在他身上放了蛇。” “你……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他是你儿子?今天在这里的若是白幽,你也当真下得去手?”白林有些怒。 “我……”白肃风无话可说,只得辩解道:“至少白幽不会伤小隐。” 白林被气得翻白眼,他道:“好,你不就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伤白幽么?我告诉你!他跟着青云观的玄诚子去林家庄做客,一时贪玩,被林家庄的小姐,林珊误认成刺客,故而挨了这一剑。后来林珊又以为他是白幽,小隐不忍戳穿,只得装了三日的白幽。因不想林珊起疑,故而来白露山庄刺白幽,使得他们身上有一样的伤。你觉得匪夷所思对不对?我也觉得很难相信。可这就是真相,你在动手之前,有认真听过小隐的辩白么?又见过小隐自己身上的伤么?主上,小隐已经失去你了,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能不能至少不要再伤害他?白林求您了!” “……”,白肃风讷然,苦笑道,“这个理由也未免太牵强。” “你若不信,等过几日,林珊嫁入白家时,不就都清楚了?此外……”白林怨念道,“我若没有猜错,白幽的刀伤,怕是要比小隐自己的伤,要轻得多……” 白肃风手中冷汗滑腻,他长叹了口气。白林猜得没有错,白幽的刀伤入肉两分,伤皮不伤筋。小隐的伤是贯串伤,锁骨前后都有刀口。白肃风再难冷静,他想再多看两眼小隐,白林却将小隐打横抱了站起来,冷声道:“主上,我带小隐回家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他出现在白露山庄,如您所愿。” |
小隐就这么昏了一章 他黑化的时候 这些仇都得报回来 |
停更几天 准备毕业答辩中 |
第二十六章: 白林带着小隐连夜离开了白露山庄,出了庄子后,去了最近的驿站,租了辆马车。等他驾着马车回到住处时,天已经亮了。白林远远地就看见,苏涵倚着门,像是睡着了。 等哒哒的马蹄声近了,苏涵猛地醒转过来,瞪着眼睛跳起来问:“白林师父,小隐呢?” 白林有些哀伤地扫了眼马车,道:“在车里。” 苏涵伸手想要撩开车帘儿,却被白林拦住了,白林道:“你不会在这儿待了一夜吧?你师父该着急了,快回去。” “我……”苏涵欲言又止。他望着那被风吹起一角的车帘儿,他希望在那一处昏暗中见到小隐尚且安好的笑颜,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车帘儿就这么垂着,小隐一点声息都没有。 “不行!我不回去!我要见到小隐,活的小隐!”苏涵鼻子一酸,朝白林嚷道。 白林有些哭笑不得,他道:“他现在睡着了……待他睡醒了,我让他来找你,可好?” 苏涵不听,瞪着涨红了的双眼,看着车厢。 “……我活着呢。”一声叹息,终于从马车中微弱地探了出来。马车车窗的小帘子被两根白皙的手指拨开,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小隐见苏涵站在窗外,一脸忧郁地望着,忍不住朝他有气无力地笑笑,道:“看见了?我还没死呢,赶紧回去睡觉。” “……”苏涵见了小隐的面色,心中酸楚,恍惚竟然觉得自己似乎已好久未见过他了,他愤愤道,“白肃风怎么对你了?……我苏涵这辈子,若是见到白肃风,定不会饶他!” “……”听见白肃风三个字,小隐连勉强做出的微笑都懒得维持,嘴角缓缓地放了下去。 白林抱手打量着苏涵,嗯,年轻气盛,快意恩仇,好苗子。他拍苏涵肩道:“好孩子,小隐你见到了,快回去吧。” 小隐也在车里微微颔首,苏涵心中仍是不安,却也只好点头,答应说着过几日再来瞧他,后道了别,转身回去了。 * 苏涵走后,小隐放下车窗帘儿,似是很累,靠在车壁上,垂着眸子,一言不发。白林见苏涵走远了,才掀开车门。温和明媚的阳光,落在缩在一角的小隐身上,他的眸子却依然灰霭无光。 他身上都是鞭痕,白林不敢给他穿外套,又怕他着凉,便将他的青衣外衫盖在他胸前。他缩在衣衫下,时不时舔舔毫无血色的唇,楚楚可怜。 “小隐,我们下车吧,到家了。”白林钻进车里,坐在小隐身边,轻声唤道。 小隐轻轻地点头。 “能不能站起来?”白林问道。 小隐坐正了些,用外套盖住自己身上的每一条伤痕,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这铺天盖地的撕裂般的伤痛,立刻就将他淹没。他只是试着用力站起来,额头就渗出了一层薄汗。 