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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暮霭沉沉楚天阔(耽美,渣,慎入)[第6页] |
作者:淇水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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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酱画的哟,我表示很喜欢 撒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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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柳寻就这么被关进了下院,而床上昏睡的小安阳对发生在母亲身上的一切,或是母亲对自己做的一切,都毫无察觉。 晋王坐在床边看着安阳苍白的小脸,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颊和小手,眼里难得透出一丝温情来。晋王在安阳房中一直待到黄昏时分才起身,请梁思蓉照顾好安阳,往隔壁的碧纱橱去了。 屋子里燃着安神香,这时候暮离刚刚沐了浴,换了月色的宽松常服,披散着满头乌发倚靠在琉璃榻上。 他受了些惊吓,红袖从小厨房端了碗老火的参汤,正坐在榻边喂他。 “王爷。” 红袖看见晋王进来,忙站起来行礼。 “你先下去吧,把参汤给本王。” 晋王吩咐道。 “是。” 红袖放下瓷碗下去了。 晋王坐在榻沿,看暮离还是一副失神的模样,那碗参汤也基本都是满的,并没有喂进去多少。他伸手贴上暮离的额头,并未感觉到异常的热度,稍稍放下心来。 晋王拿匙子舀了一些参汤,细细吹凉了,哄道, “阿离,来,把汤喝了。” 暮离听见声音,缓缓将眼神收回,看着晋王的脸,他似乎这时候才刚刚注意到晋王, “王爷…?” 他轻轻唤了一声,带着些困惑。 晋王听见暮离唤自己,脸上俱是脆弱的模样,他心中柔软下来,点了点头, “嗯。” “是我。” 暮离仍旧失神地凝视着晋王,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神色有些激动起来,抓着晋王的手臂摇晃着,急切地问道, “王爷…安阳呢…安阳呢…” “她在哪里…” 晋王抚着他披散下来的柔软乌发,安抚道, “你别担心,安阳在隔壁,她没事了,思蓉看着她。” 暮离这才稍稍平静了下来,过一会他说, “我想去看看她…” 黑玛瑙一般的眼睛恳求地望着晋王。 白玉匙复舀起一点参汤,送至暮离唇边, “好,你先把参汤喝了,本王就带你去。” 暮离点了点头,乖顺地应道, “嗯。” 淡色的唇轻启,将参汤一点点咽下了。 ———————————————————————————— 暮离喝完了浅浅一碗参茶,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外头也有了些许凉意。晋王拿大氅将暮离包了个严实,抱他去安阳的房间里。 安阳白日落了水,着了凉,到了晚上就发起高热来。 晋王抱着暮离进来时,太医正开完方子不久。 “王爷…” 梁思蓉坐在一旁,难得有些焦虑起来,看见晋王来了,就站起来行礼。 她身边,白天来做客的寿王妃听闻小郡主病了,就来此看望还不曾离开。 寿王妃是太后本家的姊妹,算得上是晋王的姨母,她看见晋王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进来,心知这便是之前的废妃楚氏了。萧家与燕北楚家历来交恶,之前暮离还未被废时,那两年里寿王妃不曾来晋王府拜访过,兼之暮离又鲜少出门,因此这倒是寿王妃第一次见到暮离。只是眼下暮离被晋王抱着,只看到他乌发如瀑,身形瘦削,隐约看见脸色苍白如雪,似是久病的模样。 “姨母。” 晋王点头问好,就抱着暮离往安阳床边去了。 寿王妃也站起来还礼,只那一瞬,寿王妃就看见了暮离的模样。 她一时只觉得眼熟,不由疑惑,待细想之后,心中顿觉忐忑不安,只是她面上不显,依旧镇定自若地坐在那儿。却忍不住不动声色悄悄打量暮离。 晋王把暮离放在床上,暮离伸手去摸安阳烧得滚烫的小脸, “安阳…安阳…” 他轻轻唤着。 安阳自是没有任何反应的。 她小小的身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被烧得潮红,鼻息都有些粗重起来。 “孩子如何了?” 晋王也不由有些担心起来,皱着眉问道, 梁思蓉回道, “方才太医来扎了针,妾身喂郡主服了几颗从娘家带来的玉露丸,若小郡主熬过了三更,应无大碍。” 晋王点了点头, “有劳王妃了。” 暮离直愣愣地看着安阳,他想不明白,明明白天还会跑会跳会笑的孩子,怎么突然就这么安静地躺在这里,也许下一瞬间,就会被高热夺去了生命…… 就像…就像当初… 他隐隐记得,当初,他也是这样…失去过…一个…孩子一样… 尘封往事如潮水一般袭来,瞬间充斥了暮离的记忆, 眼前浮现出那一日的画面…那日似乎是除夕,外面下着好大的雪…他在窗边做一件小小的棉衣…他抱着孩子在逗她笑… 再后来…再后来…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 “孩子…孩子…” 他急切地唤着安阳,摇晃着她的身子,拼命想要叫醒她。 晋王察觉到暮离声音中的异常,转身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捏住了他两只的腕子制止了他。 “阿离!” 暮离缓缓抬头看着晋王,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黑玛瑙一般的明眸中滚落,顺着苍白瘦削的下巴滴到锦被缎面上。 他凝视着晋王,一言不发,眼神却是从未见过的悲伤, 晋王只觉心中被揪痛,他以为捏痛了暮离,忙将捏住他腕子的手放开,低低唤他, “阿离,你怎么了?” 暮离仍是不回答他,下一刻,晋王惊恐地看见暮离的嘴角,缓缓流出一线鲜血,愈来愈多。 “阿离!” 他伸手去抱住暮离直直倒下的身子。 |