白林看了觉得心里难受,他抚着小隐的脑袋道:“没事,在师父面前没事。不用把伤遮得这么严,我带你出来的,你身上有多少伤,我都看过了。” 小隐眼眸动了动,看了眼白林,又认命一般地垂了眸子,把紧紧握着的外衣松开了些,露出了锁骨处几道血肉外翻的鞭痕,和沾着凝固血色的白色中衣领口。 他还想挣扎着站起来,白林却不叫他再努力了,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心口像是被捶碎了,他眉目间是难得的温和,他道:“站不起来就别站了,我抱你下去。” 小隐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受宠若惊。他印象中白林很少抱他,也很少像今天这样温柔到骨子里。 “谢谢师父。”小隐舔舔嘴唇道。 谢谢?为什么要说谢谢?白林身形一颤。平日里从未觉得这谢谢有什么异样,不过是徒弟对师父的尊敬罢了。可……今日,这谢谢为什么听起来如此刺耳?如此生疏? 白林躬了身子在并不宽敞的马车里站起来,环住小隐的膝弯和脖颈,抱在怀里,贴近心口,抱紧了,跳下车。 他好瘦。白林想。 平时也是这么瘦吗?还是在白露山庄被虐待突然暴瘦?从小到大没怎么抱过,觉得他平日穿得人模人样,也没这么瘦啊…… 白林抱着小隐,一步一步走向小隐的卧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来。 在小隐小时候,他就告诉他,自己只是他师父,不是他父亲。因为不是父亲,所以没有给予亲情的义务。因为不是父亲,所以小隐才会谨小慎微地说每一句“谢谢师父”。——“师父”是外人,“徒弟”也是外人,所以那一句句的“谢谢”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在小隐需要亲情的时刻,白林早就以“师父”之名推脱干净了。那么小隐对亲情的需求被隐藏到哪里去了呢?……白林胡乱地想着,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小隐那么渴望见一见白肃风了。 白林自己逼着小隐断绝了把自己当亲人的念头,可是白林自己呢,他原以为自己的感情淡漠到不会把这人世间任何感情放在心上。可是他错了,他的内心早就卸下防备,把小隐当做自己的儿子了。是小隐,从孩提到少年,陪他度过这十五年无聊时光。是小隐,让他在这冷清的人世间,竟然有一丝牵挂。 时至今日,他才发觉,自己早已把小隐当做自己的儿子,当做唯一的亲人,所以那句“谢谢”才会显得那样突兀。可小隐心中的壁垒,却是他亲手筑起的,白林想苦笑。 |
本来今天长期请假之后第一天上班,困得要死要活准备早点睡,一想到小隐还残着呢,赶紧过来更一章…然后又是这个点…现在不困了…… |
第二十七章: 白林将小隐放在床上,转身去寻些好药。——大概是曾经的习惯吧,白林总喜欢备着许多止血金霜散。对于他们这种人,金疮药是能救命的。 “师父……”小隐见白林要走,欠了身子,可怜兮兮地叫了声。 “躺好,别动。”白林道。 小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去,心里不安,一分钟也不愿一个人待着,竟然带着哭腔小声喃喃道:“师父,别走……” 他怕是觉得师父又要丢他一人养伤。 若是平时白林定不想理他——若是平时,小隐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白林只好折回身来,抚着他的额头,低声道:“我去给你拿药,不上药,会死的。” 小隐伸手,紧紧攥住白林的衣袖。他的眼皮却觉得很沉重,像是下一秒就要睡着,面颊烧得火热,一股热气从心肺里翻涌上来,经过喉头更是灼热扎痛如车辙碾过。白林惊觉小隐的脸色奇怪,便用手一探额头,心中大惊,他原来是发烧了。 白林脊背一凉,他在杀手营见过太多人因为伤重高烧不绝,活活死去的人了。缺医少药的杀手营,只有命大的人才活得下去。但是此刻小隐不用做杀手,这燕雀小筑也并非杀手营,要救他!要救他啊! 小隐终于连抓住他衣袖的力气也没有,再度沉沉睡去,沉入那无知无觉的黑暗中去。 白林承认自己有些慌了,手心冰冷。他疾步去取了药来,将小隐受伤处擦净。和左肩那处已经撕裂的刀伤比,浑身的鞭伤竟然也显得无足轻重。皮肉翻开,深入血肉,连白林都不忍再看。 到了此刻,应该找个大夫来吧?自己的止血金霜散绝不是最好的药,鞭伤自不在话下,可这刀伤实在太深了。找大夫,对,找大夫。大夫……江湖郎中?不行,这江湖郎中游走四方,若将小隐认作白幽,恐多有质疑。大夫…… 白林守着小隐,想了半晌,终于想起一个人来——吕一德。 吕一德“渡死生”的名头虽然是江湖上一面飘摇不倒的医术大旗,但由于和白肃风交好,几乎都快成了白露山庄的家医。他同白肃风不可言说的关系下,想来也不会多问小隐的身世出处。 好在多年前同白肃风一起寻过他,吕一德住的那一处避雨茅庐,他还是记得的。但愿这许多年,吕一德没有搬家。 * 白露山庄。 白林带着小隐走后,白肃风看着满地的尸体,面无表情枯坐了一个时辰。 直到有下人发觉地牢门大开着,觉得奇怪时,进来查看,才见着他们失魂落魄的庄主。 “把他们埋了。”白肃风不动声色。 “他们……” “叫你埋你就埋。” “是是是。” “明天换一拨新人。” “是是是。” “叫忠义过来。” “是是是。” 下人们一直以为地牢里的这几个喽啰是因为谋反死的。没有人再敢细问。 白露山庄大管家白忠义很快就到了。 他看见白肃风叉着腿坐在地牢的枯草上,拼命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白忠义心中奇怪,问道:“庄主,这是……造反了?” 白肃风没有抬头,继续揉太阳穴:“他们倒是敢。” “那是……” “他们……”“小隐”二字差点脱口而出,白肃风立刻闭嘴,“算了,没什么。他们几乎把人犯打死,我觉得心烦,一时手快。” 忠义叹息:“庄主啊,你叫老奴这可如何解释啊。” “这你自己想去。”白肃风心烦。 “……那人犯呢?” “逃了。” “……得,就说他们几个私放人犯,罪有应得吧。” “随你。”白肃风懒散道。 白忠义心想庄主大半夜不睡觉怎么跑这里杀人了,看了白肃风这萎靡不正的模样,简直怀疑庄主在梦游。他撇撇嘴,正打算告退,白肃风终于站起身来,问:“公子的伤……如何了?” “今日唤了个府里的大夫瞧,说是无甚大碍,刀伤深了些,静养三月,定能养好了。大夫虽不如吕大夫厉害,这刀伤总还是能看的。”忠义道。 白肃风点点头,他道:“我去瞧瞧他。” 忠义和白肃风走出了地牢,月朗星稀,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庄主,您不回去睡觉?”忠义看看天上的大月亮,有些无奈。 “今天睡不着。” |
讲道理 感觉我更适合写逗比文… |
因为那个图被贴吧压缩得太厉害了……所以看不见【笑cry……其实是个脑洞小文 跟本文的小隐毫无关系……不看也罢啦~ |
第二十八章: 白肃风走到修竹园,忠义跟在他身后。 修竹园守夜的小厮见白肃风来了,登时一个激灵站起来。 “白幽睡了?” “回庄主,应是睡了。今日公子受了惊吓后,见过大夫,就没再出过门。” “哦……”白肃风看着眼前院落风摇影动,修竹纤长的影子映在窗格上,黑黢黢的,一丝光也没有。 白肃风站了片刻,忠义和那守夜的小厮也呆呆地站了许久。白肃风一直没有说话,忠义觉得今天的白肃风怎么看都很奇怪,问了句:“庄主,那咱……还进不进去?” 白肃风似是终于回过神来,摇头道:“既然早睡了,那就不去打扰他了。忠义,我出一趟门。明日若是有客,就照实说。” “……是。不知庄主要去哪儿?要不要备车?”忠义问。 白肃风又摇头:“我去马厩牵匹黑鬃马,现在就走,不用备车。至于去哪里……长也不过两三日罢了,不用管。” “是。” 忠义看着白肃风缓缓踱步远去的背影,睡意一扫而空。白肃风从来都是个极有计划的人,这半夜忽然要出门,绝不像是他会做的决定。再说,那囚犯若是真逃了,他怎会就此罢休?眼前这修竹园,安静得出奇。白幽挨那一刀,虽不能致命,可毕竟是刀伤,白幽不吃痛,今夜折腾些,原本就是在意料之中。可眼下,修竹园一片寂静,白幽房中一丝烛光也见不着。真的睡了?他真的睡得着? 忠义忽然发现眼前的小厮瑟缩着有些发抖。 “你抖什么?”忠义皱眉。 “有些凉……”小厮瑟瑟地抖着。 “我问你,公子真的睡了?”忠义提高了声音。 “是……”小厮底气不足。 “再给你一次机会。”忠义又压低了声音。 “……”小厮终于绷不住了,一声哭道。“大管家,我错了!我错了!” 白忠义的心里咯噔一声。 “公子不在里面吧?”忠义皱眉。 “大管家,我们都不知道啊……”小厮抹着眼泪儿。 “来人!今天都别睡了!挨挨板子清醒清醒!”忠义甩手朗声道。 小厮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抱着忠义的小腿,大哭:“大管家别打,别打。我说,我说!” “说,软骨头的东西。” “公子今日见了大夫后,包扎了伤。