关于大皇子,特来解说。皇帝自然不会在意萧妃生的儿砸,而且这个孩子破坏了皇帝原本的幸福生活嘤嘤嘤……萧妃原来想用大皇子来搏上位,现在没戏了正失望得紧,忙着想别的方法呢。至于晋王,忙得要死要死,加上也对这个侄子不甚上心,估计也就大皇子满月和周岁露个面,见了也没想那么多。所以只有太后凉凉真心对大皇子好,毕竟是亲孙砸,寿王妃经常去太后宫里,就会常见到大皇子。 |
第八十六章 暮离一时急火攻心,才会呕血昏死过去。 梁思蓉立即让人拿了清心丸来,和水喂下两颗,过了一会儿,听得暮离的气息稍微变得平稳了一些。大夫这时候赶到了,请了脉,看了舌苔,细长的银针烤过火,缓缓旋进暮离皮肉下,暮离靠在晋王怀中,痛得嘤咛一声,羽睫轻颤,却仍是没有醒来。 那大夫松了口气,拔出银针,作揖道, “王爷放心,这位贵人既已知痛,便无大碍,待草民开张清心去毒火的方子,一日三次,隔水煎服即可。” 晋王让朝安送大夫出去了。 他低头看着暮离昏睡中犹自蹙起的眉心,伸手想去将之舒展开来,却似是仇怨如雾霭浮在眉间,怎么也消散不去。 “王爷,眼下郡主病着,楚公子身子不好,在这儿只怕染了病气去。您不如,先带楚公子回松石苑吧。” 晋王点点头, “也好。” 梁思蓉唤人拿来狐裘,披在暮离身上,又叫人抬来不透风的软轿, 晋王将暮离抱起,回松石苑去了。 —————————————————— 寿王妃一直站在一旁,晋王对待那楚氏细心爱护的模样尽入眼底,那一举一动看得她几乎心神不宁。 她心思全不在此,晋王走后不久,也坐不下去了,便又客套了几句,就向梁思蓉告辞,打道回府。 此时已夜深,寿王又是如往常一般喝花酒未归。 几十年来,寿王妃倒是早已习以为常,先去看了儿子,见他仍在月下读书,心中有些欣慰,吩咐厨房一会儿备些宵夜点心端进去。 之后,她便独自回了房,于窗边静思。 回想起今日所见,又想到昨日在长乐宫,见到大皇子日益舒展开的眉眼,竟和楚氏那般相似,不由心惊肉跳。 她与太后母家同属一房,故而每隔几日就去宫中拜见太后,也常去本家侄女萧妃那边小坐,她本是心眼颇多的人,对于宫里的一些事情,就往往能察觉一些外人不曾注意到的细节,比如去岁萧妃分明有孕,茶点里却依旧时常备着她钟爱的山楂酪……她当初虽觉得疑惑,却终究没有多问。 如今京中,萧家势力大不如前,太后又终日只在佛堂念佛,不过问朝堂之事。前不久大哥还想方设法要将三姑娘送进晋王府,却被断然拒绝了。寿王又是散漫闲人一个。眼下长安城中山雨欲来,若晋王他日登基,朝中只怕又要变了天了。 那么若是她心中猜测的属实,也许日后…还可以作为寿王府的一个筹码罢… 一番计量之下,寿王妃终究还是决定暂时将这个秘密保守起来,不置一言。 —————————————————————— 松石苑暖阁,重重幔帐之后,瑞兽铜炉里,燃着淡淡暖香。 暮离躺在琉璃榻上,他双目闭阖,眉间微蹙,仍旧不曾醒来。 晋王坐在床边,他摩挲着暮离冰凉纤长的手指,安静凝视着暮离沉睡的脸,深邃的眼中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王爷…” 朝安悄步进来,压低了声音唤道。 晋王闻言略一回头,微微显得有些不耐, “何事?” 其实若非紧急,朝安也不会此时进来打扰,因此,晋王也并未多说什么。 朝安作揖回道, “禀王爷,孤鸿大人来了。” 晋王点了点头,回头给暮离压好被角,吩咐道, “若暮离醒来,就来告知本王。” 起身往暗室去了。 ——————————————————————— 孤鸿早已在暗室中等候多时。 他奉命彻查赵敬安一案,几日下来发现此事实在是疑点颇多。 “主公。” 孤鸿抱拳行礼道。 这位暗卫长已经消失了七日,晋王面色凝重,盯着他, “究竟如何了。” 孤鸿道, “属下于三日前去了城东的聚元钱庄,钱庄的伙计刘九说,大约半年前,赵敬安曾经往钱庄北地的分号存过八千多两银子,接头人是他二哥赵福全。” 孤鸿顿了顿,语气已有些低沉。 “而在赵敬安存完这笔银子之后,他和他全家便都死了。” 王府侍卫俸禄一月不过五两银子,赵敬安好赌,生前欠下一屁股赌债,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有这么一大笔银子。除非…… 晋王呼吸猛地一窒, 除非…赵敬安是受人指使,特地陷害暮离……结果反遭灭门…… 晋王之前已经隐隐猜测到这个可能,如今强压震惊之余,继续问道, “那银子上可有什么印记?” 为防贪腐,自元封初年以来所铸银元上俱刻有官印,只要翻看底部,来源便可一目了然。 孤鸿摇了摇头, “属下再三盘问过刘九,刘九回忆,赵敬安拿来的八千多两,俱是碎银,为了盘点,还特地调来了城南分号的伙计。” 晋王本就不对官印抱有什么希望,孤鸿如此叙述,倒也在意料之中。 他一手捏着扶手,指节泛白,用力之大,几乎要将那沉香雕刻的虎头整个都要掰下来。 他咬牙切齿道, “给本王继续查!从那日为暮离接生的太医,产婆开始查,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 孤鸿抱拳,领命退下。 这种种迹象所表露出的背后真相,到了此刻,其实已经不难猜测,他想起那位主子这半年多来所受的苦难,只觉得,若王妃真的从一开始就是蒙受冤屈,王爷只怕,再难面对王妃了罢。 |
最近脑子不够用,怕写残了,让我先想想。 |
第八十七章 暮离自那日呕血,吓坏了众人,被勒令躺在床上将养了半月余。 小安阳年纪小,并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小孩子底子好,当天夜里退了热,过了两天就拉着晋王妃,要来暖阁找叔叔。 安阳扒在床沿上,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叔叔,她摇晃着暮离的手臂, “叔叔叔叔,你为什么还不起床呀?” “带安阳去玩呀,去玩呀。” 梁思蓉把她抱到一边,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安阳乖,叔叔生病了,你不要吵他。” 安阳听了,大眼睛里面立即浮现出惊恐的模样,两只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再也不说话了,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担忧地看着床上躺着的叔叔,她不知道叔叔怎为什么生病。但是,她知道的,她醒过来,嬷嬷就告诉她爹爹生病了,被关到一个小院子里面去再也出不来了。 那…叔叔…会不会也被父王关起来… 她噔噔噔地跑到暮离跟前,伸手抱住暮离,小脑袋靠在暮离肩膀上, 叔叔…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 景仁宫。 “啪。” 粉绘彩桃白瓷茶碗摔了个粉碎。 “你说…什么?” 萧贵妃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奶娘, “哎呦我的小姐,今儿个大清早太医院的小德子就来了,说是昨天晋王爷派人特地到太医院找了王太医问话,还命人将昔日那废妃分娩时的备案,用了几个婆子,所用的药物,扎针用的哪几枚金针…都一一找出来啦。” 年老的奶娘焦急地看着自己一手抚养大的小姐。 萧妃听了,一时有些无力,扶着奶娘的手坐在榻上。她发髻上金凤所衔的珍珠串因主人的情绪颤动着。 本以为此事天衣无缝,尤其那女孩子夭折了,楚氏也因此疯魇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萧妃只觉得连老天都一直帮着自己。 哪知道…哪知道晋王不知察觉了什么…如今,竟然查到太医院去了! 萧妃强制自己平复下来, “嬷嬷。” “那王太医可是有说什么。” 嬷嬷回道, “据线人回报,王太医只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并不曾供出什么。” 萧妃闻言,开口已是冷静了许多, “告诉王太医,若想保住他的小儿子,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这时候萧妃不由庆幸,自己在谋划此事之前,就为防不测,先将那王家的九代单传的幺儿拘了起来。 那嬷嬷听了,也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 “是。” 赶紧去了。 ————————————————————————————— 孤鸿查阅了太医院所有关于那天的一切记载,审问了太医,产婆,侍婢……却仍是查不到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晋王听了,倒是并未多说什么。 若是有人早已谋划好这一切,那么必然不会这么简单就让人找到线索。 又或许…这只是自己多疑? 赵敬安全家也许只是被昔日仇家所害…………可是那笔银子,又是怎么回事…… 晋王转动着红玉扳指,他吩咐孤鸿, “继续严密监视王太医,有任何异动,立即来报。” “是。” 孤鸿领命,下去了。 —————————————————————————————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一天一天过去,这长安城中表面也仍是风平浪静,犹如那泛不起一丝涟漪的死水一般。 松石苑暖阁里,暮离的身子也一天一天好起来。 安阳非常高兴叔叔终于不再整天睡觉了,一整天都黏在暮离身边,暮离还是和以前一样,陪她玩耍,教她画画念诗。 只不过红袖觉得,公子这次醒来,仿佛失了魂一般,总是喜欢坐在窗边出神,经常要唤他好几次,才会反应过来。 |
阿西吧!有一点点肉末度娘就给我吞了 |
第八十九章 梁思蓉走后,暮离独自一人坐在软榻上。 他许久都没有任何的动作。 良久,暮离的手有些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肚子。 慢慢地,他低下头去看那依旧平坦的地方。 黑玛瑙一般的眼睛瞪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慌。 怎么会…… 他盯着自己不见波澜的肚子,颤抖的手指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为什么会怀上那人的孩子… 自己分明是那么恨他… 其实与其说恨那人,不如说暮离更恨此时又一次怀上了那人骨肉的自己。 “阿离,如果…你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你就来找我。” 梁思蓉的话犹在耳畔,不断在脑中盘旋。 许久,晶莹剔透的泪珠从暮离黑玛瑙的眼睛里滚落, “对不起…” 暮离将那蓝布白花的旧枕头牢牢抱在胸前,不住喃喃道。 “对不起……” 爹爹不能去陪你了… 你再等会爹爹…再等一下… 小囡…… 泪水渗进蓝布白花的旧枕头里,将那本就有些陈旧的花纹都有些晕染开来。 ————————————————————————————— 突厥之前虽然和亲未果,但是突厥人更需要的,恐怕还是开展与中原的贸易往来。 晋王如今做了皇太弟,皇帝又身体抱恙已久,接待使臣,商谈与签订贸易条约这些大小事务,就自然而然地交到了晋王手中。 所以,这几日来,晋王都宿在宫中,未曾回过王府。 只能让朝安每日清晨回府向王妃转达问候,再过问交待府中事宜。 之后,朝安都会代王爷去一趟暖阁,看望那位已经日益好转的主子。 