天色见黑时,出门去,吩咐我们谁也不准说。” “他去哪儿了?” “公子没告诉我们,”小厮继续抽泣着,“不过那时,我见着他握着一卷画儿。先前有兄弟见过那画儿,画儿上的是个姑娘。” “……”白幽这是去见姑娘了?可他眼见着就要成亲了啊?白忠义想了想问:“画儿上的可是林珊姑娘?” 小厮一脸茫然,他哪里能认识什么林珊姑娘呢。 白忠义瞪了他一会儿,小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无奈挥手道:“行了行了,去领十板子,略施惩戒,公子若是在外出了什么事,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厮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求饶好,还是谢恩好。 “怎么着?嫌少?” “不不不!谢大管家开恩!” * 白肃风一袭玄色大氅,一匹黑鬃骏马,风似的在黑夜中狂奔着。 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他只想离开白露山庄。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小隐浑身是血到奄奄一息的模样,是他拉着自己衣袖叫着师父的模样,是白林把他揽在怀里的模样。 那是自己的本意吗?自己非要折磨他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自己的本意是为了让他去过平淡安全的日子,本意是让他远离白露山庄,远离这个血腥江湖。 可如今,小隐还是满身伤。是自己的错吗? 擅闯白露山庄,岂非不需要惩戒?对白幽下手,岂非不需要惩戒?且不提武林盟主,若是自己的山庄都没有一个方圆,何以威震天下? 自己没有错。 若是小隐不出现白露山庄,不就是一点儿事都没有? 可小隐是怎么来到白露山庄的? 是蓝萝儿让白幽受伤,如此才有了后来小隐的出现。小隐不来,白幽会死。自己何以能在明知有救的情况下,看着儿子死去?做不到。 小隐出现在白露山庄,又算是一种必然。 白肃风算来算去,发觉当年的决定已叫自己骑虎难下,只好把怨憎一股脑儿砸在蓝萝儿身上——可蓝萝儿也是个孩子啊。 若是蓝梁那个恶人,不来中原假惺惺地切磋什么武艺呢? 算来算去,只好认为是命运的捉弄。 * 行至山下集市,早起的商人已经开始摆弄摊头。没什么大清早就喝酒,所以酒楼里除了个打着哈欠的小伙计,也没什么人。 “小二,一两烧刀子。”白肃风挥开了大氅,在最角落那桌落座。 “哟,客官啊,大早上的喝烈酒,伤神呐。”小二抹了抹桌子,满脸笑意。 白肃风没理他,说不困是假的,他脑子有些混,他需要烈酒把自己冲醒。 喝了点酒,喉头发热,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我想见小隐。” 他心里这样想道。 “可是他们住在哪里?” 他苦笑。 一个是武林皆以为死去的刀客,一个是身份不可告知天下的公子。连寻人启事都不知道怎么写。——白露山庄找一个和白幽长得一样的人,岂不是很可笑? 小隐的伤好些没,他醒过来了没有? 酒其实不能叫人清醒,它会让人头痛欲裂。 去找吕一德吧。白肃风内心这样想。 但愿白林为了小隐也来找他。 …… 若是不能遇到白林,那就讨碗醒酒汤喝。 端庄数年,正襟危坐,从不肯放浪形骸,更别说醉酒了。此刻虽算不得醉,微醺得耳后根发热,暂忘旧事,竟然是如此痛快。 小隐,让我找到你。 我见一见你就走。 白肃风走出了酒楼,又跨上了黑鬃马。 |
第二十九章: 白肃风和白林几乎是同时到达吕一德住处的。 吕一德同时见了这两个人,觉得诧异。这两个同时出现,应该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彼时,白肃风的夫人诞下双子,却失血不止,产婆束手无策,白肃风带着白林,一觉踹开了他家的门。彼时白肃风正是血气方刚,眉目中都能感受到那股焦人的忧虑和惶恐,白林则抱手站在他身后,与世无争,水波不惊。 此时,两人的情形似乎全倒过来了。 白林连气都喘不匀,攥着手,额头冒着细汗。白肃风竟然带着酒气,似乎沉溺在深思中,眉目深沉,无话可说。 “吕大夫,救小隐!”白林撑在吕一德书案上,也管不上什么礼数规矩,甚至连一旁的白肃风都没入眼,直接冲过来这么叫道。 “小隐怎么了!”吕一德还没发话,白肃风倒是又炸了。他只揪着白林,瞪着眼睛问。 