不管如何,暮离的身子一日日地好转起来,连身上都似乎丰腴了一些,腿上的骨裂也逐渐痊愈,只是不宜远行罢了。 晋王听完朝安的汇报,心中自然是欣喜的。但是他也不由有些担心,暮离若真的有一日清醒了,又该如何相处。 回想暮离与赵敬安之事,铁证如山,本已无需多言。至于后来那孩子夭亡,晋王也只是觉得,在原来的意料之中罢了。 只是那个时候,若是知晓阿离会因此大受刺激而魇住, 然而如今… 本已是认定了的结论都开始有了动摇…… “朝安,明日你将此放入暗室之中。” 晋王将一封写好的火漆密函交与朝安,他深邃的眼中露出寒光, “告诉孤鸿,不论他用什么方法,都要从王太医那里搞清,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朝安心中一紧,躬身道, “是。” 双手接过密函仔细于袖筒中仔细藏好了。 这日晋王接见完大臣,走出勤政殿的时候,才发现天已近全黑了。 “王爷,可是要传膳?” 此时其实早已过了宫中晚膳的时辰了,不过这几日来晋王忙于政务,侍从们纵使到了晚膳时间也不敢冒然打搅。 晋王看了眼半空的那轮满月,想来已经许久不见暮离,便吩咐道, “不必了,摆驾回王府。” |
第九十章 晋王回到松石苑,发现暮离不在暖阁子里,问了侍女,才知道暮离去了王妃的西苑。 “王爷,可是要派人唤楚主子回来?” 晋王略皱了下眉。 “不必了,就在此等罢。” 等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红袖搀着暮离从外头的月亮门里进来了。 暮离进了屋,才看见晋王坐在中央的椅子上,正随意翻着一本古书在看。 “回来了?” 晋王将书放置茶几上,看着暮离。 暮离乍一看见晋王,乌黑的眼中闪过几丝惊诧和慌张,但是很快,他就垂下了眼睛,那几丝波动也被他鸦翅一般纤长的睫毛掩盖了。 他跪下来, “暮离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金安。” 晋王站起来,将他扶了起来。看着与以往一样循规蹈矩的人,晋王心中叹了口气。 “阿离莫要多礼。” 他打量着暮离的身形,只觉有些日子不见,暮离的身形竟难得有些丰腴起来,想来自己不在的日子里,王妃该是把他照顾得很好。 他拉着暮离绕过屏风,进了里屋,又拉人一起坐在软榻上。 “你们都先下去。” 晋王挥了挥手,侍女们都非常知趣地行礼退下去了,红袖不放心地看了眼公子,也只能下去了。 借着墙上镶嵌的夜明珠,晋王这时候才能好好打量自己日益思念的的模样。 还是记忆中自己喜欢的黛色的眉,挺直的鼻梁,淡色的唇,还有那黑玛瑙一般明亮沉静的眼眸。 晋王只觉得自己似乎很久都没见到暮离了,一时有些出神。 然而暮离虽坐在他身旁,却仍是低垂着眼睫,似乎并不敢抬头看他。 在侍女都退下去的时候,晋王发现暮离的身子微不可察地有一丝颤抖。 他有些心疼暮离如今的模样,就伸手去抚他的脸庞。 春寒料峭,西苑离松石苑并不很近,纵使暮离坐着软轿回来,也不可避免地沾了些寒气。 晋王皱了皱眉, “怎么这样凉?” 又去摸他的双手,也是一样的冰凉。 他将暮离的手整个包在自己的手掌里,有一些责怪的意味, “你大病初愈,以后莫要贪凉了。” 暮离温顺地垂眉应了, “是。” 晋王有些看不下去,他猿臂舒展,忍不住将唯唯诺诺的人揽入怀中。 “阿离,以往是本王对不住你,往后你就乖乖待在这王府中,本王必定好好对你。” 暮离靠在晋王的胸前,他一动不动,久到晋王都要担心暮离是不是昏睡了过去,才听得胸前传来很轻的答应, “好。” 晋王心中不由有些欣喜,自暮离清醒以来,两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个早夭的孩子,他想着,阿离总是最温顺善良的,他总是会原谅自己,等着自己。就像当初在西苑,他的王妃等了他那么多年一样。 他低头去亲吻阿离,却没有发现,他的眼角有一滴泪珠滑过,滚落到锦被上,破碎不见。 ——————————————————————————————— 芙蓉帐暖,红烛泣泪。 隔了这么些日子,床笫之间,晋王自然难以抑制。 他看着暮离轻咬着唇隐忍的模样,看着他白皙的脸庞上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一向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如同一潭春水起了涟漪,慢慢荡漾开来。 他只觉得,这犹如最强的春药,让他再难控制自己。 一直到了下半夜,才在那人的哭泣声中第几次释放了欲望。 “王…王爷…” 暮离的声音犹带泣音, 晋王听他唤自己,就暂且有些艰难地停下了动作,他压抑着情欲问道, “怎么了?” “过几日…过几日就是哥哥的忌辰……” 晋王这才想起来,是了,那年暮寻死的时候,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辛夷花开得正旺盛。 暮离黑玛瑙一般的眼睛看着晋王,他的眼睛里有那么明显的哀伤,似乎还有一丝丝的惊慌。 “我想…我想那天去白马寺……给哥哥祈福…” 他说完,就哀求地看着晋王。 当时暮寻骤然逝世,他迁怒于暮离,一顿杖责几乎要了暮离半条命,关于此事,他对暮离一直都是愧疚的。 他摩挲着暮离的脸庞,放柔了声音, “让思蓉陪着你。你想去,就去吧。” 乌黑的眼睛低垂下去,仿佛不敢再直视晋王。 “谢王爷…” 晋王没有看到,暮离的身子有一丝丝的发颤。 ———————————————————————————— 之后,晋王就没有再折腾暮离。 他唤人端来热水巾子,亲自给暮离清洁擦拭完身子,早已累极的暮离很快沉沉睡去了。 晋王拉开床头雕刻着鸾凤和鸣的小柜,从里面拿出一方两指粗细水色饱满的碧绿玉势。 他按着暮离雪白的臀瓣分开,对着那仍未完全闭合的密xue,顺着温润软滑的甬道,一点点捅了进去。 暮离困极之中,只是不适地嘤咛一声,并未醒来。 晋王将玉势整个放进去了,拨弄开垂在外头的那一截深红色流苏,就拉过锦被仔细盖住暮离赤luǒ的身子。 然后自己也在暮离身边躺下,亲了亲暮离还带着泪痕的雪白脸庞,从背后将人轻轻抱住,在满屋还未散去的旖旎之中,也缓缓进入了梦乡。 |
“囡”读音nān,对小孩的一种昵称 |
第九十一章 红烛泣泪,伴着轻微的细响,却是四更的灯花落了下来。 暮离在晋王怀中睁开双眼,漆黑的眼眸看着只比那头的夜色更加深沉。 他小心翼翼地挪开晋王压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翻了个身子,面对面凝视着晋王沉沉的睡颜。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那张熟悉的棱角分明的脸上。 晋王这几日忙于政务,脸上难得出现几丝疲惫,下巴都长出了短短的青色胡茬,此时纵使睡着了,眉间依旧紧皱,恐怕忧思过甚。 “王爷…” 暮离低低唤道,用几乎没有人可以察觉到的声音,在寂寞的夜色里恍如一丝叹息。 他凝视着这张自己爱恨了十几年的面容,黑玛瑙一般的眼睛中波澜起伏。 原来,我终是无法杀了您为孩子报仇的… 所以,我如今只祈祷从此与您天各一方,再不相见,如此,便罢了吧… 泪水滑过眼角,滚落进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发丝上。 暮离死死咬住下唇,不让难以抑制的呜咽泄露出来,惊扰了眼前沉睡的人。 十几年来的这一场梦,也终该了却了… —————————————————————————— 终于,到了初十这天,暮寻的忌日。 长安城外,白马寺香火鼎盛。 这白马寺乃是皇家敕建,因此寺庙中出入的,也多是长安城中的达官贵人。 这日一顶不起眼的青色小轿停在了山脚下,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打了帘子,扶着里面的主人出来了。 只见那主人身着一袭宽松素服,隐约看见似乎身形瘦削,头戴着帷帽,四周垂着白纱叫人看不清面容,腰间配了一块玉佩,再无其他装饰。 “公子,慢些…” 那侍女搀扶着公子上了台阶,眼中不时流露出担忧之色。 只是那公子脚步略有些虚浮,似是久病的模样。 主仆二人身后,跟着六七个侍卫打扮的人。 前些日子,晋王本是吩咐过,让晋王妃陪同暮离一同前往祭拜祈福,只是不知怎的,昨儿起晋王妃就偶感风寒不便出行,只派了一顶软轿,让侍卫一路保护着,护送暮离至白马寺来。 终于到了寺庙之中,老方丈早得了晋王妃的书信,知晓今日有贵客到来,便候在阶下。 “大师有礼。” 暮离双手合十虔诚而拜。 “阿弥陀佛,楚施主有礼了。” “请。” 老方丈引了暮离一行人往里去了。 暮离和红袖跪在高大的地藏菩萨像前为暮寻祈福,愿他早登极乐。 侍卫们依旧守在两旁。 “无量寿佛。”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昔日宣阳郡王为护天下苍生而英年早逝,功德无量。” “老衲愿同楚公子一齐为郡王祈福七日,楚公子不必太过伤怀。” 老方丈转动着佛珠,面色依旧如同古井波澜不惊。 暮离按捺住内心起伏, “是。” “弟子替哥哥谢过大师。” 说罢,合十垂首。 —————————————————————————————— “七日?” 晋王喝了口茶,有些疑惑地听着朝安的汇报。 “可不是嘛,那白马寺的方丈眼下估计已经带着主子闭关去了。” 朝安有些担忧, “这佛寺生活清苦,日日吃些粗茶淡饭,奴才怕主子身子骨…受不住哇…” 晋王点了点头, “吩咐下去,让府里的厨子每日做几样暮离爱吃的斋菜点心,莫要重样了,送去白马寺吧。” “是。” 朝安赶紧吩咐下去了。 晋王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拿起御笔,继续批阅仍未批完的奏折。 ——————————————————————————————— 虽然晋王并不想让暮离与自己分别如此之久,但是他对当年杖责暮离濒死之事始终有愧,因此也不愿罔顾了暮离为哥哥祈福这点心愿。 只是吩咐底下人好生伺候着罢了。 然而,到了第三日,朝安依例前来汇报,楚主子和方丈于禅房内已闭关三日,谁也不得擅入。这时候,晋王便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朝安,暮离去白马寺时,可有带上什么东西?” 朝安不知王爷为何突然这样问道,虽是诧异,当下也不敢马虎,立即努力回忆起来。 “楚主子那日临去白马寺前,只换了一身素服,戴了帷帽,腰间…似是佩了一块昔日陪嫁的鸾凤和鸣佩。” 朝安回忆得逐渐清晰起来。 “还是几日前红袖来珍宝阁取的,说是主子想要把玩…” 话未说完,就见晋王已经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给本王备马!” 昔日燕北王府二世子出嫁,十里红妆,无数价值连城的玉器珍宝,浩浩荡荡犹如一条长龙游过朱雀大街,最终抬入晋王府里。这鸾凤和鸣佩不过是众多陪嫁珍宝的一件罢了,只是要说这玉佩的由来,却是当年燕北王与已逝的王妃独孤氏大婚的合亟信物。也是独孤氏临终前,留给暮离最后的一个念想了。 暮离一向最是珍惜此物,甚少拿出来把玩。 而如今…… 狮子骢如风疾驰向渐渐出现在前方的白马寺,晋王只希望一切不过是自己多疑了。 |