白林同白肃风还怄气着,本不想说,可见白肃风瞪眼瞪得血丝都出来,忍不住冷声道:“伤重,发烧了。” “白庄主……您看……”吕一德皱了皱眉,望着白肃风。 “救啊!当然要救!快走!”白肃风愣了片刻,立刻道。 * 可怜两鬓斑白的吕一德,只得跨马跟着白肃风和白林两匹疯马,跑了小半个俞安城。 吕一德下马还没站稳,就被白林拉着去了小隐榻前。白肃风心虚,跟在后头。 刚迈进门槛,见小隐沉沉睡着的身影,白肃风就觉得心头刺刺的痛。他身上什么也没盖,大约是怕蹭到伤口,雪上加霜,那一道道的鲜红,落在白肃风的眼眸中,似在控诉自己的恶行。 吕一德到了跟前,也惊得倒抽了口冷气:“谁把他伤成这样?” “……我。”白肃风低声道,像是在认错。 吕一德挽了袖子,伸手探了探小隐额头,又诊了诊脉象,眉头紧锁。 “吕大夫,如何?”白林紧张道。 “脉象孱弱,但这高烧,还是要看到底是伤引起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吕一德摇头,他又道:“先处理外伤吧,我给你开个单子,你去抓药,若是今日能醒来,那就无甚大碍,若是不能……那可就麻烦了。” 白林和白肃风双双点头。 吕一德起身,写了药方交给白林。 在这种场景中,白肃风觉得自己是这么的……多余。既不能救小隐的命,又无法给予小隐温情,自己是至他于此的凶手。从一进门,见到小隐那张惨白的脸,他似乎能听见在地牢中,在他背后,小隐那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哭喊,哭喊着他的名字,直到嗓子沙哑,直到昏厥。那些声音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肯离去,白肃风觉得心中如虫蚁撕咬,痛得发痒。 “我同你一起去。”白肃风在这里觉得实在压抑,便跟白林一同去抓药。 白林没有拒绝。 “喂,你我十五年未见了。”白肃风沉着声音道。 “嗯。”白林闷闷应道。 “谢谢。” “谢什么?” “把小隐养大。”白肃风偷瞄了眼白林。 白林闷哼了声,他想了想道:“那也得谢谢你没想养他。” “……”白肃风无话可说。 “主上,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你的决定根本就是错误的。”白林道。 “为何?”白肃风心里已知道“错误”已经存在,却还是想听听白林的建议。 “作为一个白露山庄的公子,小隐和白幽都有权利选择卷入江湖事中,还是云游天下。白露山庄自然能够给足自家公子需要的庇护,并非你我所设想的腥风血雨。如今呢,小隐隐姓埋名,你一日不认他身份,他便一日无姓,你一日不认他,他便一步也入不了白露山庄。而白幽只要在一日,他就得在阴影中活一日。你送来的面具,不就是说明了一切?你不想小隐给你惹乱子,你甚至希望他永远带着面具,对不对?”白林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事儿真的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他清冽的眉眼中,却满是忧愁。 “后来我想明白了,你需要的也许并不是让小隐过上平凡人的生活,或者说,不止是达到这个目的。你把一个儿子养在身边,做白露山庄的大公子,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此后,白幽若是遇到仇家,深入险境,不测身故,小隐便是你的接班人。彼时,再把温情双手奉上,小隐不听你的话也难,对不对?”白林停下脚步,目光忽然变得犀利,钉入白肃风的灵魂。 白肃风一个激灵,似是苦笑:“你原来是这么想我的?小隐也是这么想我的?” 白林没有回答,他只是凝视着白肃风,抿抿唇,道:“主上,白林就是为了服侍主上而活着的。主上的话,主上的计谋,我本该言听计从,不该多问。可这许多年来,白林似乎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人……而不是奴隶和杀手。我很喜欢小隐这个孩子……来日,主上要是仍然不惜伤害小隐,白林必将站在您的对立面。” |
为啥我把白林和白肃风写得这么gay??? 啊…好想写自己文的同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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