今天你们赞得好勤快,我都有点羞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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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晋王踏进禅房。 房中那老和尚早已不知道去向。 待看见那瘦削的身影独自跪在前方的蒲团上,身着宽大素服看不出身形,仍是垂着面纱。晋王焦躁的心才终于平复了下来。 他想着暮离大病初愈,寺院生活清苦,就有些心疼起来。 他唤道, “阿离。” 那跪着的身影有一丝颤抖,却依旧跪在佛前,并无起身行礼的意思。 晋王只当作暮离为兄长祈福不愿中断,也不上前去打搅他,只坐在一旁等待,听着木鱼一下一下沉闷地敲着。 到了晌午,晋王看了看外头的日头,已是用膳的时候了。 便起身走近了,去扶阿离, “府里做了你爱吃的几样小菜,先起来用些吧。” 眼前人的身形也是瘦削熟悉的,凤凰珠依旧戴在腕间恍若鲜血。只是,晋王总感觉有些异样… 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闪过,他心中一惊,一把扯下眼前人头上所戴帷帽。 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一张完全陌生的,惊慌恐惧的脸。 晋王也是一愣,登时大怒,一脚踹在那人胸口,将那人踢出几米远,呕出血来。(感觉晋王好喜欢踹人,腿功非凡…) 他一把掐住那冒牌货的脖子,眼神阴鸷, “说!” “人去哪里了!” 那冒牌货被晋王死死掐着,双眼外凸爆出,却一个字都不愿吐露。 晋王放开他,下令道, “把他拖下去,严刑拷打!” “是!” 立即有侍卫过来将人拖下去。 晋王双目微微赤红,已是暴怒的模样,你居然敢跑,居然敢跑… 晋王咬牙切齿地下令, “其余人,封锁白马寺附近所有道路,掘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把人带回来!” “是!” ————————————————————————————————— 晋王府里,寂静的空气里硝烟弥漫,下人丫鬟们进进出出,不敢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只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王爷。 两天前,那冒牌货刚被侍卫押下去,就咬破了藏在臼齿中的毒药死了。 而那位与暮离一起闭关祈福的白马寺方丈,也不见了踪影,弟子只说师父云游去了,归期不定。 晋王派出去的侍卫暗卫找了两日,仍是没有结果,毕竟已经三天过去,纵使再快的骏马也难追上了。 晋王下令长安附近的十几座城池关卡加强力度,不得放过任何可疑人物。 几天来各地关卡不断传来消息,待让人去核实了,却没有一个是有用的。 晋王一言不发,手中一直捏着那依旧如鲜血艳丽的镯子,下令甚至出动了几乎所有的暗卫,务必要将人找到。 就这样一直到了暮离失踪的第四天,派出去的侍卫与暗卫总算找到了一支形迹可疑的突厥商队。 ———————————————————————————————— 西苑,王妃卧房,只有晋王妃主仆二人。 “什么?” 梁思蓉柳眉倒竖,她压低了声音急切问道。 “你说跟丢了?” 紫鹃满眼俱是担忧,她点了点头。 “奴婢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本来阿史那大哥他们已经护送楚公子出了长安,公子身体不好,走了两日,就只能在半道上休息了片刻。本也是无事,谁知第四天,也就是昨儿个,王爷的人就追上来了…阿史那大哥他们无法,只能分头引开追兵,哪知道混乱中,就把公子和红袖姐姐他们给弄丢了……” “大小姐,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梁思蓉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她本以为这么些天,暮离他们总该是安全了,哪知道晋王府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徒生变故! “别着急……” “暮离有了身子,身边只跟着红袖,应该是走不远的。” “你马上回一趟相府,告诉相爷,马上派人去周边村镇寻找,一定要赶在王爷前面找到人。” 紫鹃应了,忙往外去了。 梁思蓉转动着手中念珠,忧心忡忡。 一个有了身子的人,身边只有一个侍女,阿离…你千万不要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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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当追兵皆往北边追去,却偏偏有人反其道而行,往来时长安的方向去了。 离长安城不过三十里的洛水镇,三面环绕青山,一面连向大海,俨然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小镇上的人平日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甚少与外界接触,岁月就这么安静地在小镇的空气里流淌。 要说小镇最近发生了什么稀奇的事,那也就是大约十几天前,出门采买茶叶的张员外终于回来了,奇怪的是,张员外这次还带回来两个人来,据说是远房落魄的表亲来投奔。 小镇不大,这消息立即就传了开来。只是张员外的这表亲似乎不大喜爱出门,终日待在院子里从不见露脸。于是,经常就有好事的大婶姑子,趁着买菜空当儿,特地经过新月胡同张员外家门口,用探究八卦的眼神往里头地瞧上几眼。 ——————————————————— 张府西厢房,丫鬟端着一盅汤品,掀开布帘子正往里头去。 丫鬟有些不屑地努了努嘴,她听老爷身边的小厮说,老爷的这门穷亲戚,什么活都不会做,还是个药罐子,终日在府上白吃白喝,还得请大夫抓药,凭白浪费了这许多银子。 丫鬟心里想着,已经到了里头屋子,她看见床上一个人背对着外头侧躺着,看不清面容。他的侍女坐在角落里看着小药炉子。 丫鬟将汤品放在桌子上,没什么好气地说, “老爷叫我送给你们的。想必你们这样的穷苦人家也没见过,瞧瞧,可放了好些参呢。” 转身就要走了。 “你…!” 红袖哪里能看公子受这样的气,放下煽火的蒲扇站起来。 那丫鬟不甘示弱地盯着她。 “红袖…” 一直安静躺在床上休息的人被吵醒,撑着床板要起来。 “公子…” 红袖赶忙过去扶公子起来,靠坐在床头。 暮离有些苍白的脸上不见任何的不豫之色,他看了一眼那丫鬟,微微颔首, “有劳姑娘了。替我谢过你家老爷。” “公子!” 红袖有些不满,低低叫道。 可惜公子完全不理会她,吩咐道, “好了,红袖,你替我送这位姑娘出去吧。” 红袖再不满,也只能忿忿地起身去了。 哪知那丫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自暮离转过身来,她又哪里见过这般美人,只愣愣地出神看着,早已是看呆了,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 红袖一眼就看出这刚刚还一副势利模样的丫头为何发呆,毫不客气地拽着她,往外走去。 屋子里就剩下暮离一人,他低头抚上自己的小腹,乌黑的眸子看不出波澜,心中却已有了计量。 ————————————————————————— 三日后。 “阿离,你这是何意?” 张员外摇着扇子,困惑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人。 “张大哥,当日多谢你搭救。只是我已在府上叨扰多日,如今身子也已大好,也该离开了。” 暮离微微一笑,这边说着,就吩咐红袖去收拾行李。 张员外忙站起来想要阻止他。 “这说的哪里话,只要你愿意,就可以一直在我这寒舍住下去。” 这张员外姓张名实秋,今年三十出头,却仍未娶妻,他那日在外办好买卖,在路边遇到了狼狈不堪的暮离主仆。他这人一向最爱多管闲事,颇有几分侠肝义胆,当即将人救了回来。 然而暮离却是早已下定决心了的, “不必了,张大哥。我前日已经让人在镇子里租赁了一处屋子,只差收拾行李搬进去了。” 张实秋听他如此讲,便知他去意已决,也不好再多加挽留。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老哥我也不好再拦着你。只有一点,若是在外头遇到什么难事,一定要快些来找我。” 暮离笑着,愉快地点头答应了。 那笑容看得张实秋心中一阵激荡,赶紧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这边,红袖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从后屋出来了。 当日主仆二人匆忙逃出白马寺,身上除了衣裳,并无多少的其他物什。 暮离从包袱里取出一些银子,放在张实秋手中。 “张大哥,这几日在你府上,让你颇为破费了。” 张实秋方才乱了心神,一直不敢注视暮离,这时候听见暮离如此讲,立即出声, “你这是干嘛。我既是救了你,就不图你偿还报答。” 将那银子塞回暮离手中。 “张大哥,我知道你不爱钱财。你的救命之恩,我一辈子都会记得。只是…这银子,还请你万万要收下,否则恐怕我日后心中难安。” 一番话说得真切,张实秋无言以对,也不好拒绝,最后只好收下了。 张实秋亲自送暮离到了府门口, “如此,我便告辞了。” 暮离作了一揖,转身往外走去。 张实秋回了一揖,看着暮离转身下了门前台阶,待那修长飘逸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新月胡同尽头,张实秋却依旧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心中一叹,只觉得如此神仙般的人物,恐怕是他张实初永远都无法触及的罢。 还是,不要多想了。 |
第九十四章 暮离腿伤未曾痊愈,逃出去那日又疲于奔波,还要躲开追兵,路上就有些动了胎气,因此才会昏倒在路边,幸好被那路过的张实秋捡了回去。 眼下追兵都往西北方向去了,暮离原本是计划继续往南走,一直逃到那烟雨濛濛的江南去,到时候找个东海边偏僻的小村落安定下来,再不回长安来。 可惜他现在的身子,实在是不允许他继续赶路,他也不敢再让肚子里的孩子冒这个险,所以一番思考之后,决定还是先在这个与外界隔绝的洛水镇暂时安定下来。 红袖找的院子在一条老胡同深处,毫不起眼的地方,隔壁住着两户人家,一户人家在外经商,宅子一直空着。另一户人家,只住着一位王大娘,五十多岁的模样,身材矮胖,年纪轻轻守了寡,独自拉扯一双儿女长大,谁知儿子出征几年至今未归,女儿也早已许配到了隔壁村上,偶尔会买些肉和蔬果来探望。所以,如今就王大娘一人孤零零地守在老屋子里。 ——————————————————————————————————————— 主仆俩上街置买了棉被褥子,待收拾好了屋子,已经过了晌午了。 红袖赶紧下了两碗面条,公子那碗里还加了鸡蛋和一些青菜肉末,点了些小磨香油,盛了一小碗端到公子面前,哪知道暮离拿起筷子只吃了几口,便捂住嘴巴转过头去,将刚刚好不容易咽下去的都吐了个一干二净。 红袖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拍他的背。 暮离呕得厉害,半天才堪堪直起身子来,他整个人都是绵软的,脸上都没了血色,一片苍白。 红袖心疼公子,眼泪簌簌落下。 这可怎么是好… 暮离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没事。” “红袖…扶我到床上躺会罢。” 他一手支撑着桌子要站起来,红袖搀着公子,往屋子里头去了。 红袖忙倒了碗清水,伺候公子漱口。 待暮离稍稍有些缓过来了, 红袖转身出去,将犹热气腾腾的面条端来,有些哀求地看着公子。 “公子…您再用一些吧。” 一整日了,公子除了进了些汤药清水,几乎是吃什么就吐什么。 这样下去,哪里能支持得住。 暮离闻着那面条的香气,胃中就开始有些翻滚起来。 他难受地皱起眉,别过眼睛去,轻轻摇了摇头。 “先放着吧,晚些时候再热热。” 红袖无法,只得又剩下的面条端回桌子上,拿陶碗盖严实了。 暮离倦倦地靠坐在床头,低头看着自己微微有些隆起的肚子,一手放在上面轻柔拍着,安抚腹中烦躁不安的孩子。这一胎自怀上便闹腾得厉害,这些日子里,奔波路上担惊受怕,暮离夜里时常难以入眠,精气神自然也差了下来,眼睫下面总有阴影挥之不去。 红袖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她回到公子床边,就准备伺候公子躺下。 “公子,要不您先睡一会儿吧,一会儿我再叫您起来。” 暮离抬起头,却并未回答,反而岔开了话题。 “红袖,你去看看,我们还剩多少盘缠?” 红袖拗不过公子,只好去了。 她仔仔细细地来回点了三次,叹了口气, “公子,除了租子,还有置买棉被的钱,只剩下二十两了。” 二十两银子足够寻常人家一年多的开销,但是,此地去江南,隔着千山万水,路上也需要不小的花销,况且… 暮离揉着自己的肚子,目光之中尽是柔和与忧愁, 况且从此往后,只剩下他们三人相依为命,他还要独自养大这个孩子,让他无忧无虑地成长,二十两银子,是远远不够的。 “红袖,你把我那件斗篷改一下,明日拿去街上,找间铺子当了吧。” “公子!” 红袖立即表示不满,这可是公子带出来唯一一件好的衣服了。 “去吧,反正我也用不着了。” 暮离淡淡道,这晋王府带出来的东西,哪怕是一件斗篷,也决计不想再穿上身了。 “是。” 红袖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
第九十五章 第二日,红袖带着改好的斗篷去了当铺。 公子带出来的这件斗篷虽是普通,也不见多华丽,却也仍是上品。 哪知道,洛水镇毕竟是偏远小镇,识货的人太少,当铺伙计反倒嫌弃这旧衣服不够亮丽,不是大红大绿的颜色,不会被老爷们喜欢。 一番讨价还价,上好的织锦云绸也不过当了四钱银子。 倒是斗篷上拆下来的三颗翡翠盘扣,还能折半当了十两银子。 红袖拿着钱气呼呼地走了。 ———————————————————————— 红袖回到家里,公子正在院子里,在晾晒刚刚浆洗好的衣服。 “公子!” 红袖咬着唇,眼眶都有些红了。 她家公子一向都是清冷高贵的,哪里用得着做这样的事情。 暮离听见红袖唤自己,转过身来,倒是全不在意地笑了笑, “回来啦。” 他走近了,看见红袖还挂在脸颊上的眼泪,就伸手敲了下她的脑袋, “傻丫头,哭什么。” “当铺伙计欺负你了?” 红袖不愿意惹公子伤心,赶紧憋回眼泪去,她解开荷包,将里头的银子都掏了出来。 “公子,红袖没用,就当了这么些银子…” 暮离看了眼,他赞同地点了点头,安慰道, “已经很多了,红袖很厉害。” 这个数目和他之前预想的差不了多少。他让红袖出去当衣服,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外头全新的好丝绸也不过二两银子一匹,小镇上的人家哪里会愿意花大价钱,去买件旧衣服呢。 ———————————————————————— 结果无巧不成书,这当铺原是那张员外家的。 张实秋本与友人在街上酒楼喝酒,酒足饭饱之后,看见不远处自家的当铺,想想似乎也是许久不去了,一转念抬脚来了。 掌柜瞧见东家,立即迎上去邀功,说今儿个早上收了一件斗篷。那人家可能急着用钱,伙计又不识货,上好的织锦料子愣是就给了四钱银子。 另外还收了三颗色泽饱满透绿的翡翠盘扣,下午就差人送去府上孝敬老夫人。 张实秋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织锦云绸珍贵无比,一年也不过百来匹的产量,哪里就能落到了小镇上… 于是就让掌柜的将那斗篷拿来。 掌柜的不敢耽误,立即去库房拿了。 张实秋细细翻看那斗篷样式,面料。 只见那斗篷虽然面料极佳,针脚做工却略显粗糙,样式也极其普通,断然不会是宫中所制,便稍稍放下心来。 然而纵使做成这样,这斗篷到底还是稀罕物,也决不是随便哪户富贵人家就能有了的。 这样一想,张实秋就又陷入了沉思。 镇上也没听过哪户人家如此发达,除非是外来的新贵。 一个飘逸的身影即刻浮现在脑海,心中一惊, 莫非是他…… ——————————————————————————— 大概这几天难得睡了好觉,这日暮离精气神好转了许多,就准备带着红袖上街去。 既然决定要自己生活,那么典当东西或是靠盘缠过活,便断然不可取。 红袖原来一万个不同意公子出去,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每日做些绣品衣裳到集市上卖,决不能让公子吃苦。 暮离倒是噗嗤笑了, “好啦。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只是我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哪里能辛苦你一个小女子来养活我呢。” 于是仍是带着红袖出去了。 结果刚出门没多久,路过一家绸缎庄,里头正在招帐房先生。 红袖看着还有些不乐意,公子已经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进去了。 当年在晋王府,晋王手下大大小小的庄子,每年收上来几万户佃农的租税,又或者长安城中哪家夫人做寿所需的礼金,各项采买等等,大小事宜,所有收入开支,俱得交王妃一一过目。府中事物冗杂,晋王又甚少过问,暮离心细,居然从未出过什么纰漏,反而井然有序将王府运转了那么些年。 所以,很顺利地,暮离就得了绸缎庄掌柜另眼相看。 一个月五两银子,掌柜是个和蔼的人,知晓他有了身子,还准许他每十日可休息两天。 暮离谢了掌柜,告知明日便可开工,作了揖出来了。 红袖怕公子辛苦,苦劝公子一番无效,只好到码头边挑了几条鲜活的海鱼回来,准备回家做个鱼头豆腐汤给公子进补。 |
我突然。。好想让晋王快点找到暮离,完了。。。见不得阿离过几天好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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